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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2/2)

没好气地说,这妮子,别掺假啊,闹得我也受挂累。

    安疆低着头,管你说什么,既然来了,就不走了。

    政委说,小妹妹,不管是谁的过,你不符合当兵的条件。你太小了,吃不了那个苦。已经发你的军装,我们不要了,送你做个纪念。政委说到这里,就把桌上安疆的那张表格对折了起来,安疆很清楚,要不是看着她在场,政委会把那张表格撕碎。

    安疆说,政委,赶我走?

    政委说,不是赶你,是你不符合当兵的条件。

    安疆说,那样,我就死在征兵的院子外面。

    安疆说这话时候,并不咬牙切齿,而是平平淡淡。正因为平平淡淡,政委不敢等闲。政委说,一个革命军人,除了上战场,不能随便说死。

    安疆平日木呐,此刻话茬接的很快,说,我要是革命军人,我就不死。我要是老百姓,我就死。安疆用下巴颌点点窗外的女兵,说,她们做的到的,我都做的到。

    政委若有所思道,她们做的到的,你都做的到?怕未必啊。

    安疆不服气地说,革命部队是要搬山还是要填河?是要上天屠龙还是下海捉鳖?只要别人做的到,我也一定做得到。

    在一旁久未答茬的军大汉不耐烦地说,搬山填河哪用得着女人?老爷们干什么?叫你走你就快走,你要再赖下去,我就叫地方政府来领你。

    安疆破釜沉舟说,你们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本来就是你们征来的兵,你们撵不走我。

    政委对军大汉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想她一个小姑娘家,街坊四邻都知道她来当兵了,现在又灰溜溜地回去了,叫她如何做人?部队第一次在这里征兵,要注意影响。一个人事小,破坏了部队声誉你我担当不起。她刚才以死示威,我们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若是你我大队人马前脚走了,后脚就出了命案,你觉得利弊如何?

    政委说这些话的时候,安疆就在一旁。安疆纵是不想听,也声声句句落在耳朵眼里。安疆觉得自己如同没有性命的死物,被人议论。

    军大汉听了政委的话,实不甘心。可是政委的军阶高,讲得入情入理。军大汉恨恨地说,按您的办吧。我现在只想早早回到部队,骑上菊花青在草原上撒欢!

    第三十五章

    安疆留在了军队。第二天,女兵们离开城市,开到附近乡村。她们将进行短暂集训,然后远行。安疆恢复了安静的天性,所有的公差勤务她都抢先。内心里,她知道自己这个兵当的实在不易,以死要挟才留了下来。若有任何一点落在人后,就随时有向后转的可能。她抽空把军裤窝了边,看起来已不像最初那样邋遢。她把军装胸暗目诖塞满东西,甚至填过树叶,给单薄的身板增加厚度?

    女兵们情绪并不太好。抱怨被子太薄,水土不服拉稀跑肚,驻地的女厕所太少解手要排队,营地里没有绳子,内衣裤无处晾晒,经常吃面食腰杆子泛酸……要是依队长的脾气,半夜拉出去急行军,多搞几次紧急集合什么毛病都没有了。政委连连说,你以为她们是谁?是骑兵团还是炮兵旅?同志,要不要我提醒你,她们是革命的宝贝!

    队长只好忍气吞声地为宝贝们服务,当然,只要一有机会,比如进行新兵训练,队长就要不失时机地把宝贝们纳入真正的革命军人序列。让她们跨正步,让她们匍匐前进,把她们仅有的一套军装搞的其脏无比。大家要求赶快再发一套军装,这次,安疆要了一套最小号的,才比较合身。

    短训以后,女兵们乘坐军列,奔赴大西北。安疆头一次听说军列的时候,很兴奋。想象中,那是如同鲲鹏一般风驰电掣的怪兽。到了军列上一看,闷罐子车皮里潮湿阴暗,充满了尿骚气,好像养过一群发情的毛驴。地上有暗褐色的稻草,本意也许为防寒,其实反成了寒冷的象征。

    我们就一直坐着这车到部队吗?女兵们很有些惊恐地问。

    想的美!能一直坐着这样的车,就离共产主义不远了。不要问那么多,打听的太详细,就是刺探军事情报。队长说。

    安疆把被子在稻草上铺开,冷和脏,都安然接受。训练走入正规,她吃苦耐劳乐于助人,在容貌和身材上的缺憾,渐渐被忽略。她要证明给队长和政委看,自己是个好兵。

    军列很沉得住气,一动不动在一个小站上待了整整一天。女兵们很快就闻不到车内的骚气了。天昏地暗之时,军列突然开动,猛烈的惯性让女孩子们东倒西歪,之后一片欢叫。

    列车先是向北,然后向西向西。军列的速度很不稳定,有时快的不可思议,有时一停就是半天。吃饭也很没规律,到了兵站,从狭小的车门送上几筐馒头,大家狼吞虎咽,再没了往日的淑女风度。菜是大青萝卜,咸的人恨不得呕血。白天还比较容易度过,在某个小站上停留的时候,可以下车洗洗脸,走动一下,能看到土地已由略带红色的南方土壤变成苍黄一片。晚上是漫长和枯寂的,女兵们躺在地上,小声嘎弁年的往事。挨在安疆旁边的是个名叫应眉的女孩,长得非常漂亮。即使在黑暗中,安疆也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漆黑的眸子?

    应眉读过真正的高中,是女兵中的高级知识分子。应眉很喜欢这个手脚勤快的小妹妹,每逢到了小站抢刷牙水的时候,温良的应眉总是无可奈何地站在蜂拥的人群外面,一脸苦笑。安疆一人拿着两茶缸,如同抡着两板斧,冲的进去,挤的出来,从此应眉不但能刷上牙,而且还能用安疆节约下的半杯水,在如花的容颜上洒几点露珠。每天除了政治学习和集体活动以外,应眉常和安疆坐在铺位上聊天。

    夜深了。应眉附在安疆的耳边说,你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吗?

    安疆也用极小的声音说,不知道。火车停了就知道了。

    应眉说,火车停了,还要坐汽车。

    安疆吃了一惊,说你怎么知道的?

    应眉说,我是偶尔听队长和班长聊天的时候说的。

    安疆说,真希望到了地方之后,咱俩能分到一起。比如我当话务员,你也当。我当护士,你也当,对了,你的学问比我大,你应该当医生的……

    正说到这里,班长大声斥责道,谁个不睡说个没完?闭嘴!

    安疆和应眉就把头埋进被子里,假装睡的很熟,但马上又把头钻了出来。褥草的味道是在难闻。

    终于,到了。当女孩子们的双脚重新站在土地上,确知自己从闷罐子里彻底解放的时候,禁不住热泪盈眶。那种有节奏的摇晃感在三天后还死死攫住她们。

    安疆听不懂周围人的方言,这里是铁路的尽头,距家乡已有几千里。稍事休整之后,女兵们又继续向西。这次,改乘大卡车。在战争中缴获的美制卡车,性能还不错。安疆和应眉幸运地分在一辆车上,并排坐在自己的背包上,那是她们温柔的座椅。几乎没有路,或者说地上原来是有路的,被连年的战火和无数兵马碾过,也就没有了路。每天早上在兵站吃一顿饱饭之后,就上路了。女兵们紧紧挤在一起,如果从天上俯瞰这支队伍,完全分辨不出这些军人的性别。她们戴着严严实实的军帽,头发塞进帽子,脸上敷着厚厚黄尘,牙缝里都填满沙砾。

    有人在半夜哭泣,安疆一声不吭。艰苦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自由和平等的快乐充满胸膛。在路上颠簸了一个月,到了最终目的地。大漠蓝天,雪峰壁立,军人在这里平息叛乱,屯垦戍边。安疆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杨树要比内地高大,这里的柳叶要比家乡肥厚。连空气都陌生了。家乡空气糯软,是向下滑溜和圆润的,这里的空气粗糙,是向上飞扬和带有毛刺的,经过喉时会挂破嗓子?

    原以为到达目的地,会有强训练,没想到先改善生活,后理论学习。经过旅途劳顿萎靡多时的女兵,如同蔫菜泡在清泉中。特别是应眉,蒙尘的细瓶器洗去烟尘,焕然一新美艳照人。

    第三十六章

    把女兵们成功从家乡带到部队,干部们以为自己可以打道回府了。上级领导说,你还要在这个岗位上继续工作,只有你们最熟悉这些女兵。政委知道接下来的任务十分艰巨,还是服从了。队长梗着脖子说,给我个处分吧!我背着处分走。上级考虑队长以往战绩,破天荒同意了他抗旨不尊,让他回战斗部队。

    临走的时候,队长说,老伙计,我跳出苦海了。听我一句话,拼着直落三级,也还是离开这是非之地。

    政委安静地回答,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

    政委担起双重担子,第一件事是给上级领导打报告,要求特批一批大米。吃米饭的日子,柔弱的女兵好似女匪。吃饱之后,下田种菜。

    在劳动和学习革命知识之外,是唱歌跳舞。大家手拉手围成内外两个圈,随着乐曲反向跑动,圈子旋转不停……乐曲突然停止,大家原地停住,两圈人结成一对对舞伴,翩翩起舞。

    乐曲激烈火爆,节奏快如旋风,再温良的人,也只好随着队伍狂奔。高速运动,对青春勃发的女子,有明显煽动作用。只要跑上这么一阵,什么羞涩啊拘谨啊,都烟消云散,嘻嘻哈哈你拥我抱,彼此在身体的撞击中感受蓬勃的生命力。

    安疆腿脚灵活,舞却跳的不好,乐感不灵,跑起来跌跌撞撞。安疆用功,没事就练。

    队里要和友邻部队组织舞会,大家喜气洋洋,提前把军装洗了,在枕头下压出两道裤缝。讲究的还用军用水壶灌上热水,把衣领烫得熨贴些。联欢的日子到了,女兵们早早吃了晚饭,把操场泼上薄薄一层水,待水气沁入地下,平整洁净如金黄的地板。

    女兵们双手扶膝,端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天色渐黑。

    友邻部队来了。一彪人马,岁数都不小了,脸上神气惊人相似,不怒自威。左右都是矫健的小伙子,那是警卫员。

    面容沧桑的首长在里面围个小圈子,兴致挺高。政委组织相应数目的女兵,围成外围。乐曲响起,两个圈子奔跑起来,像正在磨合的齿轮。乐曲停下之后,里圈的首长和外圈的女兵正好结成一个个对子,跳起舞来。首长们的舞姿悬殊很大,有的真像那么一回事,有的简直是齐步加正步。好在女兵们经过学习,知道首长们出生入死,舞跳的不好,也是最可爱的人。玲珑小脚被踩得肿了起来,脸上依旧微笑盈盈。

    剩下的女兵唱歌鼓掌,安疆就属这一拨。看到应眉被一个高大的军人揽住走动,像押一个俘虏。

    音乐终了,政委宣布队伍解散,稍事休息。首长们被各自的警卫员包绕着,喝水或是抽烟。跳了一曲的女兵们,脸色红红,兴奋中夹杂娇羞。应眉大口喘气,好像刚刚在深水扎了猛子。安疆说,你被一个大高个搂着紧紧……应眉说,那是副军长。安疆说,真的吗?应眉说,他亲口说的。安疆说,我没看到他和你说话啊?应眉说,死丫头,你盯着我们?安疆委屈地说,怎么是“我们”?我没盯他,我盯着你啊。

    话还没说完,政委集结新的队伍。这一次,凡是上次跳过舞的女兵不再入选,换上一批新人。安疆再一次坐冷板凳,呆呆看别人起舞。好在这一次有应眉陪伴,可以把悄悄话说下去。

    没有电,只有几盏大瓦斯灯照明,但每个年轻姑娘的脸,都是极好的反光镜。灯光打到她们脸上,她们就用十倍的亮泽把灯光反射回去,边疆漆黑的夜空中,有了来自大地的点点光斑,如同无数星辰坠落旷野。

    安疆问应眉,今晚上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些人来干什么?

    应眉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安疆说,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应眉说,凭什么呀,你这么想?

    安疆说,就凭你比我们读的书都多呀。

    应眉沉吟着说,书上没讲过这个。

    舞场经跺踏踢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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