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暹罗双胞胎之谜第1部分阅读(2/2)

他身后的杜森伯格车,顺便也扫了一下坐在车内的警官那模糊的身影。

    “把路让开。”声音低沉而严厉,“让开!”

    在灯光照射中的埃勒里眨着眼睛。那张可怕的脸缩回到不那么透明的挡风玻璃后面。看得出,此人有一副强壮的臂膀,但是没有脖子,这肯定是个粗人,他心里嘀咕道,但不管是什么人,也应该有个脖子呀。

    “听我说,”他尽量和颜悦色地开始,“还是不要……”

    别克车已轰鸣着向前蹭了几步。埃勒里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停下!”他叫道,“你不能从这条路下山。你——你真的不明白吗,山下已经着大火了!”

    别克车再次熄火,在距埃勒里两步,离杜森伯格车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还是那么粗声大气地问。

    “还好,你能听进去这句话,”埃勒里松了一口气,“看在上帝份上,就是在这荒郊野外,大家还是要通情达理,对吧?我说山下已是一片火海,来时的路早已不存在了,所以你最好还是调头往回开。”

    那双青蛙眼向前凝视了一会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后:“让开路,”还是那句话,说着又要点火发动汽车。

    埃勒里不解地望着这个不可理喻的人,也不知他是犯傻还是疯狂。

    “好吧,如果你非要变成一块熏肉,”埃勒里已开始失去耐心,“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这条路通向什么地方?”

    没有回答。别克车不耐烦地又往前拱了拱。埃勒里耸耸肩,退后儿步,钻进杜森伯格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倒车的同时,嘴里似乎在嘟咕着不太礼貌的话。路太窄,容不下并排的两辆车。他不得不一直退到灌木丛里去,险些撞到一棵树上。就是这样,让出的地方也只能让别克车擦身而过。别克车吼叫着冲向前去,消失在黑暗中。

    “有趣的人,”警官若有所思地说,等到埃勒里重新把车开回到正道上来才把左轮手枪收起来。

    “要是他的脸盘再宽点就可以在上面停飞机了。见他的鬼去吧。”埃勒里怒气未消地哼哼两声,“他很快又会回来的,”他说,“那副魔鬼般的面容可真要命!”说过这句话之后,他把全副精力都扑在方向盘上了。

    他们好像一直都在向上爬坡,几个小时了——这种不间断地爬坡对杜森伯格车的动力系统可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仍然是人迹罕见,相反,林木倒是越来越高大、茂密。路面状况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越来越差——变得更窄,石头更多,杂草也更密。车灯在照出前方道路的同时也反射出蝮蛇发亮的眼睛。

    警官也许是刚刚过去的紧张使他太疲倦了,这时已沉沉睡去。他的鼾声直刺埃勒里的耳膜。埃勒里只有咬牙挺住,奋力向前。

    头顶上的树枝也比刚才低了些。枝叶间磨擦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一群外国老太太在不远处闲谈。

    在这无休止的攀援中,埃勒里无时无刻不在思量他们父子二人的命运。

    “我们已经逃脱了灭顶之灾,”他轻声自言自语,“而现在,天呐,似乎又直奔死亡之神的殿堂!”——这山到底有多高呢?

    他感觉到眼皮越发沉重,他恼火地摇晃脑袋,尽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在这样的路上打盹可不明智;土路仍然七扭八弯,就像泰国舞者的身段。他把下巴一沉,全力抵御辘辘饥肠发起的阵阵攻击。只要一碗冒热气的清炖肉汤,他想,切成两片的牛肉里脊烤个半熟,炸土豆片蘸肉卤,两杯热咖啡……

    他警醒的紧盯前方。路面似乎变宽了。树木也稀少了一些。上帝呀,灾难也该结束了!前景似乎不错;深山的边缘大概已近在眼前,很快就能从山的另一侧下去,进到山谷里,一座小镇,热饭热菜,还有床。明天就可以精力充沛地直奔南方,当天就能回到纽约的家中。他不禁笑出了声。

    可他马上又不笑了。道路变宽也许是另有原因的。杜森伯格车开进了一片开阔地。左边的树木少了,可右边却是漆黑一团。厚重的天空色彩斑斓,散发着热气。比刚才更大的风吹过他的帽顶。道路两边堆集着许多从更高地方滚落下来的石头,有见棱见角的碎石,也有圆圆的鹅卵石,在它们的缝隙之间长出样子难看的草木,有的已经枯干。

    而正前方……

    他小声咒骂着下了车,冰凉的关节上的刺痛让他皱起了眉头。杜森伯格车前方15步,在车灯光的映衬下,赫然立着一扇高大的铁门。门两侧低矮的石墙肯定是就地取材垒成的,一直伸展到远处的黑暗中。车灯也只能照到门后不太远的地方。更深处还有什么则不得而知,黑暗掩盖了一切。

    这里是道路的尽头!

    他在心里痛骂自己真是个傻瓜。他应该料到的。已经感觉到下面的风不是环绕着山在刮的,而是不规则地上下转移,一会儿刮向这边,一会儿又刮向那边,也就是说,他意识到,那风是哪里阻力小就往哪里吹。所以上来的路才不是那种盘山而上的,这清楚地说明山的另一侧是没有路的。

    很可能是悬崖峭壁。换句话说,下山也只有一条路——他们刚刚爬上来的这条路。他们冒失地一头扎进来的是死路一条。他对这个世界,这个夜晚、这风、这树、这火以及他自己和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火冒三丈,但他还是向大门走去。

    门栅上镶着一块铜牌,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箭头

    “怎么回事?”警官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从杜森伯格车里传出来,“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埃勒里情绪低落地说:“在绝路上。咱们的旅途到此结束了,爸。是不是很令人振奋?”

    “噢,看在基督的份上!”警官低吼着从车里爬出来站到了路面上,“这么说这条该死的路哪儿也不通?”

    “显然是这样。”埃勒里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噢,上帝,”他痛苦地呻吟道,“我真是个白痴!咱们别站在这里了!来帮我打开这扇门。”他使劲推门,警官也上来助他一臂之力。铁门吱嘎作响,终于还是服从了两人的意志。

    “锈得够呛,”警官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说。

    “来吧,”埃勒里大声招呼着跑向汽车,警官迈着疲惫的步子跟在后面,“我怎么没反应过来呢?有门有墙说明有住家呀。当然是这样!不然也不会有路。肯定有人住在这里。这意味着有食物、盥洗室和床——”

    “也许”,当他们开着车摇摇摆摆地从两扇大门进去时,警官不那么确定地说,“也许早已没人住了。”

    “不会的。那样的话,命运也太捉弄人了。另外,”埃勒里现在倒变得乐观起来,“咱们那位别克车里的大脸盘朋友也会回来的,不是吗?是的——有轮胎的痕迹……可这些人都在哪儿藏着呢?”

    房子实际上离得很近,只不过它本身也是黑乎乎的一团,在暗夜中不容易看到罢了。这实际上是一大片建筑,高矮不齐,高的地方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杜森伯格车的前灯照在一段石头台阶上,上面是一个木结构的门廊。警官用他那一侧的边灯从右至左地照亮了长长的阳台,它与整座房子一样宽,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椅子。房子周围是覆盖着灌木丛的石岩,再有几码远就是树林。

    “这可不太妙,”警官关灯时轻声说,“我是说,这里好像没有人住。阳台上的那些法国式窗户都是关着的,看上去是那种上下拉动的落地窗,楼上有光亮吗?”

    房子是有两层,山墙部分似乎还有一个阁楼。但所有的窗户都不见光亮。干枯了的藤蔓稀稀拉拉地覆盖在木墙上。

    “没有,”埃勒里的声音里已透出担忧,“这样一所房子不可能没人租用。真是那样的话,这可是最沉重的打击了,我可有点儿顶不住了;尤其是在今天这个历经千难万险的夜晚。”

    “是啊,”警官深有同感,“但如果真有人住,不会没人听到咱们的动静吧?老天爷作证,你这辆老爷车的声音足够大了。按喇叭吧。”

    埃勒里照做了。杜森伯格车的喇叭声很尖利,有人说,它能把死人叫醒。喇叭声停下来时,两人可怜巴巴地弓起身子,竖起耳朵来仔细听,但死气沉沉的屋里没有丝毫反应。

    “我想,”埃勒里怀疑地说到一半,突然又停下来,“你是不是也听到……”

    “我听到该死的蟋蟀在呼唤它的伴侣,”老先生气鼓鼓地说,“这就是我听到的。那么,现在做什么?你是咱们家的智多星。让我看看你怎么摆脱这困境。”

    “别老是挖苦了,”埃勒里抱怨道,“我承认我今天有失水准。噢,上帝,我现在可真饿呀,我能一口吞下整个动物世界,但只留下一种!”

    “哪一种?”

    “直翅目昆虫,”埃勒里生硬地说,“比如说你的蟋蟀,这是我在昆虫学知识里唯一记得的科学术语。这倒不是说学问对我没有帮助,但我的一贯看法是,应付生活中的紧急情况,高学历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警官鼻子里哼了一声,更紧地裹了裹外套,发起抖来。

    周围怪异的气氛让他头皮发紧,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同时,他还得费劲地把对食物和睡眠的幻觉从心里驱赶出去。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埃勒里在车内的抽屉里摸索到一支手电筒,踩着砾石路面向房子跟前走去。走上石台阶,经过门廊的木地板,在手电光的引导下来到前门。一道坚固得令人生厌的大门。甚至做成印第安箭头状的门环也显得特别沉重,似乎不欢迎有人来使用它。但埃勒里还是抓住它,开始敲那扇橡木门。他敲得非常用力。

    他敲着,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噩梦似乎刚刚开始。让我们受这烟熏火燎的罪毫无道理……”——砰砰砰!——“连通常的忏悔也没让我们做。还有……”——砰!砰!砰!——“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吸血鬼也不那么可怕了。上帝呀,这倒提醒我,吸血鬼都是住在饥饿山上的。”

    直敲到胳膊发酸,屋里仍没有任何反应。

    “噢,算了吧,”警官不满的声音,“像傻瓜一样把胳膊敲断又有什么用呢?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埃勒里疲倦地放下了手臂,仍立在门廊上轻轻拍打着手中的电筒:“荒芜的房舍……离开?去哪儿?”

    “见鬼,我怎么知道。我想是往回走吧。起码下面比这里暖和些。”

    “我可不这样看,”埃勒里没好气地顶了一句,“我准备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如果你是明智的,爸,你应该和我在一起。”

    他的声音随山风传出很远,只有蟋蟀那好色的后腿应答他。这时,没有任何警告,房门打开了,一道四四方方的光柱打在门廊上。门内与大门成直角的里侧,光线不直接照到的地方,仿佛有一个站立着的男人的身影。

    ——

    【注】这些地名来自印第安语、西班牙语等外来语。

    2 所谓“事由”

    幽灵般的人影出现得如此突然,埃勒里的本能反应就是倒退一步,更紧地抓住手电筒。他听到警官在台阶下面发出的欣喜的声音,那是因为在绝望时竟奇迹般地出现转机。砾石路面上传来老人急速向这边跑过来的脚步声。

    从埃勒里的角度看,那男人正站在门口的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屋里面也只有一盏灯。地上好像铺着一块不大的地毯,墙上有一幅很大的装饰画,屋角有一张长方形的饭桌,后面才是宽宽的过道。

    “晚上好!”埃勒里清清嗓子说。

    “有何贵干?”

    幽灵的声音怪怪的——是一种老人的声音,高音部分像是生谁的气,显得粗哑,低音部分的敌意则更重。埃勒里眨眨眼,一时无言以对。因为灯光直射他的眼,那人只有一个剪影式的轮廓,倾泻在他肩背的灯光,使他看上去就像霓虹灯广告上的人形,各个关节连接得很生硬,像是摇摇欲散的样子,长长的胳膊垂下来,紧贴在头顶上的几根头发像是烧焦的羽毛。

    “晚上好,”警官的声音从埃勒里的背后传来,“这样的夜晚来打搅,很是抱歉,但我们实在是……”他贪婪的目光急切地扫视了一遍室内的家具,“我们实在是进退两难,你明白,所以……”

    “所以,那又怎么样?”男人的声音还是带着怒气。

    奎因父子惊愕地对视一眼,苗头不对!

    “实际情况是,”埃勒里陪着笑脸说,“我们是顺着路走来的——我想这是你们修的路——完全是身不由己。我想我们应该得到……”

    他们开始详细解释。那男人实际上比他们以为的还要老。他的那张脸干瘪,灰暗,多皱而缺乏肌质。小小的黑眼睛里发出火辣辣的光。直褶粗布衣服松松垮垮,不像是穿在人身上,倒像是挂在衣帽钩上。

    “这里不是旅店。”他恶声恶气地说着,退后半步,想把门关上。

    埃勒里气得牙关紧咬。他听到父亲也发火了。

    “我的上帝呀,你真不明白吗?”他高声叫道,“我们被困住了。无处可去!”

    门扇慢慢合拢,只剩下门缝里最后一线光亮,这倒更激起埃勒里对一块细肉馅饼的渴望。

    “你们再走一刻钟就能到达沃斯奎瓦,”那人在门道里粗声大气地说,“不可能走错,下山只有一条路。下去后你们选较宽的那条路,向右转弯一直走就会到沃斯奎瓦,那里有一家旅馆。”

    “多谢了,”警官咆哮道,“来吧,艾尔,这是个见鬼的地方,上帝呀,什么东西!”

    “不,你听我说,”埃勒里绝望地加快了语速,“你仍然不明白。我们不能走那条路,那里已经着火了!”

    一阵沉默,门又微微打开了一些:“你是说,着火了?”男人怀疑地问道。

    “方圆几公里!”埃勒里把胳膊向后面一挥,看来他的话打动了对方,“从山脚到山坡,一片火海!可怕的林火!只有罗马焚城可与之相比!别不信,老兄。再走出去半公里就有生命危险!还没等你祈求上帝保佑就会被烤得比脆饼还酥!”他深吸一口气,紧张地期待着那人的反应;把面子不面子的全抛在一边,脸上堆起孩子似的微笑(想象着丰盛的饭食和热饮注入杯中的悦耳声音),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样子就像个小要饭的。

    “是这样……”那人用手指擦着面颊。奎因父子则屏住了呼吸。两条性命就系在此人摇摆着的决心上。随着时间的逝去,埃勒里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话说得不够重,应该把悲剧故事讲得再悲惨一些,也许能打动此人胸腔里那颗坚硬的心。

    那人阴沉着脸说了一句:“稍等一下,”门还是关上了——人就像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了——再次把他们留在黑暗中。

    “哎,这是什么人呀!”警官的怒火爆发了,“你听说过这种事吗?跟他客客气气的全白搭……”

    “嘘!”埃勒里压低声音阻止道,“你会坏事的。尽量把笑脸堆出来!这会儿需要好脸!我听着好像咱们的朋友回来了。”

    但这次打开门的是另一个人——一个男人,给人的感觉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很高,虎背熊腰。笑容适度、亲切。

    “进来吧,”他的声音非常悦耳,“我想我得为我的人博恩斯的不敬表示深深的歉意。在这种地方,我们对夜间来访者是非常谨慎的。我确实很抱歉。山路上的火势怎么样?……进来,进来吧!”

    刚刚还面对一个坏脾气的人,现在又淹没在这些热情的善意中,奎因父子不知所措地听从主人的指挥。这位身着花呢上装的绅士在他们身后把门关上,仍然微笑不止。

    现在他置身温暖、舒适、明亮的门厅里。出于难以克制的职业习惯,埃勒里开始注意墙上的蚀刻画,刚才只是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在近处看,感觉就不一样了,确实是精品,是伦勃朗的《解剖学课》。他利用主人关门的时间,心里琢磨了一下,一个迫使客人接受荷兰人的尸体内脏的欢迎并以此作为一种现实主义启示的人该是怎样一种品味。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觉得有点憋得慌,斜眼偷瞥了一下衣着华贵、表情愉快的高个男主人,他立刻把这种一闪而过的感觉归因于自己极度疲劳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他心里窃笑,这就是奎因式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也许此人对外科手术有某种偏爱……解剖癖!肯定是这样。他赶紧把自己揶揄的笑容收拾起来。这位先生的职业无疑与手术刀有关。这样一想,他心里踏实多了。瞥一眼他父亲,看来,墙上的装饰物对老人家全无影响,这会儿只顾舔着嘴唇,在空气中嗅着什么。没错,一股烤肉的味道从附近某处飘来。

    一开始接待他们的那个怪老头这会儿不见了。埃勒里幸灾乐祸地想,也许他正躲在自己的小屋里,情绪低落地自我安慰,为了夜访者带给他的惊吓。

    当他们拿着自己的帽子有所期待地走过门廊,两人都注意到右手这边有一扇半掩着的门,很大的房间里没有灯,只有从窗外射进来的星光。显然在主人让他们进来的时候有人打开了百叶窗或窗帘。也许是主人不经意提起的那个“博恩斯”?也许不是,因为他们能听见从右边屋里传出几个人低语的声音;还有一点埃勒里也很有把握,那就是其中肯定有一位女性。

    但他们为什么不开灯呢?那种疹人的感觉再次爬上他的脊背,他不耐烦地把这种感觉赶跑。这房子是有些不同寻常的神秘之处。可这跟自己有什么相干呢?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重要的是那些还没端上来的食物。

    高大的男人并没有理会右手的房门,面带微笑地请他们随着他走过把门厅一分为二的几级台阶,向长长的走廊尽头依稀可见的一扇紧闭的房门走去。在一扇敞开的房门前,他略做停留。

    “这边走,”他轻声提醒着把两人引进一个大房间,这里能看到位于门廊与整个房子左半边之间的大半个阳台。

    这是起居室,有高高的落地窗,散落各处的灯盏点缀于扶手椅、小块的毛毯、白熊皮和摆放着书报杂志和烟具的小圆桌之间。远处的整面墙被一个壁炉占据,墙上的画作中的人物看不大清,但表情都是沉闷的,在壁炉里跳动的火光中,枝形吊灯的影子像是在随风摆动。在这温暖舒适的环境中,那些书,那些柔和的灯光,对奎因父子来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整个大房间里——空无一人。

    “请坐下,”大个子男人说,“把外衣脱掉吧。应该让你们感觉舒服了咱们再谈话。”他面带微笑地说着,拉了一下门旁的铃索,埃勒里多少有几分不快:原来这笑容并不意味着什么。真该死。

    然而,警官可不管那么多了,摊开手脚一屁股深深地坐进沙发椅子里,同时发出一声愉快的叹息,把短腿伸开后他嘟囔了一句:“嗯,是把好椅子,先生。物有所值。”

    “我相信,尤其是你们感觉到上山的艰辛之后,”大个子男人仍然笑着说。站立着的埃勒里感到有些迷惑。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下,此人看着有些面熟。除了一头带有高卢人特色的亚麻色头发之外,各个部分都显得很有气势,埃勒里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个四十几岁的人不是那种无足轻重的角色。因为人本身具有一种明显的魅力和吸引力,漫不经心地穿在身上的粗呢衣服也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他的眼睛最惹人注目,深陷但有激情,是那种大学生的眼睛。他的双手异常生动,大而宽,手指也长,特别适合做那种带有权威性的手势。

    “已经暖和过来了,”警官咧嘴笑着说。他的样子也说明他现在的确感觉很舒服,“可以开始讲我们死里逃生的故事了。”

    大高个皱起了眉头:“真有那么糟吗?非常抱歉。我是说,山下的火。你们的意思是……啊,惠里太太!”

    一位身着黑衣白围裙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埃勒里注意到,她的脸色非常苍白,好像天生对某些事敏感似的。

    “你摇——摇铃了吗,医生?”她像女学生似地结巴着说、“是的,请把先生们的外衣收拾好,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东西。”女人默默地点头,拿上父子二人的帽子和警官的风衣退了出去,“毫无疑问,你们肯定饿坏了,”那人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开过晚饭,不然的话我应该请你们享用些像样的美食。”

    “说实话,”埃勒里兴奋地坐下,立刻感觉好多了,“我们已经快堕落到同类相食的地步了。”

    大个子开怀大笑:“尽管发生了不幸才使咱们相会,但我想还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约翰·泽维尔。”

    “噢!”埃勒里叫道,“我就觉得你面熟么,泽维尔医生,对吧?我多次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事实上,当我在门廊的墙上看到伦勃朗的蚀刻画之后就推断这房子的主人与医学有关,不然的话不会用这种——嗯——这种原汁原味的东西作为装饰点缀。”他咧嘴一笑,“爸,你也想起这位医生的面孔来了吧!”

    警官头点得过于热情,倒显得做作了。

    此时此刻,什么都应该记起来。

    “我们是奎因父子,泽维尔医生。”

    泽维尔医生口中念念有词:“奎因先生,”他对警官说。

    奎因父子交换了一下目光。也不知他们的东道主是否在意警官与警方的关系。埃勒里用眼神警告父亲。而警官则微微点了点头。亮出他的身份的确毫无意义。人们往往对警察或侦探这类人有所保留。

    泽维尔医生在一张皮椅上坐下,手里摆弄着烟具:“现在,趁我那位优秀的管家手忙脚乱地在做准备的这会儿工夫,也许可以请你们给我讲讲这场……火灾。”

    他还是那么不动声色,但声音里多少掺进了一些疑虑。

    警官开始言简意赅地概括火情,他每讲一句主人都点点头,表现出适度的关注。眼睛发痛的埃勒里从衣袋里取出眼镜镜盒里的夹鼻眼镜,疲倦地擦净镜片,然后把它架在鼻梁上。他此刻的心情最容易对一切都吹毛求疵,这一点他心里明白。泽维尔医生为什么就不能表现出适度的关注呢?此人的房子虽雄据山巅,但这山下正着大火呀。也许,他阖上眼时心里暗想,泽维尔医生的关注表现得还不够呢。

    警官简明扼要地把大致情况摆了摆:“我们确实有必要查问一下,医生。你这里有电话吗?”

    “就在你手边,奎因先生,有一条支线一直从山谷拉到山顶。”

    警官拿起话筒想接通沃斯奎瓦。看来很不容易。线路终于接通了,那边传来的信息是全镇的人都动员起来灭火了,包括警长、镇长和镇议会。能够提供信息的只有这位接线员。

    老人沮丧地放下话筒:“我看情况比预料得还要严重。山下的火己全面蔓延开了,医生。方圆几公里内凡是有能力的男男女女全都投入灭火工作中去了。”

    “天呐,”泽维尔医生嘟囔了一声,忧虑开始增加,强做出来的镇静不见了。他站起身来四下走动。

    “所以说,”警官用安慰的语气说,“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起码今天夜里是这样。”

    “噢,那还用说。”大个子摆了摆他那强有力的右手,“明摆着的,即便是在正常情况下你们也不应该继续往前走了。”他紧锁眉头,咬着嘴唇,“这事,”他继续说,“看起来要……”

    埃勒里的脑袋又晕了起来,且不说那浓厚的神秘气氛,他的直觉就告诉他,在这山顶上的独门独院里肯定发生了非常奇怪的事,而昏沉沉的他最渴望的是马上就上床睡觉。

    饥饿呀林火呀都退居次要。此时此刻他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泽维尔医生用忧虑的声音在说什么:“长期干早……大概是自燃……”然后,埃勒里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再醒过来时觉得很难为情。他的耳边响着一个女人不那么坚定的声音:“请原谅,先生……”他站起来时才发现身材结实的惠里太太正站在他的椅旁,两只大手正托着一个盘子。

    “噢,这是怎么搞的!”他红着脸说道,“这太失礼了。请谅解,医生。这是因为开车时间太长,又遇上火……”

    “别说了,”泽维尔医生不在意地笑道,“你父亲和我正在感慨,年轻一代在耐力方面还有待提高。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奎因先生。饭前你们要不要洗一洗?”

    “如果方便的话。”埃勒里馋涎欲滴地看了看食物盘子。

    那种痛苦的感觉又来了,莫名其妙地攫住他,以他现在的胃口,什么样的食物他都能一扫而光。

    泽维尔医生把他们引导到走廊上然后左转,从这里可以看到从门廊通向对称的另一面的楼梯。他们走上一段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