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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村庄第7部分阅读(1/2)

    等卡萨文由本尼·哈克招呼宣誓之后,费立兹·亚当斯开始引导他说出他的背景以及他与芬妮·亚当斯及其作品的长久渊源。约翰尼愤慨地望着约瑟夫·科瓦柴克。那个人既使他迷惑又绞动他的心。他若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演员就是有事情严重地不对劲。愈来愈难对他冷嘲热讽,且约翰尼竭尽可能地希望维持他自己的中立……原本这个波兰难民深陷在恐惧之中,现在却仿佛深陷在平和之中。似乎莫顿·伊萨白狂暴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时已经执行了对他的惩罚,那是一股打从一开始他就深深恐惧的死亡的感觉……似乎他已经被吊起来了,而绳子断了,他必须要重新面对绞刑一次。没有人能够体会那种恐惧两次。那双多疙瘩的双手不自觉地——抑或自觉地——抚弄着肿起的喉咙。那道劲痕、那种疼痛,都是——抑或使其像是——一个保证。

    科瓦柴克的胡子现在相当浓密了。在他的头上放一个光环,约翰尼想着,并让他穿上一件长袍,他看起来就会像是中古绘画中的耶稣基督。生来是为了要偿还人类的罪恶而受苦。然而人类就在这个房间里,一大堆无知的白痴把地狱之火加诸于神圣杀手的脖子上。未救赎的人类在污秽古旧的当铺中。这些人都是。

    科瓦柴克闭上眼睛,他的嘴唇开始无声地翕动着。那个杂种假装在祷告。

    约翰尼该踢他一脚。还有他自己。

    他设法去留意卡萨文。

    “现在卡萨文先生,”费立兹·亚当斯正在说,“我要给你看这画架上的画作,就是在芬妮·亚当斯的工作室她尸体旁边发现的那个画架上的一幅画作。你今天早上检视亚当斯的画布时,你有没有检视过这一张画布?”

    “有的。”

    “证物五,法官。”等到画作被加上注记之后,亚当斯继续说道,“卡萨文先生,这是不是天才芬妮·亚当斯的绘画?”

    “非常像是,”罗杰·卡萨文微笑道,“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十分乐意仔细研究它的风格、技巧、色彩、画工——”

    “没有这个必要,卡萨文先生,”辛恩法官急忙说道,“你的资格在此不是问题。继续,亚当斯先生。”

    “卡萨文先生,可否请你告诉法官及陪审团这幅画完成了没有?”

    “完成了。”那专家说道。

    “你心里对它没有任何疑问?”

    “我说过了,亚当斯先生,这幅画已经完成了。当然我的心里没有任何疑问,如果有的话我就会说了。”

    “我明白了。当然,”费立兹·亚当斯谦卑地说道,“不过,我们的知识和你的并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卡萨文先生——”

    “请注意,”卡萨文打断他,“当我说‘这幅画完成了’的时候,指的是绘画这个字眼。我的意思是把颜料画在画布上的这个创作过程已经结束了,我并不是说没有其他工作需要做了。艺术上也有一些机械的层面,举例来说,等到画布干了之后,画家通常会加上一层薄薄的润饰漆,那不但可以防止灰尘及空气的变质作用破坏表面——尤其是使用次级的颜料时——同时也可以营造出阴影效果。润饰漆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如果画家想要做任何改变时他可以将改变画在润饰漆上。另一方面——”

    “卡萨文先生。”

    “另一方面,这层薄漆只是短暂的权宜之计。大多数画家会先等三个月到十二个月之后,再涂上一层由树脂制成的永久漆。到此为止我们才可以说不但是绘画完成了,它的机械层面也完成了。”

    “可是卡萨文先生——”

    “我还可以,”罗杰·卡萨文说道,“就上述加以引申,那芬妮·亚当斯拥有强烈独特的工作习惯。举例来说,她不信任临时润饰漆的使用,她从来没用过。她说那会产生有点‘黄黄的效果’,艺术家之间有争议的论点。当然,她只用最好的颜料,就我们所知即是永久的色彩,可以完全承受空气的作用。她用树脂漆,可是绝不会早于她完成绘画的十个月到十二个月后。因此在这张画布上,你们不会看到有漆的痕迹——”

    “卡萨文先生,”费立兹·亚当斯说道,“我们想要知道的是,你是根据什么理由肯定地断言这是一幅已完成的绘画?”

    “我的理由?”卡萨文望着亚当斯就好像他说了一句脏话。他把交错的双手放在唇上并研究着芬妮·亚当斯的天花板,仿佛要从那里搜寻出基本必要的语言来传达他的意念,“芬妮·亚当斯的作品都具有现实主义的意象,经由真实的细节所达成的现实主义。她成为一个艺术家的秘密法宝就在那个地方……我称之为对生命及生命物体的原始尊重。”

    “拜托,卡萨文先生——”

    “以她独特的方式,芬妮·亚当斯是这么说的:”我画我看到的东西。‘现在,当然,从表面上看来,那是率直的叙述。每一个画家都是画他看到的东西。艺术经验的美学差异来自不同的画家以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件物品——一一个可能是基本的形状,另一个则是符号的排列。重点在于当芬妮·亚当斯说,’我画我看到的东西,‘她的涵义是字面上的!“卡萨文胜利般地看着费立兹·亚当斯,”这是她的绘画风格中很重要的魅力之一。她从来不——我重复一遍,从来不——由想象中作画,而且她从来不——我重复一遍,从来不——由回忆中作画。如果她画一棵树,那不是任何一棵老树,不是她记忆中少女时代,或甚至昨天,曾见过的树,那一棵树,就是她正在看的特定的那株树,她现在正在看的那棵特定的树,在那个精确的时段内,在当时,以它当时的模样。如果芬妮·亚当斯画了个天空,那是在那一瞬间的天空。如果她画了一个谷仓,你可以确定那就是在她眼前的谷仓——“

    “请原谅我打断,卡萨文先生,”费立兹·亚当斯叹道,“但我认为你今天早上告诉过我了……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这幅画已经完成了?”

    “我亲爱的先生,”卡萨文带着一个友善的微笑,“一个人不能用一个句子来回答那样的问题。你记得不久前我提到芬妮·亚当斯的工作习惯。它们还有一个怪异的地方。正如她从来不会让眼前的物品有丝毫的变异,她也从来不会改变她的工作习惯。我请你注意在这张画布左下角的f。a。,这是她固定在她的作品上签名的方式。我再次提醒法官和陪审团的注意,在芬妮·亚当斯所有的作品中,在她整个作画生涯中,她绝对不会签下那个f。a。,直到创作绘画的过程结束为止。绝对不会!不过,这是一个幼稚且过分简化的理由。当我们与一个艺术家交涉时,我们所交涉的是活生生的、令人悸动的个性,不是在显微镜下看没有生命的东西。如果你想要的话,还有美学上的理由,情感上的理由,来宣告这幅画是完全的、不能变更的、彻底的完成了。”

    “我认为你所提供的这过分化的理由,卡萨文先生,”辛恩法官喃喃说道,“就已经足够了。”

    费立兹·亚当斯抛给法官一个祈求的眼神:“现在,卡萨文先生,一份对被告行动的分析显示他一定是在差不多芬妮·亚当斯婶婶被谋害的时间离开这个房子。而且有一份笔录,目前已经是法庭的记录之一,是在被告被捕当晚所作的。我们想要证实被告笔录的真实性——”

    安迪·韦斯特张开他的嘴巴,但看到辛恩法官的暗号后又闭上了。

    “——因为如果可以显示他的笔录是撒谎的,将可以强烈地假设说他否认罪行也是一个谎话。”

    老安迪挣扎着。

    “在笔录中被告声称,卡萨文先生,在离开这间房子之前,他从厨房把门推开一条缝探视工作室。他说他看到芬妮婶婶在画架前,背向他,还在画这幅画。因那正差不多是她被谋害的时间,而且因为你说这幅画已经完成了,那么你说被告坚称这幅画还在画是否是个谎言?”

    “我的天,我的天。”安迪·韦斯特含糊地说着。

    “我亲爱的先生,”罗杰·卡萨文以优雅的语气说着,“我无法分辨谁看到了什么或什么时候,或谁在说谎或说实话。我只能告诉你在画架上的这幅画已经完成了。至于其他的,你必须自己去推理。”

    “谢谢你,卡萨文先生。”费立兹·亚当斯抹一抹他冒汗的脸颊,“该你讯问了。”

    韦斯特法官如此毅然地迈向证人席以致证人稍稍缩了一下。

    “毫无疑问,你已经发现了,卡萨文先生,”老律师开口说道,“这是一个相当不寻常的审判。我们让我们自己毫无退路。让我们仔细地说,一项对时间及其他因素的研究显示被告一定是在亚当斯太太被谋杀的时间左右离开亚当斯宅的,正如亚当斯先生所说的——最多只差两三分钟。谋杀发生的时间正好是在下午两点十三分。我问你,先生,被告难道不可能在,比方说,两点十分离开这间屋子,而两点十分时芬妮·亚当斯太太仍然在画这幅画?”

    “你说什么?”

    “我们这么说好了,难道不可能在两点十分到两点十三分这三分钟内芬妮·亚当斯完成了这幅画——最后一笔,签名缩写,或不管是什么?”

    “唔,当然啰,”卡萨文以恼怒的语调说着,“有那么一瞬间——你可以说就是那一瞬间——一一幅画,任何一幅画,是确定而且终于完成了。至于那一个瞬间是被告看见之前,或他看见的当时,或他看见之后,先生,那不是我的专长。”

    “你说得真对,”安迪·韦斯特喃喃说着,不过约翰尼听到了,“不,等一下,卡萨文先生。你声称芬妮·亚当斯只画她看到的东西,告诉我,她是不是画下她看到的所有东西?”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嗯!如果她正在画从她的窗口看出去的谷仓和玉米田。假如在她视线内的小屋里有一堆柴薪。她会不会把柴薪包括在她的绘画中?”

    “喔,我懂你的意思了,”卡萨文疲倦地说,“不,她不会画下她看到的所有东西。那会很可笑的。”

    “那么她可能会决定把柴薪画进去也可能会决定不把柴薪画进去?”

    “正是如此。每一个画家都必须有选择性。显而易见地,利用最简单的构图法则。不过,她包含进去的东西至少是她画的风景的一部分。”

    “可是真的柴薪有可能堆叠在小屋中,然而她没有把柴薪画进图画中?”

    “那是真的。”

    “就这样了,谢谢你!”

    “卡萨文先生!”费立兹·亚当斯跳起来,“你说即使柴薪在小屋中,芬妮婶婶也可能选择不把它画进图里?”

    “是的。”

    “可是她没有把柴薪画进图里这个事实,并不表示它在那里这也是真的呀?”

    卡萨文眨眨眼:“可否请你重复一遍?”

    “呃,”亚当斯继续说道,“如果柴薪包括在图画中,那么——根据你对芬妮·亚当斯绘画习惯的了解等等,你可以确定柴薪是在小屋中。她只画她看到的东西,你说的。”

    “没错。如果在我们眼前画中的小屋中有柴薪的话,我会毫不迟疑地说在真的小屋中一定有柴薪。”

    “可是在画中的小屋并没有柴薪!”亚当斯胜利地说,“那是一个事实!一个绝对的、无可否认的事实!那这不就是说,因为画中没有柴薪,小屋里也没有柴薪?而如果小屋里没有柴薪,被告就是说谎啰?”

    “什么,那是诡辩!”安迪·韦斯特大吼,“那根本不合理!我们是在绕圈圈!”

    罗杰·卡萨文无助地看着辛恩法官:“我只能再说一次,各位,这幅画完成了。”

    法官看着安迪·韦斯特,安迪·韦斯特看着法官,然后两人一齐望着陪审团。众人的脸像水洗过的墙壁一样白,没有丝毫理解的迹象。

    第五章

    约翰尼很兴奋。这就像浪费了一个小时玩吃角子老虎机后突然间中了大奖,你不相信,但事实如此。

    这还有些别的。一缕细微蠕动的希望,像一个新生婴儿。你也不会相信的,但它真的就在那里。

    约翰尼很激动。这本身几乎就是一个结束。这是,如同法官会说的,是一种进步。奇迹般治愈不治之症的第一步。

    约翰尼对自己微笑。人类有永不休止的希望泉源。好吧,他想着,这证明我还是属于这个族群的。

    他拿着画架及那幅画带领着辛恩法官、安迪·韦斯特、亚当斯、卡萨文及佩格进入芬妮·亚当斯的工作室中,然后他要佩格用他的宽肩顶着门。众人不停地看看约翰尼又看看证物五。在这一切之外就是法庭中令人不安的嗡嗡声,还有不安的低沉声音在内。

    “这是怎么回事,约翰尼?”法官问道。

    “怎么,就是这个,”约翰尼说道,“这幅画彻头彻尾地不对劲。”

    大家都把头转回去看图画,一脸茫然。

    “我向你保证,辛恩先生,”罗杰·卡萨文说道,“你完全错了。从每一个角度来看——我以权威身份说话——这一幅画都没有问题。”

    “不是从每一个角度,卡萨文先生。从每一个美学的角度,或许是吧。但是就这个案子而言它错得离谱。”

    “关于那一点,”卡萨文巧妙地说,“我就没有资格与你对阵了。”

    “哪里不对劲?”安迪·韦斯特问道。

    “卡萨文先生说芬妮·亚当斯总是只画她看到的东西,”约翰尼说道,“事实上,她本人也曾在星期五早上告诉过我这样的话。问题是,我并没有把她的话逐字解释。”

    “可不可以,”乌塞·佩格沙哑地说,“说重点。”

    “这真是太美了,”约翰尼笑着说,“因为你们看,星期六,七月五日,芬妮婶婶就站我现在站的地方,从这个窗户看出去,在——卡萨文先生说的——画她所看到的东西。今天是七月九日,只过了四天。让我们看一看她在莫顿·伊萨白田里看到的玉米。那些玉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看不出来。”乌塞·佩格说道。

    “那就是玉米。”费立兹·亚当斯说。

    “是的,亚当斯先生,”约翰尼说道,“那是玉米——就像上帝希望玉米在七月知识,芬妮婶婶不会把暴风雨画进去,除非雨真的在下——也就是说,如果这是她星期六在画的那一幅画,她一定是在没有雨的时候开始画,而在她作画的过程中下起雨来,所以她把雨画进她的画中。”

    “可是在星期六,”约翰尼说道,“雨是从两点才开始下的,所以她不可能开始把雨画进去直到两点钟。然而十三分钟之后,她死亡的时候,这幅画被认为是完成了!我相信卡萨文先生会同意,不管芬妮·亚当斯作画的速度多快,她不大可能在短短的十三分钟之内画出像眼前这种完成的暴风雨。”

    “不,不可以。”卡萨文咬着他完美的手指甲。

    “所以我再说一遍,这是一幅错误的绘画。”

    众人注视着画布。

    “可是那是什么意思呢?”安迪·韦斯特困惑地问道。

    约翰尼耸耸肩:“除了明显地有人掉换了画架上的绘画之外,我不知道别的原因。把她真的在画的那幅画拿走后换上这一幅。问题是,那一幅怎么了?我认为我们应该要找到它。”

    然而他是知道的,还是他认为他知道。约翰尼是个相信直觉的人,在情势变成疯狂的世界中生活似乎再合理不过了。他怀疑他是否能证明是正确的。

    大家开始翻箱倒柜,正准备拉出所有的画布时,罗杰·卡萨文用手掌拍打了他苍白的额头一下:“等一下!她这里该有一份清单……她开始作画时她会编一个号码并画一个标题。她总是把它放在——最上层架子的某个地方!”

    “让开,笨小子,”乌塞·佩格咕哝着,“找到了!”

    那是一束夹在一起的黄色纸张。

    大家都挤在新闻编辑的身边。

    “上帝保佑她年老的灵魂,”约翰尼说道,“如果她没有把她卖掉的那些划掉的话!……等等,等等。二五九号,没有标注售出。九月什么的。那是什么?”

    “雨中的九月玉米。”辛恩法官念道。

    “就是这个!”约翰尼在画架边把画翻过来,“这里应该会有号码在……有了!可是被撕掉了。看到吗,纸张碎片还留在框框上?”他再次把画翻回正面,“有疑问吗?这是‘雨中的九月玉米’。这会儿我想起一件事,法官。欧维利·潘曼星期五早上闲聊时谈到去年九月雨来得太晚救不了他的玉米——他因为干旱而损失了所有的玉米!通常九月的玉米不会看起来这么干枯,不是吗?”

    “不会,”辛恩法官喃喃说道,“你说对了,约翰尼。去年九月的玉米长到很不错的高度,但一夜之间就全部报销了。”

    “这是她在画的那幅画的注解,”老安迪·韦斯特叫道,“最后一页上的最后一项记载。”

    “我们看看!”约翰尼说道,“二九一号,‘七月的玉米’……快在画布背面找二九一号!”

    他们在架子中间找到了,很显然是随便塞进去的。

    “慢点!小心!这具有独特的价值。”罗杰·卡萨文怒道。他把“七月的玉米”拿到灯光下,接着他把画架上的画布取下来,靠在窗边放好,并把新的画布放上画架。

    即使由门外汉的眼光看,这与“雨中的九月玉米”的差异也是显而易见的。

    “上面没有f。a。,”辛恩法官说道,“所以她还没有完成——”

    “离完成还远得很,”卡萨文不耐烦地说,“这是由同样的地方,以同样的布局手法画出的相同风景画。但注意看她处理雨的手法。她才刚开始画:她甚至还没使石头和篱笆有湿润的效果,前景及谷仓屋顶也一样。幼小的玉米叶子还是挺立的,如果她画的是暴风雨中的玉米就应该是被打弯的。”

    “发生了什么事,当然啰,”卡萨文说,“她是从干的场景开始画的。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她花了相当多的功夫。等雨开始下的时候,她可以选择停下来等待另一个无雨的日子,或是把暴风雨加进她的图画之中。我认识的其他每个艺术家都会停下来等待。但我猜想改变后的情况使她生气。这是最不寻常的实验——一一种对大自然变天的反应,大雨攻击了原本是干燥的世界。当然,天空一定是阴沉的而且整天都会变坏,所以她到目前为止的画风与突然改变的情形互相吻合。如果她有时间可以把它完成的话!”

    高潮,约翰尼想着。我的人现在是——什么?三十五比一?他感到一阵炽热,那份温暖使他讶异。

    “她有时间去做一件事情,”约翰尼笑着说,“关于那一点约瑟夫·科瓦柴克可以照亮她的记忆。”

    “那是什么?”卡萨文问道。

    “芬妮婶婶加上了一些她开始作画时没有的东西。看看小屋里面。”

    在那幅未完成的小屋地板上画了一堆柴薪。每一根棒子才刚被勾勒出来,她甚至没有时间画上木材的纹路和特质。但可以辨认出是木柴堆。

    “只是为了要彻底一点,同时也替你的主张做一个严密的考验,卡萨文先生,芬妮·亚当斯究竟是不是真的把她看到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画下来,”约翰尼低语,“如果你去算一算她勾勒的木柴总共有几根。”

    卡萨文拿出眼镜。他走近“一七月的玉米”并细看小屋:“一、二、三、四……”他一直数到二十四,然后他停下来了。

    “二十四,”约翰尼温柔地说,“那科瓦柴克一直是怎么说的?他把六段圆木每段劈成四份然后把它们堆叠在小屋里。现在的真实性如何呢,亚当斯先生?老朋友约瑟夫说的是否为实话?”

    “我会被骂死。”亚当斯虚弱地说着。

    “你已经是了,”安迪·韦斯特得意地说,“天呀,军事训练还真的有点用呢。我们回去吧!”

    “是啊,谁知道?”佩格附和着说,“即使是在暗无天日的心灵里疑惑之光也会瓦解。”

    “只不过问题是,”约翰尼皱眉说道,“这又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呢?这似乎应该给我们很多的启示。可是我就是一无所获。”

    “现在别管那些了,”辛恩法官严正地说,“我要看看把这提出时他们的表情。”

    大家快步回到法庭去。

    在他们能够捅出这个大惊奇之前他们必须要忍耐。首先是亚当斯停下他的“案子”,然后是一些法律上的把戏,然后安迪·韦斯特开始“辩护”。他把约瑟夫·科瓦柴克弄上台作为他的第一个证人,囚犯以他的单音节英语开始了冗长的挣扎。在这当中约翰尼感觉到他的不安,压力不断地堆积。当费立兹·亚当斯尖锐地交互讯问时,当亚当斯和韦斯特争辩时,张力弥漫了整个房间。约翰尼可以听到因为紧张而引起折叠椅发出吱嘎的声音。人们知道这儿有某件事要爆发而他们又忧心。约翰尼一边继续追逐他脑海中那位技艺高超的骗子一边愉快地想着:继续骗呀,我会及时逮到你的,时间还多得是,这些无知的印度教徒无路可逃的,逃呀,你这个混蛋。很快地你就会像钩子上的虫一样蠕动了。

    他并不真的留心,直到安迪·韦斯特把罗杰·卡萨文叫上证人席作为辩护——是时候了!

    约翰尼很佩服老人处理卡萨文和“七月的玉米”的方式。喀巴利的首席律师曾经是伟大的钓鱼者,现在他用一条紧绷的长线拉着他的鱼,一点又一点,还是让它有海里的空间,不让它破水而出,直到陪审团陪他一起拉,费力地要看清楚愈来愈大的东西。而就当他使众人濒临崩溃之点时,韦斯特法官用力一拉。

    “可否请你帮陪审团的忙,数一数证物六中的柴薪数目——‘七月的玉米’那幅画,卡萨文先生?”

    卡萨文猛地抽出他的眼镜来,弯身向画,数着“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二十四为止。

    “卡萨文先生,你刚才听到被告的话了,再次确认了他被捕时的笔录,声称他应亚当斯太太的要求把六段圆木每段劈成四等份并把它们堆叠在小屋中。六段圆木每段分成四等份之后共有几根柴薪?”

    “二十四。”

    “那么你刚刚在亚当斯太太临死前画的画中数到了几根柴薪?”

    “二十四。”

    “换句话说,辛恩隅的朋友们,”老安迪叫着,转身对着陪审团,仿佛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证据的规定,“这位被告,约瑟夫·科瓦柴克,并不是助理检察官指控的罪犯骗子。这个人说的是实话。确实的、逐字的实话。他在金钱上说了实话,他在柴薪上也说了实话!”

    费立兹·亚当斯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他吼着跳起来:“法官,辩护律师在下结论!”

    “请不要为你的最后辩论做结论,韦斯特法官……”

    那两个律师激烈地争辩着。这不是嘲弄的口角,他们是真枪实弹地在攻击。

    但是约翰尼除了躯体之外并不在这战场上。他的思绪飞到别的地方去了。为何争执?凯文·华特斯脸上的愚蠢表情吗?

    他一直到发现自己与其他十一个陪审员来到了楼上芬妮·亚当斯的卧室时才真正恢复意识。女人聊着那四个海报,男人彼此吵着,抱怨着。房门锁上了,透过古老的门楣传来本尼·哈克沉重的呼吸声。这是一间小而热的房间,充斥着彼露·普玛浓烈的香水味及谷仓的甜味。

    约翰尼无精打采地走向墙角,忍受着痛苦。

    一个空炮弹,除了大声什么都没有。他们可能在楼下聆听了“极刑”的德文原意,以及这个字所携带的所有意义。

    “我要看看他们的脸。”法官曾愉快地这么说。没错,他是看到了。然而即使是路易斯·辛恩也曾被愚弄了。我们总是多么希望事实是我们所相信的!

    约翰尼很气愤,一直被同一个提示所啃啮!“事实……”这个世界事实有许多情感,说它一定会有出头之日,说它是黑暗中的明灯,说它是简单的,是坚韧的,是知识,是至高无上的,是接纳所有人们的。但那是谁说的,“我告诉你三次的事情就是真的”?路易斯·卡洛还是别人。那就是事实。没别的了。好人们不断地欺骗自己说他们用的是坚如铁的永恒之尺,而坏人们手上的东西都是用糨糊做的……

    胡伯特·赫默斯正说着:“有没有人要问问题?”

    “问什么问题?”埃米莉·巴瑞像小狗般叫着,“没什么好问的,胡伯特·赫默斯。我们都知道是他干的。”

    “唉,埃米莉,”赫默斯说道,“我们必须要把这件事做对。”

    “投票,”莫顿·伊萨白用力地说,“投个票让我们结束这讨厌的事。”

    约翰尼准备要发表一篇演说。他努力地说,他试图要使它强而有力又优美。

    可是事实上,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却一塌糊涂:“等一下,等一下,我要说话。这里有任何人能看着我的眼睛说他对科瓦柴克的罪行一点都没有疑惑吗?没有丝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