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鱼菜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简爱 > 简爱第10部分阅读

简爱第10部分阅读(1/2)

    “哦,当然!你已经见过我女儿了吗?”

    “见过了。”

    “那好,你可以去告诉她们,我要你留下来,直到我能跟你谈明白我的一些心事为至。 今天太晚了,我还也难得想起来。 不过我是有些话要说——让我想想看——”

    飘移的眼神,走样的语调表明,她曾经健壮的身体已元气大伤。 她焦躁地辗转反侧,拉住被单想把自己裹好。 我的胳膊肘恰好搁在被角上,把它压住了。 她登时火冒三丈。“坐直!”她喝道,“别那么死压着被头真让人发火——你是简。 爱么?”

    “我是简。 爱。”

    “那孩子给我添的麻烦多得让谁都难以相信。这么大个包

    …… 36

    82简。 爱(下)

    袱撂在我手里——给我招来那么多烦恼。 每日每时,她那性子都叫人琢摸不透。 脾气说来就来,还老是鬼头鬼脑地窥探别人的行动!我敢肯定,有一回她跟我说话的那个样子就像是个疯子,要不就像魔鬼——没哪个孩子会像她那样子说话和看人的。 把她从家里打发掉真让人高兴。 洛伍德的人把她怎么样啦?

    听说那儿闹伤寒,死了好多学生,可她却没死,可我说她死了——但愿她已经死了!“

    “这愿望好奇怪,里德太太,你为什么这么恨她?”

    “我对她妈就一直讨厌,因为她是我丈夫唯一的妹妹,也是他最宠爱的人。她下嫁给一个穷鬼,家里跟她脱离了关系,他却坚决反对。 她的死讯传来时,他哭得像个大傻子,还派人去抱回了那孩子,虽然我求他宁可出钱寄养在别人家里。头一次见到那孩子我就讨厌——病弱而且爱哭,瘦哩吧叽的一个小东西!——晚上在摇篮里闹个不停——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放声大哭,只是呜呜咽咽,哼哼唧唧个不停。 里德心疼她,老哄她,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关心。 说实话,他自己的孩子在那个年纪时,他也没那么关心过。 他想方设法要我的孩子对那个小叫化子友好,可宝贝们受不了,一表现出讨厌她,他就向他们大发脾气。 在他病重的日子还老叫人把那孩子抱到床边,临终前一个小时还令我发誓抚养这小东西。 我倒宁愿收养一个济贫院出来的小叫化子。 可是他软弱,生来就软弱。 约翰压根儿不像他父亲,这真让人高兴。 约翰像我,像我的兄弟——十足是吉卜森家的人。 哦,希望他别再写信要钱来折磨我了!我没钱可给了。 我们越来越穷,我得解雇掉一半仆人,关掉部分房子,或者租出去。真不甘心这样做——

    …… 37

    简。 爱(下)982

    可不这样日子怎么过呀?三分之二的收入都拿去付抵押的利息了。 约翰没命地赌钱,又总是输——可怜的孩子!他被骗子包围了。约翰完蛋了,彻底堕落了——他的样子好吓人——见了他那样我都为他害臊。“

    她越说越激动。“我看现在咱们还是离开她为好。”我对贝茜道,她站在床对面。“说不准是好些,小姐。不过夜里她总这么念叨的——早上稍微安静些。”

    我起身。“站住!”里德太太大叫,“还有件事我要说。 他吓唬我——他总是用他的死用我的死来吓唬我。 有时候我常梦见给他入殓,他的喉咙上有个大伤口,要不就是鼻青脸肿。我碰到了陌生的关口,一身的麻烦,怎么办哪?上哪儿去弄钱?”

    这时贝茜竭力劝她吃些镇静剂,费尽心机后总算达到了目的。 不久,里德太太渐渐安静下来,沉沉睡过去。 我便离开了她。十多天过去了,我没能再和她谈话。 这段时间里她不是满口胡话,就是昏睡不醒。 大夫禁止任何使她痛苦,令她激动的事情。 与此同时,我尽可能与乔治亚娜与伊丽莎和睦相处。 起初,她们确实很冷淡。伊丽莎一坐就是半天,缝纫、看书、写字,不论是对我还是她妹妹都几乎一言不发。 乔治亚娜则十分无聊,一点钟又一点钟的对着她的金丝雀瞎扯,压根不理我。 但我决心不显得无所事事,无计排遣的样子。 拿出了随身带来了绘画工具,它们令我既有事干,又可以消遣。我拿上一盒铅笔,几张纸,离开她们,坐到窗前。 忙着

    …… 38

    092简。 爱(下)

    涂抹一些在我脑海中幻想的小画,表现变幻无穷的想象的万花筒中瞬间闪现的景象。两块礁石中的大海一瞥,明月初上,一艘船儿驶过它的光轮。簇生的芦苇和香蒲,水仙子的脑袋,戴着莲花,在花丛中升起。 小精灵,坐在篱雀巢中,山楂花环下。一天上午,我动开始手画一张脸,具体是什么样的脸我并不在意,也不想知道。 我取出一支软芯黑铅笔,笔尖留得很粗,画了起来。 很快,在纸上就勾勒出一个宽大突出的额头和方方正正的下巴轮廓。 这轮廓令人愉快。 手指忙给它加上五官。 那额头下面必须画上两道浓重平直的眉毛。 接下来自然是线条优美的鼻子,挺直的鼻梁,大大的鼻孔,然后是灵活的嘴,形状不小。 再添上刚毅的下巴,正中有一条明显的凹痕,当然还需要一些黑色的络腮胡。 乌黑的头发,一簇簇丛生在鬓角,波浪般盖住前额。 现在该画眼睛了,它被留在最后,因为它们需要特别细心。 我把它们画得很大,描得很好,睫毛长而忧郁,眼珠大而明亮。“不错!

    不过还不完美。“

    我边看边想效果,“它们还缺乏力量与神采”。于是,就把阴影涂得更黑,使投光部分更明亮——恰到好处地润色之笔。瞧,眼前出现了一位朋友的面容。 那两位小姐不理我又有什么关系?看着这张唯妙唯肖的画像,独自微笑,又专注,又满足。“这是你熟人的画像吧?”伊丽莎问。 我没留心她已走到我跟前,就回答说只是想象出来的而已,又赶紧把它压在了别的画纸下面。 那当然是撒谎,事实上,它非常真切地再现了罗切斯特先生。 但除了我,这与她或任何旁人又有什么干

    …… 39

    简。 爱(下)192

    系?乔治亚娜也走过来看,别的画让她很开心,不过那一张却被她称之为“一个丑男人”。

    她俩对我的画技似乎大为吃惊,我就提出让我给她们画像,两人轮流坐下来,让我画一幅铅笔速描。 接着乔治亚娜拿出了她的画册,我答应给她添一张水粉画,她一听顿时大悦,提议让我和她到院子里去走走。出去不到两小时,我们便无所不谈。 她赏光大讲了一通两个社交季前,她在伦敦度过的那个辉煌冬天——如何令大家艳羡不已——如何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甚至还暗示在那里她征服了一些有贵族头衔的人。 下午和晚上,她继续扩充这些暗示,报道了种种温存的谈话,描绘了幕幕多情的场景。 总之,那天她为我即席凑出了一部完整的上流社会生活的小说。 日复一日,她接着谈下去,而且永远围绕着相同的主题:她自己、她的爱情、她的忧伤。 会令我奇怪的是她一次也未曾提及母亲的病或哥哥的死,或目前家中暗淡的前景。 她似乎满脑子都是对过去欢乐的和对未来放荡的渴望。 每天,她在母亲病房中最多待上五分钟。伊丽莎少言寡语,显然没时间谈话。 我从未见过像她那样忙碌的人,可又说不上她在忙些什么,或不如说很难发现她勤勉的果实。 她有只闹钟叫她早起,早餐前不知道她都干些什么。 早饭后她的时间全都划分有序,每小时有每小时的任务。 一天要三次钻研一本小书,我仔细一看,发现是本《祈祷书》。有一次我问她这书最大的吸引力是什么,她说是“《仪式规程》”。三个小时用来做针线活,给一块深红色的方布做金线镶边。 这块布大得足以做地毯,我问她是干什么用的,她说是给盖茨黑德附近新建的教堂盖祭坛的。 两小时用

    …… 40

    292简。 爱(下)

    作写日记,再两小时独自到菜园干活儿,一个小时清理帐目。她好像不需要伙伴,也不需要谈话。 我相信她自得其乐。 这种机械的方式令她心满意足。 倘有任何意外,搅乱她时钟般准确的规律,那可让她最为恼怒。一天晚上,她比平日话多些,对我说约翰的行为,并论家庭面临的破败衰落是她极为痛苦的根源。 不过现在她已静下心来,打定了主意。 她自己的财产已被留神保全,等母亲过世——她平静地说,她母亲完全不可能康复或拖得太久——她将实施一项向往已久的计划,去寻觅一个归隐之处,使自己苛守时间的习惯永不受干扰,把自己与浮华的世界完全隔开。 我问乔治亚娜会不会和她作伴。当然不会——乔治亚娜与她毫无共通之处,一向如此。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背这个包袱。乔治亚娜应当走她自己的路,而她伊丽莎,也会走自己的路。在乔治亚娜不向我倾诉心事时,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沙发上,为家里的乏味而烦恼。 一遍又一遍地希望吉卜森舅妈会寄来请帖,邀她进城去,说她“要能避开一两个月,等一切都了结,那样就会好得多”。我没问她“一切都了结”是指什么,不过我想她是指她母亲预料之中的死亡及随后举行的悲惨的葬礼。 伊丽莎通常不理睬妹妹的懒惰和牢骚,仿佛眼前根本不愿在这个受唠叨而又极随便的人。 可是,一天,她放下手中的帐薄,打开绣花的活计,突然对她发难。“乔治亚娜,所有拖累地球的动物当中,肯定再也没有比你更愚蠢更荒唐的了。你根本没有权出生,因为你虚度年华。你不像个有理智的人该做的那样,为自己生活,而是把自己

    …… 41

    简。 爱(下)392

    的软弱强加在别人的力量上。 要是没人肯背上你这个既胖又弱,完全无用的包袱,你就大喊大叫,指责别人亏待了你,冷落了你,说你痛苦得要命。 而且,对你来说,生活必须充满变化充满刺激,不然的话世界就变成了牢宠。 人家必须爱慕你,追求你——你必须享受音乐、舞会、社交——不然你就百般无聊,一天天憔悴下去。难道你就没脑子想出个办法来,不依靠他人的努力,他人的意志,而只靠自己么?拿一天来说,把它分成几份,每一份都安排好任务,把一天的全部时间都算进去,别留一小时,十分钟,甚至五分钟的空闲。 把每件事都要做得有条有理,严守规矩。 这样,一天的时光简直还没等到你发觉它开始,就已经过完了。你也不欠谁的情,叫人家陪你打发空闲时间。 用不着找人作伴交谈,也用不着求人同情、忍耐。 总之,那样你就能像个独立自主的人那样对待生活啦。 接受忠告吧,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你忠告,只要你听从了我的忠告那么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任何别人了。 不听我的话——一意孤行,照旧想入非非,怨天尤人,无所事事——那就只能吞下你自己愚蠢行为的苦果,不管有多么糟糕,多么难受。 我坦率地告诉你,好好听着,虽说以后我不会再重复此刻所说的话,可我会实实在在照它去做。 妈妈一去世,我就和你一刀两断,从她的棺木运到盖茨黑德教堂墓穴的那天起,你我就分道扬镳,和素不相识一样。 你不要以为咱俩碰巧同父母是姐妹,我就会由着你用哪怕最微小的理由来连累我。 我可以告诉你——即使整个人类都被毁灭了,地球上只剩咱们俩了,我也会把你留在旧世界,自己奔向新世界的。“

    …… 42

    492简。 爱(下)

    说完她停止说话。“你大可不必费心长篇大论,”乔治亚娜反驳她,“谁不知道你是世上最自私最无情的家伙。我知道你对我恨之入骨,我手里早有证据。 在埃德温。 维尔勋爵那件事上,你就对我玩了诡计,唯恐我比你爬得高,得到了贵族头衔,被你连面都不敢露的社交圈子所接受,你就当奸细告密,永远毁掉了我的前程。”说完乔治亚娜掏出条手绢,擤了一小时的鼻子。 伊丽莎冷冷地坐着,无动于衷,仍旧埋头干活儿。的确,宽厚大度的感情不为有些人重视。 但这里的两种性格里,正因为少了它,一种刻薄得难以容忍,另一种乏味得着实可鄙。 缺乏判断力的感情固然乏味不堪,但没有感情调和的理智也实在太苦涩,太粗糙,让人难以下咽。在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乔治亚娜看着小说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伊丽莎去了新教堂,参加圣徒节礼拜。 在宗教方面,她严守清规戒律,风雨无阻,按时履行虔诚的义务。 不论天晴下雨,她每礼拜都必须去教堂三次,周日只要有祷告仪式也必去无疑。我想自己还是上楼去,去看看垂危的病人情况怎样,她躺在那儿简直无人照顾,连仆人们待她也是忽冷忽热。 雇来的护士因无人管束,随时就可能开溜。贝茜倒是忠心耿耿,可她也有自己的家庭要打理,只能偶而到正宅瞧瞧去。 不出我所料,病房里无人看护,护士不见踪影,病人静静地躺着,大约在昏睡,铅灰色的脸孔深深陷入枕头。 炉栅内火焰快燃尽了。 我加上燃料,理理床单,注视她片刻,而她现在却已无法注视我了。 随后我走开去窗前。

    …… 43

    简。 爱(下)592

    窗外大雨狠狠地敲窗,狂风猛烈地呼啸。 “有人躺在那儿,”我暗自思忖,“很快就要超脱尘世间风风雨雨的战场。此时,那灵魂正苦苦挣扎着要脱离躯体,在终于解脱之时,它将奔向何方?”

    思索着这个大秘密时,我禁不住想起海伦。 彭斯,想起她临终的话语——她的信仰——她关于出壳的灵魂一律平等的信念。 依然倾听着心中她那记忆犹新的声音——依然描摹着她那苍白高尚的容貌,憔悴的脸庞,庄严的目光。 她宁静地躺在临终的病榻上,喃喃倾诉着回归天父怀抱的渴望。 我正在出神——突然背后床上传来虚弱的低语:“是谁?”

    我知道里德太太已有好几天没说话了,现在她苏醒过来啦?就走过去。“里德舅妈,是我。”

    “谁是‘我’?”她回答,“你是谁?”她惊异而又慌乱地看着我,但还能自制,“我根本不认识你——贝茜在哪儿?”

    “她在门房呢,舅妈。”

    “舅妈,”她重复道,“谁叫我舅妈?

    你不是吉卜森家的人,但我好象认识你——这脸,这眼睛,这额头,都挺熟悉。 你就像——咦,你就像简。 爱!“

    我没作声,害怕说出自己的身份会害她休克。“可是,”她说,“我搞错了,我的脑筋在骗我。 我想见简。爱,我以为是她,但不可能是。 再说,八年了,她一定变化很大。”这时我就和气地要她放心,并告诉她我就是她所猜想和希望的那个人。 我见她明白了我的话,神态也有些清醒过来了,就解释了一下贝茜如何派她丈夫去桑菲尔德把我接

    …… 44

    692简。 爱(下)

    来。“我病得很厉害,我知道,”没过多久她说。“几分钟前我想翻个身,可手脚都动弹不得。在我死之前能安下心来也好。健康时我们不怎么去想的事,到了眼下这种时候就沉沉的压在心头。 护士在吗?还是屋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我要她放心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唉,我曾经做过两次对不起你的事,现在挺后悔。 头一件是违背了我对丈夫的誓言,没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抚养大。 另一件——”她停了一下,“或许这毕竟已无关紧要,”她自言自语。“再说兴许我会好起来,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实在令我难堪。”

    她想换个姿势,却没成功。 她的脸扭曲的变了形,内心似乎经历着某种激动——也许是最后一阵剧痛的前兆。“唉,必须面对它,永恒就在眼前,还是告诉她的好——你到我梳妆盒那里去,把它打开,把里头的那封信拿来。”

    我照她吩咐的做了。“看看那封信。”她说。 信很短,这样写道:

    夫人:烦请惠寄我侄女简。 爱的地址,并赐教其近况。我拟尽快去函,嘱其来马德拉我处。 上天保佑我一片苦心,终获相当财产。 我未娶妻,无有后人,愿于有生之年,收其为养女,并在死后将全部财产遗赠于她。约翰。 爱,谨启于马德拉

    …… 45

    简。 爱(下)792

    上面所署的日期是三年前。“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我问。“因为我恨你,并且恨得透骨,绝不愿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交上好运。 我忘不了你对我的行为,简——忘不了你那次对我发泄的怒火,你宣布在世上最讨厌的是我时的腔调,你那不像小孩子的神气和口吻,你说一想到我就恶心,还断定我待你既恶毒又残忍。 你这样突然大发脾气,一古脑儿倒出你的恶气,当时给我的感觉让我无法释怀。 我害怕,好像我打过的畜生,突然用人的眼睛看我,用人的声音骂我——给我点儿水!哦,快!”

    “亲爱的里德太太,”我一面递水给她一面说,“别再想这些了,忘掉它吧。 原谅我当时的气话,那时我还小。 这事到今天都已过去八、九年了。”

    她不理睬我的话,喝过水,缓过气后,又接着说。“告诉你我永远也忘不了,所以我要报复——因为让你叔叔收养了你,你就能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我受不了。 我给他回信说,抱歉让他失望,简。 爱已经死了,在洛伍德害伤寒病死的。 现在你随便吧,写信去驳斥我的话吧——马上去揭穿我的谎言。 让我看你生来就是害我的,我快死了还得想起这件事而不得安宁。 要不是因为你,我决不会有干这种事的念头。”

    “但愿你能听从我的劝告,不要再去想它,舅妈。 对我仁慈些,宽容些——”

    “你性情坏透了,”她说,“至今我也搞不明白,九年中,不论人家怎么待你,你都极尽忍耐克制,不声不响。 可到第

    …… 46

    892简。 爱(下)

    十年却突然大发雷霆,火冒三丈,我永远也无法理解。“

    “我的性情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坏,我容易激动,却没报复心。 小时候有多少回,只要你肯容纳我,我就会很高兴地爱你。 现在,我真诚的渴望跟你和好,亲亲我吧,舅妈。”

    我把脸颊凑向她的嘴唇,可她不肯碰它,还说我倚在床上压着她了,还又要水喝。 我扶她起来喝水,让她靠着我的胳膊。然后再扶她躺好,把我的手盖在她冰凉滑腻的手上。一碰她,那衰弱无力的手指就立刻缩了回去——无神采的眼睛躲开我的注视。“那就随你便吧,爱我也好,恨我也好,”我最后说。“你已经得到了我彻底的无条件的宽恕。 现在你可以求上帝的宽恕了,安心吧。”

    那个可怜而痛苦的女人!现在要她改变习惯的想法,为时太晚。 活着,她一直恨我——快死了,也一定仍然恨我。这时护士进来了,贝茜跟着。 我又停了半个钟头,希望看到和解的迹象,但她毫无任何表示,很快又陷入了昏迷,再没清醒。 那夜十二点,她死了。 我没有在场为她合眼,她的两个女儿也不在。 第二天早上,她女儿来通知我一切都已结束,那时她已入殓。 伊丽莎和我向死者道别,乔治亚娜嚎啕大哭,说她不敢去。 莎拉。 里德曾经强健活泼的身体如今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僵硬呆板,冰冷的眼皮遮盖了她无情的双眸。 那额头,那强硬的五官轮廓,仍透进她那冷酷灵魂的印记。 这尸体显得古怪而又庄严,凝望着它,只有忧伤,只有痛苦,而激不起任何温存、甜蜜与怜惜,也感觉不到任何希望或压抑,只有一种为她的悲哀——而不是我的损失——所。。                        。 。

    …… 47

    简。 爱(下)992

    体验到的刺心痛苦——和对这种死亡的恐惧、忧伤,没有眼睛的沮丧。伊丽莎俯视着母亲,神情镇定,沉默片刻后说:“她这样的体质本可以活得更长久,可却被烦恼摧残了她的生命。”刹那间她的嘴角一阵抽搐。 过后,她转身离开。 我也走了,我们都未掉一滴眼泪。

    …… 48

    03简。 爱(下)

    二十二

    罗切斯特先生只给了我一星期的假,但是现在都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没离开盖茨黑德。 原本葬礼一完我就想走,可乔治亚娜求我呆下来,等她动身去伦敦以后再说。 后来她终于得到她舅舅吉卜森先生的邀请去那儿了。 她舅舅是来操办姐姐的后事,处理家庭事务的。 乔治亚娜说她害怕和伊丽莎单独留下,说沮丧时得不到她的同情,胆怯时得不到她的支持,打点行装时得不到她的帮助。 所以我只好尽量宽容她的意志薄弱,怯懦畏缩,自私自利,悲天悯人。 还尽量为她赶做针线,收拾行装。 结果,我忙忙碌碌,她倒无所事事。 我心中暗想:“表姐,要是我命中注定要与你长久生活,那咱们可得换换位置再重新开始。 我可不会乖乖地万事容忍,我要给你一份该你干的活儿,并强迫你做好它,不然就让它搁着。我还要你收起那些慢条斯理半真半假的牢骚,让你把它们咽进自己的肚子里去。 只不过现在因为咱俩关系十分短暂,又遇上这么个特殊的悲哀时期,我才甘愿这么忍耐顺从。”

    总算送走了乔治亚娜,可伊丽莎又求我再留一个星期,说是她就要动身到某个未知的地方去了,这计划需要她全力以赴。 她把自己整天关在房间里,门从里头插上,装箱子、收

    …… 49

    简。 爱(下)103

    拾抽屉、烧文件,和谁都不说话。 她要我帮她照料宅子,接待客人,回复信函。一天早上,她告诉我没有我的事了,“而且,”她补充说“对你的宝贵帮助和处事周到,我深为感激。和你这样的人相处与跟乔治亚娜相处完全不同。 你对生活尽职尽责,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明天,”她接着说:“我就要起身去欧洲大陆了,要到里尔附近的一家寺院去住——你会叫它修道院。 在那儿我可以清清静静,不受打扰。 我要先花些时间考查一番罗马天主教教义,再仔细研究那套体制的作用。 倘若发现它像我所感觉的那样,果真能最适宜把一切事情都办得公平合理,井然有序的话,我就皈依罗马教,也许还可能出家做修女。”

    对于她的决心,我既不表示惊奇,也不打算劝她改变,“这一行对你非常合适,”我心想,“但愿对你能大有益处。”

    分手时她说:“再见了,简。 爱表妹,祝你好运,你这个人很有见识。”

    我答道:“你很有见识,伊丽莎表姐,不过你的全部见识,再过一年恐怕就活生生地被关在一座法国修道院里了。 但这不关及我的事,既然对你挺合适,我也就不大在乎了。”

    “你说得很对。”她道。 说完这些我们就各走各的了。 由于没有机会再提到她或她妹妹,不妨在此说一声。 乔治亚娜高攀了一位上流社会富有的老男人,嫁了他。 伊丽莎果真做了修女,如今度完见习期后,就做了那座修道院的院长,并将她的全部财产捐献给了修道院。离家的人,时间或长或短,归家时心情怎么样,我不得而知,因为我从未体验过这种感情。 孩提时代,回盖茨黑德

    …… 50

    203简。 爱(下)

    府的感觉倒有体会。 长长的散步之后——总为了悲切切的模样而遭责骂。 后来,又体验了从教堂返回洛伍德的感觉——渴望吃顿饱饭,烤炉好火,但却往往两者都得不到。 这两种回归都不愉快,不舒心,没有磁石吸引我奔向特定的一点,离它越近,吸引力就越大。 回桑菲尔德感觉如何,有待尝试。旅途似有些乏味——非常乏味。 头一天走了五十哩,在客栈中过了一夜,第二天再走五十哩。 头十二个小时想的是临终的里德太太,她扭曲苍白的面孔,古怪走调的声音。 冥想她下葬的那天、那棺木、那灵车、那一队着丧服的佃户和用人——亲戚来得很少——张开大口的墓穴、落静无声的教堂、庄严肃穆的仪式。 接着又想到伊丽莎和乔治亚娜,她们一个是舞场中众人青睐的皇后,另一个却是修道院斗室中的居住者。 我反复地琢磨分析她俩不同的特点与性格。 黄昏时分抵达某某大镇,驱散了我的这些想法。 夜晚,思绪换了方向。 躺在旅店的床上,抛开回忆,企盼未来。现在我正返回桑菲尔德。 但又能在那儿待上多久?可以肯定,不会很久。 在外期间,我曾收到费尔法克斯太太的信,说是府上宾客已散,罗切斯特先生三周前去了伦敦,不过预计两周后会回来。费尔法克斯太太猜测他是去为婚礼做准备,因为他说要买一辆新马车。 她还说,对他打算娶英格拉姆小姐的主意,她还是感到奇怪。 不过据大家所说,并据她亲眼所见,不管如何怀疑这事也很快就要发生了。“如果你还怀疑的话,你那疑心也太重了,”我心想,“我可一点儿都不怀疑。”

    接下来的问题是“那我去哪儿呢?”我整夜都梦见英格拉姆小姐。 在我栩栩如生的梦境中,只见她对我关上了桑菲尔

    …… 51

    简。 爱(下)303

    德的大门,手指向另一条路。 而罗切斯特先生袖手旁观——还一脸嘲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