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谈,明天见。”可欣放下牛奶杯。
“别走,陪我坐坐。”明柔一把抓住她。
“难得有机会一起聊天,是不是?”
“时间不早,别吵醒妈咪——”以战想走。
“不许走,谁都不许走。”明柔故意提高了声音。
“怎麽我一来你们就走,难道我不受你们欢迎?”
“你说甚麽话。”以战脸色不好。
一说的是广东话,你听不懂?
“明柔是故意找事端。
“别闹,明柔。明天大家都要上班。”以战提出警告。
“怎麽我没来时你们谁都不走,谈得这麽好,我一来就走,避开我?”
“我陪你,明柔。”可欣立刻说。
“你、你,你们两个都坐下。”明柔指著他们。
“都要陪我。”
“真刁蛮。”以战咕噜著。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明柔笑笑。
“可欣,告诉我真话,中坚是否在追你?为了这句玩笑话,我受了一肚子气。”
“我们是同事,也是朋友。”可欣答。
“谁都看得出他对你有好感。”
“那是他的事。”可欣依然淡漠。
“他有权做任何他喜欢的事。”
“那麽你呢?”明柔得寸进尺。
“你要我怎麽答?我没有任何感觉,我们是同事,是好朋友,如此而已。”
“是好朋友——你自己承认的”
“明柔,”以战沉著脸再一次提出警告。“不要问这些无聊话。”
“对妈咪来说,这是头等大事,”明柔笑。
“我关心才问。”
“我知道自己在做甚麽已足够,”可欣表明立场。
“谢谢你的关心。”
道声晚安,她迳自离开。
剩下明柔与以战,你眼望我眼,气氛一下子就降成冰点,凝固起来。
“告诉我怎麽回事。”明柔声音冰如刀锋。
“甚麽怎麽回事?”以战忍著性子。
“你们喝牛奶的事。”她脸色极难看。
“有甚麽事?我出来喝牛奶,过了一阵她也来了,如此而已二
“如此而已?!不是约好的?”她不信。
“你想到哪里去了?怎么尽是无聊事?”以战按住怒气。
“我们都该尊重自己。”
“你有尊重我吗?”她仰起头。
“当然尊重你,我满足你的每一个要求。”
“每一个要求?”她哼哼冷笑。
“我要与你同房,你答应了吗?我要求提早举行婚礼,你肯同意吗?凭点良心。”
“这原是我们共同的约定。”
“那个时候没有她,明柔彷佛豁了出去。”你对她比对我好。
““怎能这麽说?理智些,她是以哲的末婚妻,以哲去了,我能不对她好些?”以战发怒。“以哲是我手足兄弟。”
“好得过分,好得令我看不过眼。一明柔尖刻的。”你忘了我是谁?““不要无理取闹,妈咪听见会不高兴。”
“一边是妈咪,一边是以哲、可欣,我呢?里外不是人?”明柔的声音益发尖锐。
“别这样,”以战急红了脸。
“你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你不肯顺我心,我也不顺你意。”
明柔摆明不肯罢休。
“你以肯不是这样对我。”
“以肯——怎么一样?”以战逼急了。
“你能使所有的事变回以前一样?”
明柔的脸色大变,定定的盯著他好久。
“我明白了!”她冰冷又尖锐。
“谢谢你现在告诉我,我总算明白了。”
“你在说甚麽?我甚麽也没告诉你。”以战著急。
“明天早晨再谈,好不好?”
“还谈甚麽?”明柔指著他鼻尖,提高声音尖叫。
“再明白也没有了,你变心,你只对她好,你——没良心。”
傅太披着晨褛,睡眼惺忪,张皇不安的出现门边。看见争吵的两人,惊得呆了。
“你们——做甚麽?”她颤声问。
“你问他,你的宝贝儿子做了甚麽?别把甚麽错事坏事都推在我身上。”明柔不顾一切。
从来没有人对傅太用过这种态度,意外吃惊的她连话也说不出。
“不许对妈咪无礼。”以战吼叫。
“我就是这样,你能怎样?”明柔已不顾一切。
“老实告诉你们,我受够了,受够了。”有工人奔上楼上,一看这情形,吓得掉头就走。护士也抱著惊醒哭泣的世达跑出来,不知发生甚麽事。傅家祖屋从来没有这麽混乱过,就算两年前父亲傅士善要带小情人赴欧洲都没这麽乱。
“这——这是怎麽回事?”傅太手足失措,明柔怎麽变了一个人似的发了疯。“阿强,你告诉我。”
“回房去,明柔。”以战压下了所有的情绪,以平稳正常礼貌的声音说
“所有的事明天再谈,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答覆。”
“不要笞覆,叫她出来,我要她亲自告诉我,是否勾引了我的丈夫。”明柔气焰高张,得势不饶人。
“阿强——”傅太吓得倒退两步,摇摇欲坠。明柔说的是甚麽话?勾引丈夫。谁?
“你太过分了,”以战气得发抖,再也无法自控。“住口,不许再胡说下去。”
“你叫她出来,叫呀,”明柔笑得惨烈。
傅太望著明柔一阵,转身对以战说
“不要再吵了,给大家留点面子。”摇摇头,慢慢走回卧室。
护士也识趣,抱著仍在哭闹的世达,转身回房。这种事,避之则吉。
剩下他俩,突然就安静下来。
以战望著明柔,明柔回瞪著他,有种剑拔弩张的针锋相对味道。
“回房吧!”以战暗叹“口气,轻扶著明柔的肩,送她回房。”明天再谈。“声音、语气都疲乏而轻柔,显得万般无奈。明柔是聪明的她没有预计事情会闹得这麽大,惊动了傅太。现在以战送来一个台阶,她也乐得走下来。
她针对的人由始至终都没出来。
回到自己房里,不由暗叹失败。她以为这麽一闹以战必然屈服於她,至少,两人不必再分房而居。听见他关上房门的声音,眼泪忍不住摘下来。
她是个失败的女人,她不得不承认。
软的、硬的以战都不变,仿成一道铜墙铁壁似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他以前绝对不是这样的,不能说言听计从,至少温柔体贴,他变心,一定是这样,就是为了沈可欣。
会不会因为同情而渐渐爱上她?一定是这样上定是!
她该怎麽做才能自保?
钱,她是有了,拥有一半以战的财产︵虽然四分之一替世达监管︶,她不再希罕。人——以战,她是付出真感情的,当初虽是极力讨好他,却真是拍拖,是恋爱,现在——她甚至得罪了傅太。
今夜,她是完全失控。
怎能不失控呢?当她看见以战居然和可欣深更半夜一起喝牛奶,又谈得这麽好,她能不又妒又惊吗?更害怕的是沈可欣会抢了她的地位——她真有这种感觉,从第一眼看见可欣时她就感觉到。
上帝,请给她抢回以战的力量,她是真爱他,只要他回心转意明柔愿把那二分之一的财产还给他,真的,天地良心。一个女人拥有大量金钱而失去了深爱的男人,日子怎能好过呢?她愿意放弃一切换回从前。
明天,她将面对怎样的场面?
几乎捱到天亮她才睡著,醒来已是八点。立刻翻身起床梳洗更衣,早餐桌上只剩下一份碗碟。
“大少呢?”她问工人。
“上班去了。”
“还有——可欣呢?”再问。
“老太带可欣小姐去庙里上香。”工人有点害怕。
“家里没有人。”
明柔放下心来,至少不必面对尴尬场面。昨夜的一切她的确後悔,正如以战所说。太过分了。她怎么变成这样呢?仿佛一个魔鬼钻进了身体,变得不是自己,连自己也害怕。
匆匆用完早餐,看一眼世达,坐司机车去上班。
以战、中坚都已在公司,不见可欣。
心中有亏,不敢跟以战打照面,直回办公室全力把工作做妥。抬头,看见办公桌对面坐著微笑的中坚。
“找我有事?”她问。已心平气和。
“一起午餐?我还约了以战。”他说。
“ok.
”她立刻开心起来,及时出现的和事佬,太好了。
“现在?”
“以战已在门口等我们。”他作一个
“请”的手势。“文华顶楼,可以吗,”
经过可欣办公室,门是半掩的,可欣不在,整个上午她都没来上班。
“可欣呢?”明柔忍不住问。
“陪傅安娣在庙里吃斋。”中坚随口说
“今天不会回来。”
“你知道原因吗?”她试探。
“有——原因吗?”他不解反问。
很好,以战甚麽都没说。
以战站在公司门边等著,依然英伟挺拔,气宇轩昂,眉宇之间虽有忧愁,神情却是温和,甚至可说温暖、温柔。
心头一热,她心中悔意更深。昨夜
——她把他逼惨了。
坐在文华顶楼,明柔很想对以战说句甚麽道歉的话,却又不知怎麽出口。以战很沉默,态度虽平静,眉宇之间的忧愁彷佛更深浓,只顾著面前的食物,很少看她。
“下星期父亲生日,七十大寿,我必须回美国一趟。”中坚说。
以战抬头看他一眼,明柔已先问。
“回去多久?”
“至少一星期,或者十天。”中坚笑。
“以战,不是不批假吧!”
“洛杉矶有一单生意,你顺便去谈。”以战说。
“我们俩不能同时离开。”
“真想你与我同行,公司可以交给明柔和可欣。”中坚说。
以战没有接腔,又低头进食。
明柔的脸色却变了。这个时候她敏感而偏激,也小器,以战不置可否,她以为他还在生她气。
“我可没有资格。”她愈来愈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公司有沈可欣就行了。”
中坚诧异的望著她,仍然半开玩笑的说
一你不是妒忌我有假期吧?
““谁说不是?”她见风转舵。
“我正想休假,不如跟你结伴同行。”
“使不得,使不得,不替以战做护花使者,这责任我负不起。”
他已看出以战与明柔间的矛盾。
“他巴不得我走。”明柔斜瞄以战。
“免得我在这儿阻头阻势。”
以战脸色一沉,一直挂在脸上的最後一丝微笑迅速敛去。他仍保持沉默。
“喂!兄弟,甚麽事?别让我夹在中间难做人哦。”
中坚是聪明人,知道形势不妥,立改变口气,以中间人自居。
“两口子耍花枪,我做公证,三口六面讲清楚就涯没事了,别放在心里伤感情。”
明柔眼圈立刻红了,昨夜的事她虽然过分了,归根结柢还是以战的错,她仍然觉得自己委屈。
“你让他说。”明柔略指以战。
以战皱眉,他不想把家事让中坚知道,脸色益发不好。
“怎麽?真有事?”中坚望著以战又望明柔。
以战头也不抬,继续吃东西。
这态度立刻引起明柔怒火,她觉得以战完全不给面子,今她窘迫。
一当然有事,问心无愧的话怎会不作声。
“她又挑起战火。
还算好的她依然保持著表面的礼貌,尊重场合,声音很低。
“不要冤枉好人,以战是一等一的好人,你一定误会了。”中坚抱著打圆场的心。
“误会?!”明柔冷哼。中坚在场,她相信以战总会给他面子,总会有所解释。只要以战再一次否认和可欣的事,她就会转弯下台,表面上,她仍要强撑著。“他自己心里明白。”
“到底甚麽事?以战!连我都不能讲?”
以战放下刀叉,用餐巾抹嘴。他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明柔涨红了脸,以战像顽石般完全不卖账,这口气她说甚麽也难咽下。
“傅以战,你以为不说话就能解决问题?就能掩饰事实真相?”她气极了。“我不是死人,我绝不容忍,我——”
她声音愈来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态。
“明柔,冷静,冷静。”中坚也慌了,不知道竟惹出祸来。
“有事慢慢说。”
“你别欺人大甚。”明柔指著以战。
“我不会哑忍,不会委屈求全,别人想毁灭我,我也不会让对方好过,要斗,我会奉陪到底。”
“明柔——”中坚吓坏了。
以战站起来,一声不响的大步离开,毫不犹豫的一走了之,扔下明柔和中坚。
他们俩都呆住了。
明柔咬著唇,恨自己再一次失控,把场面弄得这麽僵。
中坚只呆呆的望著她,无言以对。
“对不起。”明柔到底见过世面,用全身的力量暂时控制自己。
“请原谅我。”
“你们——真发生了甚麽事?”中坚问。
明柔好不容易碰到关心的对象,正在欲诉无门之际,苦水像泛滥般从嘴里流出。
她把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这只是她所思所想的片面之词。
中坚瞪目以对,似信非信,却又有些恍然大悟之感。
以战和可欣
——是有些微妙的情形,回想起来,的确有些蛛丝马迹。双胞胎其中一人去世,另一人爱上自己同胞兄弟的女人,这绝对有可能,何况可欣是那样吸引人。
中坚的脸也微变。
“你真认为有这情形?”他严需的问。
“我知道你很欣赏沈可欣,你们也常在一起,她对你是否很冷淡,拒你千里之外?”明柔一不做二不休。
中坚眉心微蹙。
可欣虽未拒他千里之外,对他却是平平淡淡,客客气气,保持一定的距离,难道除了以哲之外,还有以战?
“我想——可能是误会。”他保持理智。
“一次误会,两次也误会,可是一而再、再而三,他们之间的情形可用
——暧昧两个字形容。”明柔气愤的。“我忍不下去。”
“或者——我替你同以战谈谈。”
“有用吗?”明柔冶笑。
“事情真相没弄清楚前,你不要这麽冲动,免得
——乱了脚阵。”他思索著。“始终我觉得以战——不是那样的人。”
她深深吸一口气,不再言语。
然後两个人相偕回公司,不见了以战,秘书说他去广告公司开会。
以战可是有意避开?
晚上,以战没有回家晚餐,可欣也没有来,餐桌上只有明柔和傅太。想著昨夜的事,明柔一直心虚,但傅太表现正常,没有不悦之色,只是比较沉默。
心怀鬼胎的明柔心中忐忑。
连各个工人都显得特别静特别小心翼翼,像家里遍布地雷,一触即发。
明柔
“直守在自己卧室,希望能听到以战回来的脚步声。等了很久很久,已过了十二点仍然失望,他没有回来。
愈等愈心乱,愈等愈不安,愈等疑心也愈大。他很少这麽晚不回家,这两年来也不喜晚上应酬,晚上多半回来陪母亲——以前是以哲的责任。今夜,他是故意的。
他去了哪里?见客户?找朋友?或是和可欣在一起?这念头一起,整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再也无法安静。连坐也坐不住。他可是与可欣在一起?
没有可欣的电话号码,否则一定打去询问
——她有资格,对不对?她是堂堂正正以战的未婚妻,以战儿子世达的母亲。
愈等愈心烦心焦,好几次藉著喝水去小厨房,就为探一探究竟。
一点了,好像听见汽车进了花园,竖起耳朵,果然听见大门声,果然听见上楼梯声,他回来了,他终於回来了。
压抑了出去迎接他的冲动,眼中泪水涌上来,他终於平安回家。
听见他回房,听见他关门上锁,明柔才能安躺下来,拉紧的心弦也松弛。
她还是那麽关心,那麽挂念著他,毕竟,他们之间曾有过感情。
只是
——她自己也不明白,面对他时她会变得尖锐,不可理喻,其实她并不想激怒他,只是莫名其妙的控制不住自己。
她是妒忌,她承认。强烈的妒忌。
以战应该属於她,完完全全属於她,尤其在连儿子都快一岁的今天
——儿子?世达?心中一个念头冒起,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利用世达做些甚麽,让以战的眼光完全回到自己身上,是不是?
心中热烈起来。是,世达。
第二天的下午!照顾世达的护士气急败坏的向傅太求助。
“老太,小少爷不见了。”护土急得眼泪直流。
“我只不过趁小少爷睡午觉时去洗个澡,回来就不见他。”
“甚麽话?”傅太大惊失色。
“你有没有找清楚?是否哪个工人抱著?”
“没有,所有人都没见过小少爷。”护士六神无主。
“要不要——报警?”
傅太比较沉著,没有可能关著大门不见了孩子,一定有原因。她召来服侍她多年的女佣。
“没见小少爷?问问门房的花王。”她吩咐。
“可有谁进出过?”
女佣忙奔下楼!奔出花园,不一会儿气喘著又跑回来。
“是丁小姐——大少奶带小少爷出去。”女佣说。“她自己开车。”
“是丁小姐,还不是大少奶。”傅太指正。
“她为甚麽要带世达出去?”
“不知道,花王不敢问。”女佣说
“司机还在家,他也不敢问了小姐。”
“打电话通知大少。”傅太想一想。
“他可能知道。”
女佣放下电话,回话说
“大少立刻回来”。傅大就很不高兴的坐在那儿,明柔愈来愈没规矩,不像话了,这麽冷的天气把小孩子带出去做甚麽?连交代都没一声。
以战半小时就回来,一言不发的冲进明柔卧室,过了一阵铁青著脸出来。
“她——带世达去美国。”以战沉声说“带走了一些衣物,留下一封短信。”
“为甚麽?”傅太震怒。
“最近她怎麽回事?尽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以战深锁眉头,沉默不语。
“就这麽带世达走,护士也不跟著,她会带孩子吗?”傅太不安。“打电话问她母亲,她的女儿有甚么毛病。”
以战考虑一阵。先打电话回公司,查问是谁替明柔办的手续和订机位,确定之後,立刻吩咐一些事。
“她去三藩市。”以战已安定下来。
“那边公司有人接机,没有问题。我已订了机位,明天你也立刻过去帮忙带世达。”
他後半句话是对护士说的。护士连连点头,立刻回房间收拾行李。
这位护士照顾世达一年,已有感情,乐意追著过去。
“为甚麽她一声不响的去美国,傅太望著自己出色的儿子。”她还有甚麽不满?“以战为难的不知从何说起。
“可欣?”傅太绝对不笨。
“她误会,胡思乱想,钻进牛角尖。”以战红著脸尢自己辩护。
傅太皱著眉头思索一阵。
“有这种误会就不好,”她考虑著。
“这样吧,我看你也不再等到三年满期,让她回来立刻结婚好了。”
“妈咪——”
“我不想家中吵闹不休,也不想发生莫名其妙的事,”傅大说得含蓄。“更不能让可欣难做人,明不明白?”
以战望著母亲,想问
“可欣怎么了?”又开不了口,可欣两个字极难从口中吐出来。
“昨天可欣告诉我,以後不再在我们家过夜,”傅太叹息。“她在避嫌。你们快快结婚吧!免得可欣不再陪我。”
“妈咪,我想——”
“还想甚麽?明柔是你自己选了,好的坏的都得接受,都得忍耐,何况世达都快一岁。”
“不。我对自己发过誓,一定要三年期满。”以战似有难言之隐。
“一定三年。”
“我都不介意了,你何必固执?”傅太说“你不想让外面人看笑话吧!”
以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是不再说话。
“明天一早我们去以哲坟上,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一定会谅解的。”傅大说。
晚餐时间,中坚也来了。有了他,气氛总算好了很多。
“可欣很早离开公司,我以为她先来。一中坚望望空著的可欣椅子。”明柔呢?““带著世达去三藩市。”傅太说
“这位丁小姐自把自为,谁也没放在她眼里。”
中坚听得出傅太话中有骨,不敢答腔,只好东一句西一句,胡乱的混过晚餐时间。
傅太独自看电视,中坚把以战拉在一起。
“我诚心的想帮一点忙。”他说。
以战无奈的摇头。
“事到如今——没有人帮得了忙。”
“去美国接明柔回来,表现诚意,明柔这麽离开,你不明白她是破釜沉舟,以退为进?”
以战摇摇头,再摇摇头,一脸苦笑。
“有甚麽苦衷?我可以分担,相信我。”中坚十分诚恳。
“没有人能分担。”他深沉叹息
“没有人,甚至上帝。”
中坚震惊,甚至上帝?!
“这麽——严重?”
以战点点头又摇摇头。
“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事在人为。”中坚说得积极,十分鼓励
“甚麽事使你失去信心?上帝是万能的,试著祈祷,好不好,”
以战望著他,眼中开始有了光芒。
“无论如何,感激你对我讲这样的话。”以战由衷的
“这两年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麽,一错再错,弄得一塌糊涂,伤人伤己。你提醒了我,真是疏神已久,两年来简直忘掉可以祈祷,可以要求信心——谢谢,中坚,不会忘记大学我们一起在大雪中去教堂的往事,那次汽车不能动,我们几乎冻死。一
中坚愕然以对,这话
——怎么说?
“以战——”
以战一震,突然想起了甚麽,迅速起身,大步而去。
“我忘了打一个重要电话,对不起,立刻回来。”他冲回卧室。
中坚目不转睛的望著以战的背影,眼中瞳孔渐渐缩小,变成疑惑的深思模样。
他当然忘不了那次大雪去教堂的往事,只是
——只是——
三分钟,以战出来,很自然很若无其事。
“中坚,能不能下周你回美国参加父亲生日会时,绕路去三藩市看看明柔?”他说“如果她肯跟你一起回来就最好,否则——看来我得自己跑一趟了二
“乐意之至。”中坚目光炯炯,带著探索的意味
“希望不负你重托。”
中坚请假回美国,公司里只剩下可欣和以战,除了公事,基本上他们都没机会接触,两个人互相都避著对方。
可欣从中坚那儿约略知道了些明柔与以战的争执,她觉得自己很冤枉,无缘无故被扯进人家小俩口间。明柔这麽一走她连傅家都不敢去,傅太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她也只肯白天去陪傅太。
“明柔和阿强不知搞甚麽鬼,烦死我。”傅太抱怨。她们约在君悦的咖啡厅里。“他们这两年都变了。”
可欣不作声,不要谈及他们的事。
“我知道你为难,晚上不来陪我。”傅太说:
“在家里真问得慌。”
“以战——不陪你?”
“他阴阳怪气。”傅太不满。
“连话都不想讲,不知道在想甚麽。”
“希望中坚这次能把明柔劝回来。”可欣说。
“回来就让他们结婚,否则这麽吵下去,早晚完。”傅太望著可欣。“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可欣呆怔一下,这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以战不必坚持三年。”
“我也这麽说。有时想想,明柔也很为难,怪不得她情绪不好。”傅太也有开明的一面。“孩子都一岁了,她仍名不正言不顺。阿强太固执。”
“你开口,我相信他会听话。”
“是。他已答应。”傅太点头。
“结婚之後希望他们之间情形真能改善,否则就变成我的责任。”
可欣心中一窒,以战笞应立刻结婚?不知为甚麽,莫名的矛盾又不快的感觉涌上来,情绪立刻大受影响。
受影响的情绪一直到晚上回家仍未复原。吃过晚餐她就躲在自己卧室。
“可欣。”继母轻轻敲门。
“家尧问你要不要吃点水果。”
“不了,谢谢。”
“阿爷打过电话来,有空你打给他。”
“好。谢谢。”
可欣与继母之间始终保持著亲切的客气,她们之间感情不算太好,也不算不好,两个年龄相差不是太多的女人相处成这样,至少做到互相尊重、有礼已经很不容易。
可欣立刻拨阿爷沈大成的电话号码。
自从以哲去世,她很自然的就与爷爷疏远,不知道为甚麽,见到阿爷就会想到以哲,也许当初这一老一少一见如故,互相欣赏,也许以哲总爱陪她去探阿爷。
“阿爷,是我,可欣。”她用愉快的声音。
“呵呵,等了你好久。”爷爷笑著。
“这麽久不来看我,”
“比较忙——周末我来陪你整天,你爱吃甚麽?我带来。”
“人来了就好。”爷爷突然说
“中午我到中环办点事,遇见一个人。”
“遇见谁?怎麽来中环不先通知我?我可以陪你。”
“司机陪著我。”爷爷又笑。“你猜我碰到谁?猜猜。”
“谁?阿爸?”
一不
——是以哲的兄弟以战。““啊——你怎麽认识他?”她吃惊。
“当然我不认识他,可是我认识以哲,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连气质都相似。”爷爷似乎很快乐。“你猜後来怎样?”
“後来怎样?”她好奇。
“他陪我吃中饭啊!还陪我办事。”爷爷声音里充满了笑一
“。”这两兄弟我都喜欢,为甚麽不早些介绍给我?““我和他并不熟悉。”她啼笑皆非。
“而且他有妻有儿,不方便。”
“哦——”爷爷彷佛失望。
“这傅以战很好,只是眉宇间满是心事。”
可欣不语。
以战的心事自然是与明柔之间的矛盾。她不想去想这个人这件事,偏偏爷爷提起,这像是夭意,避也避不开。
“怎麽不说话?”
“我并不清楚以战的事。”她只能这么说。
爷爷对以战
“一见锺情”,会不会只是代入了对以哲的感情?啊
——可欣震惊,她是不是也如此?
“傅大收了你做契女,再说你还是以哲的未婚妻,你们该是亲戚。”他不以为然。
“阿爷——我真的与他不熟。”
“你不熟?你可知道,我们约好了明晚见面。”爷爷说“他来陪我晚餐。”
“他——真是这样?”她不能不吃惊。
“当然。可欣,你来不来?”
“不不不。”她吓一大跳。她去?与以战一起陪阿爷晚餐,像以前她和以哲一样?不下不,那怎麽可以?怎麽可能?“我不来。”
“我不来”三个字刚讲完,马上後悔,她是想跟以战在一起的,她是希望不不不,希望是希望,事实是事实,以战不是以哲,事实上她不可以、不能。
深深、深深吸一口气,再一次说
“不。我不来。”
“拒绝阿爷?”老人家不悦。
“不,不。”她看急。“我笞应了傅安娣,要陪她吃斋上
“又是傅太。”爷爷说得酸溜溜。
“阿爷在你心中已没有地位,是不是?”
“当然不是,改一天——後天,後天我来陪你。”她急得涨红脸。
“可不可以把傅太一起请来,他们母子,我们爷孙一起吃餐饭?”爷爷提议。
“阿爷——”可欣十分为难。
“好——我试试,不知道她肯不肯。”
“告诉她我诚心请她。”爷爷开心一点。
“或者我自己打电话给她?”
“我告诉她——迟些再给你电话。”
可欣挂线,犹豫一阵,与傅太通电话。她才把爷爷的邀请说出来,傅太已连声叫好。
“以哲以前曾告诉过我,沈老先生是个非常风趣幽默的人!我乐意见他。”
“其实——是他先和以战约好,他们中午在一起。”可欣想解释甚麽。
“他们以前认识?”
“大概不。阿爷说见以战如见以哲。”
傅太也沉默起来。过了一阵她说
“见以战如见以哲,我也有这种感觉。”傅太叹口气。“可惜他们毕竟是两个人。”
这一夜,可欣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始终有一个人影,有时觉得他是以哲,有时觉得他是以战,到後来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在梦中著急得大哭。
醒来了,头发湿了一大片。
回到公司,眼睛肿肿的,脸色也不好。在走廊上碰到以战,莫名其妙的吓了一大跳,以战?以哲?
怎麽连现实她都分不清了?
下班後,打起精神坐地铁过海,在半岛酒店地下买了盒昂贵的古巴雪茄,再坐地铁回中环,在公司取车去石澳。
她没跟傅太联络,想来以战会接母亲一起赴约。
到爷爷石澳别墅,只见以战陪他聊天,不见傅太。
“安娣——妈咪呢?”可欣冲口而出。
以战的黑眸在她脸上凝定了至少二十秒钟,才如梦初醒的说
“不是你——我以为你去接她。”
她用力摔摔头,努力摆脱他凝视所带来的无比震撼。
“我去打电话。”
匆匆走开,两分钟再回来时,神色已平静。
“妈咪立刻来,司机送她。”她说。
“好!好。”爷爷愉快的笑了。
以战的视线已收藏起来,专注的陪著爷爷谈话,那情形一如当时以哲。
可欣不敢再看下去,悄悄溜到书房。坐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在喘气,而且喘得厉害,刚才——她竟紧张得手冒冷汗。
以战为甚麽不是以哲?水恒的遗憾。
傅太来到,受到爷爷热烈欢迎。他们原是不同的人,爷爷比较西化,傅太却传统保守,因为以哲以战和可欣的缘故,他们居然谈得十分愉快。
临别前,他们还约了下次的饭局。
“我让工人炖天九翅给你吃。”傅太说:
“她炖的翅绝对不比澳门的西南饭店差。”
“太好太好,我最爱吃翅。”爷爷乐得合不拢嘴。
“一定准时到达。”
傅太坐以战的车回去,可欣自己开车,他们在花园里道别,各自上车。
“可欣。”傅太依依不舍的拖著可欣的手。
“不要因为任何原因而不肯来陪我,晚上我一个人实在很闷。”
可欣点点头,敏感的感觉到以战的视线又在她身上。身上的寒毛全部竖立!为甚麽以战的凝视和以哲的对她有相同的反应?
她不单不安,而且害怕了。
中坚从三藩市的酒店打电话回来。
“对不起,以战,明柔不肯跟我回来,我没办法劝她。”他说。
“她说甚麽?”以战的眉头立刻深锁,
“明柔”两个字彷佛是他死穴。
“她要你自己来。”
“这不耳能——”
“没甚麽不可能。”中坚认真的。
“明天我回港,你立刻飞过来,不要太固执、太坚持,趁现在还能挽救,出一点力。”
“你不明白。”以战挣扎著。
“可以讲到我明白。”他立刻说:
“我看得出你有苦衷,好朋友,让我分担。”
以战沉默。他不说话,万里外的电话中也能感到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我没忘记大雪中去教堂那件事。”中坚沉著声,一个字一个字说。
“你可以绝对信赖我。”
以战的脸色变了,好久好久,他才吐一口气,用无可奈何的声音说。
“等你回来。”
三十小时之後,以战亲自去机场接中坚。两个好朋友见面後相对无言,突然,以战用力拥抱著他,他眼中的光芒在几秒钟後突然光亮起来,也重重的回拥他,然後,他们都流下眼泪。
似乎不用再说甚麽,他们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