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2 蔷薇之幽灵(1/2)

    一

    在这个山峡里,河鹿蛙一叫,石桶花一开,那就春意阑珊的时候了。

    河鹿蛙,正好从小学毕业的日子前后,以及新芽绣遍了白白的河滩的时候。

    开始鸣叫了。嘻,嘻,嘻,就像吹那古老的日本笛子一般的声音;与其说那是春天的声音,还不如说它是秋天的更合适。

    因为放春假,从城市到温泉来的少女说:

    “啊,秋天的虫子在叫哪!”那叫声吸引她们的眼光离开温泉旅馆的栏杆,朝着月明中略显朦胧的白色河滩望去。

    所以,离开学校去远处旅行的少女们,把这河鹿蛙的鸣声,一定当作故乡的声音深藏于胸中的。

    片冈千代子先生迁居于这个山麓的村庄的时候,也正是这些少女们离开此地的时候。

    从东京要坐六七个钟间的火车到达镇上,再从这里走十六七公里的路,名副其实的钻山,最终到达一个荒凉寂寞的山村,但它从源赖朝时代①开始就喷涌温泉,所以从镇上来的长途客运汽车和运货卡车全通了。运货卡车所运的货物主要是:大米、鲜鱼、大豆、酱油等等,基本上全是山里人吃的东西。这些货车虽然不是载着满车花束进来的,虽然没有小苍花、香豌豆花,但是却像春天的报春花那样美好,原来除了那些吃的东西之外还有年轻女人喜爱的色彩鲜的货物。也就是平时那些喜爱活耀的丽人们身上所用的东西。

    ①镰仓幕府第一代将军(1147-1199),武人政治的创始者。源赖朝的第三子。因为平治之乱,被流放于伊豆。但1180年奉以仁王的令旨,举兵追讨平氏,兵败石桥山之后,于富士川大获全胜,最后,坛之浦一战胜平氏。入京为右大将,不久于镰仓开幕府,1192年任征夷大将军。后因大杀功臣与至亲骨肉,死后势力顿衰。

    本村的少年们正在用青竹子做的水枪打水仗。少年们高兴得不得了,因为从今天起水不凉了。临街的那家大屋子墙里面的和大路上的一共两拨人,他们都把水枪插进道旁小溪的水里,用水枪对攻,个个都像落汤鸡一般,简直就像消防队的消防演习。但运货卡车一到,他们暂时停住手,都说:

    “哎呀,可真漂亮啊!”

    “谁来啦?”

    “新媳妇到啦!”

    他们边说边看着卡车。

    那卡车停在村头上的山茶林前边了。

    “山茶林”,这个词儿懂吧?这山茶林的山茶有三四十棵,请你想象一下,这三四十棵山茶长在一片地上造成树林的风景吧。可得知道,这里不是南国吧?可是那叶子上油光闪闪的浓绿,那花耀眼般厚重的深红,不表明这地方确属南国又是何方?

    “去蔷薇之家的!”

    “到蔷薇之家去的呀!”

    “来蔷薇之家的!”

    山茶林前边的少男少女们这么喊着跑过来了。运货卡车停下来,那就证明蔷薇之家来了新住进来的人。蔷薇之家就在山茶林的上方。

    但是,嘴时喊着:

    “蔷薇之家呀!”

    “蔷薇之家的!”

    那些少男、少女们的脸上显现出来的轻微不安,是不能视而不见的。

    为迎接那鲜艳的包裹而从蔷薇之家下到山茶林前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

    “啊,是她呀!”

    “可能是到温泉休养来啦。”

    “不是,她是这次调到这个学校来的。名叫片冈的女老师。”

    颇以作此说明为自豪的,是个名叫光子的少女。

    “啊!”少女们怀着激动的心情互相搂着肩头点头行礼,而且脸有些红了。

    “不知道教几年级呢。”

    “说是替下村老师的,一定是我们班。”

    说这话的也是光子。她是小学五年级学生。

    “可是又得住在蔷薇之家吧。”

    少女们的脸变得阴暗了。

    二

    这个山峡,正因为它北连深山,那里出产的物资,使全村各户比较平均地受了益,所以没有日子过得困难的户,也没有外地来此落脚的户,因此。全村像杉树林那样安安静静。不论任何人家,就是早晨的麻雀也毫不担心有什么会惊扰它,悠闲地站在屋檐放声歌唱。哪家的院子都有蝴蝶来拜访,尽情嬉戏。这不是语言的夸张与修饰。没有花圃的人家是根本不存在,因为这儿的花都是这一家的分给那一家,尽管没什么名贵品种,无非都是些大雨花、波斯菊、菊花等等,但是,说它是花的村庄却一点也不算夸张。

    这个花的村庄里的“花的人家”就是蔷薇之家。这个村庄的出租房屋,惟有这蔷薇之家一处。这家房屋四周全是蔷薇。与其说蔷薇树篱包围着这座房子,倒不如说蔷薇埋藏着这座房子。东边的门口是蔷薇,南边的院子栽着蔷薇,北窗有蔷薇窥窗,西墙有蔷薇托身。是谁建的这所房屋呢?

    片冈老师搬到这里的时候,蔷薇还没有开花,青青的花蕾,半天才能找到一个。

    “啊,到了开花的时候,那可就成了蔷薇的海洋了!”

    片冈老师不能不为她的新居之美而高兴得又蹦又跳。

    “呶,这蔷薇开什么色的花?你去年看到了吧?”

    片冈这样问光子。片风老师果然如光子所料,担任她们五年级女生的课。

    “南边院子的开深红色的花。北窗下的开雪白的花呀。”

    “南边的深红,北边的雪白——这样栽蔷薇的准是艺术家!你知不知道最早谁住在这里?”

    “不知道。已经有两三年没住人了。”

    “你说有两三年没有住过?不会有这种事,不可能的嘛。”

    片冈老师吃了一惊,她看了房间的状况。草席,墙壁,无不干净、漂亮,还留有人的体温。不仅如此,这个房间如果没有居住于此的人弥漫不散的爱,屋子里的空气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清新。亲切的声音仿佛发自卧具橱里。但是光子却说:

    “老师,的确空了两三年哪!”

    “不能相信呢!”

    片冈老师说着话眺望着南边的院子。那院子没有一片落叶,每一棵蔷薇,不论昨天或者今天,似乎没有一棵不是经过爱抚它的那双美丽的手抚摸过。

    “那么,有人天天来打扫?”

    “没有!”

    片冈老师只能把光子的话看作她记错了。

    三

    在新学期开始的同时,片冈老师就成了少女们憧憬的目标。年轻的老师依旧保留着小鸟依人般的少女风采,其次,单凭她那行李装束,就美得不能再美了。这本来是毫不奇怪的,奇怪的是老师到山里来了之后,相处得最亲切的,除学生们之外还有一个,那就是鹿。

    “片冈老师,给鹿一件行装吧。”

    “好!”

    老师微笑,把个包袱皮交给了那个男生。那少年把它挂在鹿角上。那鹿颠儿颠儿地走了起来。这样,以鹿和片冈老师为中心的行列走出了学校,整个一条街都在注视他们的队伍热热闹闹走过去。

    这头鹿,是这年冬天在学校后边的竹林里抓住的。此地虽然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