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3 美妇人(2/2)

梭的。她全靠自己发了大财。

    丈夫死后,她没有再结婚。人们甚至也没有传闻她有什么情人。如果有的话,也不是在那些最倾慕于她,对她公开热烈追求的男人之中。对那些人而言,她只是“朋友”而已。

    西西莉亚穿上衣服,拿起毯子,小心翼翼而迅速地爬下梯子到了阁楼上。当她下去的时候听到那悦耳优美的喊声:“好了,西斯!”这意思就是说美妇人的日光浴晒完了,该回屋去了。她的声音甚至也极年轻,清亮,并且极平衡而镇定。这与她自言自语的声音如此地截然不同。那个声音极像老太太的声音。

    西斯赶快跑到杉树围着的地方去,那里放着那舒适的躺椅和精致的毯子。波琳所有的东西都是精心挑选的,甚至于铺在地板上的草垫也是如此。杉树的影子开始拉长。只有在那堆着五彩斑斓的毯子的一角里还有温暖宁静的阳光。

    折好毯子,搬走椅子,西西莉亚又弯下腰去看那个雨水管的口,果然在那儿,就在角落里,就在一个砖砌的盖子下面,从墙上爬藤的密叶中伸出。如果波琳躺在那儿,脸对着墙壁,那么她刚好对着那个管口说话。西西莉亚完全放心了。她的确是听见婶婶的思想了,不过并不是通过什么神秘的媒介。

    那天晚上,仿佛意识到什么,波琳比平时安静一些,虽然她看来仍是那个从容自若,而且相当神秘的自我。喝过咖啡之后,她对罗伯特和西斯说:

    “我困得很。太阳把我晒得很困倦。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先去睡了。你们两个坐一会儿谈谈吧。”

    西西莉亚马上转过脸看着她的堂兄。

    “也许你喜欢独自呆着?”她对他说。

    “不,不。”他回答,“如果你不厌烦的话,陪我一会儿吧。”

    窗户都敞开着,随着一只猫头鹰的叫声,金银花的香气飘了进来。罗伯特沉默地抽着烟。在那一动不动的矮壮的身体里似乎有一种绝望的心情。他像一个负重的女像柱。

    “你还记得亨利堂兄吗?”西西莉亚忽然问他。

    他惊讶地抬起头。

    “记得,非常清楚。”他说。

    “他长得什么模样?”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她堂兄为秘密所困扰的大眼睛,那里面好像有很多的失意。

    “嗯,他英俊得很,身材高大,肤色光鲜,长着和母亲一样的褐色的软发。”其实,波琳的头发是灰色的。“女人都为他倾倒;而且所有的舞会他都参加。”

    “他的性格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性情很好,很开朗,喜欢凑趣。他非常敏捷,非常聪明,像母亲一样,而且是一个好伴侣。”

    “他爱你们的母亲吗?”

    “很爱。她也爱他——实际上,比爱我爱得多。他近乎于她理想的男子。”

    “为什么他近乎她理想的男子呢?”

    “高大——英俊——迷人,并且是个好伴侣——而且,我相信,要是他还活着,一定会在法律方面很成功。我恐怕在许多方面完全比不上他。”

    西斯很注意地用她那对红棕色的反应迟缓的眼睛看着他。在那副似乎很镇定的面具之下,她知道他十分痛苦。

    “你真的认为你比不上他吗?”她说。

    他并没抬起头。但过了一会他说:

    “我的一生,大概就这么消极地度过了。”

    她犹疑了一下才敢问他:

    “你在乎吗?”

    他根本没有回答她。她心情沮丧。

    “你看,恐怕我的一生也像你的一样消极,”她说,“可是我开始很痛苦地在乎起来了,我已经30岁了。”

    她注意到他乳白色的优雅的手在抖动。

    “我想,”他没有看她,说道,“可能一个人要等到极限才会想起反抗。”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显得很奇怪。

    “罗伯特,”她说,“你真的喜欢我吗?”

    她看见他灰白的脸,毫无变化,只是变得苍白了。

    “我很喜欢你。”他含糊地说。

    “你不能吻我一下吗?从未有人吻过我。”她哀婉可怜地说。

    他看着她,眼睛因害怕和某种傲慢而变得怪兮兮的。然后他站起身,轻轻走到她身边,在她面颊上很温柔地吻了一下。

    “真是太倒霉了,西斯!”他轻柔地说。

    她抓住他的手,把它按在胸前。

    “跟我到花园里去坐一会儿,”她很困难而含糊地说,“你不愿意吗?”

    “母亲会怎么想呢?”他说。

    西斯很滑稽地微笑了一下,逼视着他的眼睛。他的脸忽然腾地变得通红,别过脸去。他那样子让人看了很难受。

    “我清楚,”他说,“我根本不会作情人。”

    他带着对自己的一种讽刺的压抑丢出这句话,但是连她也不知道这对他是一个耻辱。

    “你从未想过试着去作!”她说。

    他的眼睛又不安地转了一下。

    “难道这要试的吗?”他说。

    “唷,当然啦!假若不试,一个人永远作不成什么。”

    他脸色又苍白起来。

    “也许你说得对。”他说。

    过一会儿她离开了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至少她已经试过把覆在一切事物上的永恒的盖子掀开了。

    天气一直是阳光灿烂,波琳继续她的日光浴。西斯总躺在屋顶檐下偷听。可是她再也听不见波琳说话了。再没有声音从水管里传上来,她一定躺着把脸转向宽敞的一边去了。西斯倾尽全力去听,她只能听出下面最轻微的低语,不过听不清晰。

    晚上,在星光之下,西西莉亚坐在那个可以望见客厅窗户及通向花园侧门的椅子上安静地等待。她看见灯光出现在上面婶婶的房间里。她看见客厅里的灯光最终也熄了。她等待着。可是他一直没来。她坐在黑暗中一直等到半夜,猫头鹰也叫了。可是她始终一个人坐着。

    连着两天她什么也没有听见,她婶婶的思想再没有表露出来,而且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第二天深夜,当她在花园里沉重而无可奈何地固执地坐着时,突然吃了一惊,因为他出来了。她站起身轻轻走过草地迎向他。

    “不要说话。”他轻声说。

    在黑暗中,他们沉默地穿过花园,走上小桥,来到那块可以供马吃草的草地。那里的草最近刚割掉堆成一堆。在星光下他们忧郁地站在那儿。

    “你瞧,”他说,“假使我并不觉得自己心里有爱,我怎么能要求别人的爱呢。你知道我对你是看重的——”

    “如果你什么都不觉得,你怎么能觉得有爱呢?”她说。

    “这话不错。”他说。

    她在等下面的话。

    “而我怎么能结婚呢?”他说,“我甚至在赚钱方面都很失败,我不可能向母亲要钱。”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先不操心结婚这当子事,”她说,“只要多爱我一点。好不好?”

    他干笑了一声。

    “要说很难开始,那似乎挺不中听。”他说。

    她又叹了一口气。他太呆板,还真不容易推动呢。

    “我们可以坐一会儿吗?”她说。等坐在草上以后,她接着说,“我可以碰碰你吗?你介意吗?”

    “我介意。不过你爱作什么就作什么吧。”他回答,羞怯和奇怪的坦白混杂在一起,这使他显得有点滑稽,连他自己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在心里他几乎想杀人。

    她用手指抚摸他的永远整洁的黑头发。

    “我想将来总有一天我会反抗。”忽然他又说道。

    他们坐了些时候,直到天气变得有点冷。他把她的手握得很紧,不过他一直没有抱住她。末了她站起来,道了晚安,回屋去了。

    第二天,当西西莉亚晕眩而生气地躺在屋顶行日光浴,正晒得火爆时,忽然她又吓了一跳。她不由自主地大为恐怖。又是那声音:

    “亲爱的,亲爱的,你没见过他哟!”① 那声音轻轻地说,说着一种西西莉亚听不懂的语言。她躺在阳光下用力扭动身躯,倾心去听她听不懂的字句。那声音传上来了,是意大利语,柔和的,呜咽的,有无限爱抚的柔情,然而在它柔滑的表面下仍含着微妙和阴险的骄矜:“好,是的,很好,可怜的孩子,可是他永远不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永远不会,永远不会。”在说意大利语时,西西莉亚可以听出那种特别抚爱,格外温顺;然而又非常恶毒和怨恨的声音。当听到那不知从哪来的叹气和低语时,她恨它恨到了极点。为什么它要这样娇嫩,这样不可捉摸和柔韧,如此完满地给控制住,而她自己却如此笨拙!啊,可怜的西西莉亚,她在下午的阳光里痛苦地扭动着,相比之下,她才知道她自己笨拙得可笑,并且毫不文雅。

    ① 原文为意大利文。

    “不,亲爱的罗伯特,你永远不会变成你父亲那样一个人,虽然你长得有点像他。他是个了不起的情人,柔和得像朵花却又灵活得像只蜂雀。亲爱的,我最美丽的亲爱的——我在等你,就如同一个垂死的病人在等待死亡,等待美妙的死亡。它对一个凡人的灵魂来说,几乎太美妙了!他把自己献给女人就像把自己献给上帝一样。毛罗,毛罗!你曾多么地爱我,你曾多么地爱我啊!”①

    ① 原文为意大利文。

    那声音因出神而停住了。现在西西莉亚清楚了她曾猜想过的事情——就是罗伯特并不是她的罗纳尔德叔父的儿子,而是一个意大利人的儿子。

    “我对你很失望,罗伯特。你身上没有那种热情。你的父亲是耶稣会教徒,可是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狂热的情人。而你却像一条池子里的鱼。你那个西斯是要吃掉你的猫。比可怜的亨利还没有意义。”

    西西莉亚忽然弯下去把嘴对着管口,用很粗的声音说:

    “少管罗伯特!别把他也害死。”

    接下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在炎热的七月的下午,天开始阴暗下来,要打雷了。西西莉亚瘫软地躺在那儿,心咚咚直跳。她倾心在听,仿佛她的整个灵魂是一个耳朵。最后她又听见低语了:

    “是有人说话吗?”

    她又弯向管口:

    “不要像害我一样再把罗伯特害死。”她用低沉而轻微的声音缓慢地、清晰地说。

    “啊!”一个低低的尖叫声传了过来。“说话的是谁?”

    “亨利!”那低沉的声音说。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可怜的西西莉亚躺在那儿已精疲力尽了。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直到末了低语又来了:

    “我没有害死亨利。没有!没有!亨利,你当然不能怨我!我是爱你的,最亲爱的。我只不过是想帮助你。”

    “是你害死我的!”传来那低沉的、伪装的、谴责的声音。

    “现在,让罗伯特活下去。放开手,让他结婚!”

    停顿了一会。

    “多么可怕!”那低低的声音好像在自言自语。“这是可能的吗?亨利,你是一个鬼魂,来判我有罪?”

    “对了,我判你有罪!”

    西西莉亚觉得闷在心里的满腔怒气都顺着那条管子下去了。同时,她又几乎笑出来。这真是要命。

    她躺在那里用力听,听着。没有声音!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她无力地躺在逐渐隐退的阳光里,直到听到远处的一声闷雷。她坐起来。天渐渐变昏了。她赶快穿好衣服,跑下去,跑出去直到马厩角上。

    “波琳婶婶!”她小心地喊,“你听到雷声没有?”

    “听见了!我就要进去了。不必等我。”一种虚弱的声音说。

    西西莉亚进了屋子,她从阁楼上窥探,看见美妇人围了一条很好看的旧蓝丝披肩,步履蹒跚地走到房子里去。

    天渐渐黑下去了。西西莉亚赶快把毯子收进来。紧接着暴风雨就来了。波琳婶婶没有出来喝茶。她说她受不了这雷声。罗伯特也一直到喝茶以后才冒着大雨回来。西西莉亚顺着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很仔细地换了晚礼服,等着吃晚饭,并在胸前戴了几朵白花。

    客厅里点了一盏罩了柔和灯罩的灯。罗伯特收拾齐整,正在等候。他也好像出奇地烦躁和不安。西西莉亚走进来,白花在她胸前颤动。罗伯特好奇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种新的表情。西西莉亚走到靠门的书架那里,在寻找什么东西!而且极当心地倾听。她听见衣裙沙沙的声音,然后门轻轻地开了。当门打开的时候,西斯忽然把门边那些昏黄的电灯一下子扭亮。

    她的婶婶,穿了一件黑色镂空内衬象牙色料子的衣服,站在门口。她的脸仍然是装扮过了的,可是却显得憔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极易触怒的表情,仿佛多年来被压制下去的对周围人的恼怒厌恶,突然间把她皱缩成一个女巫。

    “啊,婶婶!”西西莉亚喊道。

    “哎呀,母亲,您真是一个小老太太!”罗伯特惊讶地喊,像一个吃惊的孩子,似乎是在开玩笑。

    “难道你才发现?”这老婆子狠毒无礼地、恨恨地迸出这几个字。

    “是呀!真的,我觉得——”他的声音因疑惑而消失。

    苍老而憔悴的波琳,因恼怒而狂暴地说:“我们不下去了吗?”

    她甚至连那过亮的灯光都没有注意到,那是她一向躲避的东西。下楼的时候她踉踉跄跄几乎要摔倒了。

    吃饭的时候,她坐在那,脸像是一副皱缩的、难以形容的、一触即怒的面具。她看起来是衰老了,很衰老,而且像一个女巫。罗伯特和西西莉亚只敢偷偷地瞄她几眼。西斯还一面观察罗伯特,发现他对他母亲的容貌大为惊讶,而且产生了一种反感以至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回来时路上怎么样?”波琳又恨恨地迸出这几个字,语言含混不清,仿佛又在恼怒。

    “当然,下大雨了。”他说。

    “你多聪明啊,知道下雨了!”他母亲说,并笑了一下,这是一种吓人的恶毒的笑,承继了她以前狡猾的假笑。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他安静儒雅地说。

    “意思很明显。”他母亲说,而且很快地、汤水淋漓地吃着饭。

    她像一只疯狗似地匆匆忙忙吃完一顿饭,连仆人都不胜惊骇。饭刚一吃完,她便古怪得像一只螃蟹一样向楼上奔去。

    罗伯特和西西莉亚跟在后面,惊慌失措,像两个阴谋家。

    “你们倒咖啡罢!我讨厌它!我走了!晚安!”老太婆说,连续不断,像放枪似地。然后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客厅。

    死一般的沉默。末了他说:

    “恐怕母亲哪儿不舒服。我必须劝她去看医生。”

    “对!”西西莉亚说。

    这一晚在沉寂中很快过去了。罗伯特和西斯就呆在客厅里,生了一堆火。外面冷雨滴滴。两人都假装看书。他们并不想分开。这一晚过得仿佛有一种神秘的不祥之兆,然而却又过得很快。

    差不多10点左右,客厅的门忽然开了,波琳走了进来,披了件蓝披肩。她砰地关上门,走到火堆前面,然后充满恨意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真是恨极了。

    “你们两个最好赶快结婚,”她用很难听的声音说,“那样看起来更体面点:好一对热恋的情人!”

    罗伯特抬起头安祥地看着她。

    “我原以为您觉得堂兄妹不应该结婚的,母亲。”他说。

    “我是这么觉得!不过你们不是堂兄妹。你的父亲是一个意大利传教士。”波琳把她穿着轻巧软鞋的脚伸出烤着火,带有一种旧时卖弄风情的姿势。她的身体又在设法重现旧有的风流优雅的姿势。不过她的神经已经崩溃,所以她的举动只成为一种难看和滑稽的模仿。

    “那是真的吗,母亲?”他问。

    “真的!你以为怎样?他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我的情人了。他是个太出众的人,不该有像你这样的一个儿子。不过那快乐我体验过了。”

    “大家都多么不幸!”他缓慢地说道。

    “你不幸?你很走运啊!那是我的不幸。”她尖酸地对他说。

    她真是难看极了,像一个给砸碎了的,又把那些棱角难看的碎片粘在一起的威尼斯玻璃器皿。

    忽然她又出去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她并没有恢复过来。这仿佛是她身体里每一条神经由于不和谐一致而疯狂地在尖声呼喊。医生来看她,给她吃些镇定神经的药,因为她睡不着。要是她不吃药,就根本无法睡着,只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看起来凶恶可怕,发散出邪毒。她简直受不了看见自己的儿子或侄女,他们之中有一个来看她的时候,她就恶意地问:

    “怎么样,婚礼什么时候举行?你们还没有庆祝你们的结合吗?”

    起先西西莉亚对自己所作的事感到非常惊愕。她模糊地觉得,一旦宣布了一条肯定的罪状而刺穿了婶婶美丽的盔甲,那她就会萎靡困顿在她的外壳里,这实在太可怕了。西斯几乎吓得后悔起来。然后她又一想: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现在就让她用本来面目来度过她的余生吧。

    但是波琳不会再活很久的了。她确实在日见萎缩。她把自己关在房内,不见任何人。她叫人把所有的镜子都拿开了。

    罗伯特和西斯常常坐在一起。疯癫的波琳的讥讽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把他们两人拆开。不过西西莉亚不敢坦白告诉他她所干的事。

    “你想你的母亲曾经爱过任何人吗?”一天晚上西斯带着渴望试探着问。

    他凝视着她。

    “爱过她自己!”他终于说道。

    “她甚至不爱她自己,”西斯说,“那是另外一样东西,是什么呢?”她仰起一张苦恼而且十分迷惑的脸对着他。

    “力量!”他简略地说。

    “可是是什么力量呢?”她问,“我不懂。”

    “以别人生命为养料的力量,”他尖锐地说,“她美丽动人,她以人命为养料。她吃我就像以前吃亨利一样。她拿根吸管到人的灵魂里去,把人生命的精华全吸走。”

    “那你不原谅她吗?”

    “不!”

    “可怜的波琳婶婶!”

    但就是西斯也并没有真觉得她可怜。她不过是愕然而已。

    “我知道我是有一颗真心的,”他说,猛烈地捶着自己的胸膛,“不过几乎被吸干了。我恨那种想控制别人力量的人。”

    西斯没有吭声,有什么可说的呢?

    两天以后,他们发现波琳死在床上。她吃了太多的安眠药,心脏衰竭了。

    甚至在坟墓里她还在打击她的儿子和侄女。她只留给罗伯特一笔1000镑的“可观的款项”,留给西斯100镑。其余的钱,同那些最重要的珍宝古玩,都被留作开“波琳·艾登菠洛博物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