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2 肉中刺(2/2)

所激发的某种情感搅得他心情沉重,无可名状地沉重起来。

    他不知所措,糊里糊涂,机械地脱掉了靴子,摘下皮带,脱下紧身短上衣,把它们放在一边,然后重重地躺下,迅速进入到一种麻醉般的睡眠中。

    过了一会儿,艾米莉来了,看着他。可他沉醉在酣睡中。她瞧他躺在那儿毫无生气,令人恐怖的安静,不禁有些害怕。他衬衫领口处敞开着,她看见他光滑白皙的皮肉,非常干净而且漂亮。而他毫无生气地睡着。她看着他穿着蓝色马裤的双腿,穿着粗布长袜的脚格格不入地横在她的床上。她转身走了。

    三

    她每一根神经都烦躁不安。想保持清白,不想跟任何人有接触。一种狂热的本能使她在任何有可能跟她接触的人面前却步。

    她是个弃儿,很可能属于吉普赛民族,在一个罗马天主教救济所长大。作为一个幼稚的异教徒,她非常喜欢男爵夫人,从14岁起便侍候男爵夫人,至今10年过去了。

    除了爱达·海丝这个保育员外,她不跟任何人接触。爱达是个专为自己打算,性格很好的姑娘,但并不很坦率,爱打情骂俏。她是穷乡村医生的女儿,渐渐跟艾米莉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这种关系不能说是一种依恋,只能说是一种盟友的关系。她两人相处很随便,没有什么等级差别。她们一起干活,一起唱歌,一起散步,一起到爱达的情人弗兰茨·勃兰特的房间里玩。在那里,三个人一起聊天,一起开怀大笑,或者两个女人听做林务员的弗兰茨拉小提琴。

    在所有这些活动中,两个年轻女人之间根本没有私下里的亲密举止。艾米莉天性恬淡,属于含蓄、保守、天真的那一类。爱达只不过是把她当作平衡自己轻浮行为的一个法码。不过这位忙于跟爱慕者来往的聪明伶俐、变化多端的保育员,总使出浑身解数想让未脱童贞的艾米莉与男人产生一丝瓜葛。

    可这位肤色黝黑、极为纯朴的敏感姑娘却是极为洁身自爱的女人。当她听到背后传来普通士兵咂嘴飞吻的声音时便怒不可遏,她憎恨他们几乎是带有嘲弄意味的言行。她得到了男爵夫人很好的保护。

    一般地说,她对普通男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蔑视。可她却热爱男爵夫人,因而尊敬男爵,所以她在为绅士服务时从容坦然。她在为真正的主人或者女主人做事情时才会心性平和。因为对她而言,绅士具有一种神秘的品性,会让她在服务中感觉自由而骄傲。普通士兵什么都不是,只是畜生。而她的愿望就是为人服务。

    她疏远了那些普通人。星期天下午,如果她在经过政府大楼时,透过窗户看见士兵们搂着粗俗的姑娘跳舞,她的嫌恶和愤怒就会勃然而生。她无法忍受看见士兵们解下腰带,敞开上衣,露出衬衫跳舞。他们动作粗野,脸已变形,汗津津的,粗糙的手从腋窝下伸过去搂住粗俗的姑娘,把他们拉在胸前。看见他们紧贴着胸跳舞,男人们的腿下流地扭动着,她就憎恨不已。

    到了晚上,如果她在公园,并且听到树篱另一边在士兵怀抱中的姑娘们发出含含糊糊性感的喊叫,她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会冷淡而高声地喊道:

    “你们在树篱那边干什么?”

    她会弄得他们仓皇溜走。

    可是巴赫曼却不是个普通士兵。海丝小姐已经把他调查清楚,并把他和艾米莉撮合到一块。因为他是位英俊、白皙皮肤、金发碧眼的青年,笔直挺拔,走路时带有一种无意识但却很明显的骄傲。另外,他出身于一个世代富裕的农家,好几代都有钱。父亲去世了,由母亲掌握着财产。但假若巴赫曼任何时候想要100镑,他都可以得到。他跟他的一个兄弟是造大车的。在他们的村子里,这个家庭,拥有从事农耕、打铁、造车的人。他们工作是因为那是他们所习惯的生活方式。

    要是让他们选择的话,他们可以靠本事独立生活。

    因为这种方式,他感觉上是位绅士,尽管他的才智还未得到开发。他随意买东西,不愁没法付帐。另外,他还具有自然朴素良好的教养。艾米莉在他面前犹豫不决。于是,他就变成了她的情人。她渴望得到他。可她是位处女,很腼腆,需要处于一种被统治的地位,因为她未开化的生活方式,当然没法把握文明社会的准则。

    四

    6点钟的时候,有士兵来查询:看见巴赫曼了吗?海丝小姐很高兴能起点作用,便回答道:

    “没有,从星期天起我就没看见过他了——你看见过吗,艾米莉?”

    “没有,我没见过他。”艾米莉说,她的尴尬被当成害羞。

    爱达·海丝受到激励,问着问题,扮演着她的角色。

    “那事没使休伯中尉丧命吧?”她惊愕地高声问道。

    “没有。他掉进水里了。不过这着实让他受惊不小,一只脚摔在了护城河边。他现在进了医院。巴赫曼前景可不太妙啊。”

    艾米莉站在一边观望着,她整个给牵连进去了,无法再继续轻松从容、有条有理地去做那些她不明白却对她几乎是很神圣的事情。她被摆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巴赫曼在她的房间里,她在为宗教服务上再也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了。

    对她来说,现在这种处境简直无法忍受。整个傍晚,这份负担在压迫着她,弄得她不知所措。必须给孩子们喂好饭,然后哄他们去睡觉。男爵和男爵夫人要外出,她得给他们弄些茶点。男仆随马车回来后还要吃晚饭。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始终有一种难以忍受的一切秩序都被打乱了的感觉。感到好像自己有责任,却又很迷惑糊涂。她生活的主宰应该来自于一切之上,她应该在那种主宰之内活动。但现在她脱节了,失控了,惴惴不安。还有呢,这个男人,巴赫曼,他是谁,他是什么?对她来说,所有的男人中只有他一个,除了信仰外,他是让她惊吓的难以逆料的人。噢,她本来是想让他做一个幻想中的情人,而不是像现在这么近,把她抛出自己原有的世界。

    男爵和男爵夫人出了门,年轻的男仆也已经出去寻开心了,于是她上楼去看巴赫曼。他已经醒了,悲观地坐在屋子里。他听见野外的士兵们,他的伙伴们,在六角手风琴的低音管伴奏中唱着黄昏伤感的歌曲:

    “每当我去看我的孩子,在他的眼睛里我看见了他的妈妈。”

    但现在他离开了他们。只有士兵的歌唱中蕴含的年轻、**未满足的伤感的叫喊打开了他的心扉,微妙地刺激了他。他任由脑袋耷拉着,逐渐地变得振奋起来,仿佛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专心致志地等着。

    当走进这个男人独自坐着并在热切等待的房间时,她心里一阵激动,惊骇得如同死去。之后,她心中迸发出感情的烈火。他穿着裤子和衬衫坐在床边。她进来的时候他抬起了头。但她回避了他的目光,因为无法忍受看见那张脸。然而她走近了他。

    “你想吃点东西吗?”她说。

    “想。”他答道。因为她站在这间昏暗朦胧的房间里跟他在一起,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看见她的围裙刚好跟自己的脸持平。她一声不吭地站着,稍稍保持一段距离,好像永远会待在那儿似的。他坚忍着。

    似乎着了魔一样,她一动不动地等在那里,他却缩着身子坐在床边。但他内心的第二**非常有力,压倒一切。她慢慢向他走来,走得很慢,仿佛下意识一样。他的心在疯狂地跳着。他要采取行动了。

    当她走得非常近的时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双臂,紧紧而热烈地搂住她的腰,用他的意志和**征服她。他把脸埋进她裙子里,埋进她腹部那美妙的柔软中。他心中充满着激情的烈焰,已经忘乎所以了。羞辱的记忆已经随着狂热激情的火焰而随风飘逝了。

    她手足无措,手在不停地摸索着,抖动着,按在他的头上,使劲按住他的头以便更贴近她的腹部,这样做的时候,她浑身颤动着。他双臂紧紧锁住她,双手搂住她的腰,感到爱像火焰般的温暖。这是突如其来的狂喜,她失去知觉了……当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可以说是心满意足、非常舒坦地躺在床上。

    这事她一无所知,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美妙的事情。她心里充满了强烈的不尽的感激。他仍然跟她在一起,紧紧地拥抱着她。出于尊重和感恩的本能,她的胳膊也紧紧地拥着他。

    他贴近她,感觉心灵振奋而幸福圆满。她心满意足地给予他的表白感激的拥抱激起了他无法抑制的骄傲。他们相爱着,这就是一切。她爱他,奉献给了他,这真是太好了。他也奉献给了她,他们成了完美的整体。

    心里暖洋洋的,脸上热烘烘的。他们站了起来,神态羞怯,但因为幸福而显得神采飞扬。

    “我去弄点吃的给你。”她说,她很快乐,又恢复了坦然,微微做了个奇怪的、尊敬的姿式离开了他。他坐在床边,轻松自如,无所羁绊,又是惊讶,又是幸福。

    五

    很快,她端着托盘回来了,身后跟着海丝小姐。他坐在那儿,金发碧眼,又显得很幼稚了。两个女人看着他吃饭,注意到他身上显露出的骄傲和惊异。艾米莉觉得富有而完满,爱达远远不如她了。

    “你打算怎么办?”海斯小姐嫉妒地问。

    “我必须逃走。”他说。

    可这些话对他来说毫无意义,这有什么关系?他拥有内心的满足和自由。

    “可是你得有一辆自行车。”爱达·海丝说。

    “是的。”他应道。

    艾米莉沉默地坐着,依旧沉浸在跟他在一起的激情里。她漠视着他们关于自行车、逃跑之类的话题,充耳不闻。

    他们开始讨论计划。可两个人是同样的心思,那就是巴赫曼应该跟艾米莉呆在一起。爱达·海丝成了局外人。

    终于,安排妥当了:爱达的情人拿出他的自行车,把它留在有时守夜的小屋里。巴赫曼晚上去取它,并且骑车去法国。三人怀着心事,内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焦虑不安地坐着。

    接下来巴赫曼会逃到美国,艾米莉会去跟他会合。那么,他们就到了一个和平的乐土了。那种令人激动的故事又要开始。

    艾米莉和爱达得绕道去弗兰茨·布兰特的住所。她们略微告别了一下起身便走。巴赫曼坐在黑暗中,听见夜空传来收兵的军号声。他猛然间记起了写给母亲的明信片,便悄悄跟在艾米莉身后,把明信片交给她去寄。他的态度漫不经心,得意洋洋;而她却容光焕发,对他深信不疑。然后他溜回来躲藏好。

    他坐在床上又想起了心事。记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记起了他自己极大的恐惧,因为他清楚自己不可能爬上那堵墙而害怕得晕眩。那耻辱的一幕在记忆中历历在目。不过他自言自语道:“这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办法,那时我无能为力。爬得那么高,我全身瘫软无力,我真是没有办法。”他又记起了像火一般灼烫着他的巨大耻辱,但他坐着忍受它,这种耻辱只得忍受,承认它并接受它。“尽管如此,我并不是懦夫,”他继续道,“我不怕危险。我给弄成那样子,那种高度让我瘫痪,让我小便失禁……”撇开事实对他是一种折磨。

    “……要是我弄成了那样子,我只好接受,就这样了。那并不是我的一切。”他想起了艾米莉,觉得很满足。“我,我是什么?随它去吧。”他沉思着。

    接受了自己的不足后,他坐在那儿想着,等艾米莉回来告诉她。她终于回来了,告诉他说,弗兰茨今晚不能准备好自行车,因为车坏了。巴赫曼只得再等一天。

    他们两人都很快活。艾米莉,在兴奋好色的爱达面前慌乱不堪,现在又来到这年轻人跟前,她因为那未曾体验过的感情的强烈爆发而显得拘谨和高贵。他拥着她,脱去她的衣服,几乎疯狂地享受着强烈压抑的少女软弱无力的身体。这身体也从中得到深深的快乐。尽管痛苦的眼泪和羞怯仍在眼中,她却越来越紧地拥抱着他直到最后,直到两人都得到深深的满足。他们拥抱着睡在一起,他在睡眠中显得满意而安宁,她也平静地躺着。

    六

    清晨,兵营里的军号响起的时候,他们穿戴起来,看着窗外。她爱恋他骄傲、白皙、能够征服她的身体,他爱恋她柔弱酥软的**。外面是一片空旷的田野,没有城镇的影子,从绿色、成熟的庄稼上蒸腾出一片夏天淡淡的薄雾。他们的目光只能看见夏天清晨的雾霾。他们的身体偎依在一起,心绪安宁。这声军号响给他们两人带来一丝焦虑。她被唤回来去做她的份内事,去做她不明白但不得不做的事情。不过这些对她已经失去了吸引力。因为她拥有了一切。

    她下楼去干活,让人惊异地改变了许多。她现在置身于自己的世界,置身于她甚至从未想象过的世界里,尽管这只是希望之乡。她让人奇怪地高兴和专心,并且体现在她的工作中,她不再干起事来觉得格格不入。她发自内心地做着事而不需要叫唤或指挥。就像阳光一样是一种美妙自然的流露,这是从她身上流淌出并把她的工作看作是权利的活动。

    巴赫曼坐在屋里,思潮翻滚。他得使计划周到严密,必须写信给母亲,然后她必须把钱寄到巴黎。他将到巴黎,然后从那儿,很快地再到美国。这一切都必须要做好,他必须做好一切准备。其中最关键的是到法国。

    他憧憬着未来,激动不已。他需要得到一张到巴黎的火车时刻表——这些他都需要想到。开动脑筋,发挥全部的潜能,使他觉得美妙无比。整件事看起来是如此危险、刺激。

    只要今天一过,他就会逃到自由中去。他多么迫切需要安全和自由啊!他已经战胜了自我,已经经受住了耻辱,他要开始成为他自己。现在他狂热地想要自由出行。他跟她一起,有个家,他有份工作。他们能够完全自由地活动,这是他充满激情的**。他出神地想着,度过了痛苦紧张的一小时。

    突然他听到了说话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他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将会逮着的,他知道会这样。完完全全的沉寂充斥着他的心灵和**,死一般的静默。生命的乐声中止了。他一动不动地愣在卧室里。

    艾米莉在厨房里麻利地忙着给孩子们准备早餐,这时她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和男爵的说话声。男爵穿着一套旧的绿色亚麻布衣服,刚从花园进来。他是位中等身材、体格纤细的男人,富有古怪的魅力。他的右手在普法战争中给打残了,现在当他很不安的时候,就摇晃它,好像受了伤一样。他正在跟一个腰板挺直的年轻中尉急促地说话。两个二等兵笨熊似地站在门口。

    艾米莉一看见他们,不禁花容失色,脸色惨白,直愣愣地站立着,畏缩不安。

    “好的,要是你这样想,我们可以看一看。”男爵说话很急躁。

    “艾米莉,”他转向姑娘,说,“你昨晚在邮筒里投了一张明信片给巴赫曼的母亲吗?”

    艾米莉直挺挺地站着,没有回答。

    “是不是?”男爵严厉地问道。

    “是的,男爵先生。”艾米莉干巴巴地答道。

    男爵受伤的手恼怒地迅速摇摆起来。中尉腰板挺得更直了。他没猜错。

    “你对这个小伙子有什么了解?”男爵问道,目光炯炯,略带灰色的金黄眼睛盯着她。姑娘定定地迎着他的目光,一声不吭,但是在他面前,她的心思坦露无遗。他默默地看着她足有两秒钟,然后恼羞成怒,一言不发地掉头走开。

    “上楼!”他严厉而专横地对年轻军官发出命令。

    中尉以军队式的冷冷自信向士兵下着命令。然后他们一起咚咚地穿过大厅。艾米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她的希望破灭了。

    男爵飞快地上楼,然后顺着走廊往里走,中尉和士兵随后紧跟着。男爵砰地把艾米莉的房门打开,看着巴赫曼,他穿着衬衫和裤子,站在床边,正对着门。他两眼盯着他们,异常地镇静。巴赫曼眼睛直逼着男爵狂怒闪亮的目光。男爵摇摆着负伤的手,然后安静下来。他定定地看着这士兵的眼睛。看见同样裸露坦率的心灵,就仿佛他真正看穿了这个“男人”。这是个孤立无助的男人,因他独自的坦露而更显得无助。

    “哈!”他不耐烦地高声叫道,转向走近的中尉。中尉已出现在门口。他迅速朝这光脚的青年上下扫了一眼,认定他就是要寻找的目标。他下达简短的命令,叫他穿衣。

    巴赫曼转身穿好衣服,内心极为平静沉默。他是在一个抽象的静止的世界里。他几乎没有意识到站在那里注视着他的两位绅士和两个士兵。他们是不可能看见他的。

    很快就穿戴完毕了,他立正站立。不过这只是他的躯壳在立正。一种奇异的沉寂,一片空白贯穿着他。他保持着那份原始的真纯。

    中尉命令开步走。这一小小的行列以认真、严肃的步伐走下楼梯,然后穿过大厅朝厨房走去。厨房里,艾米莉仰着脸,僵立着,脸上毫无表情。巴赫曼没朝他看。他们互相理解,他们浑如一体。接着这一小队士兵走出去到了院子中。

    男爵站在门口看着这四个穿制服的身影穿过椴树下交迭的荫影。巴赫曼走在中间,但看起来似乎他不在那儿。中尉个子很高,松垮垮地走着,两个士兵在两边笨重地移动着。他们走出荫影,走进了阳光灿烂的早晨,朝着兵营方向走去,越来越小了。

    男爵走进厨房,艾米莉正在切面包。

    “这么说他昨晚上呆在这儿啦?”他说。

    姑娘望着他,但似乎没有看见。她拥有的太多了。男爵从她视而不见的黑眼睛里窥见了她坦露的灵魂。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道。

    “他要到美国。”她平静的嗓音回答道。

    “哼!你本来应该直接送他回去的!”男爵发火了。

    艾米莉站在那儿听着他的吩咐,无动于衷。

    “他现在可有得受了。”他说。

    可是,在这种痛苦之下,她那深沉漆黑的眼睛里坦然的目光竟然几乎没有一丝改变,他受不了。

    “真是个傻瓜!”他嘟囔着,激动不已地走开了,去做他力所能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