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01 太 阳(2/2)

之间流动着,如同太阳中心散发出的蓝色的流动的火焰。她看见他衣服底下那东西鼓了起来,知道他会扑向她。

    “妈妈,一个男人!妈妈!”小孩抓着她的大腿。“妈妈,一个男人!”

    她听见这害怕的声调,迅速转过身来。

    “没事,孩子!”她说道,牵着他的手,领他又绕回岩石。农民则一直注视着她裸露的臀部走起来一摇一摆,直到看不见了。

    她穿上晨衣,抱着孩子,穿过开满黄花的灌木,开始趔趄地爬上一个较陡的羊肠小道,一直爬到房子下面的橄榄树那儿,她才坐下来收敛心神。

    大海仍是湛蓝湛蓝的,一派柔和、平静的样子,而她心中的子宫正大张着,像怒放的莲花,或者说像仙人掌花,那么饥渴而灿烂地怒放着。

    她可以感觉到它,而且它在主宰她的意识。她胸中升腾起一种对孩子、对挫败的啮人的懊悔。

    她认识这个刚撞见的农民:这是个大约30多岁的男人,腰宽肩阔,体格粗壮。她在家里从阳台上已经多次注意到他,看他牵着驴过来,看他修剪橄榄树。一个人干着,总是一个人,而且体力充沛。他长着一副宽宽的红色脸膛,十分冷静沉着。她曾跟他说过一、两次话,注视过他蓝色的大眼睛,蒙昧而南方式的火辣。她熟悉他的一些突然的手势,有些急躁,大大咧咧。可她从未想到过他,除了注意到他干干净净,显然受到精心的照顾外。有一天她见到了他的妻子,她给男人带来了饭菜,他们在角豆树下铺着白布,各坐一边。朱丽叶注意到这男人的妻子比他年纪要大些,是一位皮肤黝黑,高傲、阴郁的女人。后来一个年轻女人把孩子带来了,男人便跟孩子跳舞,显得那么年轻,充满激情。可那并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他没有孩子。就是那次见到他生气勃勃地与孩子跳舞,朱丽叶才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他。但即使在那时,她也未想过他,这样宽宽的红脸膛,这样宽宽的胸脯,还有相当粗短的腿。对她来说,去想一个粗鲁的农民,实在太出格了。

    可现在,他眼睛里充满的奇异的挑战攫住了她的心,那眼睛是天蓝色的,势不可挡,像蓝色太阳的心。她已经见过他薄薄裤子下面生殖器的猛烈躁动:那是为她而起的。他连同他的红脸膛、粗壮的身体,对她来说就像太阳,就像散发出明亮光辉的太阳。

    她如此强烈地感觉到了他,以至于再也不能走得离他更远了。她继续坐在树下,后来她听见护士叮叮当当地敲着铃,在喊她。孩子回应了。她只得起身回家。

    下午,她坐在家里的阳台上,从这可以看到橄榄树的斜坡,并一直看到大海。这男人走来走去,在他租佃的土地上的小茅棚边走来走去,在仙人掌丛边走来走去。他不时瞄一眼她的房子,瞄一眼坐在阳台上的她。而此时她的子宫是向他敞开的。

    然而她没有勇气下到他那儿去,她没法这么做。她喝了茶,仍坐在阳台上。这男人走来走去,不时地瞥她一眼,又瞥一眼。直到村口教堂里传出刺耳的晚钟声,黑暗降临了,而她仍坐在阳台上,直到她终于看见他在月光下悲哀地赶着驴沿着大路走上小径,听见他踩过屋后石子的声音。他回去了,——回到村里的家中,去睡觉,去跟他妻子睡觉,而他妻子会想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晚才回来。他沮丧地回去了。

    朱丽叶一直坐在那儿,坐到夜里,注视海上的明月。太阳已经打开了她的心房,她再也不是无拘无束的了。这盛开的莲花又困扰着她。现在的问题是她自己没有勇气跨过沟壑。最终她还是睡了。清晨起来感觉好多了,她的子宫似乎又紧闭起来,这朵莲花似乎又回复到蓓蕾状态。她想应该是这样。只有这沉浸在水中的蓓蕾和太阳多好!她不再想那男人了。

    她在沟壑深处,尽可能远离那个溪谷,在柠檬树下一汪清凉的水中洗澡。孩子在柠檬树下,费劲地穿过黄色的酢浆草花,捡拾掉在地上的柠檬,斑驳的阳光照在他晒黑的小身体上,他四处忙乱着。她倚靠在溪谷很陡的边缘,晒着太阳,觉得几乎又自由了,幽暗的蓓蕾低垂着,在她内心里很安全。突然,高高在上的悬崖边缘,映衬在明亮的浅蓝色天空之上,玛丽尼娜出现了,黑布裹着头,在轻声喊道:西格诺拉!西格诺拉·古丽塔!

    朱丽叶转过脸去,站了起来。玛丽尼娜停了一会儿,看见了这个生气勃勃的全裸女人站在那里,晒褪色了的头发微微有些蓬乱,随后,这老妇人动作敏捷地走下阳光耀眼的颇陡的小道。

    她在这个如阳光一般颜色的女人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挺立着,目光敏锐地看着她。

    “你多美呀,你!”她平静地,几乎是带着讥讽地说道。

    “你丈夫来了。”

    “什么丈夫?”朱丽叶叫道。

    老妇人精明地干笑了一声,带着旧时代妇人的嘲弄。

    “难道你没有,一个丈夫,你?”她奚落道。

    “怎么会?哪里?在美国。”朱丽叶说。

    老妇人嗤嗤地冷笑着,扫视着她的脸。

    “根本不在美国。他跟我到这儿了,他会迷路的。”她昂着头,无声地冷笑着。

    这些小路到处长满了高高的青草和鲜花,如同一处人迹罕至的野地。令人奇怪的是,这充满古典意味的原始荒原人们却已经认识了很久。

    朱丽叶若有所思的眼睛看着这西西里女人。

    “噢,很好,”她终于说道,“让他来吧。”

    一股小小的火焰窜上心头,那是怒放的花朵。毕竟他是个男人啊。

    “带他到这儿?现在?”玛丽尼娜问道,她烟灰色的眼睛带着嘲弄盯着朱丽叶的眼睛,笑着。接着又微微耸了耸肩。

    “好吧!既然你希望这样!不过他可是个稀罕人儿!”她张着嘴,无声地冷笑着,然后指着孩子,他正在往小胸脯上堆柠檬。“看这孩子有多漂亮!真是个天使!那事当然会让他开心,可怜的家伙。那我带他来?”

    “带他来。”朱丽叶说。

    老妇人又迅速地爬上了小道,发现莫里斯戴着灰色的毡帽,穿套深灰色的城市派头的西服,手足无措地站在葡萄园里。在灿烂的阳光下,在这古希腊优雅的氛围里,他看上去可怜兮兮,如同发白的、阳光闪耀的斜坡上染上的一滴墨渍。

    “来!”玛丽尼娜对他说,“她就在这下面。”

    接着她敏捷地领着路,跨着大步,穿行在青草间。突然她在坡顶站住了。高高的柠檬树下幽暗深远。

    “你,你从这儿下。”她对他说。他谢过她,向上迅速地扫了一眼。

    他是位40岁的男人,脸刮得干干净净,灰色面皮,很文静,甚至可说很腼腆。他不相信任何人。西西里的这位老妇人打量了他一眼:他不错,她从心里说,不过并不是个男子汉,可怜的家伙。

    “西格诺拉在下面那地方。”玛丽尼娜说,宛如一位命运之神一般在指点着。

    他再一次说道:“谢谢你!谢谢!”说起来流畅连贯。然后他小心地步入小径。玛丽尼娜快乐地窃笑着,扬起下巴,大步朝房子走去。

    莫里斯穿过地中海缠结的青草,低头看着路,因而没注意到妻子。一直到他绕过一个小弯,才发现离她很近了。她一丝不挂,挺直地站在一块突起的岩石旁,浑身闪耀着太阳的光彩,洋溢着温暖生活的气息。她的**好像在挺立着,充满活力地倾听着,大腿看上去是棕色的,而且很敏捷。她心中的子宫像莲花一样盛开着,弥漫在太阳紫色的光线下像一朵巨大的莲花。她因激动而震颤着,全身乏力。一个男人来了。当他战战兢兢走过来时,恰如吸墨水纸上的墨水,她用敏锐而又紧张的目光看着他。

    莫里斯,这可怜的家伙,犹豫着,目光躲开她,别过脸去。

    “嗨,朱莉!”他说道,略有些神经质地干咳一声。“真漂亮!真美!”

    他别过脸向前走着,偷偷朝她瞄几眼。她站在那里,太阳奇特的、光滑的光辉映在晒黑的皮肤上,不知怎的,她好像看起来并不如此显眼地全裸着。是太阳的光辉包裹着她,给她披上了霞衣。

    “嗨,莫里斯!”她说,退缩了一下,阴影笼罩在子宫盛开的花朵上。“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是的,”他说,“是的!我溜得稍微提前了些。”

    接着他又无意识地咳着。他鬼鬼祟祟,故意引起她的惊奇,他们两人站着,相距几码远,彼此一言不发。对他来说,这是位新朱莉,两条晒黑的大腿非常光滑,而不是那个神经兮兮的纽约女人。

    “啊!”他说,“呃——太好了——太好了!你——呃——真漂亮!——孩子在哪儿?”

    潜意识中,在内心深处,他感觉到一种**在躁动,渴望这女人的四肢和阳光缠裹的**:一个女人的**。这是他一生中全新的**,而这刺痛了他。他要转移目标了。

    “他在那儿。”她说,指点着。一个**的顽童,正在树荫下,把掉落的柠檬堆在一起。

    这位古怪的父亲笑了几声,几乎有些嘶哑。

    “啊,是的!他在那儿!这小家伙在那儿!太好了!”他紧张压抑的心灵强烈地跳动起来,牢牢地抓住最后一点表面意识。“嗨,乔尼!”他叫道,听起来声音相当虚弱无力。“嗨,乔尼!”

    孩子抬起头,柠檬从他圆滚滚的胳膊间掉了下来,但没有回应。

    “我们到他那儿去吧。”朱丽叶说着,转身大步朝山下小道走去。阴影不由自主地远离子宫这盛开的花朵,每一片花瓣又在激动地震颤。她丈夫紧随其后,注视着她后腰轻微摆动时,那红润结实的臀部在迅速扭动。他爱慕得有些眼花缭乱了,但同时却又茫然不知所措。他习惯于她是一个人,但这分明不再是个人,而是一个敏捷、充满阳光的身体,没有灵魂,闪动着它的臀部,像一位居于山林水泽的仙女一样在诱惑着凡人。该怎么办?他是个腼腆的商人,穿着深灰色西服,戴着浅灰色帽子,一张老僧入定状的灰色的脸,还有那灰暗的商人心理。他与眼前的情景格格不入,阵阵奇怪的震颤涌过腰部和双腿。他吓坏了,觉得会发出胜利的狂喊,然后扑向那个晒黑了**的女人。

    “他看上去不错,是不是。”他们穿过柠檬树下开满黄色的酢浆草的地方时,朱丽叶说道。

    “啊!——是的!是的!好极了!好极了!——嗨,乔尼!

    认识爸爸吗?认出爸爸了吗,乔尼?”

    他蹲下去,忘了怕裤子起皱,伸出双手。

    “柠檬!”孩子鸟叫般地说。“两个柠檬!”

    “两个柠檬!”父亲应道,“好多柠檬!”

    小孩走了过来,在他爸爸摊开的手上各放了一个柠檬。然后退后看着。

    “两个柠檬!”父亲重复道。“来,乔尼!来向爸爸问好。”

    “爸爸回去!”孩子说。

    “回去?哦——嗯——不是今天。”

    他把孩子抱在怀中。

    “脱衣服!爸爸脱衣服!”孩子说道,快活地蠕动着以躲避父亲的衣服。

    “好吧,儿子,爸爸脱衣服。”

    他脱掉上衣,小心地放在一边,然后看了看裤子的褶皱,把它们掸平了一些,随后蹲下抱住孩子。孩子温暖**的身体贴着他,让他觉得一阵晕眩。**裸的女人低头看着穿着衬衫的男人臂弯里的玫瑰色的幼儿。这孩子摘下他爸爸的帽子。朱丽叶瞧着丈夫柔软花白的头发,纹丝不乱,但却完全彻底地缺少阳光!阴影又笼罩在子宫的花朵之上。当这位父亲跟小孩说话时,他曾很喜欢爸爸,朱丽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吭声。

    “你有什么打算,莫里斯?”她突然问道。

    听见这出其不意的美国口音,他飞快地斜眼看看她。他已经忘记她了。

    “呃——什么,朱莉?”

    “噢,一切!就这个!我不能回东47号。”

    “呃——”他犹豫着,“是的,我想不……至少,不是现在。”

    “永远不!”她粗鲁地打断道,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嗯,——呃——我不知道。”他说。

    “你想你能到这儿来吗?”她发怒地问道。

    “是的!——我可以呆一个月。我想我可以挤出一个月时间。”他犹疑着说。他不知何意地、腼腆地看着她,然后又转过脸。

    她低头看着地上,充满活力的**因为叹息而上挺着,好像会不耐烦地摇落没有阳光的阴影。

    “我不能回去,”她缓慢地说,“这样的太阳下我不能回去。要是你不能来这儿——”

    她语气明了地停下不说了。可这粗鲁、爱攻击人的美国女人的声音已经消失殆尽了,他听见了这肉欲的女人,太阳下成熟的身体的声音。他怀着不断增长的**和逐渐减少的恐惧,不时地扫视着她。

    “是的!”他说。“这种事适合你。你很漂亮,——是的,我想你不能回去。”

    听到这爱抚的声音,她子宫之花不由自主地开始开放,并且,它的花瓣也在激动地震颤着。

    此前他还在梦幻般地想到在纽约公寓里的她,面色苍白、沉默不语,令他烦恼不堪。他与人交往时文雅羞怯,而孩子出生后,她那沉默、可怕的敌意把他吓坏了,他意识到她是我行我素的。女人们就是那样。她们的感情一旦逆转起来,即使对她们自己,也具有可怕的破坏性。跟那样一个女人——情感逆转到甚至对付自己的女人生活在一间房子里是可怕的,真是太可怕了。他觉得在她一连串深深的敌意下自己缩小了。她甚至折磨自己,触到自己的痛处,对孩子也是这样——不,一切还远不止于此。感谢上帝,那个怒气冲冲、魔鬼一样的女人现在好像给太阳晒出去了。

    “可你呢?”她问道。

    “我?噢,我!——我可以继续做生意,然后——呃——来这儿度假——只要你喜欢呆在这儿。你喜欢呆多久就呆多久——”他低着头长时间地看着地面。他非常害怕惹起印象中那个怒气冲冲要报仇雪恨的女人的火气,确实希望她就像他现在看见的这样呆着,像一个光鲜成熟的草莓。女人就像果实。他扫了她一眼,不安的眼睛里有一丝祈求。

    “甚至永远?”她说。

    “嗯——呃——是的,要是你喜欢的话。‘永远’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人们不可能确定日期的。”

    “那我可以做我喜欢做的任何事情喽?”她挑战似地,直视着他的眼睛。面对她那玫瑰般的、令人窒息的**,他显得软弱无力,害怕惹恼她内心里另外那个女人,那个爱攻击人的鬼怪似的、爱报复的美国女人。

    “呃——是的!我想是这样!只要你不要把自己弄得不快乐——或者是孩子。”

    他抬头看着她,神情间带有一种复杂不安的恳求——想到了孩子,但主要是为自己打算。

    “我不会的。”她爽快地答道。

    “是的!”他说,“是的,我想你不会的。”

    大家都不吱声了。村子里的钟急促地叮当响起,那意味着吃午饭的时间到了。

    她穿上一件和服似的皱绸晨衣,然后在腰间系上一条宽宽的绿色腰带,随后给小男孩当头套上一件蓝色的小T恤,他们一起朝房子走去。

    进午餐时,她注意地看着丈夫,那灰暗的城市人的脸,纹丝不乱像是粘合在一起的灰黑的头发,极为刻板的进餐派头,还有吃喝时的极为摩登的架势。他有时从黑黑的睫毛下,偷偷地瞥她几眼。他有一双动物般不安的褐色眼睛,像那种幼年给捕住、并且完全给关起来的动物,疏远,冷淡,根本没有温暖的希望,只是,他的黑眉毛和眼睫毛还算漂亮。她不接纳他,她不了解他。被太阳如此晒烤着的她也看不见他,他全身没有太阳光彩,就像个虚浮的人。

    他们到阳台上去喝咖啡。远处,地里,农民和他的妻子正坐在角豆树下,他们在长得高高的绿色麦田边铺上了一小块白布,两人面对面坐着。还剩有一大块面包——不过他们已经吃完了,坐在那里,杯子里还有葡萄酒。

    这美国人一出现,农民便抬头朝平台望。朱丽叶让她丈夫背对着这一幕。然后她坐了下来,回看着农民,直到她看见他那黑面孔的妻子也转身望着。

    五

    那男人绝望地爱着她。她看见他宽阔、相当短的红脸膛上,一双眼睛直瞪瞪地凝视着她:直到他妻子也转过身来,然后他端起杯子,把酒一口灌进喉咙。这位妻子对阳台上的身影盯了好一会儿。她端庄文雅,相当忧郁,而且年纪肯定比他大。极大的差异就存在于这个相当优越、高傲的40多岁的女人和她35岁左右更无责任感的丈夫之间。这好像是一整代人的差异。“他跟我是一代的,”朱丽叶心想,“而她是跟莫里斯同代的。”朱丽叶还不到30岁。

    这农民穿着白色的棉布裤子、浅灰色的衬衫,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引人注目。他一身干净,充满了健康的光洁。他粗壮宽阔,看起来略矮,可他的肌肉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似乎总是准备着跳起来活动、干活。她甚至看见他跟小孩玩耍时,也是这样。他想要奉献自己,充满激情地想要奉献自己那强有力的肌肉和重重的心跳,他是属于这一类的意大利农民。可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因此他才会等着这女人采取行动,他才会长时间、被动地消耗着**,在附近逗留着,盼望、盼望这女人来找他。但他永远不会试图走向她,永远不会。她得前进一步。他只会在咫尺之间逗留着。

    他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于是扔掉旧草帽,露出圆圆的剪得短短的棕色脑袋,伸出一只棕红色的大手去拿那块大面包,从中间掰掉一块,然后开始鼓胀着两腮大嚼起来。他知道她在看着他。她对他——这激动的不能言喻的动物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以致令他热血沸腾!他在火辣辣的阳光的照射下血液翻滚,而且像中午一样昏头昏脑。他内心极为羞怯,渴望要她,但永远,永远不会走向她。

    有了他,这就好像沐浴在另外一种阳光雨露里,觉得呼吸沉重、身体膨胀、出汗,随后人们便忘记了,就个人而言,他不复存在。这只是一种温暖、富于活力的沐浴——然后就离开它,完全忘却了。之后重新又开始这富有活力的沐浴,如同太阳一样。

    可那样不好!她非常厌倦个人接触,厌倦完事之后跟男人说话。有了那样健康的宝贝,人们后来只会心满意足。她坐在那里时,感觉灵魂从他身上流到自己身上,然后从自己身上再流向他身上。通过他的动作,她知道他感受到她更甚于她对他的感受。这在他们两人的身体里几乎是意识真切的痛苦,可他们每个人只坐在那儿好像是心烦意乱似地,被目光锐利的配偶、占有者盯着。

    朱丽叶心想:为什么我不能走向他!为什么我不能孕育他的孩子?就像给无意识的太阳、无意识的土地孕育孩子一样,孩子就像是果实。——而她子宫的花朵正盛开着。它不在乎什么感情,什么占有,它完全不顾来日如何,只要男人的雨露。可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惧,她不敢!她不敢!要是这男人能找到什么办法就好了!可他不会的。他只会迟疑、等待,无尽渴望地徘徊着,等待她穿越这道沟壑。而她不敢,她不敢这么做。他将继续徘徊迟疑着。

    “你进行日光浴的时候不怕人看见你?”她丈夫问道,转过头看着农民。正想着沟壑的阴郁的妻子,也转而注视着那小屋。这是一场战斗。

    “是啊!不需要担心给看见,你也愿意晒晒吗?你愿意晒日光浴吗?”朱丽叶对他说。

    “嗯——呃——是的!在这里的时候,我想应该晒晒。”

    他眼睛里闪着微光,绝望地显示着渴望品尝这种新果子的勇气,这个有着玫瑰色的成熟**的女人裹在晨衣里斜倚着。她想象着他,苍白萎靡的小城市人的身躯,在阳光下走着,绝望地行使着丈夫的权利。她的意识又渐渐消失。这个陌生的烙上城市印记的个子短小的家伙,一个好公民,但在太阳的裸眼里像是一个罪犯。他会多么厌恨暴露自己啊!她的子宫之花变得晕头眩目,心醉神迷,她知道自己会接受他,知道她会孕育他的孩子。她知道就是为了他,这个灰乎乎的个子矮小的市侩男人,她的子宫才像莲花,像核心黑黑的美丽的紫色银莲花一般怒放着。她知道她不会走向农民: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她不是十分的自由。而且她知道这农民永远不会来找她。他具有土地般固执的消极,会不停地等待,等待着,不时地让她看见自己徘徊在她的视野之内,像动物一样固执地渴慕着。

    她看见了农民涨红的脸上奔涌的血液,感受到他闪亮发光的眼睛给她带来热浪,突然奔涌漫过全身,觉察到为了她他的**在躁动着,为她而震荡。然而她永远不会走向他——她不敢,她不敢,太多的东西,有太多的东西约束着她。她丈夫瘦小苍白的身体,带有城市印记的身体会占有她,他细小发狂的**会在她身体里播种,生下另一个孩子。对此她无能为力,她给束缚在环境这个巨大而固定的轮子上,可宇宙间没有柏修斯① 来砍断这枷锁。

    ① 希腊神话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