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学史料》今年第二期登载了一篇《丁玲谈早年生活二三事》,是一篇录音整
理记录。在这篇谈话中,丁玲谈到一九二三——一九二四年间在上海大学时的一些情况。
其中有一段说:“同学有戴望舒,施蛰存,孔另境,王秋心,王环心等,这些同学对我
们很好,我们则有些傲气。”这寥寥三句话,确是记录了丁玲在上海大学时的姿态。她
不说,我也早就感觉到,不过,在六十年之后,她还自己这样说,可知她的“傲气”,
即使在当时,也是自觉的。
现在我要给这一段话做一个笺释,为丁玲传记作者或文学史家提供一点资料,也为
爱谈文坛轶事者供应谈助。不过,先要交代一下这里所提到的五个同学。戴望舒和我,
因为在一九二八年以后和丁玲还有来往,可以说是丁玲比较熟悉的,孔另境是茅盾的妻
弟,我和望舒都是由另境带路而开始到茅盾家里去走动,但我不记得当时丁玲曾去过茅
盾家里。王秋心、王环心是兄弟二人,江西人。他们在上海大学,比我们高一班,他们
是二年级,我们和丁玲都是一年级。王氏兄弟都做新诗,我们认识他们时,他们已印出
了一本诗集《棠棣之花》,所以他们是上海大学有名的诗人。但他们和丁玲的来往,我
们都不知道。他们离上海大学后,就去参加革命,听说在南昌起义后牺牲了。
在上海大学时,尤其是在青云路的上海大学,我们三人和丁玲及其他四五位女同学
的关系,仅仅限于同堂听课,王氏兄弟则连同堂听课的缘分也没有。丁玲说:“这些同
学待我们很好。”这句话恐怕还是出于礼貌,因为我想不起当时有过什么“很好”的具
体表现。倒是丁玲自己所说“傲气”,我记得当时是有所体会的。
丁玲的“傲气”,大约有两个方面。第一是女大学生的傲气。在一九二三年,大学
兼收女生,还是一种新事物。北京大学早已向女生开放,上海却还没有几个大学男女兼
收。当时男女同学的大学里,每堂上课,总是男生先进教室,从第三排或第四排课桌坐
起,留出最前的两三排让女生坐。待男生坐定后,女生才鱼贯进入教室。她们一般都是
向男同学扫描一眼,然后垂下眼皮,各自就坐,再也不回过头来。
当时我们班上一共只有五六名女生,我们空出两排坐位,每排三个双人课桌,她们
坐满第一排就够了。第二排常是空着。偶然有女同学的朋友也来听课,第二排上就会出
现一二个临时女学生。王剑虹是中文系二年级生,但有时和丁玲一起来听课。
我和望舒坐在第三排,正在丁玲背后,因此同学半年,见到她背影的时候为多。只
有在教师发讲义的时候,把一叠讲义交给第一排的女同学,她们各人取一张,然后交给
背后的男同学。这时,我们才又一次见到丁玲的面相,有时也打个无言的招呼。
此外,我不记得和丁玲还有过课外交往,因为下课之后,男女同学各自走散。丁玲
她们就住在教室楼上,据她的谈话,说是住在亭子间里,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我和望舒
在校外附近租住了一间里弄房屋,不上课也很少到学校里去。
尽管上海大学的学生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