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学史料》今年第二期发表了叶圣陶先生的日记:《在上海的三年》,其中与
我有关的有两段:一九四六年六月三日,记云:“朱经农来,言拟好好办光华大学,邀
余与予同任教,并托余拉施蛰存为国文系主任。余言自己不任大学教师,拉施君则可以
效力,因致书蛰存。”又,七月三十一日记云:“施蛰存来,渠已允就暨南教职,因可
有房子住,光华方面只得辞却。”
这件事,我早已忘却,如果不见圣翁的日记,恐怕永远不会回忆到。现在,圣翁的
日记帮助我回忆起这件事,同时也使我想到这件事一直是一个未解的谜。
我于一九四六年春,从福建三元随江苏学院复员,先在上海家里住了一二个月,访
问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也到开明书店去过,见到叶圣陶、周予同、王伯祥、徐调孚诸
人。随后我就到徐州江苏学院新校舍授课。在徐州,我收到叶圣陶的信,问我下学期的
工作情况。他说,朱经农将出任光华大学校长,正在组织教师班子。希望我去光华当中
文系主任,托他写信征询。我收到圣陶的信后,觉得一时还无法决定。虽然我很想回上
海工作,但江苏学院能否同意,还未可知。因此,我就复信给圣陶,请他转达朱经农,
且待放暑假时回沪再说,好在只有一个多月了。
七月中旬,我回上海遇到刘大杰,才知道他已决定就暨南大学校长李寿雍之聘,任
暨大文学院长。同时才知道江苏学院同事邹文海亦已决定为暨大教务长,周枬为法律系
主任,他们和李寿雍都是旧交,我又知道江苏学院院长戴克光本人也在活动换一个工作,
这样我自己就决定脱离江苏学院,由刘大杰、邹文海的推荐,接受了暨南大学的聘书。
这一决定的主要动力,是因为暨大在辣斐德路(今复兴中路)分配到一座大楼,作为教
师宿舍,我虽家在上海,但老家人口多,挤不下,要想把小家庭分出去。暨大庶务处在
大楼中分配给我二个房间,一西一东,便解决了我的居住问题。因此,我于七月三十一
到开明书店编辑部拜访圣陶,把我的情况告诉他,并请他代我向朱经农道歉。
圣翁日记中所记的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但它始终留下了一个谜,使我不解,我
和朱经农毫无关系,也没有见过,他为什么忽然看中我,要我去当中文系主任?起初我
以为是由于周予同或叶圣陶的推荐,但一问之后,才知并非如此。当时虽然各大学之间
消息灵通,但这件事却没有人说起,这个谜从一九四六年到一九八六年六月,我始终无
法解释,甚至连这件事也早已忘了。
最近,有一个朋友从青海来信告诉我:在新出版的《胡适来往书信逊中有一封信
中提到过我的名字。我和胡适也未曾有过关系,更未尝通信,这部书中怎么会有我的名
字?赶紧去把这部三厚册的《书信逊借来,果然在中卷第64页上看到一封朱经农致胡
适的信,内容是向胡适汇报中国公学情况的。其中有一段云:“文理科学长由党部推荐
李青崖主持,弟以其与君武先生感情素好,又为党部所推重,当可持中庸之态度。不期
其对杨鸿烈兄竟不能相容,其态度之狭隘令人失望。此次文理科教授变动最多,文史系
方面新请教员,大抵为文学研究会中人,如郑振铎、李石岑、孙俍工、施蛰存等,也还
过得去。……其组织最弱者为法科之政治经济系,将来若有问题,必从此系发生,叶秋
原为系主任,已觉平常,教授亦无出色者,学生甚盼一涵回来,然一涵决不肯来……”
我看到这封信,才恍然大悟,解决了一九四六年的谜。原来中国公学的这一件事,
我也早已忘记得一干二净,没有这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