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关于图书馆(1/2)

    昨天,一个曾经做过初中教员的师范学院的新生写给我一封信。她,显然很愉快地

    描写了她的学校生活,一切都满意。但对于图书馆,她却抱怨了。她说,从前做教员的

    时候,可以同时借好几种书,现在却只能借三本了;从前可以自己到书库里去拣书,现

    在却必须凭着目录卡填借书券了。她以为,最坏的是,她所不知道的,然而也许会使她

    发生很大的兴趣,甚至有益于她的知识的书,现在已没有机会发现在她书桌上了。

    是的,我很同情于她的话,并且,我想,一切对于图书馆有感情的大学生,一定也

    同情于这个“新鲜人”对于她的新环境的第一个失望。也许这是她的唯一的失望,但同

    时也将是在她毕业以前永久的失望。从私家藏书楼变成公众图书馆,这不能不说是欧洲

    文明所赐给我们书呆子的一种最好的制度,我们如今还要向它去吹毛求疵,诚然近乎苛

    酷了。但是,我们倘若想到它的严酷的借书条件给予一个正在贪得无厌地吞噬一切书本

    的青年的痛苦是多么严重,则我们的责难似乎也应该是正当的了。

    据我个人的经验,使我发生兴趣的书,当然,同时也必然使我得益的书,几乎是没

    有一本是我蓄意要去找来看的。在某一个机会中,一本向不为我所知道的书落在我手里,

    而使我为它迟睡了二小时或三小时,这是读书人的最大的乐趣,然而一翻目录卡借书的

    大学生是被剥夺了这幸福了。固然,你可以替他设计,让他胡乱挑选一张书目卡填好送

    给管理人,然而这是一种失败多于成功的冒险。因为十个好的书名,常常不能代表九本

    好书的。有许多书,只要你一翻开卷首的叙或目录来,你就可以决定它不是你所愿意看

    的。然而,当一个管理员从书库里把它抽出来交给你以后,你虽然想在二分钟之内就还

    给他,恐怕也有点不好意思吧?在一个违心的情状之下,勉强拖一本明知不会看完——

    或甚至看一二页——的书回到你的书斋里去,这是一日中多么不痛快的事啊!

    一走进图书馆,立刻就找到他的书目卡的人,决不是一个热心的读者。他不过是借

    一本他所知道的,能够从此中获得其研究或参考资料的书而已,当他借到了他所要的书,

    他所需要的也许只是其中的一章,一节,或一句,而决不是全部。因此,我知道他决不

    会把这本书从头到底看完的。反之,倘若是一个在许多书目卡抽屉中胡乱寻找的人,你

    可以知道他今天有了一日或半日的余暇,他正在替自己找一本可以使他不至于虚费此一

    日或半日光阴的书了。对于这样的借书人,倘若管理员愿意允许他自己到书库里去找书,

    我想,他必然会非常感激的。然而,一个守规则的管理员是不会这样慷慨的。

    现在,许多书店老板都知道了买书的人很少是决意要某一本书而光降的了,所以他

    们已不再把他们的商品珍秘地陈列在橱里,而是五花八门地展览在庞大的书摊上了。许

    多青年人围在书摊上,玩弄这一本,翻看那一本,终于他至少会买一本回家去,于是,

    书贾庆祝他的成功了。然而一个图书馆长,倘若你贡献他这个意见,一定会说这必然是

    图书馆的失败。他所注意的常常是办事的秩序,而不是读者的方便。而这恰巧是双方冲

    突得最剧烈的一点。

    其次,我又想到,借书限制册数,也同样是一个苦痛。有些书果然是应当从第一册

    第一章看起,但大多数的书似乎不必这样系统地阅读。全部在三册以上的书,倘若只许

    我借出三册,那似乎就责成我从第一册读到第三册末尾之后,才能更换了。再说,限制

    每次借三册,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现在我们还有每次只准借一册的图书馆呢。说到这

    里,我不禁又想起昆明的翠湖图书馆来了。那里的章程是每次限借一册,每人可以更换

    三次。那就是说每人在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可以从那里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