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赞病(1/2)

    小时候,我也正如一般的学童一样,常常喜欢托病逃学。最普通而容易假装的大概

    总不外乎头痛、腹痛这些玻一生了病,除了可以得到一天堂皇的逃学外,还可以得到

    许多额外的小食。云片糕,半梅,摩尔登糖,这些东西都曾经是我小时候病榻上的恩物。

    不过,这种托病逃学也有一个不利之处,那就是得吃药。母亲常常会从床下的药箱里取

    出一块神曲或午时茶,或到厨房里去切了几片干姜,煎着浓浓的汤来强迫我灌下去,倘

    若我所装的是腹痛病的话,她有时还得着女仆到药铺里去买些皮硝来,给我压在肚子上。

    在这方面,我倒有些畏惮的。所以有好多次,我虽然曾经因为想逃学,想多得一些小食

    而托病,可是却又因为害怕着那些苦汁和冷湿的消食药而取消了我自己的动机。

    在童呆时候是生病时少,托病时多;在弱冠时候,是以为生病尚且可耻,遑论托病,

    到了现在,屏除丝竹入中年,又不幸而撄了淹缠的胃病;一年三百六十日,倒是生病的

    日子多而健康的日子少了。于是,在这样的情形中,我确初次地经验到了生病的几点值

    得礼赞的地方。

    现在不像小时候那样了——也许这是因为我的病就在胃的缘故罢?——我现在生病

    的时候倒不大想吃,我以为卧病在床,第一的愉快是可以妄想。自从踏进社会,为生活

    之故而小心翼翼地捧住着职业以后,人是变得那么地机械,那么地单调,连一点妄想的

    闲空也没有了。然而我的妄想癖是从小就深中着的。惟有在发病的日子,上自父母,下

    至妻子,外及同事都承认我可以抛弃一天的工作,而躺在床上纳福,于是这一天就是我

    的法定的妄想期了。我倚着垫高的枕,抽着烟——我不懂医生为什么不禁止我抽烟呢,

    我想,烟对于我的病一定会有坏处的,然而倘若他真的禁止起我抽烟来,我恐怕未必会

    像依从他别的劝告那样地遵守罢。你如果知道一个耽于妄想的人对于烟的关系如何密切,

    就能够明白了。所以,我现在抽着较好的烟,譬如那“Theyaremild”的“吉士牌”之类

    的东西,至少也是一种消极的治疗法。我看着烟云在空中袅袅地升腾着。我很慨叹于我

    不能像张天翼先生那样地把烟喷成一个个的圆圈儿,让它们在空中滚着。于是我的没端

    倪的思想就会跟着那些烟云漫衍着,消隐着,又显现着。我有许多文章都是从这种病榻

    上的妄想中产生出来的,譬如我的小说《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