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论国家及其未来地位(1/2)

    在加拿大国会的演说

    借此机会,请允许我就国家及其未来地位的问题谈几点看法。

    个人重于国家

    种种迹象表明﹕民族国家的荣誉,作为每个民族的历史顶峰,作为世俗的最高价值──事实上唯一允许为之杀戮或值得为之捐躯的价值──已经过时了。

    几代民主人士的启蒙努力,两次世界大战的可怕经历,《世界人权宣言》的议决采纳,以及我们文明的全面发展,看来正逐渐使人类认识到﹕个人比国家重要得多(A

    human being is more important thana

    State)。

    对国家主权的顶礼膜拜,必将不可避免地溶于一个人人相连的世界──超越国界,通过亿万种环节融合,从贸易、金融、财产直到信息,传递多种多样的普遍观念和文化模式。而且,正是在这个世界上,危及个人即殃及全体(danger

    to some has an immediatebearing on all);在这个世界上,由于许多原因,尤其因为科学技术的极大进展,我们的命运已经融为一体;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我们是否愿意,大家对每件事的发生都负有责任。

    很明显,在这样一个世界上,对自己国家的盲目热爱──一种否认有任何事物高于本国的热爱,一种为本国的任何行动找借口的热爱,一种拒绝任何异于本国事物的热爱──,不可避免地变成危险的时代错误,变成酝酿冲突的温床,最终更成为难以估量的人类痛苦之源。

    我相信,在即将到来的世纪,大多数国家,将由迷信般崇拜和倾注激情的客体,转变为更文明而单纯的行政单位;它们将更少强制性,尤其更通情达理,不过是多层次复合的世俗社会自治组织中的一个层级。这种变化,加上其它的变化,会逐渐地废弃那种不干涉的观念──别国所发生的一切、或衡量那里的人权状况,都与己无关。

    国家职权﹕下放或上交

    谁将接替现在由国家执行的各种功能呢?

    先讲那些激情功能。我认为,它们将开始更均等地分配,或赋予各种形成个人身分的体系,或投入各种实现个人存在的层级。对此,我指的是那些我们理解为自己家园或自然界的各种层次──本家庭、本公司、本村镇、本地区、本专业、本教会或社团,以至本大洲和地球──我们居住的行星。所有这些都构成各种证实自我的环境,如果减弱对本国的依附,就必定会有利于这些其它环境。

    至于国家的实际职责和管辖权,它们只有两种去向﹕下放或上交。

    下放到公民社会的各种机构,国家将其目前执行的许多任务转放下去。上交给各种区域的、跨国的、全球的共同体或组织。这类功能转交已经开始了,在一些领域里走得很远,而在另一些领域里则差些。无论如何都很明显,出于各种原因,发展趋势必定是这条路。

    如果现代民主国家通常由以下特征所定义﹕尊重人权及自由、公民平等、法治和公民社会,那么人类由此而出发的存在方式,或者人类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趋向的存在方式,将很可能基于以下特征而存在﹕对人权的全球性尊重、全球公民平等、全球法治和全球公民社会。

    在多元文化和多极环境中重新定位

    伴随民族国家形成的最大问题之一,就是国家的地理划界,即有关国界的规定。不计其数的因素都在此起作用,包括种族、历史、文化的考量,地质的特点,强权的利益,以及总体的文明程度。

    更大区域或跨国共同体的创立,将不时受到同样问题的困扰。在某种程度上,这个负担将可能正是那些民族国家的遗传,随着它们加入共同体而来。我们应该竭尽全力,确保这个自发的过程将不那么痛苦,不至于像民族国家建立时那样。

    请允许我来向你们举一个例子。加拿大与捷克现在是盟国,都是同一个防卫组织──北大西洋同盟──的成员。这是一个具有重大历史意义进程──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扩展到中欧和东欧国家的结果。这个进程的重要性基于一个事实,它是打破铁幕真正重大的、历史不可逆转的第一步;它是在实质上而非口头上废除被称作《雅尔塔协议》的第一步。

    众所周知,北约扩展远非易事,只是在世界两极分化结束的10年后才成为事实。进步如此困难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俄罗斯联邦方面的反对;他们忧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西方扩展得更靠近俄罗斯,却又不把俄罗斯拥入怀抱。如果暂时不考虑其它动机,这种态度揭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要素﹕不确定性──被称为俄罗斯或东方的世界,何处是起点,何处是终点。当北约以伙伴关系向俄罗斯伸手致意时,它假定存在着两个对等的大实体﹕欧洲—大西洋世界和巨大的欧—亚强权。这两个实体能够而且必须彼此携手与合作──这是全世界的利益所在。不过,双方要做到这点,只有在他们清醒认识自身之时,换句话说,也就是当他们知道何处是各方的起点和终点之时。俄罗斯在其整个历史上都难以清醒,而且明显地将这一难题带入当代世界。在这里,划界的问题已不再与民族国家相关,而与文化和文明的区域或体系有关。是的,俄罗斯与欧洲—大西洋世界,即所谓“西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同样也有着千差万别,正像拉丁美洲、非洲、远东,即当代世界的其它区域或大洲。这些世界各部份彼此有差别的事实,并不意味着某些部份比其它部份更有价值。各方都是平等的,只不过有某种差别而已。可是,差别并非耻辱!另一方面,俄罗斯非常重视将它看作一个重要的实体,一个理应特殊对待的实体,即作为一个全球强权;可是,它又不安于被看作很难成为另外实体一部份的独立实体。

    俄罗斯正在习惯北约的扩展,终有一天它会完全适应。让我们希望,这将不仅体现恩格斯的“认知的必要性”,而且体现一种崭新的更深入的自知之明。正如其它民族必须学会在新的多元文化和多极环境中重新定位一样,俄罗斯也同样必须学会这么做。这不仅意味着,它不能永远用自大或自恋来代替正常的自信;而且还意味着,他必须意识到何处是起点和终点。例如﹕西伯利亚虽大,且具有丰富自然资源,属于俄罗斯;爱沙尼亚虽小,却不属于俄罗斯,而且将永远不会如此。如果爱沙尼亚觉得,它属于北大西洋同盟或欧洲联盟所代表的世界,这种想法必须得到理解和尊重,而不应被看作一种敌意。

    通过这个例子,我想说明以下的论点﹕如果人类要抵御自己正在准备应付的所有危险,21世纪的世界将是一个更为紧密合作的世界。这种基于平等的合作,将在更大的、多半是跨国的、甚至有时将包括整个大洲的实体间进行。为了世界能够如此存在,各个实体、文化或文明体系必须清楚地认识他们自身,理解是什么东西使自己不同于其它,还要接受这样的事实﹕“其它”并非缺陷,而是对全球人类财富的独特贡献。当然,那些相反惯于将自己的“其它”看作是自负理由的实体,也必须同样反省。

    联合国不应只是各国政府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