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28.权力与展现的空间(1/2)

    28.权力与展现的空间

    只要人们以言行的方式聚集在一起,展现的空间就形成了。这一空间因而在时间上早于公共领域所有形式上的组织构造和各种不同的政府形式,即从中可以组织公共领域的各种形式。它的奇特之处在于--和我们手工制品存在的空间不同--虽然它不比促其产生的运动更持久,但它不仅连同人的疏散一起消亡--就像大难临头,一个民族的政治体系即遭毁灭--而且还连同各种活动本身的消失或受阻而走向消亡。人们聚集之地就是公共领域的潜在之所,但这仅仅是潜在的,而非必然的,更非永恒的。文明可能有兴有衰,强大的帝国与伟大的文化也可能在没有外来灾难的情况下渐渐衰败与毁灭--在这些外部原因起作用之前,内部不易被人察觉的,但却是招致灾难的腐化往往就已经出现了--所有这些都归因于公共空间的奇特性,由于公共领域最终依赖于行动和言语,所以它永远不会丧失其潜在的特征。首先破坏、继而毁灭政治共同体的乃是权力的丧失与最终的无能为力。权力不能像武器一样贮存起来以应付紧急状况,它只存在于其实现中。在权力没有得以实现的地方,它也就不存在。历史充满了这样的例子:财富不能补偿权力的丧失。权力只有在行动和言语还未分离的地方,在言语不空洞、行动不粗野的地方,在言词不用来掩饰目的而用来揭示现实、行动不用来侵犯与毁灭而用来建立关系和创造新的现实的地方,才得以实现。

    权力是使公共领域(行者言者之间潜在的展现空间)得以存在的东西。这个词本身--它在希腊语中的同义词是dynamis,就像拉丁语的potentia或德语的Macht(该词源于mbgen和m呛ich,而非Machen)--表明了它"潜在的"特征。正如我们要指出的,权力永远是一种潜在的存在,不像暴力或力量,它们是一种固定的、可度量的、可靠的存在。虽然力量作为个体的自然属性可以被孤立地看待,但权力只有在人们一起行动时才会在人与人之间体现出来,并随着人群的离散而不复存在。正因为这一奇特性--即权力与人只能被实现而不能完全具体化的所有潜能相联--因此,不受物质因素(不管是数量还是手段)制约的程度之高,令人惊讶。一小撮组织严密的人几乎可以无限期地统治疆域辽阔、人数众多的帝国。在历史上,小国穷国胜过强国富国也非鲜见。(大卫和歌利亚的故事只是从比喻意义上说是真实的。少数人的权力可以大于多数人的权力;但在两个人的竞争中,不是权力而是力量决定胜负。此外,还有智慧,即脑力和体力在同等程度上促成了这种竞争的结局。)另一方面,民众反抗强大的统治者可能产生出一种不可抗拒的权力,即使它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会放弃使用武力。称此为"消极的抵抗"显然带有讽刺意味。这是人们曾设想出的一种最积极有效的行动方式,因为它不会受到战争(战争中有赢有输)的还击,它受到的只是大屠杀--在屠杀中即使胜者也遭到了失败,并被战利品所蒙蔽,因为没人能统治死者。

    产生权力的唯一必不可少的物质条件是人们共同生活于一处。只有在人们共同生活的地方(行动的潜能因而木断地展现出来),权力才能同他们一起存在;城市的建立--作为城邦国家,这些城市为西方所有的政治组织提供了一个范式--因而成了权力产生中最重要的物质先决条件。行动转瞬即逝后使人们共处的(今天我们称之为"组织")以及与此同时又能使人们通过共同生活而让生命得以延续的是权力。此外,无论是谁,也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不管他的力量是多么强大,也不管他的理由多么充分--只要他孤立自己,不投身于这种共处之中,那么他就会失去权力,成为无能为力的人。

    如果权力不只是共处生活中体现出的这种潜能,如果它可以像力量一样拥有或者像暴力一样实施(而不是依赖于许多人的愿望和企图达成的木可靠的、暂时的一致意见)的话,那么,人类就可能变得全知全能。权力和行动一样是无限的;在人性及人的自然生存的意义上说,权力同力量一样是不受物质限制的。它的唯一的限制就是其他人的存在,但这种限制不是偶然的,因为人的权力同人类最初的多重性是相一致的。基于同样的理由,权力不受削弱,也可以被分割;互相制约与平衡的权力的彼此作用甚至更易于产生更多的权力,只要这种相互作用存在,并至少不导致僵局出现。相反,力量是不可分割的,虽然它也可受到他人的制约与平衡,但这里多重性的相互作用意味着个体的力量受到明确的限制--这种限制是有限度的,而且也会被多数人的潜在权力所控制。把生产物品必需的力量等同于行动不可或缺的权力,只有在把它当作神的非凡天性时才是可以想像的。因此,在多神论看来,全知全能绝不是神的特征,不管神的力量如何优于人的力量。相反,对全知全能的渴望总是意味着多重性的丧失,除了乌托邦式的hurls。

    在人类生活的状况下,唯一可以替代权力的不是力量--它在权力面前无能为力--而是暴力,只要一个人可以用它来反对同伙,一个人或少数人还可以通过获得暴力的手段来垄断力量。但是,尽管暴力能够摧毁权力,它却决不能取代权力。从这当中产生了绝非不常见的暴力与权力虚无(一系列的)相结合的政治联合体。激烈壮观然而却以完全无效的方式消耗自己的虚弱的暴力,它们既未留下丰碑,也未留下放事,也不足以载入史册。在历史经验与传统理论中,这种联合体(即使人们不这样看)因港主政治而著名。对这种政体的经久的恐惧不完全是由它的残暴引起的--正如众多仁慈的磨主和开明的暴君所表明的那样,残暴不是其不可避免的特征--而是由它谴责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无能和无效引起的。

    据我所知,更重要的发现是由孟德斯鸠作出的,他是认真研究政体问题的最后一位政治思想家。孟德斯鸠意识到,港主政治的显著特征是它建立在孤立之上--君主孤立于臣民、臣民由于相互间的恐惧和猜疑而彼此孤立--因此,磨主政治不是诸种政府形式中的一种,它同人类基本的多样性状况相抵触。这种多样性状况意味着言行不分离,它是所有政治组织形式的先决条件。借主政治不仅能够在公共领域的某一特定部分,而且能够在整个领域防止权力扩张。换言之,它像其他政治体系产生权力那样自然地产生无能。这在孟德斯鸠的阐释中使得有必要在政治体系理论中赋予磨主政治一个特殊的位置:它不可能独自确立一种足够的权力,以在展现的空间(即公共领域中)长存;相反,它一经形成,就孕育了毁灭自身的种子。

    令人奇怪的是,暴力摧毁权力要比它摧毁力量来得容易。虽然潜主政体总的特征在于臣民的无能,他们丧失了一起言、一起行的人的能力,但是软弱无能并非其必然的特征。相反,如果统治者"仁慈",使其臣民摆脱孤立状态的话,那么在这种环境下,手工制作与艺术便会兴旺发达。另一方面,力量(自然赋予每一个体的、不能与他人共享的礼物)能比对付权力--不管从历史上来说是通过勇敢地认同战争与死亡,还是从禁欲的角度来说是通过以自给自足与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