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67 倔强的山民(1/2)

    67 倔强的山民

    海浪有气无力地漫上岸边的岩石,又挟着卵石和小小的粉红色的双壳贝缓缓地退回海中。一队队骑着矮小的长鬃战马的鞑靼百户来到海边。战马走到水边,尝了尝海水,喷了喷鼻子,却调转头去。传来一阵阵口令吆喝声。每队百户分作两半,各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每支小队前面打着一个黑色三角形的汗旗,旗子插在柔软的竹制矛柄上。

    山冈后面又走来一队骑兵。骑着花马的旗手举着拔都汗本人的旌旗:黄绸子做成的五角旗,上面有一个白隼双爪抓着黑鸦的图案。旗子上系着九只马尾,随着一阵清新的海风飘荡着。

    最引人注目的是拔都汗胯下的那匹乳白色的骏马。它黑黑的眼睛灵活而有生气,经过长途跋涉躯干虽然消瘦,但是行动依旧轻盈如飞,细长的四腿迈着敏捷的步履。拔都汗勒马停在布满贝壳的湿润的海岸边。他拽住缰绳,向碧绿色的远处伫望了片刻。

    “那是什么船?”他指着远处问道。

    阿布德·拉赫曼骑着一匹装饰漂亮的马扎尔枣红马来到他跟前。这位脸色被阳光晒得黝黑、身穿耀眼的甲胄、头戴银色头盔的年轻使者手搭凉棚,眯起双眼向前方望去。

    “我想……”

    “现在不是你想的时候,”拔都汗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现在须要的是你准确地知道一切。”

    速不台—把阿秃儿骑着一匹体格高大的黄毛黑鬃马从另一侧走过来。这位年迈的统帅一手握住马缰,另一手抚摸着马颈,回答道:

    “你瞧,赛音汗,我的这匹老马也不想饮这海水。况且这还不是最后的海洋,这只是一个海湾,马扎尔国王贝拉就是从这里带着他那批残兵败将逃开我们的手而躲到船上去的。叛徒贝拉,你别徒劳了!你逃不出我们的长矛!”

    “国王贝拉躲在这些船上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是被俘的人告诉我的。他们发誓说,贝拉和他的随从们就躲在这些船上,正等待顺风呢。”

    “我想亲自跟俘虏交谈。”

    “马上就可以办到,我伟大的汗,俘虏立即就带到。”

    速不台拨转马头,扬了扬鞭子,黄毛黑鬃马便一溜小跑顺来路跑回去。

    拔都汗的随从们站在山冈阳坡上,一边互相开着玩笑,一边向前方望去。在碧绿色的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挂帆待风的大船,宛若一群白色的天鹅在嬉戏。微波荡漾的海水,泛着金色的阳光。

    拔都汗的随从中有他的儿子——那个常年生病的撒里答,他的长兄斡鲁朵和弟弟别尔哥,还有修史人哈吉·拉希姆和几名万户长。仆人们牵着备用马和驮着驮子的骡子,停在道旁。一支又一支鞑靼骑兵陆续赶来。大家都急切地凝视着眼前这日夜盼望的碧绿色的大海。海岸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某种新的变化,意味着进攻“日落之国”和分享新的战利品和财富的更幸福时刻的来临。

    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和号叫声。几名鞑靼骑兵吆赶着二十来个俘虏向这里走来。俘虏们遍体鳞伤,衣着褴褛。他们上身穿着无袖羊皮袄,皮袄上绣着五色图案;下身穿着肥大的灯笼裤,脚腕上用皮绳系着;脚上穿着雪橇式的皮鞋。披到肩部的乌黑长发蓬乱不堪,双手被缚在身后,白衬衫被撕破——所有这些都是顽强反抗留下的痕迹。现在,血还不住地从伤口中流出。

    一些人步履艰难,趔趔趄趄,看来已经不免一死了;另一些人还支撑着向前走。蒙古人一边咒骂着,一边无情地用皮鞭抽打着他们。

    速不台骑马走在最后,督促着士兵往前赶。这位副统帅后面是虔诚者杜达。他骑着一头鼠灰色老驴,不停地用鞋跟磕着驴肚,尽力加快速度。

    来到海边,蒙古士兵让俘虏们排好队。俘虏中有一半人立即跌坐在地上,就像中了毒箭的野兽一般,眼神发直,呆呆地望着旁边。

    拔都汗看到俘虏带来了,便走过去。有个蒙古士兵又朝坐在地上的俘虏们挥起皮鞭:

    “你们这些僵尸,连站在眼前的这位骑白马的人也不认识吗?他就是主宰世界的人。”

    坐在地上的俘虏们躲闪着,极力想避开皮鞭的抽击。拔都汗举起手来,将士兵拦住:

    “算了吧!”

    “你们是些什么人,胆敢不投降,胆敢对抗世界征服者?”速不台—把阿秃儿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这时,红胡子杜达骑着毛驴赶来说,他懂二十二种语言,可以询问他们。于是,他用一种鞑靼人袒懂的语言说起话来。俘虏们马上活跃起来,连坐在地上的人也敢于大喊大叫,仿佛在咒骂什么。

    “阿门!”杜达打断他们的喊叫,转过头来对速不台—把阿秃儿说。“这些人属于同一个斯拉夫山民部落。他们住在山顶上类似要塞似的村寨里,在作战中能一口气打到底,而从来没有被生擒活捉过,因此很有些自豪感。”

    “那么,你们是如何把他们活捉住的?”拔都汗问。

    一个随从回答:

    “我们得到要带俘虏来的命令之后,就向这些人撒出套马索,把他们从山上拖下来,然后捆绑起来。”

    “你问问他们,我的大军多得像天上的乌云,他们的人数却少得可怜,为什么他们还要反抗呢?”

    杜达从驴背上跳下地,跟俘虏们交谈起来。

    一开始,俘虏们一窝蜂喊着叫着;后来,杜达说服他们,要他们请一个人出来回答。于是,一个身材匀称、脸上受伤而浮肿、嘴角撕裂而淌血的青年人开始激动地叙述起来。

    “他在说些什么?”拔都汗问。

    “他是离这里不远的那个高山山隘一个村寨里的放牧人。现在,那里依然在进行着战斗。瞧,一团团烟云正从被烧毁的房子上升起。他说,他们以开垦种植岩石间的小片土地为生。他说,他们并没有妨害任何人的生活。他说,他们的居住地离大道很远。他说,除了他们,任何人也不会在这么高的悬崖上种植燕麦和小麦。他还说,他们除了这些山崖和可怜巴巴的茅屋,再也没有别的住处和幸福了。”

    “告诉他们,我一贯赞赏勇敢的劳动者,如果他们愿意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