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4 死亡之翼(2/2)

你的女仆哪里去了,你的宫人和奴隶哪里去了,你的卫队又哪里去了?”

    “我带着随从和卫队乘船离开鲁姆。我的未婚夫是谷儿只③王子,他说好在半路上迎接我,然后陪我到他的国家。后来,我乘的船只被风暴摧毁,我幸运地受到了圣母的保护。我抓住一截折断的桅杆,得救了,结果被浪涛冲上海岸。在那里,我被粗野如兽的库尔德人抓住,带回家去。不过,我的主人不想收留我,因为我是公主,不想干粗活。我既敢撕咬他们,又不怕皮鞭抽打。库尔德人把我带到宽田吉思海岸边的喀山城。后来,我从那里脱身,跟阿拉伯使者阿布德·拉赫曼一起乘船来到这里。现在,这位使者也将来到你的汗帐中。”

    “你懂些什么知识?”

    “我懂隐含奥秘的哲人之书。我懂吉波克拉特④关于人体生病及其治疗方法的学问……”

    斡鲁朵汗将皮帽往后脑勺上推了推,又将手掌支在耳朵上,想听得更清晰一些。不过,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却拿不定主意。这个鲁姆公主能够相信吗?……他朝达芙妮瞅了一眼,又一次碰上了她那绿色的一眨不眨的眼睛中闪动着的炯炯目光。

    “扎,扎!你打算怎么办呢?”

    “人们的粗暴无礼已经使我感到厌倦了。我要求对待我应当像对待公主那样体面。只有这样,我才答应留下来,留在伟大的鞑靼统帅的宫中。我可以为病人治病,为伤员疗伤……我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我会揭示过去的奥秘,也会拉开未来的帷幕。”

    “这对我们来说,太需要了,太需要了!”斡鲁朵汗赞许地点点头。他对阿拉普沙下令:“这个大有用处的女人就留在这里。”想了想,又补充道:“她要住在离我帐子不远的地方。”

    病人动了一动,发出一声呻吟。

    斡鲁朵汗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红胡子阿拉伯医生:

    “你也会看病吗?”

    “迄今为止,除了死人之外,任何病人我都可以看好。”

    “要能看好病人,我就重重赏你;要是病人死了,我就把你插在木桩子上,活活用火烧死。看病!开始吧!”

    红胡子巫医小心翼翼地爬到静卧着的拔都汗身旁。尤勒杜兹哈敦颤抖了一下,随时准备挺身保护病人。斡鲁朵汗也从刀鞘中拔出明晃晃的匕首,凑过来。

    阿拉伯巫医用手触了触拔都汗那长满乱发的囟门,又拿起大汗削瘦的手看了看——这只有气无力而青筋裸露的手,不久前还牢牢地驾驭过整个鞑靼大军。

    巫医摇了摇头。他把耳朵贴到病人龇露的牙齿上,又听了听心脏跳动的情况,然后急忙抬起头来。接着他又低下头来听了听,最后脸色忧郁,浑身颤抖起来。

    “我不敢治了!”他喃喃道。

    “不得抗拒!继续看病!”斡鲁朵汗声音嘶哑,呼吸急促,用匕首刃比着巫医的肩膀喝令道。

    “我不敢治了,已经……我不敢治了……我没有达伍德之子——哲人素赖曼那包治百病的药水,——请允许我敬祝大汗平安吧!”

    达芙妮高声说道:

    “拜占廷公主达芙妮斗胆为汗治病!我懂得这种令人害怕的病症。得了这种病,病人脸上就会泛出一种金黄颜色。这种病叫做‘金色疟疾’。”

    “他不是一个智慧的医生,而是一条懦弱的蛆虫!”斡鲁朵汗气呼呼地咕哝道,“鲁姆公主,请你动手治病吧。但是,你要明白,如果大汗死去,我要用你的血浇洒他墓前的篝火;如果我的弟弟康复了,你会得到九九之礼和一群上好的牝马。”

    “还有自由?”

    斡鲁朵略想片刻,补充道:

    “我向永恒苍天九次起誓,你还可以得到自由。”

    一丝神秘的微笑从希腊女子脸上掠过。达芙妮轻盈地站起身来,将背在身后的毯兜拉到前面,从里面取出一个银盒子。她打开盒子,拿出九颗深颜色的球状物,攥在手里,走到病人身旁,跪下来。她用温柔、纤细的手指将拔都汗又黑又硬的辫子撩开,轻轻地触了触他那紧闭着的眼皮……然后,迅速转过身来对斡鲁朵汗说道:

    “现在必须马上动手治疗!死亡正在袭来!让这个红胡子巫医也帮帮我的忙。”

    红胡子巫医摇着双手:

    “不成!你想治,就自己治好了!”他抬眼向空中望去,用一种莫名其妙的语言念起咒来。

    斡鲁朵一只手扬起匕首,另一只手揪住巫医的红胡子,威严地喝道:

    “动手帮忙,你这个红毛狐狸!”

    巫医不敢再吭声了,他急忙向希腊女子爬去。他仔细地审视着她手里的球状物:

    “这是什么东西?”

    “你难道不知道吗?”达芙妮冷笑一声,拉长声音反问道。

    “看样子像是肉豆蔻果……不过每只果上又画着一只哲人素赖曼的眼睛。这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你说对了。现在请你按我的吩咐办:先用铜钵把这些果实炒熟,再把它们捣成粉末,然后在钵里加水调匀。让病人分三次喝下:现在一次,午后一次,晚上一次。我是皇室闺秀,不屑去干这种粗活,这种活只能由你们这些奴仆医生去干。不过,我将坐在病人旁边,一直守护等待下去。大汗很快就会康复起来,重新跨上战马。”

    达芙妮盘起腿,坐在尤勒杜兹哈敦旁边,双手扶膝,垂眉静息起来。

    巫医动手干起来。九颗干果在加了热的铜钵中噼啪作响,而后被放在铜研钵中研成粉末,再倒进加了水的铜钵中。一只骨制小勺在药汤中搅了许久许久。

    “这药汤你得亲口先尝!”斡鲁朵汗用嘶哑的声音粗暴地说道。

    “你也得亲口尝尝,跟我一起尝!”达芙妮用歌唱般的声音徐徐说道。

    巫医从铜钵中倒了一点药汤让希腊女子喝下去,然后,又喘息着让斡鲁朵汗喝了一点。斡鲁朵汗咽了一口,叫道:

    “好苦哇!”

    巫医走到一动不动地躺着的拔都汗身旁,俯下身来,扳过他那失去生气的头。只见汗双目半闭,目光凝滞。医生忙乱了半天,才撬开拔都汗紧咬的牙关。达芙妮将药汤灌进汗的口中,没有灌进去的药流了他满脸。

    所有在场的人都紧盯着拔都汗严峻的面孔,期待着。

    达芙妮蛮有把握地说:

    “现在他须要睡觉,大汗遨游九霄的灵魂将重归他的身体……”

    希腊女子那绿色的眼睛闪着神秘莫测、富有魔力的目光。她看了一眼斡鲁朵汗,舒了一口气,重新敛目静息起来。

    斡鲁朵汗恢复了常态,整了整腰带,将闪闪发亮的匕首收回刀鞘。

    突然,从帐子外面传来一片女人的哭诉声和号啕声。

    “哎呀,糟糕!太糟糕了!”斡鲁朵汗双手抱住脑袋,哼哼道,“大汗的美妃,那些‘世界装饰物’们来了!她们又是哀叫,又是哭泣,非得把我弟弟再一次折腾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