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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蘅芜苑寻踪抒愁怀 潇湘馆咏竹赋佳句(1/2)

    话说荣国府里前前后后热闹了几天。秋菱因久病初愈,没能随宝钗等过来,心里急得了不得。可巧宝钗回来了,秋菱忙问:“可曾到蘅芜苑去过?”宝钗道:“你如今病了,倒多愁善感起来。我原说也去瞧瞧的,见云姑娘跳舞,便没去成。”因把史湘云学舞之事说了一遍。

    秋菱道:“这倒还罢了,我只想念着姑娘住过的屋子,如今到底是什么样儿呢?再说也想去看看林姑娘,再听听她讲诗,便是死,也值得了。”说完,眼圈儿一红,低头拭起泪来。宝钗笑道:“你的病已一天好似一天,何苦又好端端伤心起来。你若想那园子时,就进去散散也使得的。闷了去听林姑娘讲讲诗,也能解解烦愁。只是天怪冷的,若去时添一件大毛衣服,再弄出病来,可不是玩的了。”秋菱一一答应着。

    次日一早起来,秋菱便忙着打扮好了,回了薛姨妈和宝钗,便进园子。

    虽说已是寒冬季节,园子里几处腊梅已傲雪凌霜,迎风开放,真是好一派雪地景色。秋菱许久不进园子,如今看到这满眼皆白的宽阔园林,心里顿觉一阵清爽。心想:比起我们那边,这里可算是一片干净土地了。观望了好一会子,方走到蘅芜苑。

    只见往日那绕柱垂檐,盘阶萦砌的藤萝、薜荔、蘅芜、杜若、紫芸、青芷,皆枯干摇落,那枯萎的藤萝挂满积雪,宛如银蛇盘曲,素练飞舞一般。

    秋菱站着看了一会。

    看屋子的婆子见了笑说道:“什么风把姑娘吹来的?外头热闹的地方不去,偏跑到这冷清清的地方来。”秋菱道:“我原是想找个清静地方歇会子,不知不觉就走到宝姑娘原来住的地方了。”婆子道:“还不快进屋去,外面冷呢,里屋生子火。原是我们取暖用的,姑娘不嫌,且去暖一会儿。”秋菱道:“我倒想自个儿走走,你忙你的去吧,别为我瞎张罗,”婆子道:“既这么样,姑娘替我照看一会,我去去就来的。”秋菱道:“你去吧,这里有我呢!”那婆子欢天喜地走出去了。秋菱大声叫道:“妈妈早点儿回来,找过会子还要看林姑娘去。”婆子大声答应着去了。

    秋菱沿超手游廊走了一遭。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栅,绿窗油壁,尽皆依旧。想到原和宝钗住在这里,以后过去了,哪天不来这里走几遭儿。或向宝钗请教,学做诗歌,或同莺儿一起打络子、摘相思子、珊瑚豆儿……如今这日子再也盼不来了。秋菱一会子想到自己凄凉的身世,从小儿没个姓儿名儿的,被卖到薛家服侍了薛蟠,虽说为人粗俗,倒也能体恤抚爱。再说姑娘、太大又是最体下情的,自以为得了依靠。谁知娶了这位太岁奶奶,连太太、姑娘还不放在眼里,自己哪能不受煎熬呢!真实是一片奸心不得好报,反被视如眼中钉一般。如今得下这病,三日好了,两日歹了,竟不能好起来,将来还不知怎么样呢!固痴痴呆呆地走一会,站一会,看一会,笑一会。好在看屋子的妈妈们都赶热闹去了。秋菱独个儿倒觉自由自在,在玲珑插天的山石跟前站了许久,方进宝钗住的屋子。

    只见屋内几案依旧,床帐犹全。秋菱坐在床上,泪珠儿似走珠一般。见几案上犹有书砚纸笔,便提起笔来做了一首诗厂一时,那婆子已回来了,秋菱收拾过诗稿方出蘅芜苑,慢慢往潇湘馆走紫鹃见她来了,连忙迎子去,道:“听说你病了,今日怎么出来的了”秋菱道:“我睡里梦里总忘不了林姑娘教我写诗那些日子。若再能听林姑娘讲讲诗,便是死也瞑目了。”紫鹃道:“这是从伺说起,满嘴里死呀活的,你还年轻呢,史大姑娘也住咱们这儿,方才还和姑娘讲诗来着,你来了正好。”便回道:“秋菱来了。”

    史湘云一听已迎出来,见秋菱瘦了许多,忙拉着她走进屋子,黛玉早站了起来。秋菱眼圈儿一红,忙向黛玉请安问好,黛玉道;“几个月不见,你竟瘦了许多。”秋菱怕增添黛玉烦恼,强作欢笑答道:“我如今已大好了,只是心里常惦着姑娘。原来云姑娘也住这里的,可见我来得是时候了。”湘云道:“刚才我们还提到你来着,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你到底已成诗翁了。”秋菱道:“不过跟姑娘们学学,胡诌几句罢了,方才我去蘅芜苑,想到咱们姑娘住着时的光景,也胡乱写了一首诗。二位姑娘瞧瞧,使得使不得?”湘云忙接了念道;寻踪访迹到园门,暗恨闲抛泪有痕。

    好鸟不啼池北树,严霜偏浸草南根。

    紫藤体弱何堪雪,杜若身轻岂有魂!

    犹剩伤心一凹墨,为依啼泣到黄昏。

    黛玉一听竟是呆了。湘云叹息着道:“这诗不像你做的,倒像林姑娘做的,可真是林姑娘教出来的了。”黛玉道:“你为何也发此哀音?平时何不多读陶彭泽、李太白、苏东坡的诗呢?那陶彭泽乐道安贫、恬静闲适;李太白飘逸旷达,竟不把功名利禄放在眼里;苏东坡虽壮志未酬,谪居岭南,尚吟咏‘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呢!好歹心里放宽松些,万事便不觉怎么样了。”

    可巧雪雁在一旁翻画儿,听了黛玉的话,噗嗤一声笑了。黛玉道:“傻丫头,你笑什么?”雪雁道:“我笑姑娘会劝别人,倒不会劝自己了。若姑娘平时也看开些,那病还愁不会好么?”黛玉叹道:“我已是久病成疾的了。秋菱姑娘不过怄一会子闲气,一时郁结在胸,排解不开,若想开了去,自然好起来的。哪里能同我相比呢?”秋菱道:“姑娘教的,我都记下了。只怕冤家路狭,想解开也不能呢!”湘云笑道:“什么路狭路宽的,横竖我行我素便罢了。切莫学林姑娘一天到晚悲悲戚戚,愁眉苦脸的样子,便不会美人灯似的,风吹吹就倒了。”

    黛玉一听,便要来抓湘云,笑骂道;“看我今天撕不撕你的嘴,这促狭鬼再不会有好话儿的,满嘴里混说一些什么!”湘云一边笑,一边躲到秋菱身后,说道:“我劝你不用愁眉苦脸,原本为你好来着。你不谢我,反而捉弄起我来,叫我怎么样呢!”黛玉道:“看你还强嘴呢,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因上前拉住湘云,用手隔肢她的肋窝。谁知黛玉体弱,反被湘云按在椅上,也用手捏她的细腰,笑得黛玉喘不过气来。

    恰好宝玉来了,见是如此,早已乐上心头。忙上前拉起黛玉,按住湘云,两个都不断用手膈肢她的腰、胁,笑得湘云乱喊乱骂道:“哥哥、嫂嫂欺负妹子,我找老太太、太太评理去。”黛玉一听,更加用劲捏她。湘云求饶道:“好姐姐,妹子年轻不懂事,饶了我这一遭儿吧!”

    秋菱见他们如此好玩,竟将心事忘却,笑得流出眼泪。听湘云这一说,忙劝说道:“云姑娘已求饶了,且罚罚她吧。林姑娘才好了些,没的又累出病来。”黛玉听湘云求饶,方住了手。宝玉也站了起来,瞅着湘云笑。

    黛玉道:“今儿算便宜了你,只是这罚可是要认的。”湘云边理头发边笑道:“你两个欺负我一个,这罚,可该罚你两个才是。”秋菱道:“这原星云姑娘惹出来的,第一个当受罚的该是云姑娘。”湘云笑道:“明儿我也收一个徒弟,也好有人帮助说话儿。”黛玉道:“你到底认罚呢还是不认?若不认时,我还又膈肢。”湘云道:“怎么个罚法?”秋菱道:”罚做一首诗如何?”宝玉道:“最好,”湘云道;“就依你们,只是以什么为题呢?”宝玉一想,道;“就以前面的几竽竹子为题。你看它,值此寒冬季节,仍青葱苍翠,咱们就吟咏一下它,如何?”湘云道:“限何韵呢?”黛玉道;“依我说秋菱姑娘背一首诗,诗是何韵就依何韵。”宝玉道:“甚好,就请秋菱背吧。”秋菱信口背道:“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皆自爱,今人多不弹。”黛玉不等背完,忙阻拦遭:“快打回去,这十四寒的韵太宽了些,另背一首吧!”秋菱笑道:“我再背来。”湘云道;“既说以背第一首诗的韵为韵,现已背了,要改也不能的。”黛玉道:“既如此,就依你吧,只是便宜了你。那曹子建七步便能成诗,如今限你二十步做一首五绝,何如?”湘云笑道:“何劳二十步,若说五绝,我如今已经有了。”黛玉道:“咱们说了这会子话,云丫头那里自然已经有了。且念出来咱们听听,若不好时,还得再罚。”湘云念道:

    叶绿经霜净,风寒倍觉闲。

    满庭深浅色,只看几篙竿。

    黛玉道:“十四寒的韵,用到十五删去了。”湘云道:“这原是可通的,”黛玉道:“也还罢了。后面的两句,难为你想得出来。”宝玉道:“风寒倍觉闲。也不错的,把几竿翠竹不畏寒风的高风亮节写出来了。”秋菱道:“方才云姑娘还说:宝二爷、林姑娘两个对付她一个,依我看,也该各罚一首才是。”湘云笑道:“阿弥陀佛。这才真真的是公道话,林丫头还不快七步成诗么!”黛玉一想,信口念道:

    叶叶含由恨,枝枝拂画楼。

    斑斑皆是泪,抛洒永无休。

    秋菱道:“这诗听起来倒挺上口的。还是林姑娘好功力,出口就能做出好诗来。”黛玉道;“什么好诗,信口胡诌罢了。”湘云道:“虽说信口道来,到底出语天然。音韵铿锵1皆婉,好固然是好的,只是过于悲伤些,岂未限韵,算是便宜了你。”

    宝玉一听黛玉的诗几乎堕泪,一时竟默默无语。待到秋菱要他做诗方醒悟过来,道:“两位妹妹已做了好的,我哪里还有什么诗呢!”秋菱道:“这是受罚,都要做的。”湘云道:“还依限我的韵敝,若不做时,便罚你三天内不许来见我们。”宝玉吓得,忙站起来作揖说道:“好妹妹,任你怎么罚都行,只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你可怎么忍心呢!”湘云道:“既如此,还不快快吟来。”宝玉沉吟了一会,方道:“我也有了。只是赶不上:二位妹妹的,且念出来请教如何?”湘云道:“快念吧,一首小诗,竟这么婆婆妈妈起来,平时还说嘴呢!”宝玉道:“我做的是一首七绝,好么?”湘云笑道:“有什么不好的,你且念出来再说。”宝玉方念道:

    亭亭伫立几千竿,翠袖佳人倚暮寒。

    别有幽思谁解得,潇湘琴韵共珊珊。

    秋菱道:“好,翠袖蝉娟比得倒新颖,造意全切合这里景象。三首都是好的,竟不落俗套,各有不同的意思。”宝玉道:“你这一评,显出了诗翁本色,也该做一首才是。”秋菱道:“我先前已经做了,如今,就免了吧。”

    大家说说笑笑又评论了一会。湘云和黛玉的头发都散乱了,紫鹃、秋菱都来帮着梳头。宝玉出去子,一时摘来两枝珠砂红梅,分别给黛玉、湘云插于鬓角,又端详了一会子,方说道:“你两个对着镜子瞧瞧,插上这花儿好不好?”湘云仔细端详,有了这花,不仅面庞生春,平增喜色,且阵阵香气袭鼻,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对着镜子笑了起来。黛玉却不愿戴,将它折下来,插于几案上一个小乌泥窑瓷凸花小瓶内。

    宝玉瞧见了,轻轻叹息道:“这枝小花儿,原本供你鬓边插戴的。你要供瓶时,我再摘去。何苦来,竟从鬓边取下来?”黛玉叹道:“我这头常要闹病的,没的糟蹋了好花儿!不如供它在瓶里,多看些时日,岂不更好?”

    湘云一听,“嗤”的一声笑道:“你也太小器了些,一枝花儿能值几何?就这样爱惜起它来。如今你的病方才好些,脸儿还白得没丝儿血色,我今日偏替你插上它,也压压你的病气儿。”

    黛玉听说替她压病气儿,也不勉强推辞,任湘云替她插上,对着镜子一瞧,果然增添了喜色,不觉摇头叹息道:“我这病原是生下来就得下的,岂是花儿能压住的么!只怕今日压它,过不了几日又犯病了。故我生来就没你这样好情致儿。”湘云道:“原要自己解得开些,切莫成日间往病里头想,自然一天天好起来。”黛玉不觉以手拭泪,摇着头儿,只见宝玉又摘得一枝红梅进来,湘云一见,拍手叫喊道:“好香!好艳丽的花儿!”

    宝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