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神谱(1/2)

    认为《红楼梦》并非是单单对儒学的批判,这是完全有道理的。儒学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所以甚至很难说,什么是儒学,儒学是什么。

    孔子提到了一些范畴,如“仁”,“礼”等等。但是大家看到,孔子没有给出这些举足轻重的范畴的定义。儒家弟子历来相信孔子是“至圣先师”,千古不二出的大圣人。诸如亚里士多德、黑格尔和马克思这些人就是给他老人家提鞋也不配。正因为如此,儒学的不清晰,弄不明白也就不是孔子的责任了,这是后人智力发育不全的缘故。儒家弟子,其中往往有一两个比较天真的试图把儒家学说解释得明确一些。这就是混乱的原因。

    韩非不无讽刺地说,自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分为三。这就是说,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道理好讲了,大家各执一词,为了自身的实际利益彼此攻击。这些家伙就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显学”。

    所谓“显学”的争论和其存在的历史一样久远。一会这么说,一会又那样说,没有更多的道理好讲,最后就归结到和学说本身没有关系的其它方面,如是否能够得到统治者的欢心。例如孟子在明朝就不被看好。朱元璋非常讨厌孟子。[12]究其原因,大概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的话。

    孟子的主要敌人,墨子本来也是儒家。只不过在儒家内部斗争中走得太远,以至于独自成立了一个派别。应该说,在墨子那里,孔子的痕迹还是比较明显的。例如这两个人都反对多说话,主张务实等等。孟子虽然是孔子最杰出的继承者,但偏偏他最喜欢高谈阔论。据说“墨辩”也非常有名。但是不是就把孟子难为住了呢?孟子得意洋洋地说,他已经把杨墨学说象驱逐洪水猛兽一样永远地埋葬了。那么当朱元璋像驱逐洪水猛兽一样把孟子驱逐之后,是不是就意味着墨子在某种程度的复活呢?

    如果比较深入地讨论一下儒学的发展就可以看到,宋、明理学的确已经离开孟子很远了。儒家的情况就是这样。除了孔子之外,它的偶像不断地发生变化。比较明显的例子是唐朝的韩愈。这个人一直以捍卫“名教正统”自居,排斥佛教。但是理学却并不排斥道教和佛教。相反,理学奠基人朱子认为,佛老之说过于高远,不如理学“经济适时”。可见,理学家把儒学当作佛老的“大众普及版本”来对待。

    理学其实已经背离了孔孟所鼓吹的“中庸之道”。这是理学的一个重要的特点。佛老哲学构成了理学的真实的哲学基础。而儒学,历来都是以所谓“圣人”的言行作为标准,缺乏说服力。关于这个弱点,理学时代的人们也都知道。贾宝玉干脆认为这些东西纯属虚构。

    理学存在的唯一基础就是它的官方哲学地位。如果不是小流氓朱元璋确定八股文是什么科举的范围,恐怕很少有人会去忍受理学的折磨。所以可以说,装模作样的理学的存在基础不仅与“理”没有关系,而且与“学”也没有关系:其基础就是朱元璋,小流氓。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煊赫一时的理学的基础原来不过是流氓,这对于进一步理解曹雪芹对当时社会的针砭具有重要的意义。

    在我们进一步比较详细分析其他主要人物之前,首先应该对于所谓“金陵十二钗”有一个理性的认识。但是就是这个工作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被提到。红学家们一般认为《红楼梦》里的人物是“天生”而来的,似乎没有提到这个问题:《红楼梦》的人物从何而来?或者不如说,曹雪芹为什么把这些人物安排在“大观园”中,而没有把诸如武松、猪八戒这样的形象放在大观园中呢?

    这个问题似乎是多余的。但是只要仔细考虑一下就会发现,这个问题绝对是必要的。

    例如《三国演义》、《西游记》和《水浒》这样的作品,并非作者“原创”。相反,作品的原型已经在民间广泛流传,作者只是把这些原始的素材加工整理提炼。而《红楼梦》就不是这样。反正直到现在,红学一致认为,在中国文学历史上,《红楼梦》不存在一个先导阶段,而是几乎一下子从天而降。也正是这样,比较高级的读者在欣赏之后,不由反问,《红楼梦》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小说?其写作的目的是什么?

    比较有说服力的说法是所谓“自传”说。显然,如果没有相当的生活经历,根本就不可能写出如此绚丽夺目的贵族生活。但是艺术始终是取材于生活,更加重要的是要高于生活。生活只不过是给作者提供有说服力的素材;而作者真正的目的就是运用这些活生生的素材达到其独特的目的。而这才是真正的艺术!简单照搬实际,没有任何艺术的加工提高,就不能叫艺术。

    例如有的读者已经发现后半部的《红楼梦》在服饰方面的描写远比前面要贫乏。因此得到结论说,后半部分是伪作。伪作者是个穷光蛋,没有经过大家庭的生活,所以写不出来。但是实际情况又何尝如此!后半部分与其说是“伪作”,不如说是“篡作”。篡改者只是简单地把原作这方面的描写一笔勾销,但是又不知道要补充什么才好,生怕因此就露了马脚。因为《红楼梦》里的服饰描写绝对是篇大文章!只不过众多的红学家专注于情节这样的问题而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罢了。

    在古代,和现代不同。在那个黑暗的时代,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有极严格的要求。如果穿错了怎么办?对于这个问题,我不掌握资料。其实就连走路又何尝没有“规矩”?总之,当时对穿什么服装有严格的标准。服饰本身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对于这个重要的环节,曹雪芹当然没有放过。我们看到,作者的确在这个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但是很不幸,事过境迁,现代的读者已经不能体会到作者的这一番苦心了。但是个别的地方是例外。因为这“个别”的地方即使现在看来也是这么“刺眼”。例如贾母给宝琴的一件衣服是“野鸭子”毛的,而且偏偏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史湘云打趣道,这鸭头不是丫头,头上那里讨桂花油云云。

    不可否认,古人的学问十分丰富。古人常常用“学富五车”这样的话来形容广博的学问。这并不是夸张的话。的确有很多渊博的学者的学问超过了“五车”。不言而喻,曹雪芹也是这样的杰出人才之一。但是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曹雪芹对所有这些“学问”采取了批判,乃至嘲笑的态度。对传统文化进行全面批判,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