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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秋试春闱双得意 嘤鸣萝施两随心(1/2)

    话说黄天印虽在船中,停泊避风屿内,却有自备的行寓,盖造的亦甚体面。当日正坐堂工议事,听说袭美差人赍信,—面传来人人见,即一面走下堂来。见了任阿七,急急问道:“世子身体可好?”任阿七道:“世子被擒到府,周帅相待甚优。亲解其缚,送到公馆,用好饮食奉养两日。有位褚师爷,向世子说“了一席话,世子要受了他的职,不敢自专。特赍表来,请大王的示下。”天印道:“廷抡果如此待世子好么?”任阿七道:“小人如何敢说谎?;”天印听说袭美得所,心中甚喜。即取家书看了,大约是说:与其海上为寇,不如朝里做官。就着周帅肯为昭雪,不可失此机宜等浯。

    天印看罢,踌躇不决。便将这书递与郑犹龙瞧。犹龙看完,说道:“据末将意见,此时欲战不可,欲退又恐世子吃亏,但不知周帅主意云何。得一人到城中窥其虚实,或藉此得受招安,亦是我们出身一着。”天印道:“如此甚好。此事非先生亲往不可。”犹龙便备了礼物,赍了天印谢启,并寄袭美的回书,带四五人,驾快船,便向温州来。

    城门口问了备细,禀知经略,着中军袁秉义持了令箭,才放他进城。领到府门,袁中军缴了令,方传郑犹龙人见。犹龙走至堂前,只得下跪叩见,廷抡吩咐:“起来厂设座侧首坐下。问及来意,犹龙遂道:“本愿归附,但恐失势,或不能自全,则进退便无据了。大帅恩待推诚,故敢直陈其隐。”廷抡道:“这却怪汝不得。待我一面奏闻,如蒙圣恩宽宥,则汝等皆得叨列名位。即我此番招徕,亦不虚负。而汝等更生向化,岂不较海屿负固,别有人间?”郑犹龙闻言大悦。周经略便派袁中军领他去见袭美。

    当日即拜发折子,内说:“海寇黄天印,畏威戴德,情愿投诚。可否仰邀圣恩,网开一面,宽其负隅之罪,予以自新。授伊等参、游职衔,量移内地,则解其兵势,即可除彼异谋。兵不必备,饷不必筹,而边海自臻宁谧。臣未敢擅便,仰乞睿鉴。谨奏请旨。”此折由驿差官驰奏。

    郑犹龙见了袭美,章服华丽,居食鲜美。咸感廷抡恩遇,便对周经略说道:.“大帅如此恩度,犹龙虽海上愚顽,宁不知感?待我回去,力劝我主。俟圣旨果容悔过,即刻投诚,再无异念。”廷抡道:“我自尽其在我。汝去甚好,再听我信。如圣上必欲剿灭,则汝等亦当善自为谋。汝就去罢。”当即给了许多币帛荷包等物,以答其礼。犹龙欣喜而去,报知天印,亦甚衔戴。

    不数日,折子批回,廷抡拜接了折子,打开折匣一看,上奉着朱批道:“天印昂隅海屿,屡扰边民,罪不应赦。但好生之德,不忍置之度外。姑着照所请行。钦此。”

    廷抡接了此旨,即用檄文饬知天印,并着袭美又写信,叫他内附。屿中又经犹龙力劝,那黄天印丙决意归降。定期先着犹龙进城回明,方才亲自缚了,衔土投诚。廷抡出城,受了降。亲解其缚,与之并马同逆城来,使其子袭美相见。父子抱头大哭,亦甚可伤。廷抡当即大排筵宴,从厚相待。另备公馆与住。遂又拜发折子,具奏说:“海寇尽降,天印等量赏何职,以安其心。现在边疆宁静,应否班师,并候圣裁。”等语。此折虽发,尚未奉旨,只得听候。不烦冗叙。

    却说芝哥儿静处读书,以应秋试。六月间,蔡念典点了福建副主考,贾兰点了湖北正主考。门上贴了“回避”,即时出京去了。七月初,梅御史这年高兴,考差点了河南副主考。芝哥儿在监录科,高高取了。八月初间,闵师爷同苏又卿坐车到府,替买卷子,看写卷面,亲自投递。取了卷票回来。王夫人。宝钗替他备下号帘,油绵的雨帘,高丽油纸遮顶。叫焙茗备置考篮、小棕帚,雕空折腿的板凳、银炭、铜铫等物。又备没面小毛狼皮褥一床,细绒薄毡一件,桌面小办毡一条,卷袋、蜡袋、铁锤、铁钳、大小钉子、壁灯、蜡台,应用各事。薛姨太太送吃食之物最多。闵师爷送了茶腿二只,板鸭四个,细茶食四斤,顶好八宝菜二罐。周侯爷,梅夫人处皆送食物。苏又卿送了下场水笔十枝,墨一笏。董姑爷送了柏油烛四斤,银炭八斤,及别样点心数匣,火腿二只。周巧姑爷送了香碧稻米二包,各样小菜二盒。其余亲友皆有馈送。王夫人备了人参二大枝,用荷包装了,替芝哥儿带上。又备了龙眼膏一块。凡食用之物,无不备具篮内。贾政、贾珍、贾琏各坐了车,同闵师爷及诸门客、周巧姑爷、薛虎哥儿皆送芝哥儿进场。

    初八日黎明,到了贡院,看了牌,在西门第四牌上。点了名,领根照人签,此处就不容上前了。芝哥儿接过行李、考篮,看篮上拴二百京钱,重叫焙茗系紧。辞了贾政及众人,挎着考篮,解开怀,用带束住,背了行李,拿根签就到搜检砖门边来。贾琏充着小京官,就挤上去一看,只见芝哥儿到了砖门,放下篮子,有两个外班的人,便从头搜了一遍,又将篮内看完,坐褥也搜了。就扶着芝哥儿说:“搜检过。”进砖门,到头门搜检,就看不见了。贾琏退出,禀了贾政,遂各坐车回去。

    再说芝哥儿领了卷子,看一看,用蓝布包好,装在卷袋。归了号,要号板,叫号军打扫号房,挂油顶,钉号帘,一切齐备。归号歇了歇,将钱赏了号军。银炭、铜铫交给他,就叫他煮粥吃了。在号门口站了站,看见各号纷纷,皆是求名之辈,心下一忖。即看自己,忽又笑了。

    天色渐晚,又吃了顿饭,坐在号房,不觉睡了。忽梦见一位真人,领着多少仙吏仙将,在各号房有插红旗的,有插黑旗的,独自己号房上插了一面黄旗,就过去了。赶上后面随从一问,说是敷文真人。

    蓦然惊醒,天已三鼓。自己沉心内镜,又睡一睡。号军就送题纸,芝哥儿接了题纸,看了头题。号军要来点烛,芝哥儿说:“不用。”就静坐着,一想这题蕴,透彻无遗,定了腹稿。日初后,吃过粥,研墨舒纸,一挥而就。又细细改窜一回,就做第二艺。日将落,三篇脱稿。诗题《赋得蛾子时》,得时字,五言八韵。天未二鼓,八韵俱成,誊在纸上。虑油污卷,将卷装在袋内,挂在墙上。重将三篇文稿取”出,复加意推敲一番,十分得意。歇了一个更次,天将亮,叫号军洗手净脸,热好人参吃了。将卷取出,把文章誊了草,将真用心写了,一字不错。才把诗稿录草誊真。那天才未正,吃个点心,喝钟茶,把诗文又仔细看了一遍,装在卷袋。把笔墨收起,所剩食物给了号军。其余二场应用,皆细细装入篮内。用带把行李捆好,出了号甬,到至公堂左首交卷,就烦收卷官看了。规矩不错,领了照出签,便随众出龙门。

    焙茗、林天锡早已看见,接了行李、考篮。贾琏、闵师爷、薛虎哥儿皆一齐上前接着。出了砖门,董姑爷、周巧姑爷迎着,连说:“得意”,便问:“题目可应手好做?”芝哥儿说道:“不觉难。有个草稿,到家请教大家。”说着话,各上了车。闵师爷独自同芝哥儿一辆车坐着,便将作意细细问了,又读了前八行。闵师爷大喜道:“这科再无人出其右矣。”说着,就到了家。

    贾政正在书房等候,芝哥儿请了安,贾政便问:“文章可有草稿?”芝哥儿说:“带来了。”贾政叫取出,同董姑爷及诸位发过的看,决其得失。芝哥儿便到后边瞧王夫人、宝钗及各位长辈。薛姨太太亦等着见了,问了问场中事,大家欢喜。将预备接场的饭菜叫芝哥儿吃了,就去歇息,好进二场。焙茗等替装篮子。进了二场,接着三场。这五道策,更条晰。头场文稿,董姑爷看了赞好。周巧姑爷游夏莫赞,惟闵师爷看了又看,说道:“这等的见解,气体及词采,置在第二席想是再不能的。老先生预备喜酒,晚辈先喝一钟。”贾政大喜,即叫备酒。大家吃了一个更次才散。

    芝哥儿三场已毕,房考阅了首荐,大主考亦击案相赏。其诗有两联更警:“兼旬擎易举,一篑力难亏。层累功由渐,纷营念不移。”纯用虚描,尤为超脱,拟以为元。因是南皿卷子,不便作解,遂中了第二名南元。

    到了揭晓这日,闵师爷约了周巧姑爷、薛尚义、贾琏,半夜间就到府前看榜。到五鼓后,榜亭到了,吹手奏着乐,监,临同地方官赶开闲人,就席棚上张挂起了。看榜的人势涌挤,贾琏挤上去,便看见:“第二名贾茂,江南江宁府上元县附贡生,习《书经》。”心中大喜,挤出来告诉众人,叫焙茗回府,飞马报喜。那知焙茗到大门时,在门口送录条已早报了。贾政大喜,赏了酒饭,又赏了五十两银子。报子谢赏而去。王夫人、宝钗举家皆喜。芝哥儿替贾政、王夫人、宝钗及各长辈磕了头,忙忙到午门,随众谢恩,见座师、房师,吃鹿鸣宴。只到下午方回家来。那时贺客盈门,荣府又向各亲戚差人报喜,忙了几日。芝哥儿谢房师,拜座师,会同年,刻齿录,办朱卷。只到十月底,方才得闲。

    那知芝哥儿随缘度去,他却全不在意。与史湘云时常谈论。到精奥处,便至忘了饮食。闵师爷见芝哥儿中了,且中的甚高。入冬后,贾兰回京销差。梅御史也来了。蔡念典却放了广西学政,曹紫庭差满,连端木楷、李云龙一同进京。知芝哥儿中了,梅御史另送贺礼,大家又吃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