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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青竹蛇调麻药作生涯 郑天佑合群雄劫秦饷(1/2)

    话说王摩威勇,远近有名。王突在四个亲生儿子面前称说,四子俱在背后不服,私自说道:“阿爷好没分晓,将一个拾来行货子,作恁地抬举他,看俺亲生的不上眼。将来山寨中事情,有个给他做头领的样子,日后俺们倒在他手中使令,岂是做得!趁早设个计较排陷他才好。”内中一个说道:“排陷他有恁么难?阿爷极是耳朵软、见小的人,俺们亲弟兄齐心合意,在阿爷处搬斗些是非,先冷了心肠,然后再寻事赶他下山,岂不是好?”大家俱说有理,各自留心。

    就有附近山寨中,知王摩少年未配,常托人要与王突结亲。王突甚喜,怎奈王摩只是推托不愿。

    又过了多时。一日,四子来对王摩说道:“俺们今日没个勾当,何不下山去射猎些兽物来吃酒?”王摩道:“恁便却好。”遂各自备马,带了小校,到远处山林内射猎。射猎了半日,大家聚集在一处,各将野兽堆摆在地,却是王摩得的多。内中两个说道:“俺们回去还远,不如且寻个村落买酒,叫人安排吃吧。”大家俱说有理,遂起身到村中一个酒店里来,年长的便来分派,各出野兽去安排。

    三人只悭悭吝吝,这个要派多,那个又不肯多出。只见第四个说:“哥哥们俱不要争论,不如做轮流会吧。今日是俺做起,将俺的野禽请了哥哥兄弟。明日哥哥兄弟得来,便挨次相请,何如?”三子道:“今日是你的也好。只是你今日得的少,怎么吃得快畅?还要商量。”王摩道:“商量怎么,今日是兄弟的吧!”遂不等四人推辞,即叫小校将自己的野兽,俱叫取去安排。不一时,俱收拾停当,大盘的棒捧来。五人坐在一块,大碗舀酒,大块咬嚼,直吃到日近西山,方起身回来。

    王摩已吃得大醉,只下了马,踉踉跄跄自入房去睡。这四个弟兄暗暗欢喜,忙将野兽着人收拾得分外香美,来孝顺王突,道:“孩儿们今日出猎,得些野味来孝顺阿爷。”王突见了不胜欢喜,便自吃着,觉得十分好吃,吃了半晌,因问道:“五儿怎么不见?”大的便说道:“他今日同去出猎,他的箭好手段高,比孩儿们得的多。只道他同回,谁知他好酒,瞒去到村酒店,将野兽整治,吃得烂醉。俺们上山时,见他入房睡了。”

    王突听了,便不言语。只见第二个又说道:“他倚着三分本事,有那个在他眼内?常将俺们欺负。俺们道是阿爷喜欢的,只不与他一般较量。”第三个又接说道:“将俺们欺负也罢,怎连阿爷也不放在眼内,不值孝顺,将野物去私地自吃!”第四个便接说道:“哥哥们还不晓,近日的言语,一发无状。”三人忙问道:“他说些什么?”第四个道:“俺不说,说来只道俺在阿爷面前搬斗是非,阿爷也是恼。”王突道:“四儿有话便说。”

    第四子只得说道:“前日同他在山前闲耍,见树林中有个雀巢,内一对小雀。见了喜欢,取在手中顽耍。因信步走到山后,顽了半晌。因见这对小雀,毛羽未乾,飞走不动,只向人哀叫讨食,起一点好生念头。因见道旁树上,有个大鸟巢,俺便攀援上去,将这一对小雀放在中间,俺便下来,立在树下。那小雀在巢中探头,向外啾啾唧唧的叫,等个来喂哺他。叫了多时,那巢中的大鸟回来,忽见巢中有了这对小雀,不是同种,不胜惊惶雇盼,只飞去飞来,向别树枝头喳喳鸣叫。那小雀儿见了,只道是他爷娘,俱齐向他哀鸣求食。那大鸟儿见了,也就哀怜,一只飞入巢中与小雀理毛羽,又将两翅遮护;一只飞去寻了些青虫来喂他,竟像自己养的一般。俺便见了,不胜欢喜,以为放生得所。他在旁边只是暗笑。俺便问他,他说道:‘有恁呆鸟,枉看辛勤,日后毛长分飞,谁来认你?’说罢流下泪来。俺便急问,他又说道:‘兄弟有些见物伤情’。”

    三人听了,齐作怒容道:“恁地说,怪道没个孝顺阿爷的念头。”王突被四个亲生儿子一递一口,说得原原委委,十分信实,便恼怒道:“原来恁地不中抬举!枉了数年辛苦将他养大。你们不必多言,俺自有主意。”说罢,各散开。这王摩那里晓得他们在背后搬弄,他只是照常。

    一日,六月六日,寨中规矩,将一应盔甲旗仗等物,俱搬在日中晒烤。四人遂又暗暗商议了一番,来对王摩说道:“今日虽是天热,也不要贪凉怠惰,俺兄弟们去较射一番!”王摩道:“甚好。”遂取了弓箭,一同走出寨来,却见满地晒着盔甲旗仗。一个对王摩说道:“较射须学贯甲穿杨。俺们何不取件甲去,若能射中,治酒请他一醉。”王摩道:“哥哥说得有理。”四人便去拣取了一件,同走去空处,将铠甲做了垛子,摆放在一百六十步外,分立了长幼,各自射去。他四人不是歪斜,就是力小射不上。

    王摩见了,笑说道:“恁大个垛,有甚难上?俺这一箭去,只叫射着甲背上第三块护叶儿;射中不算,须要射过,才是贯甲。”说罢,搭上弓弦,觑得较切,弓开如月样,箭去似流星,当的一声,正射个着,直透穿半枝箭过去。众人齐声喝好。王摩道:“这还不算奇,看这一箭去,要将先前这枝箭,一总送他过去。”遂又觑得亲切,早又端端正正射在先前的箭尾上,一齐穿送过去。众人又发声好。

    四人内乘空走去了一人。王摩又说道:“俺今要射这甲上,左边腰眼里那个扣门儿。”说罢,正要射去,不期王突撩衣大步直抢过来,大怒喝骂道:“好大胆的忤逆贼!怎敢将俺铠甲做了箭垛,箭箭射过!恁便是不敢明明弑杀,却暗地里作厌害,可不气坏了俺!”说罢,一手夺过弓来,向王摩身上乱打。

    王摩被打,方知这铠甲是阿爷的,忙跪地受打,道:“孩儿因哥哥叫射,实不晓得是阿爷的护甲。”四子便来假劝。王突喝骂道:“俺只道收留得恁大,讨个孝顺,却将俺没放在眼!恁地无状,后来还没好心!俺今也没打你这贼子,只快快下山别去!”王摩听见赶逐,便伏地大哭道:“孩儿得阿爷收养成人,并没报答,怎敢抛离!是必收留,莫坏父子情分!”

    王突怒喝道:“几曾见你有甚父子情分来!只前日猎的野物,背地自吃,没些孝顺。又嫌不是亲生。俺留你怎么!趁早下山,全你性命,莫讨俺一刀两段!”说罢,怒发如雷。王摩百般告求分辩,王突那里听他,只连声赶逐。王摩见他意念已决,不能挽回,才知中了四人毒计,撺哄搬弄,将他赶逐。欲要与他争闹,因想了一想,只得大哭一场,向王突磕头道:“孩儿并没过犯,阿爷听信了四个哥哥的言语,赶逐下山。孩儿不敢违逆,只得拜别当年收养大恩!”

    王突只背转身不听。王摩拜了四拜,立起身,忍着气恼到自己房中,只取了金凤虎头扎额,并两杆雉尾,提了三尖两刃刀,绝不回头,奔下山去。王突见他已去,才觉气平。四人一时拔去眼中钉,各欢欢喜喜,同着王突入内。

    只说这王摩被四个弟兄献谗赶逐,一时忿气,奔下山来。奔走了多里,一时奔走得汗雨淋身,见路旁有树,遂坐树荫下歇息。因想起前情,不胜又气又苦个半晌,道:“俺受气恼到此,也没曾计较个去向。若去找寻生身,向来不曾问明;若只前奔,又没带包裹路费。却投那一路去的是?”一时烦烦恼恼,作不出计较来。因在树下凉久,不觉一阵昏迷。朦胧间,忽有一人走来对他说道:“你今休自烦恼。须知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昔年我的作为,便是你的作为。此去正是相聚显名立业之时,可记我四句方语道:

    白云始花,三楚堪夸;

    阳春凤虎,一蒂一瓜。

    这人因又说道:“可速前行,自有机缘。”说罢,倏忽不见。

    王摩惊醒道:“恁地怪事,青天白日做梦。什么是你是我,什么白云三楚,什么阳春瓜蒂,说得糊糊涂涂,叫俺怎做理会?不恁直说!”因想了半晌道:“他说前去自有机缘,敢怕还是个好梦。只记着,后来可验。”便就起身又走。因想道:“今夜必投村店,只这打扮便要吓人。”遂除下扎额,揣在怀内。走到日黑,投入村中寻宿,怎奈人俱不敢留他。王摩欲要用强,又见是穷乡小民,不便欺压,欲要下气告求,又是不惯,只得忍着闷气,走出村来。

    走了半晌,见前面有座庙宇,不胜欢喜,忙来投入,谁知并没一人在内,只有两壁泥神,中间一张供案,案前一条拜板,高低放着。王摩看明,道:“且在这板上睡一觉。”遂将刀倚好睡下。一时怎睡得去,因想道:“身没分文,到处难投。便有这紫金扎额,两旁俱有嵌珠,去换些酒肉吃,这些乡人怎知好歹?若到城市中去,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