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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庞统眦裂脱死罪 徐庶相面得生机(2/2)

了自杀吗?我空怀一身本事,才活了三十二岁,正无处施展才略,就这么轻身?倒有点不甘心。自杀称为寻短见,是没有见识的弱者之能为,强者理当抗争。我虽无什么武艺,但凭我这张利嘴,可以说得来者不敢妄自动手。庞统打定主意,扣住马匹,掉转马头,耍想看一看来者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总以为后面的曹将身材魁梧,胯下高头大马,手中不是巨斧,便是大刀,周围小兵数百,哪知回头一望,人影全无。庞统这才放下心来,暗暗庆幸自己命不该绝。心想,幸亏方才自己没有鲁莽,否则岂不死得不明不白,还要被曹操耻笑?但是,明明听得后面一员曹将、数百小兵紧紧追来,怎么忽然间会一个都不见了呢?大白天又没有遇上妖魔!这倒奇怪了,回到江东要去同孔明一起研究研究,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真的去向孔明请教,要被他笑掉牙齿了。不是你脑子笨,而是性子太粗,不肯仔细考虑,庞士元正在呆呆思想,忽然在数十步路后面的一棵大树背后,发出一阵笑声:“哈……!”

    庞统听得笑声,猛然醒悟:我上了你这家伙的当了,在此曹营,只有你知道有东风。他便执着宝剑,点马向笑声传来的方向跑过去。到那棵大树旁,扣马一看,嗨,果真是你!

    只见树后一人坐在马上,布道巾、布道袍,浑身重孝,手执纸扇,面露一丝狡黠的笑意。原来非是旁人,乃是好友徐庶也!“我道是谁,原是元直。”说罢,把宝剑插入匣中。

    “庞兄受惊了。”

    原来,徐庶以为庞统献了连环之后,总要来探望一下好友,问为何还不离开赤壁,询问一下我可有脱身之计。不料庞士元以为徐庶早有打算,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无计出走,故而献了连环,行色匆匆,自顾自跑了。元直想,难道叫我烧死在这里?因此,悄悄然上马追来。

    一路之上,见他在马上东看西望,十分得意。心想,你太没有良心,见死不救,一点不讲朋友义气,今天倒要让你吓一大跳。徐庶有今绝技,嗓音能人能小,能粗能细。逼尖之时,堪称隔墙西施;放宽起来,如同霸王叱咤:还能模仿各种音响,讲得各地方言,一人可以叫出数百人之声。方才的大将、小兵,都是他一人扮演的,卟得庞士元魂飞魄散。后来见庞统拔剑,徐庶担心他真的要寻死,故而停止叫喊,身子往路旁大树后躲藏起来,又见他在那里东张西望,茫然不解,徐庶忍不住笑了出来,庞统刚才只要细细想一想就会明白。

    现在庞士元见是徐庶在耍弄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对他看看:你这样开我的玩笑要开出人性命来的!所以,板起画孔问道:“元直,你到来何事?”

    “恭喜庞兄!贺喜庞兄!”

    “喜从何来?”

    “连环计大功告成了。”

    “略施小计而已。”

    徐庶想,你就是这种脾气不好,一点不谦虚。说:“庞兄,火烧赤壁,即在目前了。”

    “那个自然。你也明白,此乃最后一计也。不日便要火攻曹营。”

    “那末,难道玉石俱焚,连徐某一并烧死不成?”

    “咦,你何不早早远走高飞?”

    ‘徐某早有此心。怎奈无有脱身之计,故而特来请教庞兄。”

    “哼!在水镜庄上学道二十年,竟连一条小小脱身之计都不能思得,枉空啊,枉空!”

    徐庶想,自己小弟兄来求教你,你不安慰我几句,反把我埋怨一顿,真是求人不如求自己。但是现在有求与你,脱身之计是大事,只好让你教训几句。“庞兄,小弟当局者迷,还请庞兄指点。”

    庞统想,你既然是来求教于我,那就应该好言好语好商量,为什么要恶声恶气恶心肠,那样胡闹吓人?方才你吓了我一跳,现在我也要急得你半死。“脱身之计么,庞统也是没有的。”

    徐庶见他眼珠一转,然后说没有计。知道他是明明有计,故意放刁,要急急自己。徐元直想,我是冷不防吓你,你却面对面急我,倒要试一试,还是你吓得倒我,还是我吓得倒你?“庞兄果然无计?”

    “确是没有。”我有计也说没有,你又不能挖我的心看的。看你拿我怎么样!

    “罢、罢、罢!”

    庞统不防他会对自己这样震怒。心想,“罢”字出口,直脚无救!“你‘罢’些什么?”

    “既然庞兄无有脱身之计,徐某定被周瑜大火吞噬。那末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为了苟全自己的性命,只得回去将连环计与曹操说破了。”

    “有计!有计!”这个家伙真刁!看来先要把你这个冤家请掉之后,赤壁才能烧成。

    徐庶想,不吓一吓你,你如何肯自己说出来: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回嗔作喜问道:“既然庞兄有计,那就请教了。”

    庞士元器量小,不肯白白吃亏的。他想,你元直跟随水镜先生学道的年数最长,相术颇精,深得水镜相法的此中三昧。你要求我说脱身计,必须先给我相一个面。这样,一物易一物,等价交换,大家不吃亏。因此说:“元直,若要脱身之计,请你先与我相上一面。”

    徐庶想,要在你身上讨便宜真难。相法是有的,但是,若说能从脸上看出一生的吉凶祸福,那是不可能的。你要我相,我就给你相一面。因为你的本领虽然不亚于孔明,但脾气比他差远了。平时提醒你,你总当耳边风,甚至要被你反唇相讥,今天倒不如借相面之机,向你进上数言,听不听由你,我也算尽了与你小弟兄多年的情份。

    元直对庞统相了一会──其实,这副面孔根本用不着看,眼睛一闭,画都画得出来,与其说在相面,倒不如说是在想词,故意要摆足相面的架子。

    庞统还不大放心,怕他敷衍了事,叮嘱道:“请元直仔细一些。”

    “庞兄听了,神龙见首不见尾。得胜便归,急流勇退。得胜不归,后悔莫及!须学范蠡,莫效文种。好了!”

    庞统想,我的一生就只有这几句?你的相面价钱太贵了,聊聊几句就想赚我的一条计。不过,你的意思我是明白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说,我这一辈子的事业是不可能善始善终的,开头很好,而结果是草草了之的。叫我得胜了就回去?要学范蠡功成之后,隐入五湖,不要学文种名就以后,不思隐退,反遭越王杀戮。也就是叫我择一位贤明君主助之,成了一番事业,应该立即抽身退归山林。

    其实,庞统并没有把徐庶的话理解正确。徐元直知道你庞统生就了这么一种性格,是不可能辅佐一个明主成天下的,现在献连环已成功,已经很不错了,就应该及早回头,倘若再要恋栈,还想干一番大事,结果肯定不会好的。庞统要到四年之后,误走落凤坡,头顶上的乱箭如飞蝗般地射来时,他才真正瓴悟到徐庶这几句话的深刻含意。当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已经来不及了。

    庞统想,你已给我相过面了,下面就是我来教你脱身计了。说道:“元直,若问脱身之计,我且问你,曹操屯兵亦壁,与江东交战,因何必败?”

    “只因曹贼犯了军家四大忌。”

    “四大忌么?乞道其详。”

    “其一,劳师远征,军士疲惫,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

    曹操从七月丙午日出兵,虎入襄阳,杀刘琮母子;九月,败刘备于当阳长坂;十月,屯兵赤壁。直到现在,将近半年,军队未曾得到休整,士卒都已疲乏、厌战,并有思乡之念。战线拉得这么长,劳民伤财。

    “陆军不利水战,乃二大忌讳。”

    曹操手下都是陆军,而打江东必定要靠水战。以自己之短,敌他人之长,岂有不败?

    “北军南来,水土不服;长江之中,潮涨潮落,士卒多生疾病,此三大忌。隆冬天气,马无料草,乃四大忌。”

    曹操百万大军开支极大,每天所要耗费军粮不说,光是马料要多少?春、夏季节还可以就地割草、放牧,冬天草都枯了,只好都吃存货。不管粗料、细料,三十万匹马,一天要吃多少?也就是说,供应困难。

    庞统听完,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

    庞士元想,难怪你要跑不掉了,在曹操营中耽了一年多,竟然不知曹操还犯一大忌。“元直听了,西凉马腾、韩遂未灭,曹操有后顾之忧,用兵不周,此乃五大忌也!”

    “明白了。”

    徐庶想,我后悔来求计的!这一点我也应该知道的。你一讲“西凉”二字,我就完全明白了。这是曹操的一大忌。目前天下,除了刘皇叔之外,曹孟德最大的冤家,就是西凉马腾。因为当初奉了献帝衣带血诏,组成了灭曹兴汉的“灭奸团”的七个成员中,就剩下皇叔和马腾,马腾拥有四十万西凉兵;大将中,有三个儿子、一个侄儿,骁勇异常,再加上无敌将庞德和另外八员名将,实力雄厚。曹操出前门打江东,但心中一直在担忧马腾打他的后门。万一马腾从西凉出兵,进潼关,占领许昌,就把曹操老巢都端了。因此曹操为了此事,在与周瑜交战时,经常分心。我也就可以借此脱身了。好了,脱身计已有,我应回去了。在这里说话,时间不能太长,万一被曹操得悉,就要多出枝节。便对庞统拱手道:“多谢庞兄。时光不早,你我再会吧。”

    哪知这两位好友,今日在江边话别,今生再也不会相聚了。

    庞统也说一声.“再见!”彼此圈马而走。徐庶回转大营,按庞统的指点,去作脱身的准备。

    庞士元赶到黄洲渡口,见江边泊着一只渔舟,便下马问讯。船舱中走出丁奉,将先生连人带马接到船上,一起返回三江。周瑜设宴款待庞统,同时,派人去请诸葛亮到此议事。

    庞士元一见孔明便问:“孔明兄,可知贫道如何献的连环?”

    孔明略加思索,答道:“想必是曹孟德识破了连环计,然后你便指指上、下,摇摇手,又对他一扇。曹操复番中计。莫非如此?”

    庞统大为吃惊,果然神机妙算,名不虚传。心想,这家伙怎么象和我一起去的一样,一猜便中?由此可见,你孔明也有献连环的能为,只是因身份关系,而不能亲自过江而已,“孔明兄一语破的,庞统佩服!”

    庞士元便从袖中取出那卷曹营破绽图,递给周瑜:“请都督?看。曹营上的?绽全在其中。”

    都督想,庞士元不但献连环成功,而且把曹营上的破绽都画出来了,这是十分宝贵的材料。周瑜看过后,递给孔明:“先生请看曹营的破绽。”

    庞统想,你这个人真傻!我是给你看的,你怎么能给他看呢?被他一看,你就等于、没有看。但在场面上我又不能说不给诸葛亮看,反而是帮他的忙了,孔明看了一遍,全部印在脑中。所以,到赤壁起火时,他的令箭条条都没有虚发,并且步步抢在周瑜的前面。在这点上,诸葛亮一要谢庶统的先见之明,二要谢周瑜的失策,把曹营的破绽尽数给他看。

    酒过三巡,都督命手下拿来许多礼物,赠与庞统。庞士元不是那辈贪利之徒,退回了大部,略为受领一点,打成一个包裹。起身辞别周瑜:“都督,改日再见了。”

    “凤雏先生,待等破曹之后,再论先生之奇功。”

    服侍过庞统的小僮又被唤来;现在他拎了包裹跟主人一起出营、周瑜、孔明送到侧营外,一躬而别。

    赤壁大战之后,周瑜根本想不到给你庞统论什么功了,与孔明争夺地盘都来不及,直至被诸葛亮三气气死,始终没有与庞统再见面。等到风雏二次到江东,便是来给周瑜吊丧的了。

    现在不提孔明回船,周瑜回营。

    且说庞统带了小懂,牵着黑爪,直往西山而来。心想,这次赤壁鏖兵,不在这里的人都要特地赶来看火攻,我在此三江而不看,那真的是傻瓜了,而且我的吃、住,都有人照顾,乐得在此住上几天,看完了火攻再走不迟。

    庞统刚刚走到西山江边,恰好江上驶来一叶扁舟。船头上站着一位老者,也是道家装束,须髯银丝相仿。口中自言自语:“鹤发童颜孩儿心,隐居山林脱红尘。老汉复姓司马,名徽,表字德操,道号水镜。近日观看天文,不日东风将起,赤壁鏖兵即在眼前,故而泛舟前来观看火攻。”

    庞统一看,啊呀!原来是山林中老前辈。心想,赤壁非烧不可了。观众已路远迢迢赶到这里来隔江观火了。连忙把手一拱,招呼道:“船上我道是谁,原是老伯大人。小侄庞统有礼了。”

    司马徽抬头一看,只见江边站着庞士元。便笑着应道:“我道是谁,原是贤侄,久违了!”

    “请老伯登岸!

    “来了。”

    小船靠岸,水镜离舟登陆。船钱早已付过,让小船回去,德操一上岸就对士元道:“贤侄,你此番献连环有功。”

    庞统觉得十分奇怪:怎么刚一见面,你就知道我去献了连环呢?便问道:“伯父大人,怎见得小侄献了连环?”

    “老夫想来,此番火攻赤壁,非用连环不可,而献连环者,舍你求谁也?再则,你包囊之中乃是何物?”

    “乃是礼品。”

    “谁人所赠?”

    “周公瑾也。”

    “为何赠你礼物?”

    “因献连环有功。”

    “这就是了。”

    庞统想,老伯年事虽高,但脑筋比我们年轻的敏捷,一看就已察觉出了苗头,“伯父大人到此何事?”

    “前来观看火攻。”

    “既然如此,请与小侄一起登山。我在献连环之前,便耽搁在山上草屋之中。”

    司马徽想,那好极了。山上既清静幽雅,又可观望火攻。否则,我还得找个安身之处呢。现在吃、住都不必担心了,而且和士元在一起也有个照应。老人家想到了身在曹营的学生徐庶,心想,赤壁火起,元直难以幸免,不趁早脱离凶险之地,大祸将临身也,不知庞统过江去,可曾遇着他。故而问道:“请问贤侄,此去曹营之时,可曾遇见小徒否?”

    “老伯大人,小臣遇见了元直兄。他因无有脱身之计,故而尚在赤壁。”

    司马徽听了此话,十分沮丧,连连摇头叹息道:“枉空啊!枉空!跟随老汉二十余年,竟连一条脱身之计都求之不得。实是枉空!那末后来便怎样?”

    “小侄与他言道,马腾、韩遂未灭,便可借此脱身。”

    “妙计啊妙计!多谢贤侄了!”

    司马徽想,徐庶是个孝子,我一向非常喜欢他,把他当作子侄看得。可叹他为了老娘,在曹营吃了一年多苦头。但愿他太太平平离开虎窟,远走高飞吧!

    庞统命小僮带过马来,让水镜上马。德操道,步行爽快。就这样,两人边走边谈缓步登上西山。到草屋外面,庞统正要举手推门,忽听里面传出一阵笑谈之声。司马徽轻声问庞统:“莫非草屋之中还有他人?”

    “老伯大人,小侄来此之前与离此之后,草屋中并无一人居住。”

    “那末里边何来笑声?”

    庞统也觉得事情很蹊跷:我才离开了两天,怎么已经鹊巢鸠占了呢?便凑在门缝上往里张望。只见里面有两个人在对弈,右首一位白面长须,左首一个青脸虬髯,都是道家装束,十分悠闲自得。原来,右边的是颍州石广元,左边的是汝南孟公威。

    石广元手中拿着一颗白子,举棋不定,无从下手。放在这边,接不上‘气’,摆到那里,青面孔做好了“眼”,投下去就是死子,要被吃掉的。所以白面孔拿着棋子自言自语:“唉!东风不与周郎便。”

    这句话的意思是,周瑜只知道用火攻,却不识天文。有了东风,他也不会用,只得让孔明夺得三分天下。

    外面水镜一听,连忙接口:“庞统连环成枉献。”

    没有东风,不能纵火,庞统的连环计也是徒劳无用。

    里面石、孟二人听得外面的人接出下联,知道不是寻常之辈。便问道:“外面哪一个?”

    水镜反问道:“里边哪一个?”

    石广元趁机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盘里一丢,用袖子一拂,一盘棋就此和掉,谁胜谁负也不去管他了,连忙起身开门。一看是司马徽与庞统,四人不觉相视大笑:都是自己人,今天不约而同在此聚会,真是有趣得很。

    庞统关照小僮快去营中报禀都督,此地来了三位客人。周瑜得悉此讯,也很高兴,立即派手下到此来安排他们的饮食起居。过几天还有崔州平、庞德公和孔明的岳父黄承彦,都要到此来观看火攻。现在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曹营中的徐庶。元直与庞统在江边分手以后,立即回转陆营本帐。吃过晚饭,徐庶便向一个小兵借了一套陆路巡哨队的制服,小兵不解地问道,徐先生要这身衣服何用?元直道,我晚间睡不着时,喜欢出去走走。免得巡哨老是查问,所以要穿一身巡哨服。

    所说曹操并不把徐庶当作犯人似的严加监视,丞相知道就是放他跑,他也不敢跑的。他一跑,许昌城内徐母的坟墓就保不了。他就要担一个不孝的名声。但是前线军营中的规矩是,夜间出入大营要严格盘问、搜查的,穿了巡哨队的服装,进进出出就方便多了。曹营中的文武十分欣羡他的满腹锦绣,知道他只是不愿为丞相效力,故而虽然平时很少交往,但对他都很敬重。小兵对他更加不敢得罪,丞相往往被他戏弄,觉得他为了便于出入而要借这么一套衣服也是通情达理的。再说他穿了这身衣服也干不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一口应承。

    徐庶换好衣服,便直奔水营而去,按想好的计策办事。

    正是:原来出将入相辈,非是偷鸡摸狗人。

    不知元直往水营去干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