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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石夫人重后节哀 桑奶子逞凶撒泼(2/2)

同郑姑太太一路说笑着要往瓶花阁去。汝湘忙上前招呼,郑姑太太们回头问道:“有什么事吗?咱们偷个空儿去歇息一会再来。”汝湘道:“顾二姨妈在介寿堂看屋子,闷得慌,秋瑞姐姐要了些好酒,叫咱们去歇腿儿,妈妈也去坐会再来。”郑姑太太回身同着往介寿堂来。只见梅姑太太、顾四太太同秋瑞三人剥蟹饮酒,郑姑太太笑道:“我说找不着梅精呢,谁知躲在这儿!”姑娘们赶忙添上杯筷、坐位,三个老姐妹上坐,秋瑞们四人分左右坐下,一同饮酒、剥蟹、谈心。秋琴道:“老太太因新添两个孙媳妇,将一肚子的悲苦减去大半。我在富春阁瞧他老人家说笑的很乐。到底是门子好。像咱们这样穷呆子,要娶一个媳妇也就费事”顾四太太笑道:“梅妖精别瞧着眼热,等我来相与你这穷呆子,同你结个亲家,将玉书给魁哥儿做媳妇如何?”郑姑太太笑道:“别说我同宰相夫人做亲家,就瞧不起这解元老婆,我也将文湘二姑娘给了魁儿,你要不要呢?”秋琴笑道:“你们是真话呢,还是说着玩儿?”郑姑太太道:“谁家拿女儿说玩话呢?咱们斟满一大杯,饮个同心和合酒。”秋琴笑道:“我不这么饮,要喝你口里的才算。”顾四太太们笑做一堆。

    姐妹三个结了亲家,正在热闹有趣,见承瑛堂的书带急忙忙跑来,对秋琴说道:“姑太太快些去回老太太,说三太太这会儿身上很不舒服,见了点儿红。我去找陶姨娘要安胎药。”

    说毕,转身而去。秋琴骇的一身冷汗,派海珠、九如往承瑛堂照应,服安胎药。收拾妥当,伺候老太太过来看视,一切孝布物件,全行暂换月蓝青绸铺垫,预备茶果。派秋瑞、汝湘将老太太过来必须经过之处,赶紧打扫洁净,地下不许有果子皮核、一切有碍之物。传知各堂姑娘沿途小心搀扶伺候。知会垂花门,请魁大爷陪大夫叶老爷进来看视。传知芳芷、凝秀堂备办烛纸、一切应用物件伺候。请郑姑太太坐在介寿堂影壁前拦住上下人等,不必往承瑛堂请安问好,以免心烦。

    秋琴分派已毕,飞身往富春阁去。秋瑞、汝湘各处传知,一面吩咐赶紧扫打道路。瞧见梅春陪着叶大人往承瑛堂去,随后芳芸、紫箫同桂夫人进来。汝湘迎到怡安堂卷棚下,将刚才书带所说之话及梅姑妈分派之事细说一遍。桂夫人点头道:“很好。吩咐听事的媳妇们去对各位太太们说,三太太心中怕烦,并无别事。请太太、奶奶们都不用到承瑛堂去,说我就来奉陪。”桂夫人正要往承瑛堂去,见魁儿陪了大夫出来,又听说老太太来了,站住回望,见祝母、沈夫人、梅姑太太急忙忙已过瓶花阁。桂夫人站住一旁,候老太太走到面前,忙上前说道:“刚才听说好些,请太太不用着急。”祝母摇头叹息道:“我早知道必要有这一条儿,真是要命,神佛爷要保佑才好。”

    这位老太太絮絮叨叨的一路叹气来到介寿堂影壁前。郑姑太太道:“老太太只管放心,不用着急。”祝母叹道:“孩子,我为你母亲急的要死。”秋琴笑道:“这是郑大姐姐,他没有母亲,不用你老人家着急。”祝母笑道:“我害昏了,闹的人都不认得,真是笑话。”沈夫人们一路笑着来到承瑛堂。薛太太、石姑奶奶们接下台阶,笑道:“老太太很着了急。先前瞧那样范儿,实在可怕。今日幸亏不出去悲苦劳动,不然这会儿早下来了。刚才大夫说,幸亏胎末离经,赶紧服药尚可保祝再若悲苦伤胎,断难保全。这会先服过两丸安胎至宝丸,身上倒觉安静,看来可以无碍。”海珠递上药单,祝母接在手中,一同走进堂屋。

    石夫人睡在套间炕上,见老太太进来,说道:“今日实在是佛爷保佑,老太太的福庇,请薛二姐姐在这儿说笑了一天,没有出去,不然竟留不住了。这会儿服两丸药,倒很觉安静,躺着不敢劳动,倒是叫老太太着了急,媳妇心里实在不安。”

    祝母道:“因你身上关系甚重,我更急的要死。这会儿才放了点心。”让沈夫人们一齐坐下,内外点起灯烛,姑娘们伺候送茶。祝母道:“今日薛二姐姐实在是个救星,想起来令人害怕。刚才叶大夫的话,你是听见的,只要依我说就是孝顺。不知他开的几样是什么药?”姑娘们持着手照,看那脉案上写着几句道:两关数而不滑,胎未离经。缘悲恸过伤,因而受克,急宜安神理气,以解其伤。倘再为悲气所感,恐难为计也。人参一钱五分白术一钱炒焦条芩一钱二分酒炒连壳砂仁一钱研茯神一钱五分归身一钱五分酒炒合欢皮一钱水洗甘草三分祝母看毕,对石夫人道:“叶老爷说,再要悲苦伤动胎气,断难保全。你想,就望的是这点命根,还忍心叫他去就吗?生下一男半女,是三儿的一点骨血。你从此将悲苦二字丢他到东洋大海,请薛二姐姐、石姑奶奶们同你作几天伴,就势儿将身子养好,我就放心。芳云、紫箫要逗着你婆婆喜欢,别惹他发烦。以后做斋念经,不拘是谁出去磕个头儿就算了,不过是这么一件事。”

    沈夫人们都说老太太见的不错。彼此说笑一会,汝湘又将那老妈儿认做九如的姨娘说话,引的祝母们无一不笑。就在承瑛堂用晚饭,沈夫人被老太太拉到介寿堂安歇。

    一连拜了三天经忏,众位亲眷太太们都要回去。沈夫人、薛姑太太见石夫人身子安健,约了竺太太同回公馆。将补送老太太的寿礼并送各位太太、奶奶、小姐礼物,姑娘、媳妇、管家婆的尺头、首饰、赏封,各人送到祝府。沈夫人们将祝府相会的各位亲戚太太家都去拜望。有郑府上是新亲上门,大摆筵宴。连祝母、桂夫人们也陪去吃了几天会亲酒。

    这日,在家歇息,有松夫人差人送来吊礼。祝筠拆开书子看过,交梦玉送进去,念给老太太听,才知道松柱因地方紧要,不能耽搁,带着家眷由江西一路起身上任去了。专人下书给老太太道恼致慰,又再三奉劝。又留下致桂三老爷书子一封,说作媒之事。祝母道:“我打谅他们走这里上任,等我瞧瞧彩丫头病的是个什么样儿,谁知他们又不走这儿,倒要我惦记。”

    桂夫人们谈论一会,见槐大奶奶来回,接引庵的姑子们来请老太太安。祝母笑道:“请什么安?不过是来领七月半的年例。叫他们进来。”槐大奶奶答应。去不多会,领着老姑子普济,带着徒弟如心、如意、如智、如慧五人,远远的就笑着道:“今日又来见老菩萨来了。”走到屋里先给老太太请过安,挨着一位一位的见礼。普济道:“郑姑娘也在这里吗?几时有了婆婆家?是谁家呢?怎么咱们都不知道?”祝母笑道:“你又来惹他的气,他那里来的婆婆家呢?”普济笑道:“罢呀,脸都开了,还说没有出门!”海珠笑道:“你们姑子家多管闲事。”秋琴笑道:“对你说了罢,郑姑娘如今也做了玉大奶奶,以后不要叫郑姑娘。”普济道:“我说呢,怨不得也穿着孝,原来是三老爷的侄儿媳妇,这就是了。”桂夫人道:“你今日来,为的是什么事?”普济道:“一来是请老太太、姑太太、太太、奶奶们的安,二来是请七月半年例,烧香都要请去热闹热闹。”祝母笑道:“我早知道你的来意是收年例分子,今年去不去都还未定,且到那天再商量。”桂夫人道:“我瞧着是去不了的,十五家里有经事,又是董嫂子家里做满月,还有黄老太太生日,都是要去的。”秋琴道:“你还忘了一家,众人公分给刘四姐姐饯行呢。”老太太道:“真个是倒忘了这件事,十五真一点空儿也没有,断不能到你们那里去。等着过了这件事,慢慢的再到庵里来逛罢。”话未说完,查大奶奶又进来回老太太说:“严老太太不在了,今天夜间入殓。”祝母们都大惊,忙问道:“不听见有什么病,怎么好好的就会不在了?”查大奶奶道:“查本说是今日早上栽了一跤,扶起来就不知人事,才不多一会儿停的床。”桂夫人道:“老太太同海珠、汝湘、九如在家,我同大妹妹带着秋瑞、修云送入殓罢。”祝母点头,十分伤感。吩咐桂夫人留普济师徒们吃了斋去;又吩咐荆姨娘,接引庵除年例外另给八两银,在义冢地上放坛焰口,多烧些纸钱、银锭。荆姨娘答应。

    桂夫人领着姑子们到怡安堂去,如智道:“我要去瞧桑干妈。”桂夫人道:“你那干妈有些要丢人打脸的,依我说不用瞧他罢,别连你也闹的没有了脸。”如智们看见太太的神色口气,知道桑**近来有些走不起,瞧他也是无益,就连忙改口说着别的。坐了一会,桂夫人命朱姨娘、李姨娘陪去吃饭,荆姨娘将香金等项都交代明白。

    不言姑子们吃饭回去之事。桂夫人同梅姑太太们晌午大错些儿,都往严宅去送殓。梅春、九如看梦玉、掌珠下棋。祝筠连日回拜各亲友并应酬一切庆吊事务。祝母同鞠太太,在石夫人屋里正商量要同沈夫人们到金山寺去看放河灯,见槐大奶奶进来回说:“郑大太太差人下帖,请老太太、鞠太太、姑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各位奶奶、姨娘、小姐明日过去吃午饭,是必要请过去的。”说着,送上请帖。祝母瞧了瞧笑道:“你传话出去对来人说,那天已经陪过亲家太太,这两天乏的慌,实在不能过去,多谢罢!”鞠太太道:“都给咱们道)谢。”*槐大奶奶答应出去,转到怡安堂甬道上,见多少人站在凝秀堂院门口,喊喊叫叫不知为什么。赶着过去,见是秀春红胀着脸,同兰生、书带在那里不依,还有姨娘、姑娘、嫂子们一大堆,都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休。槐大奶奶走过去问道:“什么事高喉咙大嗓子的,叫老太太听见像个什么样儿!”秀春瞧见说道:“大奶奶来得正好,方才姨娘屋里大炕上,摆着查大奶奶交进来的利息银五百两,不知叫谁藏起了两大封。书带同兰生他两个不问别的,单找着我问。他们调过来未几时,就摆着姑娘的样儿吹打我。我跟着姨娘这几年,大奶奶是知道的,也没有不见过一个针儿一条线儿,巧巧儿他们来了,就常常的不见东西。这会儿闹的越发好了,连银子成二三百拿了去。我倒念着姐妹儿面上,不好意思提一个字儿,他们倒欺负起我来。怎么堵着脸儿问我,是几时瞧见我偷过东西吗?大奶奶想,叫你受得受不得?”陆进的家里说道:“这五天偏是我同宋大妹妹的班儿,叫姨娘屋里不见二三百的银子。若不查了出来,咱们不偷,也落一个做贼的名儿。”书带、兰生道:“我们跟着太太多少年,也没有不见过一点儿东西。这会儿闹到贼窝子里来了。咱们为什么糟在这一堆儿呢?果然是一点儿毛病没有的人,谁还敢去问他?”秀春接着问道:“你说这话,明摆着我有什么毛病,我还活着干什么?这条命交给你罢。”说毕,照着书带一头撞去。书带不提防,仰面一跤栽倒地上,秀春也跌在他身上。人空儿里挤过桑**,扶起秀春,将书带一路混撕混打,嘴里”千淫妇,万蹄子”的乱骂。书带如何肯依,拉着桑**乱抓乱骂。槐大奶奶同着众人那里拉得开。此时各堂的姨娘、姑娘、嫂子们都知道了,赶来劝解。桑**抓着书带头发,死也不放。忽然,人空里挤进一个人来,照着桑**眼珠子使劲一捶,桑**叫声:“哎哟!”放了书带,赶着拿手去握眼睛。那个人照着胸口又使劲一捶,只听见”咕咚”一响,不知栽倒了谁,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