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章 设计(2/2)

知晓。高俅所说虽不全对,但英雄难过美人关,确是亘古不灭的道理。从夏商的褒似、妲己、春秋的西施,到唐朝的杨玉环,皆被认为破国的红颜祸水。

    高俅续道:“梁山不过一些草寇,大多常年难近女色,况且宋江、吴用治兵极严,如果见到‘十二乐坊’这等绝色,再略施些手段,包管一众草寇色授与魂,内讧起来,刀枪剑戟,见个真章,何许我等费一兵一卒。”

    蔡京沉思道:“‘十二乐坊’可是大晟府看家本领,那周大胡子怎舍得,有时连万岁也不时召见歌舞一番,此事恐怕不易。况且草寇军师吴用才智过人,此事怕瞒他不过,若被识破,徒增笑柄,弄不好再让万岁怒起来,怕不好收拾。”

    高俅笑道:“下官一早登门求见,便是请太师先与万岁打个伏笔,我才好说话。那梁山草寇皆穷凶极恶之辈,我等屡次发兵攻打,使其人人自危,每次必心用一处、拼死抵抗。使我损兵折将,还浪费大量钱财粮草,况西夏、辽国亦在旁虎视眈眈、正欲火中取栗。长久下去、实为不利。今番不过用若干女色,在梁山挑拨离间、惹起醋风妒意、日久必然生变,说不定还可收买几个帮手,那时我等乘势掩杀,岂有不成功之理!”

    一席话说的蔡京不住点头、送高帽道:“太尉此计,就算子房、孔明复生亦不过如此。昔日范蠡送西施而兴越灭吴,不知太尉准备几个‘西施’送与梁山。”高俅沉思片刻道:“此节本官尚未想好,只要万岁同意,需要回去好好谋划一下。”蔡京提醒道:“‘十二乐坊’全数送与梁山恐怕不易,消息传出去倒叫梁山草寇生疑,坏了计策反而不美。”

    高俅自负道:“本太尉不似东吴周郎,此番是只赔丫鬟不折兵。况且不需‘十二乐坊’全数,人多易走漏风声,且挑三、二个官宦之后,与草寇有些仇恨的,再辅以其她各色女子,不怕此事不成。至于装扮混入山寨之事,本官自当详实安排,务使不留纰漏。”

    蔡京摇头道:“最好不要刻意安排内应之人,若露出纰漏反而不美。”

    二人计议已定,进宫去见皇上。徽宗初骂二人荒唐,后在二人细劝之下,细细思来,却也不无道理,立刻准奏,命高俅速速办理,不得延误。

    且说梁山好汉一战击溃高太尉,声势更加壮大,百里内州府莫不闻梁山色变,城门晚开早关,人心惶惶。

    这一日接近响午、八月的日头正毒辣辣地晒着,无一丝风。水泊梁山南向正对官道的小店,酒幌也无力低垂。

    ‘旱地忽律’朱贵斜靠在酒桌上打盹,口水歪歪的滴了下来,睡的正香。忽然一个小喽罗进来道:“朱头领,湖面过来一艘官船。”朱贵从梦中惊醒,伸手抹了一把嘴,趿拉着鞋、酒气熏熏的跑出去,搭手向湖中眺望,见远远一条官船,正慢慢向这边驶来。不由笑眯眯道:“老子快要闲出鸟来,可巧有凑趣的来了。”这话是他从黑旋风嘴里学来的、却不似李逵那般霸气。“快快通知大寨。”

    话音未落,“哗啦”一响,水里钻出‘浪里白条’张顺道:“大寨早已知晓,军师已有计较,命我传话你等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坏了计策。可着人探视旱路,看是否官兵两路进犯。”言罢又钻入水里,早不知去向。

    朱贵呸的一口痰吐在犹自扩散的水圈里,狠狠的道:“不许劫商客、官军又不来,来个大船,又不许老子动手,真是恼人。”手下喽罗怯怯问:“我等怎么办?”朱贵一边大踏步望店里走,一边大声道:“回店困觉,你去看前面的路面是否有异样。”

    那边大官船浩荡使来,为首一员官佐站立船头,骄横的笑道:“都云那梁山草寇如何厉害?见我东京水军统领‘浪里蛟’一到,还不是偃旗息鼓,闭门不出。”旁边一个向导摸样的小校,奉承道:“刘统领自是威名远震,区区草寇,那敢前来骚扰。”言罢,一双小眼四下逡巡,显是心口不一。

    刘统领抬头望望天,接过一条汗巾,擦擦头上的汗水,骂道:“这鬼天气、快把老子晒出油来了,我谅梁山草寇也不敢来。”言毕,命一旁军兵脱下身上的甲胄,坐在遮阳蓬下的椅上,喝道:“带几个妞上来,给老子煽扇、唱曲,老子要开怀畅饮。”

    一会酒桌摆上,带上来四个女囚。两女拿扇在刘统领左右两侧煽将起来,刘统领惬意的伸腰,端酒喝了一杯道:“妙哉!这等享受却不要一文赏钱、还要看老子的脸色。”看着面前另两个绝色美女,一女丰腴适中,圆脸微胖,肤色白皙,偏十指纤细如玉,指甲涂着红胭脂,红白相衬,莫不使人有一握为快之意。另一女细高挑,比胖女高之半头,腰细如柳,便如来阵风就要吹折似的。

    刘统领笑眯眯道:“柳絮儿、秦如烟,闻得你二人在‘十二乐坊’技压群芳,一个十指如玉,吹拉弹唱无所不能,一个腰细如柳,能做盘中舞,恍如赵家飞燕重生。不知刘某祖上积何阴德,平时想见一面也不可得,好在吴参将走了,今日竟为刘某独享。”又一杯酒落肚,脸有些红涨起来,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这等美女当前,刘统领早已色心大动。

    从椅中站起,走到二女面前,鼻翼使劲嗅嗅,赞道:“这等体香、果非凡品。”伸手摸上柳絮儿面庞。柳絮儿后退一步怒道:“狗官休的无礼,岂不知梁山好汉专杀无恶贪官,今日是尔等死期,尚有不良之意。”刘统领哈哈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量那梁山草寇听说本统领来此,谁敢上前?莫不掩旗息鼓,望风而逃,何来性命之忧。”双臂环绕,抢上前向柳絮儿扑到。柳絮儿已靠到船帮,再无退路,想往旁闪去。刘统领武功不弱,脚步灵活,挡住柳絮儿去路,一把抱个正着,只觉软玉满怀、幽香袭人,淫笑道:“快随我回内舱乐乐。”忽觉下体剧痛,双手放开柳絮儿,左右面又被双掌击中,柳絮儿久练各种乐器,指力强劲,刘统领面上登时留下指印。

    刘统领连中两击,不由怒火中烧,回身从椅旁抽出腰刀,刺向柳絮儿,一旁的秦入烟,长腿一立,飞速踢出,粉色绣鞋侧踢在刘统领左耳,刘统领一阵晕眩,单刀脱手,人也摔了出去。余下官兵大喊着持兵刃围上来,将二女迫在船头。小校扶起刘统领道:“统领示下,如何处置这几个女子。”刘统领凶性大发,早无怜香惜玉之心,抢过一支长枪,柳、林二女见势头不对,相视一眼,骤然跳下船去。

    刘统领扶船头一看,未见二女踪迹,忽然大船像撞上重物,猛然停下,几个兵卒站立不稳,竟摔下船去,片刻不见人冒上来,几团红色血样物渐渐涌出。向导小校惊恐道:“水下有伏兵。”过了一会,水面毫无动静。刘统领心里发毛,但刚刚喝过酒,又未与梁山好汉交过手,兼之吃了两女大亏,却见不着人,心中有气,怒喝道:“量你等梁山草寇,只干些鬼龟缩缩的勾当,有本事真刀真枪与本统领见个高低。”话音未落。船底骤然飞出十几条绳索,上系倒钩,‘嗖’‘嗖’卷起风声,在船弦附近飞舞,有几个人被钩住,惨叫声中被拉下水去,刘统领吓的退向中间,大部分绳索钩在船沿上。小校慌道:“草寇要顺绳索攀上船来。”刘统领恍然大悟,急命砍断绳索。几个官兵使腰刀乱砍,竟斩不断。这绳索用多年苇丝配以麻,经多番油浸晾晒,最是坚韧不过,寻常刀斧一时却砍不断。

    几个近前砍绳索的官兵不知被什么东西又拽到船下,一时再无人敢上前砍绳索。绳索上也无人攀上来。刘统领等人正惊疑不定。忽然有一溜水滴入刘统领脖内,刘统领回头正欲大骂,猛然见到一个人笑眯眯坐在前舱板上,赤条条的只着一条短裤,双脚不住摇晃,只穿一只布鞋,手中正拧着另一只鞋。刚才流入刘统领脖内的水,显然是从这只鞋内倒出,此人旁若无人般把拧过的鞋穿上,又脱下另一只来,刘统领惊慌之下急忙后退,手中长枪不住颤动,底气不足道:“你是何人?我‘浪里蛟’枪下不杀无名之人。”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道:“他是‘活阎罗’。”林统林惊异之下回头,与一张大脸险些撞到一起。此人嘴一张,方才说话的嘴中,竟然喷出水来,全射在刘统领脸上。同时道:“我给你醒醒酒、不要总胡说八道。”

    刘统领惊惧之下,再无力支撑,身躯缓缓软到,哭丧着脸道:“各位英雄高抬贵手,请放过小的一命,小人家中尚有妻儿老小。此番上命差遣,不得不来,都云梁山好汉不杀良民……”阮小七上前踢了一脚骂道:“奶奶的,怎的这般熊包,方才还自吹自擂、阮某手痒,正想试试手,却软蛋了。”陆续上船的众喽罗一并大笑。

    ‘活阎罗’阮小七问道:“投水的两名女子怎样了?”有人答道:“已被张头领救起,投大寨去了。”船舱中又带上六个女囚。阮小七挠头道:“怪哉!竟然押送这多女子。”又见其中一个女子手脚全被牛筋物所绑,急忙叫快些松开。一旁刘统领急道:“松不得、此女号称‘天下第一女贼’,名唤骆青衣,身手了得,若松绑了,怕你等拿她不住。”阮小七回身又是一脚道:“老子也曾做过贼,同此人正是一路。”刘统领只得暗暗叫苦。一个喽罗报道:“后面来人传话,只此一艘官船,并无后队。”刘统领脸如土灰,知道梁山早有布置,方才怒骂梁山、调戏二女的话语恐怕也被知晓,心底更加害怕。阮小气豪气笑道:“我等也回大寨。”骆青衣收起绑缚自己的捆绳,上前抱拳道:“多谢搭救。”有几名女子见不少喽罗面色不善、有的也色咪咪的左顾右盼。不由害怕的挤在一厢哆嗦,暗叹:“方离虎口、又入狼窝。”

    一进大寨,连过几道哨卡,众喽兵齐声道:“七爷出兵必胜,今番又立功劳。”阮小七并不居功道:“不过几个散兵,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及近内寨,一个声音霹雳响起:“龟孙子偏偏走船来,可不是气你家爷爷不习水性,那狗官在何处?瞧能否躲过你黑旋风爷爷的一板斧。”刘统领闻听立时吓的要死,早知梁山泊有个黑旋风最是残忍好杀,命丧其斧下的官兵不计其数。刘统领身躯如筛糠般软的再挪不动步子,被喽兵架着前行。

    寨门大开,当中一个黑漆漆的汉子,黑罩衫在腹前散乱的系着,胸前是黑瘆瘆的胸毛,一对比人头还要大的板斧手中握着,如黑煞神出世。刘统领眼前一黑,几乎昏过去,连饶命之言都不敢说了。

    阮小七撇一眼刘统领道:“宋大哥早有言在先,不得乱杀降兵,况且军师有话要问此人。”李逵无奈转身要走,忽然眼睛一亮,道:“方才抬进两个不知死活的女娃,那里又来这多?莫不是给宋大哥取媳妇,却也要不了这许多!算啦,俺老李一见女娃就头痛,头痛、头痛。”摇头转身回走了。

    忠义堂上,围座着四个人,宋江、卢俊义、吴用、林冲,梁山泊的四大头领,原来还有一个公孙胜,在山上无所事事,随师父云游去了。

    吴用轻摇羽扇开口道:“此番宋军官船来的蹊跷,我已问过押解官,说是此十名女子,在几名官员调戏之下,怒而杀人,被发配登州做营妓。因女子陆路难行、顾而登舟。他明知我梁山不好惹,偏偏要路过此地。”林冲点头道:“军师莫不是怀疑朝廷有何计策在里头?”宋江也道:“难不成买通了几个女子,想用美人计来坏我梁山,明日送此等女子下山,一了百了。”宋江又问道:“她们现在何处?”吴用道:“我已命扈三娘将此等人安置在女兵内营,断不许她等胡乱行走。投水的两名女子也苏醒转来。”宋江点头,众人散去。

    第二日清晨,扈三娘急来大堂道:“大哥、我方要命人送此十名女子下山,有几人死活不肯,都云下山无处投奔,况且官府一定会下告示缉拿她等人,下山恐怕死路一条,要留在山寨。为首者柳絮儿要见宋头领有话说。”宋江点头同意,同时传卢俊义、吴用、林冲等一干人前来共议此事。

    片刻,一个瘦弱的女子低着头、迈着碎步,紧跟在扈三娘身后来到“忠义堂”。进到大堂立刻跪倒在地,哀声道:“我等杀死官府中人,已犯死罪,发配到沧州做营妓更是生不如死,如若下山,凭我等几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有立足之地。早闻梁山宋大王急公好义,人称‘及时雨’,曾救下多少良民百姓,难道连我等十名弱女子,竟不肯略施援手,见死不救么?”说到后来,已是哽咽无声,一席话说的众人不由怜惜起来。

    宋江爱惜道:“且请起来说话,扈三娘看座。”柳絮儿道谢,站起掏手帕试净面部,才侧身半坐在椅上,怯怯抬头向堂上一干人望去。

    众人皆吃了一惊,暗道:“果然是个绝色佳人。”柳絮儿刚经梨花带雨的脸上,略显红晕,衬的白皙面庞楚楚动人,双目恍似蒙上一层雨雾,更增孤苦无依模样。

    宋江虽不是好色之人,但终究是美色当前,又一副孱弱不堪之貌,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开口。

    吴用微笑道:“听姑娘口音,仿佛是东京人,不知因何到了济州府。”柳絮儿见几人毫无凶相,胆子大了,话语也平静起来:“我乃东京大晟府‘十二乐坊’的柳絮儿。”林冲恍然道:“可是人称‘双手如玉弹破天’的柳絮儿姑娘。”

    柳絮儿料不到此地竟也有人听过她的雅号,脸生红霞低头道:“不过无聊人起的绰号、却当不得真。”吴用也感兴趣道:“林头领与柳姑娘竟是旧识么?”林冲尴尬道:“只闻其人,素未谋面。昔日拙荆在世时,与林某谈过柳姑娘。”长吁口气道:“不过都是旧事了。”吴用见林冲又思念起亡妻,神情凄楚。忙转移话题道:“柳姑娘尚未回答问题?”

    柳絮儿续道:“济州府张叔夜大人母亲六十大寿,大晟府周大人命我等四人前来祝寿,席间几名官员醉酒,晚间不知如何竟摸到我等住的闺房,欲行非礼,黑暗中大家乱作一团,不大会传来惨叫声,待有人亮灯后才发现有三名醉酒的官员倒在屋内死了,身上流了不少血,我等姐妹衣上也粘上不少。等张大人领兵赶到,分不清谁下的手,又无人认承,只得将我们屋内六人全投入牢狱。后来听说京师下令全部讫斩,有两个听说是被斩了,我们剩于人等皆魂飞魄散,全赖周大人和张大人一力求情,才被发配到沧州大营充营妓。”说罢幽幽叹口气道:“我和秦如烟商量好,半路准备寻机投江一死,也强过到生不如死的登州大营。”

    言罢又离座,拜谢道:“多谢宋大王救命之恩,昨夜听的扈姐姐说梁山救下无数被充军发配的好汉,也请收留下我等弱女子,我等虽不能持枪上阵,但浆洗缝补,我们还做的来,终不会给山寨添麻烦。”

    吴用笑问道:“这十人柳姑娘全识得吗?”柳絮儿道:“我们京城一共来了四个人,我和秦如烟是‘十二乐坊’的姐妹,另两个听说也是京城来的,却不认得。另外几个不知哪里来的?不过有二人在祝寿时,陪在几名大人附近斟酒,恐怕是当地的歌姬,唤作什么可儿、红玉。还有十人是先前就在狱中的。”吴用又问道:“你们十人自愿留在山寨,还是柳姑娘一人主意?”柳絮儿迟疑一下,缓缓摇头道:“我和如烟商量过,愿留在此,其她几人倒没问过,不过下山难逃一死,应该不会有人愿贸然离开,起码等风平浪静之后。”吴用道:“柳姑娘也是这般想的罢?”柳絮儿知道话说过了,脸一红道:“吴大人好机敏的心思!”卢俊义接口道:“他号称智多星,这名号可不是白来的,不过‘大人’之名今后不许在梁山称呼。”柳絮儿闻听‘…今后不许…’已明答允之意,急忙跪下道:“多谢宋大王、卢大王……”

    宋江微微笑道:“扈三娘负责安排柳姑娘等人起居,讲明山寨规矩,先下去歇息罢。”

    等扈三娘和柳絮儿下去后。宋江问道:“军师可看出什么破绽?”吴用摇头道:“语虽不祥,但柳絮儿决非朝廷派来,杀官一节,疑处很多,若是有心,定会编的天衣无缝。明日可派戴院长前往济州打探一下,方知端的。”

    卢俊义笑道:“我等照单全收,看她们如何翻云弄浪,能坏了梁山的义胆云天。”

    林冲道:“可命扈三娘暗中钉防,不许在山寨内乱走,我怕有的弟兄把持不定,坏了规矩。”宋江等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