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鱼菜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晚清风云 > 第七章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受申饬

第七章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受申饬(2/2)

出外十余天才回,僚属们却并不怎么亲热,仅简单地问候了几句便散了,刘锡鸿则不见踪影。回到自己房中略作安排,即传随员张斯栒来问话:国内是否有文报书信寄来?不想一提文报,张斯栒竟吞吞吐吐地说:“谕、谕旨没有,不、不过,两江总督倒是有一份公函,另外几封私信,都是寄与刘大人的。”

    私信寄与刘锡鸿,郭嵩焘自不过问,但两江总督沈葆桢是郭嵩焘的同年好友,关系一向亲密,今日来函,不论公私,都该是寄与他的。于是手一伸说:“拿来我看。”

    张斯栒低头说:“交、交与刘副使了。”

    郭嵩焘眼一瞪,语气十分严厉地说:“既是公函,哪怕上面写了我与他共同开拆也应先交与我,你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张斯栒抬起头,显得有几分委屈地说:“封皮上只写了刘大人的名字。”

    郭嵩焘不由疑云顿起——为淞沪铁路事,他曾向沈葆桢写信,述自己海外见闻,赞铁路便民富国,对淞沪路被毁,惋惜中不无诮责,沈葆桢难道生气了?不然,有事为什么不找我而找刘锡鸿?

    就在这时,黎庶昌匆匆走进——他刚回到使馆便碰上此事。此时赶来作证说:

    “不错,沈幼丹宫保确实是专函刘云生,托他在德国留意购炮事宜。”

    郭嵩焘早看出情形有异,乃留黎庶昌坐下说话。黎庶昌闲闲说道:“沈幼丹也在加紧筹办海防,要与北洋遥相呼应。为此,他欲在沿江及各海口增设炮台,此番得知朝廷有任刘云生为驻德公使之意,故先透消息与他,并请他在德国留意购炮事宜。”

    “什么,任刘云生为驻德公使?”郭嵩焘大吃一惊,连连冷笑说:“可能吗,要知道他任个副使也不行,能任正使吗?”

    黎庶昌却显得冷静得多。他曾劝郭嵩焘推荐刘锡鸿出任驻德公使,算是有言在先,眼下已被印证了。但他此刻只想把此事淡化,于是用极平和的口气说:“官场的事,谁也说不清,你说他不行,他偏行。”

    “断无此事!”

    郭嵩焘不由拂袖而起,气咻咻地说:“别看他平日也侈谈洋务,其实一点也不懂外交,资历学识都不行,何况一身虚骄之气,洋人断难接受,朝廷若非派一个驻德公使不可,不如从你和李丹崖中任择一人。”

    黎庶昌知道郭嵩焘一时难以接受这一事实,他看出老夫子有时难以理喻,这里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他,却怕他更接受不了。心想,他不也是宦海沉浮、几起几落的人了吗,曲折与艰难怎么就不能稍稍改变他的个性呢?其实,执拗与狂狷只配诗人有,从政者却不能沾边。他不由记起曾国藩对郭老夫子的评语,所谓“著述之才,非繁剧之才。”公使之任,本身便是出任繁剧,除了要面对骄傲自负、盛气凌人的英国人,又要应付国内愚顽不化、一身虚骄之气的老学究,即此一点,郭老夫子也未尝就能胜任呢。

    傍晚,使馆之人用过晚餐,各自归房休息,因尚未上灯,空荡荡的走廊里光线很暗,就在这时,刘孚翊像个幽灵似的来到了正使住的院子里,见四周无人,乃一步踅了进来。“郭大人,辛苦了。”

    刘孚翊进门先说了一句客套话。其实上午正使回来时,他便说过了。

    郭嵩焘正在踱方步消食,自然也在想心事,猛然一见刘孚翊,似乎想到了什么,乃亲切地招呼道:“和伯,坐啊。”

    刘孚翊坐下来,略有些局促。他也坐下来,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走了半个多月,馆里可有什么大事?”

    这一问正好打开僵局,刘孚翊先不直接回答,却反问道:“这些日子,大事频仍,黎大人大概都一一禀过了罢。”

    郭嵩焘点点头,含糊其词地说:“嗯,你也说说,黎大人出外,只比我早回来三天,哪有你清楚。”

    刘孚翊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刘大人,不,刘副使即将出任驻德国钦差大臣的事,您可听说了?”

    郭嵩焘点点头,用十分不屑的口吻说:“嗯,那只是传闻,未有谕旨,不足为据。”

    刘孚翊忙谀笑着说:“大人认为不足为凭,可刘副使却已‘捡起封皮就是信’,且已办了酒、接受了我等同寅的庆贺了呢。”

    “哦!”郭嵩焘一惊,这就是黎庶昌略而未说的了。堂堂的钦差大臣、驻扎一国的公使,其身份不但代表国家且代表了国家元首,那是何等郑重其事的大事,未奉谕旨,未有国书,仅凭他人一句话居然当真了,真是笑话。他不由冷笑道:“这就是黎大人不屑讲的了,不是说,债凭文书官凭印吗?他怎么就如此猴急呢?”

    刘孚翊连连点头,也用颇为不屑的口吻说:“大人不知,当邮包递到时,刘副使那个欣喜之状,真令人肉麻呢。”

    刘锡鸿先是上疏请撤,不想却乞浆得酒,自然欢喜。只是未见谕旨便办升官宴,未免太暴露形迹了。郭嵩焘想,这一场闹剧真不知将如何收场。

    刘孚翊见正使不作声,又故作犹豫地说:“还有一件事,不知黎大人告诉了没有?”

    郭嵩焘说:“你有什么说什么,各人所见不同,我又怎知他说的就是你想说的呢。”

    刘孚翊小心翼翼地从靴统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此番从国内发与刘副使的一份私函,刘副使却让我们传阅,晚生因见事关大人名誉,乃偷偷地抄了一份在此,大人请看吧。”

    郭嵩焘满腹狐疑地接过那份抄件,展开来凑到眼前细看。原来这是他那《使西纪程》刊布后,御史何金寿弹劾他的一份奏疏——上回传旨申饬说:“阅者无不以为狂悖”自此找到了注脚。他很想知道别人怎样鸡蛋缝里寻骨头,怎么得出“狂悖”的结论来的,乃捧着文章仔细地读,不想越看越气。何金寿除了说他“造作日记,多悖谬之词”外,又说他“有违圣教,欲用夷变夏”、“有二心于中国”、“大清无此臣子”、“请将其撤回,从严议处。”

    郭嵩焘一边看一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