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狱中赋诗(2/2)

间。炎热的夏日却因北方寒气的侵袭而倍感凄冷。这阴森的“朔气”,显然主要不是指大自然之寒气,而是借喻处于北方的清朝统治势力。“六月霜凝”同样采取比兴手法,是说清朝统治者就像六月霜雪那样冷酷无情,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摧残折磨得“骨消皮削”。这些氛围的描写,极力刻画狱中环境的阴沉险恶,仿佛有一股刺骨的寒气迎面袭来,令人不寒而栗。

    前文已提及,牧斋这次被执,自料难免一死。这时他的儿子孙爱才十九岁,涉世未深,诚难应付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幸亏柳如是在旁照料,心中才稍稍感到宽慰。后来他得以逃离魔掌,无罪释放,无疑倾注着柳如是的大量心血。据《清史列传·钱谦益传》载,他的获释有两个原因,一是“首告谦益从逆之盛名儒逃匿不赴质”,二是“毓祺病死狱中”,造成死无对证的局面,结果草草了结,以“谦益与毓祺素不相识定谳”。原告盛名儒逃匿不出面对质,已属蹊跷,说谦益与毓祺“素不相识”,今天读来,更是令人哑然失笑。这是典型的糊涂官办的糊涂案,在这“糊涂”的背后,肯定有人为牧斋四处奔走,其中的主角当然是柳如是。“恸哭临江无壮子,徒行赴难有贤妻”。儿子年少,难以分忧;贤妻赴难,恩重情深。柳如是的救护之恩,牧斋自然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一个关押牢狱中的囚犯,显然已丧失反抗的能力,就像等待宰割的鸡一样可悲可怜。生还的机会几乎已经断绝,牧斋于是想到死,“西方西市原同观”,不管像佛教徒那样魂归西天,还是在西市受极刑,无非都是一死,在他看来已没有什么区别。《孤忠后录》载:“(毓祺)将刑,门人告之期。祺作绝命诗,被衲衣,趺坐而逝。”趺坐即结跏趺坐,佛教徒修禅的一种坐法。抑是牧斋在狱中闻说毓祺“趺坐而逝”消息后,才赋就此诗不成?

    后来牧斋虽死里逃生,终获释放,但沉沉牢狱的阴影一直伴随着他的后半生,直到临终之际,仍未能从他的心灵上抹去。何以见得?他在病榻上写成的组诗《病榻消寒杂咏》中有一首即“记丁亥羁囚事”,诗云:

    缧绁重围四浃旬,仆僮并命付灰尘。三人缠索同三木,六足钩牵有六身。伏鼠盘头遗宿溺,饥蝇攒口嘬余津。频年风雨鸡鸣候,循省颠毛荷鬼神。

    康熙三年(1664)牧斋卧病不起,距“丁亥(即顺治四年)羁囚”已十七年之久,但他忆及当年情景,就像发生在眼前似的,依然历历在目,心有余悸,足见此事对他影响之深,可谓至死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