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身受牵连的三案件(2/2)

上路,景况凄惨。作者想象陈氏父子戍守边地,依然思念江南家乡:“可怜庾信多才思,关陇乡心已不堪。”特别是陈之遴这次获罪戍边,还连累到年迈的父母,其五云:

    苏州拙政园

    路出西河望八城,保官老母泪纵横。重围屡困孤身在,垂死翻悲绝塞行。尽室可怜逢将吏,生儿真悔作公卿。萧萧夜半玄菟月,鹤唳归来梦不成。

    西河指辽河。据《大清一统志》载:“辽河在奉天府西一百里。”八城指奉天境内关隘,有抚顺城、东京城、牛庄城等八城。之遴之父陈祖苞,为明朝将领,宁远被围时,他慷慨发誓,愿与山海关共存亡。如今在垂暮之年,还要受牵连而戍边。“生儿真悔作公卿”,真是沉痛之极。这次“海宁之狱”梅村固然化险为夷,未受到直接牵连,但二女儿却因丈夫远戍,内心抑郁不乐,终于染疾不起,过早地去世了。这对诗人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

    再说“奏销案”。所谓奏销是指清查追缴钱粮赋税。据《梅村先生年谱》载,顺治十七年:“里居以奏销事议处。”这次奏销案的起因,依褚人获《坚瓠集》所说:“江南奏销之狱,起于巡抚朱国治欲陷考功员外郎顾予咸,株连一省人士无脱者。”把奏销案归结为个人的恩怨,这是将复杂的政治背景看得太简单了。顺治十八年初,生员倪用宾等揭发吴县知县任唯初贪赃枉法,接着生员金人瑞(即金圣叹)、丁澜等在清世祖遗诏到达吴县时哭府学文庙,进行请愿。朱国治遂以诸生惊扰哭临,意在谋叛,加罪于倪用宾、金圣叹等人,结果八人处死,家产入官,妻孥流徙。江南地区士绅受奏销案牵连的达一万三千余人,闹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可见奏销案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在经济上对江南士绅人家都是一次极其严重的打击。吴伟业因受地方官吏的庇护,在政治上虽未受到迫害,而经济上却蒙受重大损失。他自谓“独以在籍部提牵累,几于破家”,大概说的是实话。

    但是吴伟业一生中最危险的是陆銮的告发案。事情是这样的:顺治十年(1653),吴伟业以诗坛盟主的身份,为慎交、同声两社的友好团结,在苏州虎丘主持了盛大的盟会。这是继复社之后江南文士的一次大集会,赴会者达五百人。“会日以大舟廿余横亘中流,每舟置数十座,中列优娼,明烛如繁星。伶人数部,歌声竞发,达旦而止”(程穆衡《吴诗集览》)。梅村有《癸巳春日稧饮社集虎丘即事》诗记其事,其中有“青溪胜集仍遗老,白帢高谈尽少年”之句,说明当时参加大会的多是文坛后生。这次大会梅村出足了风头,却也种下祸根。因陆銮被排斥在社外,心怀不满,于是借附逆案(指归附响应郑成功北伐者)而诬告吴梅村。杜登春《社事始末》有详细的记载:“杭人陆銮借江上以倾梅村,而击两社,上书告密,首及梅村。云系复社余党兴举社事,大会虎丘,将为社稷虑。”后经朝中有势力的当事者“力雪之”,以陆銮诬告反坐了结。

    梅村从清廷辞归之后,似乎在家乡平静地度过他的晚年,“人皆以为有后福”,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他数年中接二连三遇到困厄,虽一一逢凶化吉,未受系狱之苦,但心灵上的创伤却是无法弥合的。临终前,他仿佛背着沉重的十字架走向死亡,自叹是一位“大苦人”,这也可以窥见他内心深处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