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临终的忏悔(1/2)

    临终诗,是诗人走过一生历程,行将告别世界时留下的绝笔。悠悠人生,匆匆岁月,人之将死,万事皆逝,此时还要赋诗言怀,其内容必定是诗人平时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之事,是他不得不说、不吐不快的肺腑之言,只有写出来,才能安心暝目于九泉之下,求得灵魂的最后安息。

    人各有志。各人自有各人的心事,各人也自有不同的临终诗。宋代著名诗人陆游,他的临终诗《示儿》,脍炙人口,流传千古。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挂在心头的不是个人的身后事,而是祖国的命运:“但悲不见九州同。”他谆谆教诲儿孙的是:“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他的一片爱国赤诚,深受后世炎黄子孙的敬仰。

    吴伟业一生身经两朝,历尽沧桑,在他弥留之际,也写下《临终诗》四首,这组《临终诗》,其言真、其情真,其意哀,是他即将告别人生时,对自己一生所作的反思和忏悔,因而也是研究他生平、思想的一份重要材料。

    忍死偷生廿载余,而今罪孽怎消除。受恩欠债应填补,总比鸿毛也不如。

    岂有才名比照邻,发狂恶疾总伤情。丈夫遭际须身受,留取轩渠付后生。

    胸中恶气久漫漫,触事难平任结蟠。块垒怎消医怎识,惟将痛苦付汍澜。

    奸党刊章谤告天,事成糜烂岂徒然。圣朝反坐无冤狱,纵死深恩荷保全。

    吴伟业卒于清康熙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1672年1月23日),时年六十四岁。临终前,他给家人留下一段交代后事的遗嘱:“吾一生遭际,万事忧危,无一刻不历艰难,无一境不尝辛苦,实为天下大苦人。吾死后敛以僧装,葬吾于邓尉灵岩附近,墓前立一圆石,曰:‘诗人吴梅村之墓。’”为什么诗人死后要“敛以僧装”呢?原来入清以后,不少士人为反抗清廷逃避薙发而遁身禅门,吴伟业也曾与愿云相约出家,但始终未践约。所以“敛以僧装”是为了了却生前的愿望,且含有未忘故国之意。至于墓碑上摈弃一切称谓,唯冠以“诗人之墓”,更是包含着良苦的用心。梅村身为贰臣,大节有亏,对他来讲是一生中的奇耻大辱,他不愿在墓碑上刻写官衔,让后人唾骂,这种难言之隐,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如果我们把这一段遗嘱和临终诗加以对照,可以发现两者之间有着内在的联系。

    梅村在生命垂危之时,回首往事,感今抚昔,怆然涕下,这四首《临终诗》就是当时心境的袒露,表达他内心的痛苦和悔恨之情。他毫不留情地解剖自己,仿佛要把心肝肺腑通通掏出来给人们看。他深深感到羞愧的是在甲申事变之后,“忍死偷生”二十余年,从对明朝不忠开始,滑向毁名失节,其“罪孽”实在太深重了,至死也无法消除。平心而论,梅村入清之后,曾一度闭门谢客,遁居乡里,过着半隐居式的生活。但由于性格的软弱,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