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慷慨使气的《白马篇》(2/2)

借指敌军。“蹈”和“陵”在这里都是践踏的意思,诗人用以形容骑士奋不顾身冲向敌骑的气概。在补叙了这位少年游侠的去向之后,诗人又进而铺陈他的内心境界。他投身于刀光剑影之中,生死置之度外,既不顾父母,也不顾妻子,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原来只因他名登招募的簿册,就不能再顾念自己的私事,为了平靖国难,他不惜献身捐躯,视死如归!

    在这首诗中,诗人将对这幽并游侠的外部形象和内心境界的铺陈描写,穿插在他接到告急文书而驱马驰往西北边境的叙述之中,而在叙事中又采用倒叙的手法,先推出他急驰向北的特写,再补叙他急驰的原因,使全诗层层补叙,次第井然,而又波澜起伏,曲折生姿。

    这首《白马篇》尽管立意鲜明,但历来对它也有一些误解。首先是在创作年代上,拘泥于历史背景的人,往往将诗中“匈奴”、“鲜卑”视为实指,因此将它看作诗人晚期的作品。如赵幼文《曹植集校注》就根据曹叡时代鲜卑强盛,部帅轲比仑与蜀汉联结,给曹魏西北边防以强大压力的史实,而将其创作时代置于魏明帝太和年间。另外,拘泥于儒家礼教的论者,又将此诗看成是与《名都篇》相对的诗作,《名都篇》是讽刺人“骑射之妙,游骋之乐,而无爱国之心”,而这首诗则正面歌颂一位同样精于骑射却有爱国心的少年。

    其实,若不过分拘泥于“匈奴”、“鲜卑”等诗歌中常用以泛指敌人的字眼,从《白马篇》全诗中所洋溢的昂扬奋发的精神气概中,很容易看出这是诗人年轻时自写心志的作品。而那位幽并游侠身上体现出来的磊落使才、慷慨任气的豪迈精神,在诗人看来也是与《名都篇》中的京洛少年并行不悖的。在他们各自的形象中,诗人分别寄寓了他在不同情况下的志趣:国家无事,则遨游快意,放浪形骸;国家有事,则奋不顾身,视死如归。

    说来,也还是唐代大诗人李白与曹植心有灵犀一点通。在他继武曹植所作的《白马篇》诗中,李白将曹植在《名都篇》和《白马篇》二诗中分别描写的形象糅合为一,描写了一个平居斗鸡走马,发愤时又叱咤战场的五陵豪侠:

    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发愤去函谷,从军向临洮。叱咤经百战,匈奴尽奔逃。归来使酒气,未肯下萧曹。羞入原宪室,荒径隐蓬蒿。

    诗中的那位五陵豪侠,在走马斗鸡、使酒任气方面与曹植《名都篇》中的京洛少年毫无二致;在发愤从军,叱咤战场上又与曹植《白马篇》中的幽并游侠如出一辙。除了在战胜归来后隐居不出这一点上体现了李白素来向往的功成不居的胸襟而出于曹植二诗之外,全诗简直就是曹植二诗的综合。其中“手接太行猱”一句更是对曹植《白马篇》“仰手接飞猱”句的直接模仿。由此也可见曹植对李白的影响,以及这两位遥隔五百余年的伟大诗人间在气质和情愫上的相通之处。

    曹植《白马篇》对后世诗歌的影响绝不止于唐代。作《沧浪诗话》的宋代诗人严羽,作有一首《从军行》云:

    翩翩双白马,结束向幽燕。借问谁家子?邯郸侠少年。弯弓随汉月,拂剑倚青天。说与邯郸道,今秋莫近边。

    这首诗的长短、体裁虽然与《白马篇》大相径庭,但其实,在内容和结构上却显然是规拟《白马篇》的。故明人谢榛在《四溟诗话》中论此诗说:“此作不减盛唐,但起承全袭子建《白马篇》。”

    除了那些明显的沿袭和模仿之外,《白马篇》在诗歌史上更以题材的创新而垂影响于久远,作为鼓吹忠勇报国的第一声嘹亮的号角,盛唐的边塞诗及宋代的爱国诗章,莫不发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