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尴尬的功名(1/2)

    钟鼓殷殷曙色分,紫云楼阁尚氤氲。常年待漏承明署,何日挂冠神武门?林壑秋清猿鹤怨,田园岁晚菊松存。若为久索长安米,白发青衫忝圣恩。

    中国自隋代开始实行科举制度,宋代以后,才真正完全以考试成绩选拔人才,给普通平民进入社会权力机构提供了机会。但科举也存在很多弊病,特别是明代,以程式固定、内容不出《四书》范围的八股文为专门的考试文体,许多读书人实在并不读书,只是成年累月地揣摩一篇几百字文章的作法,“代圣贤立言”的语气,弄得空疏无比。《儒林外史》所写那一位有名的范进,中了举再中进士,又当了一省的学政,却不知道苏轼是什么人。并不是小说家的夸张,明末思想家顾炎武就曾记载,有的举人连司马迁是谁都不知道。

    至于一些真正有学识有才华的人,当然有可能在科举上获得成功,但也说不清为什么,同样可能永远不会成功。本书所谈及的四位诗人,无不是当时人们共认的饱学多才之士,但其中只有唐寅在场屋中少年得志(后来的失足,又是另一回事),其余三人,祝允明三十三岁中举,再也没有中进士;文征明、徐渭是一生未曾考中举人。

    文征明十九岁进入县学为诸生(即“秀才”),一直考到五十三岁,九次参加乡试,未能中举。这事在他诗里经常提到。一方面他感觉到科举的无聊,另一方面他也承认功名是难以忘记的东西。“功名无据频占梦”、“满头尘土说功名”、“业缘仍在利名间”,都是很真实又很辛酸的心理写照。只不过他说起这些事,语气总是很平静,不失温雅的儒者风度。

    然而,当“功名”来到的时候,它对于文征明却又成了令人尴尬的东西。明代制度,举人是做官的最低资格,但前途已不及进士。如祝允明以举人身份出任广东兴宁知县,就是一个僻远而贫穷的县分。个别年资深而又有文才的秀才,也可以经官员推荐给朝廷,称为“贡生”,而后由朝廷授给一定的官职。但这已是抚慰的性质,地位是很卑微的。文征明于世宗嘉靖二年(1523)五十四岁时经工部尚书李充嗣推荐,被任为翰林院待诏,官秩为从九品,即官员品等中最低的一级。京城中“蔼蔼皆王侯”,翰林院尤其是一个进士考试的优秀者修习朝廷制度、准备出任国家高级官职的地方。一个不起眼的“待诏”,在这里真是寒酸无比。文征明不仅年岁老大,并且已经是江南文坛的领袖人物。他的社会声誉、实际才能同他在官场中的地位,形成奇怪的比照。所以文征明尽管在翰林院受到杨慎(他是一个状元)等官员的敬重,却一开始就未存久留之意。在京三年,便再三上疏求归。这一段时间所写的诗,大多围绕着自己在官场中的尴尬处境和思归的心情。

    这里选了一首写早朝的诗。参与早朝,面谒君王,从来是文人引为荣耀的事情。唐代贾至写过一首《早朝大明宫》,同时在朝的杜甫、王维、岑参都曾作诗相和,无不着意渲染宫廷中庄严华贵的气氛和侍奉皇帝的得意。虽然早朝也很辛苦,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