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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1/2)

    第十七集

    【简介】

    北府兵暗中入京,建康风云将起,但萧遥逸却不看好临川王,而星月湖与黑魔海更有不解之仇,程宗扬又该如何使用三寸不烂之舌,安抚“有种朝这儿砍”的小侯爷与自己身边的各方势力和平共处?

    程宗扬布下连环计诈骗了苏妲己带入建康的所有家当,本只是想出口恶气,没想到却惹上夺命杀机,并牵累了从南荒带出来的兄弟,程宗扬这才惊觉,这刀光剑影的世界与过去完全不同,金钱权力不只是数字头衔,而是恶生生的杀伐!

    第一章、雪耻

    阳光透过菩提树心形的叶片,洒落窗前。卧房内,一名垂着双鬟的侍女拿着一枝紫竹箫,坐在榻脚轻轻吹奏。

    穿着白罗衫的歌伎曼声唱道:“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 ”歌声未绝,旁边的红衫歌伎展开歌喉:“阿那曜姿舞,逶迤唱新歌。翠衣发华洛,回情一见过。 ”两女歌声参差起伏,婉转缠绵,有着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一曲唱罢,张少煌眉飞色舞地说道:“怎么样?还听得入耳吧?”

    从鹰愁峪回来后,众人念着程宗扬的伤势,先是遣人过来探望,送上礼物问候。

    听说他伤势好转,张少煌等人接着便登门拜访,还从怡情院带了两个最出色的歌伎,在程宗扬榻前献唱。

    这份心意却之不恭,程宗扬只好装作无法起身的样子,趴在榻上听她们唱建康最流行的子夜四时歌。对自己来说歌词有点儿太不时街,但两女的歌喉无可挑剔,伴着竹箫的幽幽清响,令人心坟冲陷。

    恒歆摇着扇子笑道:“石胖子,你们金谷园的歌妓名动一方,怎么不带来让程兄开开眼界。”

    石超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她们唱的曲子都是清啊、玄啊的,咦咦呀呀没一点味道,连我都不爱听。”

    桓歆合起扇子,在石超肩上敲了一记,揶揄道:“石少主品味不俗啊,连你们石家的曲子都听不入耳。石少主喜欢哪支曲子?说来听听。 ”石超来了神。“上次在金枝会馆听的两支曲子不错。”

    说着摇头晃脑哼了几声,大伙也没听出滋味来,只一笑置之。

    程宗扬道:“徐家有没有动静?”

    萧遥逸腰间悬着一只紫罗珠囊,意态闲适。他摆了摆手上让歌伎退下,然后笑道:“徐家没什么动静,倒是谢二急了。那饭桶丢了虎符,还少了几百军士找不到下落,昨天已经上表请罪,辞官不干了。”

    “辞官就行了?这么轻巧?”

    “要不怎么?还能把谢二拉出来杀头不成?”

    桓歆接口道:“谢二表递上去,里已经准了。军不可一日无将,我们原想会是庾家接任镇东将军,谁知诏书却指定王驸马。”

    张少煌在旁笑道:“诏书一下,王丞相就在城的大司马门前跪辞,拚死不敢奉诏。 ”程宗扬趴在榻上道:“我听着怎么这乱呢?”

    “一点都不乱。”

    萧遥逸道:“驸马王处仲是丞相王茂弘的族兄,都出自琅砑王家。镇东将军这个位置,谢万石之前是徐老头,徐老头之前就是王处仲。当日王处仲组建州府兵讨贼平叛,大获全胜,结果有人说他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王茂弘为人谨慎,亲自出面请王处仲辞了镇东将军,交出兵权,以此避祸。王处仲赋闲多年,现在重新领兵,王茂弘能放心吗?”

    石超坐在一旁汗出如浆。临川王手下北府兵已经到了建康的事,众人都蒙在鼓里,他身为仅有的几个知情者,这会儿如坐针毡,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程宗扬见张少煌与桓歆相视诡祕地一笑,问道:“你们打什么鬼主意呢?”

    桓歆道:“就这么放过姓徐的,太便宜他了。”

    “什么意思?你们找到他的下落了?”

    张少煌笑道:“程兄不用理会,过些日子便知道了。”

    说着站起身,“程兄伤势未愈,咱们也不好多打扰,这便告辞吧。 ”几人纷纷起身,向程宗扬告辞。

    萧遥逸落后一步,小声道:“紫姑娘呢?”

    程宗扬笑道:“这就要你帮忙了。萧五怎么样?能走得动吗?”

    “他受了点内伤,起码两个月不能跟人动手,装装样子还成。 ”说着萧遥逸又问道:“紫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约略说了几句,萧遥逸陡然色变:“怎么能让紫姑娘去犯险?”

    “危险倒称不上。 ”程宗扬笑道:“你就放心吧,那丫头机灵着呢。萧五能装样子就行,一会儿我让会之过去见他。事成之后,我分你一半。 ”萧遥逸道:“不要萧五出面,我去见她!”

    “用不着吧。”

    程宗扬道:“有萧五就行了。”

    萧遥逸肃容道:“紫姑娘若出了岔子,我死一万次都不够!这事还是我来出面,放心,坏不了你的事。 ”程宗扬只好答应。萧遥逸临出门时,又折回来低声道:“那位临川王好谋无断,难成大事,程兄留心。 ”程宗扬苦笑道:“你不怪我就好。”

    萧遥逸叹了口气,“程兄是重义之人,小弟怎敢怪罪?但愿你别重义得把自己填进去就行。”

    众人走后,程宗扬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一点都不想蹚浑水,却身不由己地陷了进去。

    易彪带来的北府锐六百多人,本来在东山隐蔽,但鹰愁峪之战露了行迹,无法再留在东山。这六百多人不是少数,徐度的手下还能藉佛寺藏身,易彪露了行踪,想再躲藏就难了。

    于情于理,此事都不容自己坐视不管。程宗扬当时唤来吴三桂吩咐几句,这会儿易彪、林清浦和那些北府兵都在玄武湖,岳帅留下的那处别墅中。

    玄武湖紧邻城,对他们行事更为方便,但这事能瞒得了别人,瞒不过那只小狐狸。只怕易彪等人还没进入玄武湖,他便知道了。这番话是提醒自己,星月湖对临川王并不看好,劝自己不要把宝押在临川王身上。

    程宗扬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肩胛处传来一阵痛意,毕竟是贯入伤,没那么容易痊愈。他叫来秦桧:“事情怎么样了?”

    秦桧道:“都安排妤了。云老爷子亲自选的人,据说是建康城口齿最刻薄的琴师。”

    程宗扬嘿嘿一笑,然后道:“火候差不多了,准备收网!”

    建康。长千里。

    房内传来女媚的叫声,那声音又媚又腻,令人心荡神动。

    一个男子急促地喘着气,声道:“我的心尖尖儿,妳这身子可真——”

    “噗”的一声闷响,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个佣懒的媚声道:“香蔻儿。 ”香寇儿在门外听得面红耳赤,闻声连忙进去,垂首道:“夫人。”

    苏妲己卧在软榻上,罗衫半褪,白腻皮肤上渗出星星点点的汗水。一个男子赤身倒在地上,他头骨破裂,眼睛、口鼻、耳朵都淌出血来,脸上仍带着猥和惊惧混合的表情。

    苏妲己拍了拍手,两名女侍卫拖走尸体,将榻前染血的绒毯换了一块。

    苏妲己拉起衣衫,掩住裸露的双,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丫头呢?”

    “在和兰姑学曲子。 ”香蔻儿道:“兰姑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嗓子,再难的音也能唱出来,比兰姑自己唱得还好。 ”苏妲己露出一丝笑意,“不必急,让她慢慢学。等建康的醉月楼开张,再让她出去接客。”

    “是。 ”苏妲己神色转冷,“掳走祁远的人有消息了吗?”

    香蔻儿道:“还没有。”

    苏妲己冷笑道:“一家家给我找!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织坊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敢掳我的人!“香蔻儿小声应了一声。祁远被掳的事让夫人恼怒之极,那几人身手极高,趁着大雨轻易掳走人,还抢走几件织品,并且留下话,让外人滚出建康的织坊生意。

    程宗扬如果知道真相应该额手称庆,秦桧这一招浑水鱼把苏妲己骗得死死的,到现在还没有想到是他做的手脚,以为是建康的织坊商会掳人抢物。

    苏妲己寒声道:“吩咐下去,两件事:一件是看好剩下的霓龙丝,做成的织品一件也不许外流!另一件,盯紧市面,看是谁在仿制霓龙丝衣! ”苏妲己咬紧银牙,“敢叫我的盛银织坊滚出建康,好大胆子!”

    待苏妲己怒气渐平,香蔻儿才道:“回夫人,找的琴师已经到了。”

    苏妲己弯眉挑起,露出一丝喜色。“取伯牙琴来。把那个丫头也叫过来。 ”说着又吩咐道:“小心些,莫碰坏了。 ”香蔻儿领命取琴。苏妲己重新梳洗过,换了衣物,娉娉裊裊来到书房。

    书房内,从建康最大的琴行鸿宝阁找来的琴师已经等得大不耐烦。那琴师六十多岁年纪,留着两络长须,看上去像个干瘦的糟老头子。他神情傲慢,见苏妲己出来也不施礼,只扬着脸道:“琴呢?老夫还有他事,莫耽误老夫工夫!”

    苏妲己扶了扶鬓角的花簪,嫣然笑道:“先生莫急。香蔻儿!”

    香蔻儿捧来锦袋包裹的伯牙琴,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

    那个叫小紫的姑娘被兰姑带着进来,俏生生立在一旁;看着案上伯牙琴露出古色斑烂的一角,弯长睫毛眨了眨,美目蒙上一层水雾,神情凄婉。

    苏妲己看在眼里,心下越发笃定。那个死奴才竟敢带了自己的人逃走,依自己原来的意思,抓到这个该死的逃奴定要打断他双腿,把他囚在奴窟里,留他一条命给自己的织坊描绘图样,已经是格外施恩。

    没想到到了建康才发现这个逃奴竟然混得风生水起,空手骗得几万金铢的身家。

    横塘的地契在云氏手中倒也罢了,居然一掷八千金铢买了张琴,还奉送一个大有身分的绝色。

    琴价高低苏妲己拿不准,但这个美婢在五原城也卖得几百金铢,换作建康,不啻千金之数。把这一琴一人拿到手,也出了自己一口恶气。如果真和那个秦管家说的一样,能卖到两万金铢,即便丢了横塘的土地也不算要紧。

    苏妲己娇声迈:“先生请看,这张琴价值几何?”

    那琴师眼角瞟都不瞟,高高扬着脸,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傲态十足地说道:“索价几何?千金以下的琴,老夫从来不看!”

    苏妲己恨不得掐死这个糟老头,只不过听说这糟老头在建康大是有名,一般的古琴经他品评立即身价倍增,这会儿也不好得罪,按捺子媚声轻笑道:“这张琴,是奴家用八千金铢买来的。”

    听到八干金铢,琴师才略微转了转眼珠。看了看琴尾的龙龈、冠角,然后拨了拨雁足的琴弦;琴声铮然响起,十分好听。

    琴师皱起眉,用枯瘦手指挑开锦囊,一寸寸摩挲着古琴。他翻检虽然细致,动作却极快,手指犹如蜻蜓点水,在琴身的焦尾、承露、龙池、凤沼上一一抚过,还用小指挑起一片漆灰,然后弹开。

    每看一处,琴师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他把那张伯牙琴一丢,不层地拍了拍手,大笑道:“什么八千金铢!哈哈!”

    苏妲己悚然一惊。“这张琴不妥吗?”

    “何止不妥!”

    老琴师一脸讥讽地哂道:“此琴用的桐材不过是三年的新桐,在粪坑埋了几日沤旧,冒充陈年桐木。偏生还有人捧着当宝,哈哈!”

    苏妲己脸上时红时白,半晌才道:“这琴身的流水纹和八宝灰呢?”

    “八宝灰?”

    琴师挖苦道:“八宝灰是用金银珠玉珊瑚八宝调成,这琴用的不过是破絮败革,竟然也敢叫八宝灰?这流水断更是可笑,纹路散乱不堪,一看便是庸手所为!”

    苏妲己仍不死心,忍怒道:“先生会不会看错了?这伯牙琴相传是伯牙亲手所弹,也许是年代久远犹未可知。 ”琴师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良久才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伯牙琴?伯牙一曲高山流水,千载知名;锺子期故后,伯牙以世间再无知音,破琴绝弦——此事三岁童子便知,哪里有什么琴流传下来?荒唐!”

    琴师越说越怒,口气也越发不客气,“伯牙乃世间琴仙!何物竖子,敢唐突仙人!夫人虽然貌比芝兰,却如此浅薄,附庸风雅不成,乃以八千金购一粪坑秽木,奉若珍宝,可笑可笑!”

    琴师用巾帕擦了擦抚过琴的手指,连巾帕也不要,嫌恶地丢在一旁,就那么扬长而去。

    众人一句话都不敢说,听着苏妲己的呼吸声越来越剧烈。

    忽然“砰”的一声,那张伯牙琴被重重扔在地上摔得粉碎。苏妲己气恼得肩头微微战栗,片刻才恨声道:“该死的狗奴才!”

    她目光落在那少女身上,像泄愤般骂道:“下贱的小蹄子!什么淮南王的幼女!立刻让这小贱人去接客!”

    兰姑面露难色,低声说道:“夫人莫非忘了,这丫头是个石女,只能唱唱曲子。 ”“什么!”

    兰姑看到苏妲己的脸色,连忙跪下来。 “想是这小贱人撒谎。”

    苏妲己冷着脸走到小紫身前,一手伸进她裙内。小紫怯生生道:“人家下面… …真的没有呢。”

    苏妲己心下恨极,拔出手,一个耳光朝小紫脸上挥去。

    小紫“呀”的一声跌倒在地,她一手捂着脸,耳垂的坠子在玉颊上擦出一条细细血痕。

    “都给我滚!”

    苏妲己余怒未消,一名女侍卫进来,“夫人,有客人来访。”

    苏妲己恨声道:“谁!哪个该死的奴才?”

    “是那位姓秦的管家,还有一位公子。 ”苏妲己想也不想便甩帘出来。

    她最忌惮的王哲已死,只剩最后一丝顾忌。为了解决这个伴随自己多年的隐患,苏妲己一个月前便从五原城动身。在竞州遇到祁远后,随即带着他贩回的霓龙丝一同赶赴建康,算起来只比程宗扬晚了几曰。这一路她行踪极为隐密,若不是因为那个欺主的恶奴,未必肯现身出面。没想到他竟能找到自己的住处,居然还有胆量登门。

    苏妲己咬牙一笑,踏进客厅。

    那位秦管家温文尔雅坐在一旁,见苏妲己出来,立刻跳起来,恭敬地施了一礼,“小的见过夫人。”

    说着扬起脸,满脸春风地微笑道:“那张伯牙琴不知夫人可满意吗?”

    苏妲己笑咪眯道:“那样的稀世名琴,自然是满意了。告诉你家公子,难得他办事得力,今晚过来,妾身要好好赏赐他。”

    秦桧露出懊恼神情,为难地说道:“夫人取琴时,小的曾说过,那张琴已经有人看过了,是吧?”

    苏妲己含笑拿起茶盏:“怎么?有人看中了吗?”

    秦桧先长叹一声,然后才道:“夫人莫怒,小的实言相告——那张琴其实已经有人买了。公子只是不愿拂了夫人心意,才送来让夫人赏玩几日。 ”苏妲己咬牙笑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傻瓜!”

    说着她想起一事,脸色陡然一变,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秦桧顺从地垂着手,“夫人分文未取就拿了琴来,这会儿买琴的正主已经到了,那张琴——还请夫人赐还。 ”苏妲己怔了片刻,猛地回过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旁边那个年轻公子。

    那年轻人相貌俊雅、衣饰华贵,腰侧一只紫罗珠囊,隐约能看到“兰陵”二字——兰陵萧氏是晋国有名的世家之一,苏妲己岂能不知。

    年轻人傲然道:“那个傻瓜就是我。 ”说着他嫌热似的扯开衣领,露出颈中一行刺青:有种朝这儿砍。

    秦桧吓了一跳,扑通跪倒,哀求道:“小侯爷息怒!小的该死!谁不知道小侯爷轻易不露刺青,一露就要杀人!爷万金之躯,莫和小的一般见识!”

    萧遥逸瞪着苏妲己,奋力一拍桌子,喝道:“琴呢?”

    苏妲己脸色数变,最后勉强笑道:“原来是小侯爷。”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萧氏在建康堪称猛龙,跺一脚地面都要动三道的人物。只要自己人在建康,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

    萧遥逸露出恶少的嘴脸,蛮横地说道:“识相的赶快把琴给我拿出来!不然我就拆了妳这座破院子!”

    苏妲己压下心底的滔天怒意,含笑道:“小侯爷,你上当啦。那琴其实分文不直:没等她说完,萧遥逸就叫道:“妳算什么东西!爷用了两万金铢买的琴,妳竟敢说分文不值!”

    苏妲己失声道:“两万金铢!”

    秦桧把头垂得更低,恭顺地说道:“那钱我们公子已经用了,说好今日把琴送到小侯爷府上。还请夫人赐还。 ”苏妲己明白过来。自己掉进那个死奴才心编织的陷阱里,那张伯牙琴已经被自己摔碎,即使拿出残骸,一脸斯文的无耻刁奴也可矢口否认。要拿琴——自己着实是拿不出来。

    萧遥逸颈中青筋暴跳,怒虎般拍案叫道:“还有人敢跟爷抢琴!没听说过建康十虎的名声吗?”

    苏妲己迅速权衡利弊,神情一冷,“小侯爷,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小侯爷虽然付了钱,但这张琴是妾身先拿到手,自然该归妾身所有。小侯爷名震建康,不会是蛮不讲理之人吧?”

    萧遥逸着颈中的刺青,恶狠狠龇牙一笑,“少跟爷废话!今天不拿钱来,爷跟妳没完! ”然后吩咐随从道:“叫建康城差人过来!再调一营禁军,拿琴不给钱,还有王法没有!”

    秦桧连忙劝道:“小侯爷息怒,苏夫人一向明白事理,这琴是小侯爷花两万金铢买的,夫人既然有意留琴,便原款奉还如何?”

    苏妲己怒极反笑,“你让我出两万金铢?”

    “放屁!”

    萧遥逸毫不客气地啐了秦桧一脸,“狗奴才!爷两万金铢买的,再两万金铢卖出去?这笔钱爷搬进搬出好玩吗?她想要琴,至少给我拿四万金铢出来! ”几名萧府的恶仆冲进厅内,鼓噪道:“谁敢抢我们小侯爷的东西!把这贼人送官!打她一顿板子就老实了!”

    看着秦桧充好人在中间苦苦劝说,苏妲己眼前阵阵发黑。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姓程的死奴才真是卑鄙到骨子里了!

    秦桧好说歹说,萧遥逸终于气咻咻把价钱降到三万金铢。建康城的差吏早在外面等候,这会儿提枷带锁地进来,向小侯爷磕头问安,眼看一语不合,就要拿自己入狱。

    苏妲己这会儿是以白湖商馆掌柜的身分出现,再强也不敢当着官府差人的面公然动手。此时进退无路,只好放软身段,楚楚可怜地说道:“小侯爷,借一步说话如何?”

    身边差吏、打手齐全,萧遥逸也不怕她玩什么手段,哼了一声,跟着苏妲己来到侧室。

    苏妲己亲手奉了盏茶递给萧遥逸,忽然屈膝跪下,珠泪滚滚地泣声道:“小侯爷,请你高抬贵手,妾身真的没有那么多钱。”

    眼见这妖妇走投无路,一张狐媚玉脸哭得梨花带雨,萧遥逸暗想:这一幕要议程小子看到,不知道该有多快意。

    萧遥逸把眼睛翻到额头上,冷哼道:“夫人家大业大,难道连三万金铢都拿不出来?”

    苏妲己来建康原本是准备营建醉月楼,自然不好得罪这些世家权贵,但三万金铢已经超过她的承受能力,闻言只能摇头哀求。

    来讨帐前,程宗扬已经做过估算:苏妲己带来的现钱不会超过两万金铢,在建康又置地购业,最多还剩下一万五千金铢。

    萧遥逸一口咬定三万金铢,任苏妲己苦苦哀求,最后要了一万五千金铢的现款,盛银织坊和苏妲己住的宅院一并作价五千金铢,还差了一万金铢。苏妲己咬了咬牙:“妾身还有十二个歌舞美姬,以此抵价如何?”

    萧遥逸嗤之以鼻。“妳手里那些粉头,一万金铢我能买一百个!”

    建康物价高昂,又禁止公开人口交易,一个上等美妓在五原城以五十个金铢就能买到,在建康城至少翻上十倍。这十二个歌舞妓都是苏妲己挑细选的,最后给了一个公道的价格,算六千金铢。还剩四千,这会儿无论如何也凑不出来。

    萧遥逸道:“刚才奉茶那个小婢呢?算她一百金铢。别的还有七、八个女人,加起来算一千金铢好了。 ”香蔻儿是苏妲己的贴身小婢,至于萧遥逸说的其他女子都是苏妲己身边的女侍卫,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卖。

    苏妲己眼前忽然一亮,“妾身还有一个女奴,是穹羽族的女子,卖琴的程公子也认识。一等一的容貌,作价一千金铢给小侯爷如何?”

    要的就是这个!萧遥逸不动声色。“哪里值一千金铢?最多五百!”

    苏妲己唇角露出一丝冷笑:“还有一个小婢,堪称千金难买的绝色。小侯爷不若买回去侍候床铺。 ”萧遥逸半推半就地说道:“莫非是那个捧琴的小婢?一千金铢未免贵了些… … ”他笑着了苏妲己尖尖的下巴,“不若妳再陪本侯爷一晚,大家便两清了。”

    苏妲己险些咬碎银牙,自己此行的财物已经被敲搾得干干净净,他却不肯放过自苏妲己勉强笑道:“小侯爷说笑了。 ”萧遥逸哼了一声,冷起脸道:“这房子已经姓萧了,妳还不快滚!”

    第二章、灭门

    秦桧出来笑道:“公子,小侯爷有请。 ”程宗扬已在外面等候良久,眼看苏妲己带着几个女子离开,不禁心花怒放,仰天大笑几声,这才下了车,施施然登堂入室。

    萧遥逸坐在椅上,色瞇瞇看着堂中十二名美貌的歌舞姬,一边笑道:“程兄好手段,刚才兰姑说这些都是没接过客的清倌。那妖妇本来想一举打响醉月楼名头,没想到便宜程兄。”

    “兰姑?”

    程宗扬扭头看去。

    那中年美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连忙跪下,“原来是程爷,奴婢见过主子!主子吉祥!”

    自己在五原城曾去过一趟醉月楼,见过这个妇人,讶道:“妳不是在五原城的醉月楼吗?怎么到了这里?”

    兰姑陪笑道:“夫人要在建康新开醉月楼,让奴婢挑粉头前来打理。 ”程宗扬笑道:“楼里两个姑娘,叫清儿、梅儿的,还好吗?”

    “劳烦主子挂念,都好。”

    “西门大官人呢?”

    兰姑笑道:“大官人前些日子出门做生意了。离开之前来过楼里,因为没有子息,还一番长吁短叹。”

    西门庆比自己大不少,在这个时代没有儿子可是件大事,难怪他要叹气。不过话说回来,整天逛窑子,还有多少种子往家里播,实在很可疑。

    萧遥逸笑道:“圣人兄,这些美姬可都是你的了,今晚… … …”

    小紫抢道:“都给你好了。程头儿才不喜欢呢。 ”程宗扬心里叫道:喜欢!怎么不喜欢!

    没等他开口,萧遥逸已经接口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死丫头!小狐狸!你们太过分了!我宁死也不能便宜你这只小狐狸!

    程宗扬咳了一声,正容道:“这些姑娘都是好人家女儿,因为家里穷或是受人所骗,才到了此地。但凡有点良心,怎么能忍心看着她们身陷火坑!这种卑劣之事,我程宗扬做不出来,也不允许旁人去做!”

    程宗扬得意地看了萧遥逸一眼,说道:“这样吧,你们家里还有人,愿意回去的,每人给二十贯,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小紫笑逐颜开,萧遥逸呆若木**,良久才伸出大拇指,“圣人兄,你狠!”

    程宗扬道:“织坊和这院子归我,金铢给你一万,怎么样?”

    “金铢就免了吧。”

    萧遥逸贴在他耳边道:“就算我给紫姑娘的嫁妆。”

    程宗扬脸上笑容不改,小声道:“你赶紧找个人让她嫁了才是正经。 ”兰姑有些侷促地看着自己。程宗扬道:“妳若家里没人,想留在这里,尽管留下来吧。”

    兰姑松了口气,俯身道:“多谢主子。 ”那些歌舞姬喜极而泣,愿意回去的拿了铢钱,由秦桧联系车马行送她们返乡。还剩两个因为无家可归,也和兰姑一道留下。

    等程宗扬安排完,萧遥逸道:“我回去看看萧五。你放心,我派人盯着那妖妇,等她离开建康再说。”

    萧遥逸离开后,秦桧捧着一盘银铢过来。程宗扬道:“这是做什么?”

    秦桧笑道:“这是那位琴师还有差吏们的赏钱。辛苦他们一趟,多少要表示些心意 。 “程宗扬想起来,“那位褚从事来了吗?”

    “褚从事半路被人叫走,传话向小侯爷告罪。”

    程宗扬道:“我去织坊看看。 ”秦桧笑道:“小侯爷怕那妖妇取走财物,已经先让人封了织坊。 ”“好小子,算计这么周到。”

    秦桧道:“长伯还没有回来,我和公子一起去。 ”“不用了。 ”苏妲己一走,程宗扬心头少了块大石,顿时一阵轻松,“你把这边打理一下。喂,死丫头,妳还在这儿待着干嘛?”

    程宗扬与小紫一同上了马车,想起苏妲己像斗败的公**一样,带着香蔻儿和那几名女侍卫空手离开,不禁心头狂笑,忍不住抱着小紫狠狠亲了一口,“死丫头,真有你的!”

    小紫脸上微微一红,嗔道:“讨厌!不要碰人家! ”程宗扬怪叫道:“殇侯可是说过让妳给我暖床的。只亲一口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要吵。 ”小紫摘下耳垂上的坠子。

    程宗扬看了看她致的脸颊,不由一惊,“妳受伤了?”

    “没有啦。 ”小紫举起坠子,“是她的血。 ”程宗扬这才注意到坠子上有一细若蚊须的短针。苏妲己打小紫耳光时,手掌边缘被细针刺中,淌出血来,但感觉像被蚊子叮了一口,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异状。

    “喂,妳把她的血弄来做什么?”

    小紫笑嘻嘻道:“可以做很多事啊。比如我把它封在施过术的琥珀里,她在周围一里出现,就能感应到。”

    “看妳和那头小狐狸笑得一模一样,不止吧?”

    “我才不要和他一样。 ”小紫道:“还可以放在娃娃身上… … ”程宗扬点点头,“够毒!”

    “只是让她每天晚上做恶梦啦。 ”小紫拿出一块澄黄琥珀,把坠子上些微的血迹点在上面。那滴细小血迹随即渗入琥珀,像一颗血红的星辰被封在琥珀内部。

    程宗扬拿过来,只觉琥珀微微发热,想来是苏妲己还没有走远的缘故。程宗扬啧啧两声:“死丫头,妳在殇侯哪儿都学了些什么鬼东西?”

    小紫腻声道:“人家还学了好多床上功夫,程头儿,想试试吗?”

    程宗扬气哼哼道:“死丫头,妳等着!”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将琥珀揣进口袋,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这时马车已经行至秦淮河边,程宗扬拉起车帘,隔着淡绿玻璃看到不远处的宅院前围着一群闲汉,几名差吏在院内进进出出,里面一个似乎是建康主管刑案的从事褚衡。

    穿着皂衣的差吏驱赶开周围的闲人,一面将院门刷上白灰。程宗扬知道这是建康的习俗,出了凶杀案的宅院都要刷白灰破煞——难道这里又出了什么命案?

    程宗扬跳下马车。“褚从事。 ”褚衡回头见是程宗扬,客气地拱拱手,“程少主。 ”程宗扬笑着握住褚衡的手腕,顺势把一串银铢塞到他袖中,拉着他的手摇了摇:“今日之事有劳褚从事了。”

    褚衡是从六品,每年俸禄五百石,折算下来月俸合三、四十个银铢,这时袖中一沉便估出数量不低于自己的月俸,虽然他不见得在意这些钱,但程宗扬出手大方,不禁心生好感,说道:“程少主太客气了。在下无功受禄,惭愧。 ”程宗扬朝院中看了看:“出了什么案子吗?”

    褚衡苦笑道:“一桩大案,全家十几口被人杀得干干净净。若破不了案,小的只怕职位不保。”

    “灭门?这是谁家?”

    褚衡压低声音道:“徐司空的公子。”

    程宗扬心头格登一声。“徐敖?他没有和司空大人一起住?”

    “徐公子到建康就搬出来。”

    褚衡摇了摇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程宗扬心里怦怦直跳,说道:“我和徐公子有一面之交,能进去看看吗?”

    晋国差吏办案不怎么严谨,至少褚衡没放在心上。他答应一声,便领着程宗扬进了院子。

    一进门便看到几条恶狗死在院中,狗颈着弩箭,看来是被人近距离用弩杀。

    褚衡道:“下手的不只一人,单是脚印就看到十几个。时间大概是昨晚子时前后,宅里七名仆人死在房内,都是睡梦中被人一箭毙命。”

    “徐敖呢?”

    “没有见到徐公子的遗骸,清点尸首时还发现少了几名护卫。 ”褚衡道:“派去司空府报信的人还没有回来,不知那些护卫是随徐公子出门在外,还是恶仆勾结外贼,里应外合。”

    程宗扬心知肚明,失踪的几个护卫多半是徐敖的心腹,随主人一同去了鹰愁峪,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可能再回来。

    褚衡领着程宗扬到了内院,一手掩着鼻子,指了指正中的卧房,低声说道:“死人最多的就是这里了。”

    房屋已经被差吏检查过,门前洒着白灰,卷起的竹帘被放了下来,房内散发出浓浓的血腥气。

    “这是徐府少夫人的卧房。”

    褚衡低声道:“徐公子的一妻两妾,还有几名婢女都死在房内。”

    褚衡面露不忍,“不知那些贼人与徐少爷有何深仇大恨,三具尸体没有一具完整的,尤其是徐家的少夫人… …”

    说着他摇了摇头。

    程宗扬心头狂震,已经隐约猜到是谁动的手。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反应这么迅速,又这么暴烈,竟然把徐敖一家灭门。

    褚衡叹道:“这周围住户不多,竟没人听到动静,直到中午时分才有人发现,往官府报案。”

    褚衡掀起竹帘:“程少主要不要进来看看?”

    程宗扬心头突突直跳,空气中的血腥气虽浓,死亡的气息却淡不可辨,显然屋内的人已经气绝多时。他回绝道:“不进去了。”

    褚衡放下竹帘点了点头。“死者已殁,程少主不要多伤感了。说不定贵友徐少主吉人天相,能逃过此劫。 ”忽然,竹帘一动,一个苗条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乌黑的捕快服色,但与建康普通差吏的服色不同,她衣角镶着朱红色边沿,腰带系着一块铜牌。为了便于行动,衣服下襬很短,敞开的衣襬间露出两条穿着白绸长裤的修长美腿。她戴着一顶巧的斗笠,耳下一幅淡青色的面纱遮住面孔,笠下美眸玲冰冰没有丝毫表情。

    程宗扬还没见过穿着官差服色的女子,看到她面纱一角绣的黑色小剑,不禁一愕。褚衡却神态恭敬,抱拳道:“泉捕头。”

    “仵作呢?”

    那女子语调略显生硬,吐字时舌尖卷起,有种奇特的韵味。

    “仵作已经看过了。 ”褚衡不敢怠慢,回覆道:“房内共有尸七具,俱为女子。

    现已经查明,四具为婢女,其中三婢喉中有伤深一寸七分,系割喉至死;另一小婢衣衫零乱,喉间有青黑色指痕,下体有流出,系被人奸时扼喉至死。另外三具为徐府少夫人及两妾,皆身无寸缕。两妾卧于榻上,四肢、颈、腹、门俱有伤。少夫人被缚在梁间,身体悬空,遍体鳞伤,系被人轮番奸后吊起虐杀,辰时前后方才气绝。““子时到辰时近五个时辰,为何周围无人察觉?”

    褚衡道:“可能是此地离河甚近,周围人家稀少。 ”那女子摊开手,白红掌心放着一枚黑黝黝的钉子。

    那些钉子看起来很原始,通体呈四稜的锥形,作工糙。程宗扬心里嘀咕:几枚钉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褚衡却神情一震,“这是哪里来的?”

    “榻侧落了一枚。 ”那女子冷冷道:“建康的刑案差吏怎如此疏?”

    褚衡汗颜道:“泉捕头教训的是。在下立刻让人清查周围的马蹄印迹和铁器坊。”

    那女子间道:“被吊起的女尸是怎么死的?”

    褚衡振作神。“少夫人周身有伤四十余处,在下推测,也许是贼人拷掠寻求财物所致。致命伤应在两的刀伤。 ”那女子一双妙目停在褚衡身上,良久道:“建康的差吏太令我失望了。那女子脐下微有血出,分明是生前被人用锐物从门刺入致死。那锐物长三尺四寸,略呈弧形。

    立刻去查找类似的器具。“说罢那女子按下斗笠,闪身离开内院,从头至尾都没看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呼了口气。“这女的是谁?”

    褚衡老脸发红,苦笑道:“泉玉姬。长安六扇门的两名女捕头之一。 ”褚衡身为从六品从事,属于办理刑案的高官,这时被那女子一番抨击却没敢还半句口。程宗扬不解地问追:“我还没贝女人当官,她们怎么也能当捕伙?还有,长安不是在唐国吗?怎么能管到你们晋国来?”

    “长安六扇门是六朝捕快的总部,泉捕头是长安六扇门刻意栽培的高手,年纪轻轻就破了几桩大案,当上捕头。 ”褚衡道:“她这还算客气的,换作别的几位捕头大爷,骂得狗血淋头我们也只有听训。说到底还是小的无能,丢了晋国差吏的脸面。”

    “既然是总部,怎么不设在洛阳?”

    褚衡知道他来自荒僻之地,也不以为意,笑道:“洛阳是天子治下,在尚书台设了二千石曹主管天下刑狱就够了。六朝只有唐国和宋国设有刑部,像办案这种不入流的细务,当然是我们这些小的来干了。”

    褚衡叹道:“若不是泉捕头慧眼,差点漏过这条线索。那些贼人把徐府的妻妾从各房掳来,又钉死门窗,然后下手,明显是有备而来,目的绝不是勒索财物。”

    “程少主,”

    褚衡歉然道:“小的要到房内看看,就不陪少主了。 ”回到车上,程宗扬神情立刻冷峻下来。

    灭门的凶手是恒歆那帮恶少无疑,连刺死徐府少夫人的凶器自己也能猜到八九分——萧遥逸手里的龙牙锥!

    这些恶少报复起来有够狠毒,知道徐敖避祸在外,竟然把他一家杀绝,不留丝毫退路。

    “大笨瓜,”

    小紫嘲笑道:“你又叹气了。”

    “唉… … ”程宗扬长叹一声,“这帮人也太狠了。有仇报仇就是了,何必连无辜人也杀。 ”小紫撇了撇嘴:“如果姓徐的赢了,才不会跟你客气。雁儿、莺儿她们肯定要被斩首,说不定连我也要被他们杀头。 ”“杀妳?妳在说梦话吧?姓萧的小狐狸都没妳坏心眼儿多。这世上谁要能杀了妳,我立刻给他磕头叫师傅!”

    小紫踢了他一脚。程宗扬揉腿琢磨片刻,然后道:“不行,我要找那只小狐狸。

    他用龙牙锥是什么意思?想害我也不用这么早下手吧?““安啦。”

    小紫道:“谁都知道你把龙牙锥送给王处仲。他这么做,是看琅琊王家置身事外不顺眼,想把他们也扯进来。王处仲本来就因为镇东将军的位子和徐老头有芥蒂,现在又成了徐老头的杀子凶嫌,最好是他自己拒诏,辞了镇东将军,让小狐狸他们的人坐上。”

    程宗扬听得频频点头。“死丫头,门儿清啊,妳是不是跟小狐狸聊过?”

    “没有啊。 ”小紫眨了眨眼,“人家只是看萧哥哥脖子上的刺青好好玩,也想刺一个。”

    “太好了!妳就差在脸上刺个字,说明”我是奸的“,免得整天拿这张脸骗人。”

    小紫依到程宗扬怀中,腻声道:“程头儿,人家的脸好不好看?”

    程宗扬拧起眉,俯在小紫耳边压低声音道:“别用这种腔调说话!一听见这声音我就囊发紧,也太腻了,骡子听见都得撒尿… …”

    “哎哟!你个死丫头!”

    程宗扬一声惨叫,被小紫在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第三章、嫁祸

    “你猜得没错。”

    “刷”的一声,萧遥逸潇洒地甩开折扇,从容笑道:“我就是想朝王家头上泼污水。 ”萧遥逸道:“程兄还不知道吧?现在建康城已经传开了,说太原王家的驸马爷杀了徐司空儿子一家,证据嘛… …世间哪儿还有第二枝龙牙锥?”

    程宗扬皱起眉,“他跟你有仇?”

    “仇是没有的。不过……琅琊王家也就王处仲是个人物。那厮城府极深,连我都不透。先烧把火让他焦头烂额也不错。”

    程宗扬沉默一会儿,埋怨道:“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谁说我下的手?”

    萧遥逸叫屈道:“我只是出了主意,把龙牙锥借他们用用。

    下手的是桓老三和张侯爷。说实话,他们做这么绝,我也很佩服。 “程宗扬触到这些世家子弟的另一面,他们出身显赫,一生下来就是贵族,视普通人的命如同草芥。石胖子是这样,桓歆、张少煌是这样,连萧遥逸也一样。他们眼都不眨地灭掉徐敖满门,只为出一口气。想说服他们把别人的命看得和他们自己一样,比登天还难。

    “圣人兄?”。

    程宗扬苦笑一声。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但愿别因为我害死人就好。 ”“圣人兄多虑了。 ”萧遥逸安慰道:“徐敖敢谋逆,灭族是迟早的事,这些人只不过早死几曰而已。”

    话虽然这么说,程宗扬心里却不舒服。他站起身:“主管刑狱的办案人在现场找到一枚钉子,你们小心一点,别露出马脚被人抓到。 ”萧遥逸神情一紧。“什么钉子?”

    程宗扬回忆道:“四稜锥形,长不到两寸。 ”萧遥逸脸色难看下来。“这群饭桶!”

    程宗扬道:“钉子遍地都是,他们能查出什么来?”

    萧遥逸道:“钉子用处并不多。除了造船用的长钉,就是钉马掌的钉子了。他们既然找到这枚钉子,查出造钉的作坊并不难… …妈的,谁这么细?”

    萧遥逸一说,程宗扬才想起来,晋国确实很少使用钉子。大到楼宇,小到家具都是卯榫结构,难怪他们一看就知道是马掌钉。

    “是长安来的一个女捕头。”

    萧遥逸神情顿时松懈下来,笑嘻嘻道:“是泉玉姬泉捕头吧?你放心,她来建康是追其他案子,不会在本地刑案上费多少工夫。 ”程宗扬转身要走,又被萧遥逸拉住,“程兄别急啊,还有桩大事要和程兄商量。”

    程宗扬冷着脸道:“灭门的事就别找我了。”

    萧遥逸重新换过茶。“现在多半可以断定,找人刺杀我的是徐敖那小子。程兄猜猜,那小子会躲到哪里?”

    “他既然手里有虎符,中肯定有他的内应。我敢赌一万金铢,那小子藏在里。 ”萧遥逸抚掌道:“英雄所见略同!程兄——”

    “我干!一看你笑的贱样子就没好事!”

    萧遥逸哈哈大笑。“知我者,程兄也!我也不废话了,今晚到中一游,程兄可有兴趣?”

    “没有!”

    萧遥逸一脸坏笑地低声道:“都说张侯爷的姊姊张贵妃千娇百媚、美艳绝伦,让陛下爱如珍宝,程兄不想瞧瞧?”

    程宗扬皱眉道:“你是到里查找真相?还是准备去偷香窃玉呢?”

    萧遥逸讶道:“这两件事有必要分开吗?查找真相也不耽误咱们兄弟偷香窃玉吧?”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少来”咱们兄弟“!是你!”

    说着他想起一件事,“丽娘和芸娘有消息吗?”

    萧遥逸摇了摇头。

    程宗扬心头微紧,这对美妓数日来音讯皆无,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灭了口。

    “今晚不行,石胖子车马都备好了,要请我到金谷园散心。”

    说着程宗扬晃了晃手臂,“都是你害我中了一槊,再怎么也要两、三天时间才能下水。 ”“程兄伤势好得很快啊。那好。 ”萧遥逸从善如流地说道:“我就再等两三天吧。 ”程宗扬知道推动云氏与临川王联手的是云家五爷云栖峰,这会儿双方正在玄武湖密谈。自己极不愿参与此事,有心避开,因此石超开口邀请便痛快地答应。

    石府的管家谷安是个竹竿一样的瘦子,与石超胖大的体型相映成趣。他在玉**巷已经等了两个时辰,程宗扬一回来,当即带着车马,载了程宗扬、吴战威二人一路向南过了朱雀桥,然后西行。

    过了人烟稠密的横塘,马车驶出建康,远远看到一片大湖在夕阳下波光粼粼。

    谷安在车旁指点道:“程爷第一次来建康,可能不晓得,那是莫愁湖。以前秦淮河是从莫愁湖入江,后来淤塞改道,这里就成了个大湖,方圆比玄武湖也小不了多少。 ”莫愁湖是六朝名湖,自己以前也听说过。远远望去,湖上烟波浩渺,比玄武湖更多了几分静谧的美感。

    程宗扬笑道:“你既然是石府的管家,怎么还用原来的姓?”

    谷安笑道:“程爷明鉴,石家的规矩,下人们不能用主子的姓氏,免得有猾奴冒充主家、侵夺财产。我们金谷石家的下人都是用金、谷两个姓。 ”程宗扬点了点头。莫愁湖极大,虽然只从一角穿过,也用了近半个时辰。谷安道:“那边是四望山,山下便是金谷园了。传说四望山是仙人所居,老爷把园子建在山下,也是想沾点仙气。 ”吴战威在车里坐得不耐烦,跨上匹马和石府的护卫前后奔驰,马踏秋风,兴高采烈。管家谷安甚是健谈,一路说笑也不觉烦闷。

    到了园门前,石超已经乘辇在门前等候。他吃力地翻下座辇,满面春风地迎过来道:“程哥!程哥!可把你等来了!”

    程宗扬下了马车,笑道:“依山傍湖,你们石家选的好风水。 ”石超一张胖脸笑得眼睛都看不到,;这地方太静,一点都不及城里热闹。依我的意思,还不及在金钱豹请哥哥快活呢。“程宗扬哈哈大笑。来前萧遥逸已经提醒自己,石超虽然是少主,但他老爹两年前就中风不能说话,现在只剩一口气吊着,整个人已经死了一大半,石家的事都由石超做主。当下也不多问,和石超并肩进了园门。

    一向只听说金谷石家富可敌国,进了园子,自己才知道石家有多富。

    山脚下,清一色的白墙灰瓦连绵不绝,将半个四望山都围在园内,方圆足有几十里。园内依山势起伏,高处筑有楼台亭阁,低处凿池开湖。一条两丈宽的河流从山间流下,玉带般穿园而过。园内种着大片大片的桃林、柳林,无数花树穿其中,风起时万花飞舞,流莺四起,风光旖旎,如同人间仙境。

    园内还有一道围墙,谷安等人到了门前便止步不前,另有仆妇过来迎接。程宗扬知道这是内宅,一般人家都是外宅待客,从不带人进入内宅。石超这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石超道:“程哥,咱们去象牙亭怎么样?”

    程宗扬笑道:“你自己家还来问我?”

    石超嘿嘿笑了两声,吩咐道:“那便去象牙亭。 ”内院来来往往的净是女子,外面成群的仆人、护卫,这里一个都看不见。路旁的房舍、园落越来越致,许多都镶着珍珠、琥珀、玛瑙,看起来比里还要豪奢。路旁的女子打扮也越来越华贵,一个个锦带丝履、头戴珠翠,模样更是一个比一个标致。

    程宗扬还好点,把这当成选美大赛的现场也能接受。吴战威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主子。

    因为程宗扬不愿乘辇,石超也只好走路陪着,虽然有侍姬扶携,还是走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园子,几个侍姬迎上来一同扶住石超。

    亭内已经设了锦茵,石超像滩泥一样倒在席上,一边让侍姬抹汗打扇,一边喘着气道:“哥哥… …坐… … ”程宗扬和吴战威谁都没坐,两人都扬起头,张大嘴巴看着那亭子。

    金谷园的象牙亭依水而建,整座亭盖用一整块碧玉雕成,最薄的地方厚不盈寸;透过亭盖能看天际云卷云舒。阳光浸过碧玉变成翠绿的颜色,宛如一池碧水浸在身上,令人凉意四起。支撑亭盖的柱子是六长及丈许的象牙,上面包着金箔,心雕刻花卉禽鸟,柱底用黄金铸成台基。

    石超道:二号子倒也罢了,就是这六象牙一般长短,着实难得。程哥要是喜欢,我立刻让人拆了送到程哥府上。 ““免了。 ”程宗扬道:这亭子要放我家里,我觉都睡不着,整天得抱着它睡才安心!“石超哈哈大笑,侍姬送上瓜果,又捧来冰盆。程宗扬见盆里冰块也雕成假山形状,不禁暗自摇头。以前听说过把蜡雕成百兽当柴烧的豪奢,没想到让自己亲眼目睹一回。

    程宗扬坐下来,吃了颗冰湃过的李子,说道:“不是说你们石家的歌姬最出色吗?”

    石超吩咐几句,一名侍姬捧着琴过来。那琴古色古香,一看就是真品,比自己的假货高明得多。

    那侍姬拨了几下琴弦,指下流水般淌出一串清越的声音。

    程宗扬没来由地想起凤尾森森这个词,只觉一股幽凉寒意涌上心头,纷乱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一个穿着朱红罗裙的丽人盈盈走来,倚着象牙柱,婉声唱道:“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

    歌声裊裊飘入云瑞,余韵久久末绝。

    程宗扬依稀听过歌词,尤其是落花犹似坠楼人一句尤为耳熟,这会儿品味词中意蕴,一时有些发呆。

    石超以为他听得不高兴,连忙道:“该死的奴婢!好端端的唱这些!换个艳致的。 ”那丽人应了一声,然后含笑重启歌喉,柔声唱道:“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窗外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