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6-10(2/2)

伸,只是G点的存在因人而异,能够享受G点快感的,只是一小部分女。换个人来,程宗扬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次很幸运,遇对了人,更凭着自己的未来知识,取巧唬住了西门庆。“这是加藤氏所传的金手指,让西门兄见笑了。”

    说完程宗扬带着一丝神秘笑而不语,更显得高深莫测。“佩服佩服。”

    西门庆说着牵动伤处,抚住口,连声咳嗽,俊雅的面孔隐隐发青。

    程宗扬道:“不知西门兄怎么惹恼了武二郎,让他追上门来喊打喊杀?”

    目睹了程宗扬的手段之后,西门庆对收服清儿这俏妓已经失去兴趣。他挥手让两女下去,然后叹道:“此事说来话长。程兄可知道白武族与光明观堂?”

    程宗扬摇了摇头。西门庆解释道:“白武族位于清江峡谷,族中代代相传有兽从血统。武氏兄弟便出自白武族。那两兄弟出生时三分像人,七分像虎,每到月夜就凶大发,搅得族中不宁。

    “至于光明观堂,则是天下医宗,杏林渊薮。有道是医武不分,光明观堂的武功也别走蹊径,在天下诸宗独树一帜。光明观堂门禁森严,每代弟子不过三五人。十余年前,光明观堂的主人明静雪云游至白武族,不但医好了武氏兄弟的疯症,还打通了两人的经脉,并且收了一名潘姓的弟子。”

    程宗扬道:“是潘金莲吧。”

    西门庆手一抖,觥中酒水泼出大半,洒得满袖都是。他用丝巾抹去袖上的酒渍,有些自失地说道:“程兄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废话!她可是跟你齐名并称,遗臭万年的奸夫妇。你是天下第一奸夫,她是天下第一妇。自从你们这对奸夫妇横空出世,世上再没有一个女人敢起名叫潘金莲。全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西门庆起铁箸,在觥上敲着,曼声吟道:“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芳。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同一尽于百年,何欢寡而愁殷!”

    西门庆击节而歌,歌罢将铁箸扔在觥内,长叹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潘仙子姿容绝代,清幽雅致,犹如月仙子,程兄想必也听说过。”

    程宗扬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没有!”

    潘金莲清幽雅致,犹如月仙子?程宗扬敢肯定自己上辈子没听说过,这辈子也没听说过。西门庆望着天际的月影悠然道:“潘仙子是光明观堂门下弟子……”

    程宗扬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已经说过了。”

    “咳,光明观堂是天下医宗……”

    “这个你也说过了!”

    西门庆拍了拍额头,“小生失态了,失态了,程兄莫怪。”

    他抚着低咳两声,清了清喉咙,然后道:“潘仙子擅使长剑,身法翩然如鹤,人称鹤羽剑姬,出身高洁,不但绝色倾城……”

    “等等!”

    程宗扬神情古怪地说道:“潘金莲不是个妇吗?”

    西门庆一拍桌子,怒道:“胡说!”

    干你娘哎!“不是你说的吗?她跟武二郎偷情,气死武大。”

    西门庆张大嘴巴呆了半晌,然后又重重拍了一记桌子,愤然道:“不错!就是这个妇!勾引武二那厮,在病榻上气死武大,天人共愤!”

    表情不对,程宗扬开始怀疑这些话可能是谎言,而制造谎言的人,多半就是这位千古第一人,当下道:“西门兄怎么知道潘金莲跟武二郎有一腿?”

    西门庆脸颊抽搐了一下,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去年冬天,一日大雪纷飞,武二郎趁哥哥不在家,溜到武大家里。潘金莲正在房中洗澡,被武二那厮闯了进去,一对奸夫妇,便即干柴烈火搅作一团。那丑态令人不堪入目,小弟义愤填膺……”

    程宗扬笑咪咪口道:“西门兄怎么看见的?”

    “小弟当时就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程宗扬暗自好笑,原来西门大官人是偷窥狂。这话先不好说,便岔开道:“潘金莲在武大家里,莫非是已经成婚了?”

    “兄台有所不知。那武家两个儿子生织酽离,怕将来娶不上媳妇,自小便领养了一个姓潘的孤女给武大当童养媳。潘金莲被明静雪那老婊子带走,在光明观堂留了十年,去年才离山返乡,住在武大家。”

    “大雪纷飞往武大家里,武二郎这一路可不容易。只不过……西门兄哪里来的雅兴,冒雪冲风前去捉奸?莫非西门兄跟武大郎关系很好吗?”

    西门庆打了个哈哈,“哈哈!此事说来话便长了,让小弟先润润嗓子。”

    西门庆倒了觥酒,一饮而尽,然后正容道:“我与武大哥是生死之交。”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讶道:“不是说来话长吗?难道就这一句?”

    西门庆慨然道:“这一句生死之情,便顶得上千言万语。”

    程宗扬一哂,举觥与西门庆一碰,仰头喝了个干净,然后笑道:“行了,西门兄,老实说吧,是不是你看上了潘金莲,想了这个方法,把她跟武大拆散。”

    西门庆怔了一会儿,傲气顿失,颓然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小弟当日在途中偶遇潘仙子,便和见到程兄一样,一见如故,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程宗扬只觉一阵恶寒。

    “小弟跟着潘仙子到了清江峡谷的白武族,才知道她已经许过人家。若是旁人便也罢了,眼看着播仙子这样绝色,却不情不愿地被强许给武大那个鄙夫,小弟不由心如刀绞。那些天,潘仙子整日以泪洗面……”

    西门庆说着,那双桃花眼微微泛红,泫然欲泣。

    程宗扬道:“这是你自己想像的吧?”

    “呃,”

    西门庆拭了拭眼角,“小弟略有夸张,但潘仙子的不情愿可是明白如画。试想潘仙子这样飘逸出尘的美人儿,却要许给武大那样三分像人七分像兽的莽汉,只怕寻死的心都有!我西门向来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女受上半点委屈……”

    程宗扬不理会他的自吹自擂,“那武二郎呢?他跟武大一母同胞,哪会像你一样臭不要脸,干出那种事来?”

    西门庆陪笑道:“干柴烈火略有夸大,不过,”

    西门庆举起右手,一脸正气地说道:“武二趁着没人的时候跟潘仙子眉来眼去肯定是有的!”

    “然后你就编了故事,说潘金莲和武二郎偷情,还去告诉武大?”

    西门庆尴尬地说道:“并不是小弟去找武大,不知武大那厮听哪个妄人瞎说的,是我编造了那些话,结果被他找上门来。武大行事蛮,手段毒辣,我跟他讲理,那厮却趁小弟不备,当踹了小弟一脚。”

    程宗扬遗憾地想,怎么就没把你踢死呢?手段毒辣跟武大只怕沾不上关系,多半是你的心肠毒辣,让武大拼死踹了你一脚。程宗扬看了西门庆一会儿,“西门兄似乎不怎么怕武二郎啊?”

    西门庆笑道:“那武二杀了不该杀的人,眼下他逃出五原城便罢,如果没有走,只怕一辈子都走不了了。”

    程宗扬好奇询问,西门庆只笑而不答。

    程宗扬笑道:“兄弟还有些不明白,西门兄这么败坏潘金莲的名声,对西门兄有何好处?”

    “嘿嘿,”

    西门庆讪讪笑了数声,“那个……潘仙子师门假正经得紧,一向标榜洁身自好。弟子闹出丑事,坏了门规,多半会逐出师门。”

    程宗扬笑嘻嘻道:“这样西门兄就有机可趁了?”

    西门庆正色道:“我西门庆对潘仙子一番心意昭昭日月,天地可表!不瞒程兄说,当日惊鸿一瞥,小弟便情深种,心有所失,念兹在兹,日夜难忘……”

    西门庆击节低歌道:“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

    那种深情款款的样子,不像传说中的魔,倒像是个天下少有的情圣。程宗扬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抒情,“说来说去,西门兄不就是因为潘金莲长得美,想上她吗?”

    西门庆怔了片刻,苦笑道:“程兄快人快语,小弟无话可说。只是今夜所言之事,都是小弟肺腑之言,还求程兄不要外传。”

    自己就是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程宗扬一口应诺。“好说!只要你把那套观女之法告诉我就行。西门兄,不许藏私啊。”

    第九章 伏虎

    回到商馆已经是深夜了,程宗扬与西门庆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将两坛美酒喝了个罄尽,最后才尽欢而散。

    西门庆确实有几分道行,观女之术细致入微,给程宗扬好好的上了一课。程宗扬酒意半醺,一路回来想到今晚居然是和西门庆同席共饮,真不知是梦是醒,是真是幻。

    远远看到后院,程宗扬耳膜立刻一阵打鼓。武二郎刚演过血溅鸳鸯楼一出大戏,不知道是否还有闲情高卧柴房,鼾声如雷。传说中,这位武英雄是个一直肠子到底的好汉,说他怀坦荡也好,没心没肺也成,属于那种张嘴就能看到屁眼儿的直人。

    只不过今晚与西门庆一席宴饮,全然推翻程宗扬的认识,不但这天下第一人并非下流不堪的徒,连潘金莲那天下第一妇也与他所知道的完全不同。至于武二郎究竟还是不是那个爽直豪气的武松,程宗扬这时也拿不准了。

    但苏妲己也说过武二郎最重信诺,只要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自己肚子里的冰蛊一时也解不掉,不如先往南荒碰碰运气。如果真找不到霓龙丝,就找机会跟他一道逃跑好了。有这个膀大腰圆的保镖在旁,至少能保住命吧。

    打定主意,程宗扬推开房门,长笑道:“武兄一场好睡啊!”

    卡,程宗扬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柴房鼾声全无,静悄悄空无一人。

    程宗扬呆若木**地看着空荡荡的柴房,酒意立即醒了一半,接着怒火中烧。什么狗屁英雄!一言九鼎的好汉!竟然不声不响地自己溜了!

    程宗扬正在发狠,月色忽然一暗,一个庞大的身影掠过墙头,大鸟般落在院中,没有发出丝毫响声。

    程宗扬一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喜出望外地叫道:“武二爷!”

    月色下,武二郎脖颈中斑斓的虎斑愈发狰狞,双目犹如虎睛,散发出碧幽幽的蓝光,身上衣裳还沾着斑斑血迹。“程兄。”

    武二郎矜持地拱了拱手,沉声道:“蒙程兄相助,为武二解去镣铐。此间事情已了,武二特来相谢。”

    程宗扬笑道:“区区小事,何劳相谢。武……”

    武二郎浓眉一扬,双手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一别,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腾身而起,跃上墙头。“你说什么?”

    程宗扬跳了起来。他见武二郎回来,以为他刚办完事,现在守信回来为自己效力,没想到这厮两句场面话一说,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叫道:“武二郎!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武二郎从墙头上扭过头来,“二爷说过什么?”

    “我们说好的!每月十个金铢,你跟我走一趟南荒!”

    “十个金铢?”

    武二郎一哂,满脸不屑地说道:“你把二爷看得也太贱了。再说了,二爷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程宗扬一呆。当时武二郎只是抖了抖手上的镣铐,让自己给他打开,自己以为他是答应了,但实际上这厮本就没提去南荒的事。

    武二郎傲然道:“想起来了吧。二爷说话算话不假,但你要把二爷没说过的话硬栽到二爷头上,二爷可没那么好的脾和你磨牙。二爷过来谢你一声,已经给足你面子,再想得寸进尺,小心二爷跟你发飙!”

    程宗扬这才想起来,水浒那帮好汉,说白了其实是群土匪。里面的英雄固然豪气干云,义气深重,耍起无赖时也相当在行。鲁智深让镇关西切,连寸金软骨都要细细剁成臊子,不带半点星在上面。武松更不用说了,十字坡调戏孙二娘,快活林借酒闹事,醉打蒋门神,虽然不欺负良善,但也不是什么好鸟,一个个都是坏小子出身,是自己太蠢,把臭流氓当成英雄好汉。武二郎见他无话可说,嘿嘿一乐,拱手道:“告辞了!”

    程宗扬黑着脸坐在柴房里,武二郎这一走,就自己挑的那些奴隶,去南荒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早知道挑些身强力壮的,就是戈龙那种也好。

    程宗扬对南荒一无所知,但这里的人说起南荒,都如谈虎色变,让自己也犯起了嘀咕。程宗扬对野外的知识仅限于乘车郊游,南荒是什么模样,他连想像也想像不出来。

    如果有辆越野车……

    那个该死的武二郎!想到武二那副无赖嘴脸,程宗杨又是一阵恼火。

    “上当了吧。”

    凝羽不知何时从黑暗的影中走出。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侍卫长找小的有什么事?”

    凝羽盯了他半晌,“你和西门庆说了些什么?”

    “我该告诉你吗?”

    凝羽盯着程宗扬的眼睛,彷佛要看入他内心,过了会儿慢慢道:“西门庆不是你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个人……其实武功深不可测。”

    西门庆身兼武功程宗扬并不意外,但能让凝羽说武功深不可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在程宗扬印象里,西门庆应该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养几个打手仗势欺人还行,说他本身就实力不凡,更像是笑话,自己也是因为这么认为,今晚才敢屡屡出言嘲弄,一让西门庆下不了台的。

    “他跟武二郎比,谁更强一些?”

    “若不是他有伤在身,武二绝非他的敌手。倒是武大有一拼之力。”

    程宗扬愕然以对。这是个什么世界?武大郎竟然比武二还强,西门庆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凝羽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听说醉月楼的红牌都在你手下输得心服口服,果然好手段。”

    这个世界的人有几个知道G点?程宗扬也不怕有人拆穿,笑道:“侍卫长想试试吗?”

    凝羽脸色一冷,接着又微微生出红晕。

    程宗扬正诧异间,凝羽忽然往后一退,隐起身形。

    门帘“呼”的卷起,武二郎一弯腰,魁伟的身体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挤进柴房。他双手一圈,抱住手臂,大刺刺道:“喂,你是不是要去南荒?”

    程宗扬没想到武二郎会去而复返。但被这家伙摆过一道,程宗扬小心多了。仔细打量下,只见武二郎神态依然威猛无俦,只是衣上又多了几滩血迹,肩头衣衫破碎,露出一个血模糊的伤口,显然刚跟人交过手。

    一瞬间,程宗扬想起西门庆在酒宴上的话:武二杀了不该杀的人,如果今晚没有离开五原城,只怕一辈子都走不了了。

    程宗扬心里顿时笃定下来,笑着慢悠悠道:“是啊。”

    “好!二爷就带你走一遭,每个且不说多的,给二爷拿一千银铢!”

    这价格足够买下阿姬曼了。你既然狮子大开口,我也不客气。

    “我们以前说好是十个金铢,二百枚银铢吧。”

    武二郎冷哼一声,“少看扁了二爷!想当年二爷都是拿大秤分金,十个金铢你也说得出口!”

    “确实是说不出口。那就……这个数?”

    程宗扬犹豫着伸出两手指。

    “二十枚金铢?我呸!”

    武二郎转身就走。

    程宗扬心里默数三下,武二郎果然旋风般转回来,“二十就二十!二爷今天给你个面子!”

    程宗扬讶道:“我说了是二十枚金铢吗?”

    武二郎顿时气结,忍气道:“你说是多少?”

    程宗扬坚定地伸出两手指,“两枚银铢!”

    武二郎虎目恶狠狠盯着他,忽然叫道:“里面的!给二爷滚出来!小心我一掌拍死这个混帐小子!”

    凝羽握着刀柄立在程宗扬身后,淡淡道:“二爷若是不愿去,就不用去了,白湖商馆难道还请不来人吗?”

    武二郎提着“西门庆”的人头祭奠了哥哥,想着不和那小子交代一声,直接走人,未免太不仗义。武二爷光明磊落的汉子,当然要把话说清楚,于是便回来找程宗扬。谁知他在鸳鸯阁杀人行凶,已经惊动了五原。城内大批护卫都被调动起来,处处设防,武二郎虽然身手高明,也敌不过满城护卫。冲突中他伤了几名好手,自己也负了伤。眼看天色将亮,一旦露出行踪,众人围攻下,只怕讨不了好去。

    武二郎前思后想,干脆还是躲进白湖商馆,顶多跟那小子走一趟南荒,也好过在这里送命。他屈尊回来,想着姓程的小子肯定感激涕零,不料他趁机压价。两个银铢,还不如码头扛包的汉子,气得武二郎几乎咬碎钢牙。

    程宗扬对他铁青的脸色视若无睹,“两枚银铢,月底给钱,每月扣一半,等从南荒回来,再行补齐。”

    说着他把敬称也省掉了,直接道:“武二,你看怎么样?”

    武二郎猛虎般的膛起伏片刻,然后像斗败的公**一样垂下头来。形势比人强,他若不答应,出了大门未必能再活着回来。

    “那好,一言为定。”

    程宗扬笑逐颜开,“那就这样说定了。天不早了,二郎早些歇息吧。”

    武二郎悻悻然离开,凝羽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放开手中的刀柄。

    “两个银铢已经够低了,你还要扣去一个。不怕他真的翻脸吗?”

    程宗扬认真道:“像这种求职者,你要研究他们的心理,愿意每月拿两个银铢的,本不在乎再少拿一个。武二摆我一道,如果不是他运气太坏,我就吃了大亏。现在让他替我白干三个月,大家也算扯平了。”

    凝羽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忽然听到程宗扬问:“哎,你找我什么事?”

    凝羽霍然转身,弯刀闪电般挥出,架在一人颈中。

    今晚这柴房跟赶集一样,人来了一茬又一茬。不晓得什么时候又来了个人,武功不俗,加上刚才在沉思,凝羽居然没第一时间察觉。这次来的倒是个生面孔。那人约三、四十岁年纪,眉目疏朗,面如冠玉,颌下留着三绺长须,头上戴着一顶嵌玉的道冠,身上穿件宽大的黑色道袍,看上去气度凝然。凝羽的月牙弯刀架在颈中,那人只略一错愕,便从容下来。

    这身衣服看起来很眼熟……

    程宗扬猛然想了起来,“你是太乙真宗的!”

    那人含笑施礼,徐徐道:“太乙真宗门下赵行楷,见过两位。”

    那人态度虽然谦恭有度,但他一开口,程宗扬背后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这人的声音与他昨晚听到的一般无二,正是深夜突然行凶,暗算同门的那个“赵师兄”“原来是太乙真宗的故交。”

    程宗扬强笑道:“不知道赵师兄是哪位教御门下?”

    赵行楷道:“蔺师采泉,向尊驾问好。当日一别,蔺师一直心有怏怏,后来听闻噩耗,更是夜不能寐,特命我等在隘口守候。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等寻觅多时,今日恰有弟子见到程兄。贫道不惴冒昧,星夜赶来拜会,未及通报,还望两位见谅。”

    凝羽听说是太乙真宗,不禁对程宗扬的身分多了一重怀疑。那赵行楷的神情像是有话要说,凝羽不屑在旁偷听,收起弯刀,转身欲走,背后却被人悄悄拉了一把。

    凝羽疑惑地停下脚步,只听程宗扬道:“有劳蔺教御挂怀。不知道赵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赵行楷看了看凝羽,低低咳了一声。

    知道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翻脸就暗算了自己的同门,程宗扬说什么也不敢跟他独处,只装作没看懂他的眼色。

    蔺采泉吩咐的事情实在太过要紧,赵行楷只好低声道:“当日程兄归来,掌教是否有口谕或者手谕付于程兄?”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没有。”

    赵行楷踏前一步,一直意态从容的脸上,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焦灼,“掌教有没有指定某人掌管龙池?”

    原来是为了掌教的人选。他们这些太乙真宗门人自相残杀,多半就是为了谁来当这个掌教。想通这一点,程宗扬第一个念头就是撇清自己,免得卷到这滩浑水里,到时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程宗扬笑道:“赵师兄觉得师帅会跟我说这些吗?”

    赵行楷看了他片刻,眉毛渐渐松开,从容笑道:“蔺师曾有言道,程兄资质不凡,一入我教必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蔺教御过奖了。请赵师兄替在下多多谢过蔺教御的美意。”

    见他不露半点口风,赵行楷也不多说,便笑道:“程兄若有闲暇,还请往龙池一游。打扰程兄了,小道告辞。”

    等赵行楷走远,程宗扬暗暗透了口气。这道人越是恭敬客气,他越是如芒刺在背。有那个“徐师兄”的例子在先,谁知道他会不会笑语晏晏时突然出手,要了自己的小命。

    凝羽奇怪地看着他,“你和太乙真宗还有牵连?王哲死的时候,你竟然和他在一起?”

    这会儿想瞒也瞒不过去,程宗扬只好点了点头。“那你怎么会落到这里?”

    要我怎么说?被女人甩了?还掏光了我所有的钱?而且我是新来的,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熟?

    凝羽不见程宗扬回答,只说了一句“别让夫人知道你和王哲的关系。”

    然后悄脸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花墙上,满架蔷薇开得正艳,缤纷的花瓣由白到黄,由粉到紫,色繁姿妍。满墙奼紫嫣红开遍,风起时群花展舞,犹如一片绚烂的花浪。

    苏妲己披着一件长长的丝袍,慵懒地倚在锦榻上,那张瓜子脸在蔷薇映衬下娇媚无比。

    苏妲己懒懒地说道:“听说你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昨晚在楼里饮酒作乐,聊得好不开心呢。”

    程宗扬随手奉上一顶高帽,“西门大官人对醉月楼赞不绝口,这都是夫人经营有方。”

    “怎能和你相比?”

    苏妲己笑吟吟道:“你昨晚在醉月楼立下好大的名头。听说你只用一手指,就让人欲仙欲死,连西门大官人都甘拜下风呢。”

    “哪里哪里。”

    “那梅儿腿软了一夜,一听到你的名字就面红耳赤,小脸热得发烫。兰儿百计询问,那丫头只说你这位贵客手段高明,整个身子都酥了,那感觉竟是生平未有。”

    苏姐己揶揄道:“眼下醉月楼的姑娘们,最盼的就是你这位贵客光临,好去服侍你,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金手指。”

    程宗扬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在青楼的妓女里面出名。现在已经可以考虑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咦?”

    苏妲己张大妙目,“公子竟然脸红了?”

    程宗扬强辩道:“日头太大,晒的。”

    苏妲己掩口笑道:“你贩卖的货物,不是内衣就是鬼鬼祟祟的南荒巫具,难怪能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

    程宗扬这才知道,在她眼里,自己和二十一世纪开情趣店,贩卖用品的怪叔叔差不多。也难怪她会误解,谁让自己那么倒楣,身上就剩下这些东西。

    苏妲己收起笑容,扬声道:“祁远。”

    一个瘦削汉子走进来,带着市侩的笑容向苏妲己打揖施礼。他脸色青黄,干瘦的手掌骨节凸出,正是在奴隶市场贩奴的那个祁老四。

    看到程宗扬,祁远眼中露出一丝讶色,显然认出来就是这个年轻的奴仆一掷重金,买下了阿姬曼。

    程宗扬朝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祁远心头犹疑不定,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个仆人只能听命行事,可东家为什么要自己买自己的舞姬?

    “黑魔海”三个字在心头一掠而过,祁远立刻把那些犹疑都抛到脑后,不敢再去揣测夫人的意图。看到祁远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只字不提阿姬曼,程宗扬知道自己又侥幸过了一关。他略带庆幸地想,一整天没有听到阿姬曼的消息,那个女孩多半已经离开五原了吧。

    苏妲己道:“吩咐你找的人手找好了吗?”

    祁远应声道:“一共找了八个,依照夫人的吩咐,都是商馆里强能干的好手。其中六个走过南荒,有两个还走了两三次。马车、牲畜也都备好了。粮食只带了七天的,到竞州城的分号再补足。”

    “那些奴隶你也见过了吗?”

    祁远脸色有些发苦,“回夫人的话,小的都已经见过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些奴隶走路还行,让他们沿途扛货,只怕不成。”

    程宗扬道:“霓龙丝轻得很,用不了多少力气。”

    “霓龙丝?”

    这下轮到祁远惊讶了。

    苏妲己挽紧丝袍,坐直身体,凛然道:“你也听到了,这次你们去南荒,就是跟着他去找霓龙丝。事情隐秘,只限于你们几个知道。你是走过几次南荒的老人,多余的话我就不再嘱咐了。这次去南荒,那些奴隶由你管理,护卫的事交给凝羽。怎么走,由他吩咐。”

    苏妲己顿了顿,“如果寻不到霓龙丝,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祁远道:“小的明白。”

    苏妲己瞥了程宗扬一眼,微笑道:“我已经让香蔻儿蓄了些上好的冰块。等你回来,再让她调了给你解渴。”

    程宗扬像吃了枚黄莲一样,笑容发苦,“多谢夫人。”

    第十章 险路

    祁远脸色又青又黄,如果不是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毒品,程宗扬简直怀疑他吸毒。但祁远虽然看上去病恹恹的,做事却利落得很。苏妲己刚吩咐下来,他就准备齐全。

    一行二十余人,离开商馆。一共是四辆马车,十二匹马,还有十匹走骡。粮食都放在车上,八名护卫各自乘马,奴隶们都随车步行。唯一的例外是武二郎。这位爷毫不客气地独占了一辆马车,把上面的东西都扔了出来,大剌剌往车上一坐,理由是二爷坐车舒服。

    程宗扬心里明白,这厮看着凶强霸道,其实是中有细,躲在车里好避人耳目。

    这样一来,车上剩的空间就不多了,程宗扬索跟祁远一道骑马,也免得武二郎拿那双虎目瞪他。

    王哲之死就像蝴蝶翅膀卷起的风暴,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深远。太乙真宗的夺权之争虽然没有表面化,但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蔺采泉、商乐轩这些太乙真宗的教御们,无不在觊觎掌教的权柄。

    即使在远离内陆权力中心的五原城,也开始受到王哲之死的影响。一直深入简出的苏妲己,也越来越多手伸到外面。而程宗扬,仍然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

    在大草原时,自己期盼到内陆:到了五原城,又急切地想要离开。现在终于踏上往南荒的路程,程宗扬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身为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程宗扬本能地惧怕小职员那种循规蹈矩、枯燥无味的日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想要一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程宗扬想起段强,如果告诉他,穿越之后的生活是给一名经营青楼的妖妇当奴仆,段强一定会跟苏妲己拼命吧。

    五原城边缘,明里暗里都有大批护卫在监视出城的行人。程宗扬还在担心他们逐车检查,祁远已经拿出商馆的旗标挂在马车前方。旗上一只白狐,在风中猎猎飞舞,那些护卫只看了一眼,就将注意力移到别处。

    程宗扬道:“夫人的面子还挺大嘛。”

    祁远做的虽是贩奴生意,子却随和,略带自豪的笑道:“那可不!在五原城,谁不知道咱们白湖商馆?要论财势,咱们白湖商馆不敢说是五原城第一,要论消息灵通,人情广厚,还要数咱们白湖商馆。”

    在商场上,消息就等于金钱,这个道理程宗扬当然明白。只是区区一家白湖商馆,怎么能有这么灵敏的消息渠道,连军方的秘信都能打听出来?

    祁远神秘的一笑,“别忘了,醉月楼可是咱们商馆的产业。从五原到竞州、夷陵,单是醉月楼,夫人就开了十三家,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程宗扬明白过来。苏妲己开这些青楼,目的绝不仅仅是做生意赚钱。利用醉月楼的人脉刺探消息,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她看重用霓龙丝做成的内衣,也是以此来提高自己生意的竞争力。试想,醉月楼的妓女们都穿上诱惑力十足的情趣内衣,那些男人还不趋之若鹜?

    自从街头出现护卫,武二郎坐的那辆马车就没有传出丝毫声息,彷佛整个车厢都是空的。

    一阵异样的不安在心头萦绕,程宗扬越走越是心绪不宁,开始怀疑武二郎已经弃车溜走,让自己这群人去南荒送死。

    好不容易离开那些护卫的视线,程宗扬策马靠近车厢,举起马鞭在窗上敲了敲,“武二?”

    车内没有人回答。

    程宗扬一惊,伸手拉开车帘,只见武二郎庞大的身体倒在车内,脸上蒙着一层黑气,肩头那处伤口绽开有碗口大小,发黑的血中散发出一股甜腻的腥气。

    祁远探头一看,“哟,这是中毒了吧?”

    程宗扬跳上车,吃力地扳起武二郎的脑袋,了他的脉搏。这家伙还没有死,但离死也不远了,只剩下一口气游丝一样吊着。

    水浒中的武二郎最后少了条胳膊,在六合寺出家为僧。可眼前的武二郎毒素已经蔓延到全身,就是想壮士断腕也来不及了。

    “干!”

    程宗扬忍不住骂了句口,谁能想到自己好处不容易找来当保镖的武二郎,还没有出五原城就去了半条命?

    武二郎呼吸越来越微弱,心跳也变得迟缓,似乎随时都会断绝。当程宗扬的手掌放在他脖颈上时,武二郎呼吸声突然一,眼睛也微微睁开一线。

    程宗扬忽然想起王哲曾经说过,自己被雷电击中后,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桩生死的异能:当自己接触死亡之事,那些死亡气息会经过生死,转化为生命所需的机能──真阳。

    只剩下的青草会重新生长,自己身上的伤口愈合得比以往更快。如果能把生死转化的真阳传输给武二郎,也许能救下他一条命。

    可是连王哲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把生死转化的真阳传输给他人。或者还有一种方法,像当日在大草原一样,让浓郁的真阳直接从体内流溢出来,可从哪里找几万个人同时死给自己看?

    程宗扬束手无策,身后忽然传来凝羽的声音。

    “蜜罗汁?”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毒药,很少有人使用。”

    凝羽眉头微微拧紧,“难道他昨晚误杀的,竟然是泊陵鱼氏的子弟?”

    听到泊陵鱼氏,祁远立刻一缩头,远远躲到一边。

    “那个阳怪气的小子?”

    “嗒”的一声,凝羽腰间的月牙弯刀跳出一截,露出寸许长的锋刀。她先用丝帕裹住手掌,然后抓起武二郎的手,在刀锋上一搪。武二郎指上立刻绽开一道伤口,流出色泽发乌的血迹。见凝羽不理自己,程宗扬抓住祁远,询问泊陵鱼氏的来历。祁远虽然不情愿,也只好告诉他:“泊陵鱼氏出自海岛,擅长从海底采集毒物。蜜罗是一种深海才有的生物,传说体内藏有剧毒,经过鱼氏炼制后,只需一滴就能毒毙十头猛兽。而且被蜜罗汁毒死的,尸体都有股甜腻的味道。”

    说着祁远啧啧赞叹,“这虎小子功夫真不错,居然撑到现在还没死。你可千万小心,那毒只要沾上,命就没了。”

    凝羽甩开武二郎的手,冷冰冰道:“救不活了。”

    “这怎么成!”

    程宗扬顾不得武二郎是自己花了一个银铢重金请来的,急道:“总不能让他死在车里吧?”

    凝羽看了他-眼,腰间弯刀挥出,准确地切去武二郎肩头一片腐,然后皱起眉头。“他用内力化解了大半毒,真元耗尽,才被毒反噬。现在就算能活下来,多半也是废人了。”

    程宗扬伸手道:“刀给我!”

    凝羽一言不发地掉转刀身,把弯刀递给程宗扬。程宗扬看看锋利的弯刀,说道:“换把小点的。”

    祁远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递了过来。程宗扬摊开手掌,犹豫半天,最后心一横,拿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

    滚热的鲜血从掌中滚出,滴在武二郎肩头发黑的伤口中。

    凝羽皱眉道:“你这样能救活他吗?”

    程宗扬老实回答,“不知道。”

    “纵然是个废人你也救他?”

    “总不能眼看着他死吧?”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盼望能出现什么奇蹟了。

    自己拿匕首割伤手掌,带来的心理压力远远超过体的疼痛。但奇蹟并没有发生。武二郎还是死了大半的样子,连身上的虎斑也失去光泽。

    凝羽忽然抓住武二郎的肩膀,把他推得坐起身来。然后抬掌印在他背后,冷冷道:“你可想好了,他即使能活下来,也是个废人,而且还有无数仇家要找你麻烦。”

    程宗扬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凝羽双掌齐出,拍在武二郎背后的神堂上,冷喝道:“出去!”

    然后闭上眼,不再开口。

    祁远咳了一声,望向程宗扬的眼神隐约多了几分亲近。

    “老祁走过四趟南荒,什么苦都吃过。都说南荒这条道最危险,林子里的瘴气,山里的猛兽毒蛇,陷进去就出不来的泥沼,南荒部族的巫术,连南荒的花草都吃人。其实让老祁说,最险的倒不是这些。

    “瘴气不怕,只要躲开就好。就算躲不开,也有避瘴的紫心丹,含一颗就不怕那些瘴气。怕的是有人不小心被瘴气毒倒,大伙担心被拖累,把人送到村寨里就不管了。南荒这条道有邪,邪就邪它通人。人心一散,各打各的算盘,十个有九个都出不来。”

    祁远拿出一只酒葫芦,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程宗扬,“新酿的酒,你也尝尝。”

    程宗扬接过来尝了一口。那酒不知泡了什么,味道又腥又苦,咽下之后一股暖热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囊。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这是我找人泡的药酒。南荒的毒虫就怕这个味道。”

    “天下最险的商道老祁走过两条,大雪山那条是时间有限,每年只有一个月能走。大雪一封山,就得等来年。南荒这条是邪,总遇上奇奇怪怪的事。还剩两条,一个北边的冰原,一条是出海,过夜叉珊瑚,老祁还没走过。叫老祁说,不管什么路,只要人心齐,大伙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再难也能走下来。要是各走各的,再好走的路也难走。你说是不是?”

    祁远说的,与程宗扬在公司里常听到的团队协作理论不谋而合。虽然程宗扬对这趟南荒之行心里完全没数,但还是添了许多信心。

    “多谢老哥,我记住了。”

    祁远笑了笑,指着前面的山谷道:“过了那条桥,就出了五原。再回来就是秋天喽。”

    那是一条横跨在山谷间的铁索桥,用六条如人臂的铁索链结而成,四条在底,两条在侧,铁索连结的桥面上铺着厚厚的木板,山风吹来,整座桥都随之摇摆。程宗扬远远看着就觉得一阵头晕,那些护卫的汉子却是走惯了的。当下两名汉子催动座骑,旋风般疾驰而过。桥面摇撼着,彷佛随时会把他们从桥上抛下。

    祁远两手拢在嘴边,叫道:“吴大刀!别把你的腰闪了!”

    这些护卫的头领吴战威从马背上扭过身来,扬着马鞭道:“祁老四!别娘儿们一样慢吞吞的!”

    祁远笑駡两句,等两人过了一半,才吩咐随行的奴隶牵马推车,一辆一辆上桥。

    前面两名汉子转眼就过了桥,立在桥头等候。这边奴隶们一人牵马,两人推车,分成四组过桥。车轮辗在桥面的硬木上,铁链“吱咛吱咛”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立在桥上往下看去,脚下是一道宽阔的山谷。丝丝缕缕的白色云雾从谷中升起,缭绕在嶙峋的山石间,白茫茫深不见底。程宗扬虽然没有惧高症,看过去也觉得头晕目眩,好在此刻已经是中午时分,硬木上潮湿的水气被阳光晒干,不像早晚那样滑湿。

    祁远为人谨慎,虽然从这条桥上已经不知走过多少趟,仍然下了马,牵马步行,一边嘱咐那些奴隶,“别往下看!瞧你那呆样,这桥结实着呢!”

    程宗扬刚学会骑马不久,让他骑在马上过桥,难度太高。见祁远下马,他立刻有样学样,也下了马,一手拉着缰绳,盯着桥头的两名护卫,尽量不往下看。

    吴战威和同伴立在桥头四下顾盼,不时说笑几句。这会儿刚出五原,大家心情都还很轻松。

    忽然,吴战威旁边那名汉子身体一晃,从马上跌了下来。程宗扬正在诧异,就看到那个姓吴的护卫弯腰藏在镫下,一面摘下鞍侧的大刀。

    “有人偷袭!快回去!”

    吴战威扯开喉咙,因紧张而变调的声音在山谷间迥响着,远远传来。

    桥上的队伍顿时一阵慌乱,祁远大声喝道:“别跑!都站好!”

    这时四辆大车都已经上了桥,八名护卫两两在前押车,程宗扬和祁远走在第二辆马车前面,后面车上坐的就是武二郎和凝羽。

    桥面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第二辆车前的两名护卫立刻弃马,从鞍侧摘下弩机,贴着马车掠过去接应同伴。两人一边跑,一边张开弩机,装上箭矢,动作熟练之极马车已经上了桥,狭窄的桥面本无法转身,想退也退不回去。那些奴隶都惊惶起来,一窝蜂地往后涌,把后面四名护卫挡得寸步难行。

    祁远跳到鞍上吼道:“都别动!桥翻了谁都逃不了!把马拉紧!这么窄的桥面,马惊了先把你们踢下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敌人,下手的时机选择得如此险。整支商队被困在桥上,进退不得。这种地形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只要一个好手守在桥头,再多的人也冲不过去。

    他们这一行二十多人,能称得上高手的也就武二郎和凝羽两个。偏生这会儿一个中毒,一个正助他疗伤,无法分身。

    那名落马的汉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多半已经丧命。吴战威藉着座骑的掩护擎出厚背砍刀,然后蓦然挺身,与来敌交了一招。

    “叮”的一声,那柄数十斤重的砍刀被一柄长剑弹开,接着剑锋一转,贴着吴战威的脖子划过,带出一串细小的血珠。

    吴战威死里逃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看出这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连忙弃马,退守桥上。

    紧接着一柄巨斧蓦然劈来,将吴战威的座骑劈为两段。马血漫天飞起,溅得他满身都是。

    转瞬间,六名偷袭者就夺下桥头。那名使剑的好手略退一步,后面使斧的大汉暴喝着,旋风般抢上铁索桥,大斧狂挥猛舞,将吴战威一路逼开。另外四名偷袭者无法上前,便拉开弯弓,将接应的两名护卫阻在半途。

    吴战威身手不错,猝然遇袭还能稳住阵脚,只不过狭路相逢,对手的巨斧以长对短占尽优势,巨斧大开大阖,把吴战威逼得手忙脚乱。忽然巨斧一沉,砍在吴战威脚下的木桥上。木屑纷飞中,桥面裂开一个大洞,露出光溜溜的铁索。

    吴战威脚下一滑,紧接着巨斧兜头劈来,他勉强横刀挡住,身体被生生砸进破同。

    “回来!”

    祁远扯开嗓子,招呼前面两名护卫后撒。后面的四名护卫着急起来,“乒乒丘、丘、”敲晕了身边挡路的奴隶,纵身跃上马车,在车顶上扳开弩机,瞄着那名斧手疾。使斧的大汉格开箭矢,咆哮着横身向前,一斧先劈倒驾车的马匹,然后大斧一推,把马车横着劈开。马匹嘶鸣着倒在桥上,沉重的身体压得铁索桥一阵乱晃。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那名持斧的大汉就杀到程宗扬面前,然后举斧朝他身旁的马车劈去。

    程宗扬猛然醒悟,这些人是冲着武二郎来的。他这一斧劈实,现在还生死未卜的武二郎铁定要被劈成两截。

    “武二!”

    程宗扬一把砸碎车窗玻璃,叫道:“小心!”

    武二长的手脚盘在一起,闭着眼,口微微起伏。凝羽盘膝坐在他身后,白皙的脸上满是汗水,显然已经到了行功的要紧关头。“叮叮”几声急响,使斧的汉子改变招数,将来的弩矢格开,然后双臂一振,巨斧带着狂飙卷起车帘,朝武二郎的面门捣去。

    武二郎忽然虎目一睁,扬手一把抓住斧柄,额头上凶恶的虎斑刹那间亮了起来。

    “去死!”

    武二郎拽住斧柄,暴喝着一拉一送。斧柄末端的尖刺利矛般没入偷袭者的膛,从背心直贯出来。那大汉难以置信地握着斧柄挣了一下,随即毙命。

    “好汉子。”

    恻恻的声音响起,那名持剑的敌人不知何时掠过铁索桥,幽灵般出现在马车前。他挺起长剑,声道:“接我一剑试试。”

    武二郎额角发亮的虎斑迅速黯淡下去。他真元早已耗尽,得凝羽全力相助,才勉强聚起一点内力。这一击虽然神威凛凛,却是垂死挣扎,他此时身上力道全无,只能眼看着长剑透帘而入。

    祁远拧身从鞍侧拔出一柄快刀,直劈那人后心,叫道:“并肩上!大不了大伙儿一块上路!”

    那人身形鬼魅般一晃,闪过祁老四的刀锋,剑势毫无停顿地由下而上,毒蛇般直刺武二郎的咽喉。武二郎不甘地瞪大双目,却无力闪避。

    眼看长剑就要刺中武二郎的喉咙,忽然,一阵山风吹过,随风飘来一条烟雾般的黑色轻纱。

    黑色的轻纱流水般散开,露出一截清亮的剑锋,在那人剑锷上一触,就像一道闸门阻止了奔腾的潮水,刺客长剑的去势顿时被阻。接着清亮的剑锋一翻,从刺客腕间掠过。那刺客握着长剑的手掌蓦然断开,在空中翻滚着坠入山谷。

    程宗扬扭头看时,只看到一朵浮动的黑色云雾。那人身体凌空,横飞着悬在桥上,她全身都裹在黑色的轻纱中,只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飘逸的长纱随风而舞,彷佛是从天外飞来。

    那女子一剑斩断刺客的手腕,还细心地侧过身,避开他伤口喷涌的鲜血,然后手一挥,黑纱扬起,卷住他的脖颈,将他抛入谷中。

    余下的几名护卫扣住弩机,惊愕地看着这个翩然而至的女子。祁远刚才一刀劈空,口烦闷得几欲吐血。乱成一团的奴仆躲在车后,战栗着不敢作声。

    那女子足尖在车厢一点,身子凌空飞出。薄纱下犹如惊鸿一瞥,露出腿部雪白而修长的轮廓,即使是以程宗扬的见识,也从未看过这么姣好的美腿,可借,只有瞬间,接着又被轻纱笼罩。她轻烟般掠过长桥,身形优美得如同一只出岫的仙鹤。剩下的四名刺客纷纷张弓搭箭,长箭还不及离弦,弯弓就被长剑斩断,接着被黑纱缠住脖颈,一个个坠入深谷,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眨眼间那女子已经越过铁索桥,掠到另一侧的山岩上。她身形拔起,然后轻纱一旋,一只秀美的纤足探出,点住一松枝,身形立刻凝立下来,停在松上。山风袭来,缠绕在她身上的黑色轻纱在风中漫卷飞舞,彷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祁远小声嘀咕道:“这娘儿们穿的……怎么像是带孝呢?”

    程宗扬心里一动,扭头朝车上看去。武二郎闷着头,一声不响地窝在车里,再没有那种堪比猛虎的气势,倒像只病歪歪的猫咪。

    “这衰狗!”

    程宗扬暗骂一声。

    翠绿的松枝上,黑纱飞舞间,露出一双令人心颤的眼睛。那女子默不作声,眼中流露出哀伤和怅然,却浓得化也化不开。忽然眼前一花,那女子已不知去向。松枝上杳无人迹,只剩下落寞的山风拂过空空的松枝。

    祁远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冷汗。就像作梦一样,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如果不是那名神秘的女子,这会儿大伙都排队去枉死城点卯了。

    “她是谁?”

    祁远问。

    答案在程宗扬心头呼之欲出。

    满身带孝,长剑如水,来去翩然,杳然如鹤,除了鹤羽剑姬还能是谁?不过她那恩怨难明的眼神让程宗扬很疑惑──难道她和武二真的有一腿?

    凝羽有些发颤地收回手,脸上露出脱力般的苍白。刚才的险境远比程宗扬能所见来的更严重。她拼尽全力救助武二郎,若是武二郎被那一剑刺死,功力反噬下,轻则武功尽废,重则丧命。

    凝羽松开手,白着脸道:“毒素已经压制了,命暂时是保住了,但经脉中余毒一日未清,他的功力就一日无法恢复。”

    武二郎还是那副病猫的德,对两人的交谈恍若未闻。

    桥面的破洞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才聚拢的奴隶立刻又乱了起来。

    “呸呸!”

    一口厚背砍刀被扔到桥上,吴战威攀着铁索,从他失足的破洞里爬出来,一边吐出几口带血的唾沬。祁远喜出望外,“你这小子居然没死!”

    吴战威半身都溅满马血,喘着气道:“阎王爷嫌老子,不收老子!”

    劫后逢生,大伙儿都欣喜若狂,围着吴战威问长问短。

    桥上没留一具尸首,包括被武二郎刺死的那名斧手在内,六名刺客都被抛入山谷,尸骨无存。

    商队这边损失并不大,除了最初被杀的那名护卫,只有五六个人受了伤。毁了一辆马车,损失了一匹座骑和一匹拉车的驽马。祁远原本准备折返五原,这会儿算了算损失不大,只让人回去禀告夫人苏妲己一声,自己领着队伍继续赶路。

    指挥着奴隶把马尸和破碎的大车搬开,祁远分好队伍,两名护卫和四名奴隶看一辆车,络绎通过铁索桥。

    “咦?这是什么?”

    祁远从马上伸出手。

    那名黑衣女子刚才站立过的松枝上,悬着一丝线,丝线尽头是一颗白色的药丸。

    凝羽摘下来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如果她没有认错,这该是光明观堂的化毒丸。

    程宗扬忍不住道:“喂,武老二,你嫂子来看你了,怎么也不跟人家打个招呼?”

    武二郎扭过脸,不去理他。

    像武二郎这样嚣张的家伙,突然萎靡起来,那副惨态看着简直令人心痛。程宗扬都不忍心看了。

    “好了,好了。”

    程宗扬安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不定过了山,咱们就又碰见她了。”

    他突然发现,武二郎的眼神停留在那条松枝上,猛虎般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

    “走吧。”

    武二郎沙哑着声音道:“路还着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