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五节(2/2)

铺,桥八顶,人物不可计数。尚达想,山水图画到了这等程度,也是登峰造极之作。这里充分地表现了人与人的环境。它不像宋元以后的山水画只画环境不画人,画人也是画的高人、隐逸之士。他一向认为,绘画的本质是表现人与人的环境。它表现人在环境中的戏剧性的一刹那;通过这一刹那以表现人在环境中的整出戏剧。来到敦煌的几个月,使他越来越相信,绘画艺术是在这些洞窟中发展到最高阶段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要对敦煌壁画作出准确的估价来,最少也得化一二十年的功夫。

    回到宿处,没有看见叶兰。他到小溪边找她,也不在。他觉得奇怪,到洞前去呼喊,寂寞的洞窟没有回声。他四处都找不到她,而黄昏近来了。他忽然想起,中午时候曾听见那辆“别克”汽车发动的声响,却完全没有注意。他到车房去看,车没有了。

    甚至一个字也没有留下,她已经离开了千佛洞。

    可以说,很少有人经历过像尚达在这一个黄昏所经历的这种炽烈的情绪,那种撕心的苦痛,悔恨。他从不曾意识到自己是对不起她。他太不关心她了。他要她把小女儿抛在大后方,够她难受的了。他还要她一辈子,一点不错,一辈子,像个出家人一样,生活在茫茫无边的沙漠中。

    他怎么办呢?

    此后的一切他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了。这个纯朴的人,被突然的不幸震昏了。但在昏迷状态中,他还是作出了一系列的判断。她中午出发,晚上可能在安西宿夜。现在汽车已经开走了。这一带,找汽车不可能。连夜骑一匹马,赶到安西去,说不定可以追上她。刚好县城里运粮来,有马。

    这刚好是一个满月夜。初升的明月在戈壁上撒满了银色光芒。他奔驰在这荒凉的道上,丝毫没有顾到在这样的夜晚,这是多么疯狂危险的举动!但他已经神志不清,什么事也做得出来。他一直骑行了一夜。在黎明中间,到达了安西。

    不幸的人呵!安西公路站上的人告诉他,由一个妇女自己驾驶的汽车比他早不了半小时,又自己驾驶着汽车,离开了安西。

    好在安西有汽车可搭。他搭上一辆大卡车。到了桥湾,知道那辆小汽车在两个小时之前就过了桥湾。在桥湾,他换了一辆运油的车,赶到玉门。但那辆“别克”车又已经离开了玉门。运油车在他的请求下,决定赶路到赤金,但到赤金时,还没有赶上叶兰。天黑下来了,运油车不肯往前走。尚达为了在天明以前赶到酒泉,她一定在酒泉宿夜,又想尽办法,出高价,买到一匹马,又在月夜骑马出发。

    可是,出去没有多远,他眼前发黑,从马上倒下来,他像一个游泳家往下跳水似的,向黑暗的深渊中跳下去。他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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