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五章(1/2)

    17.张扬

    这天夜里,繁星满天。武贝勒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好觉,并且还做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梦。梦里,武贝勒告诉罗启蒙他看见500路公车的事,但罗启蒙不信任地表情还是让他失望地哭了。罗启蒙说:“空口无凭,总得拿出个证据来才行。”

    武贝勒说:“证据就是我带你再去坐一趟那班公车,这样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当他拉着罗启蒙的手奋力奔跑时,武贝勒突然醒了,他的手正紧抓着身旁的一棵野草。武贝勒站起来看了一眼四周,荒草丛生,没有一处人烟。他不禁问,这里是哪儿啊?

    这时,手机响了,是罗启蒙打来的。

    罗启蒙问:“你现在在哪里?”

    武贝勒说:“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喝多了,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你尽快赶回来吧,我马上要走了。”

    “尽量吧!”武贝勒说,“不行的话,我直接去车站。”

    他沿着一条公路开始拼命地跑,跑了大约一二十分钟也没见一个人影。太阳逐渐升高,武贝勒开始担心恐怕赶不上为罗启蒙送行了。他焦急地望着四周,除了野草还是野草,并没有人与车辆出现,甚至连一栋建筑也没有。他早已经汗流浃背,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未减。这段路相比较昨天晚上已经足够漫长。

    难道是方向搞错了?武贝勒想。

    这根本不可能。他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睡觉时,为了能看见北斗星,武贝勒是头朝南脚朝北躺下的,这也和来时的方向基本一致。现在向来,似乎应验了某个寓言故事里的人物。

    他发短信给罗启蒙说:“如果半个小时之内见不到我,你就不要再等了。”

    “即使来不及送我,那你也要早点回来。”大约过了几分钟,罗启蒙又发过来一条信息问:“昨天晚上你想和我说什么事啊?”

    武贝勒对着屏幕看了半天,什么也没说,最后他回了几个字:“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见面再说吧!”

    “什么事啊那么神秘?”

    “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已经到车站了,早点回来。”

    武贝勒合上手机,开始加速奔跑。尽管眼前没有昨天见到的500路公车,他还是忘情地狂奔,似乎远在车站的罗启蒙比500路公车更有吸引力。他的心早已经飞向那里。

    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在罗启蒙上车之前赶到并见到她。为此,武贝勒让自己忘掉其他多余的杂念,神情专注集中精力同时间赛跑。他唯一支撑下来的信念是,至少要把昨天晚上见到500路公车的事告诉她,让她在最快的时间里来分享他的喜悦。它很有可能是一种征兆,这个时候出现将会给罗启蒙的旅途带去无限的快乐。

    这么想着,噪声轰鸣,武贝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身处闹市之中,而之前的一段路仿佛从远古社会归来。他顾不得满身的劳累与饥饿,招手喊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武贝勒立即发信息过去,说:“再等我两分钟,我已经上车了。”

    “你不用来了,我也已经上车了。”

    武贝勒立即打电话过去,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有件事我还没和你说呢。”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现在已经没时间了,没办法,谁让你回来那么晚呢?我要睡了,不和你聊了。”

    武贝勒喊住司机问:“师傅,现在什么时间?”

    “八点过一刻,还去车站吗?”

    时间真是残酷,罗启蒙是早上八点的火车,他紧赶慢跑,却还是晚了那么一点点。武贝勒本想下车,但他还是摆手说:“去,继续去车站。”

    火车站人山人海,连外面的广场也聚集了不少出行的旅客。武贝勒漫无目的地穿梭其中,心情无比失落。看这周围一张张焦急麻木的脸,武贝勒对它的愤恨也达到了极点。罗启蒙早已经离开,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武贝勒都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还要再来火车站。

    “武——贝勒。”

    武贝勒开始还以为是罗启蒙和他开玩笑,她一定还没走,故意躲在一百年骗自己。尽管这声音和罗启蒙有巨大的差别。武贝勒还是不敢确定在这里、甚至在这座城市,除了罗启蒙以外还会有哪个女孩子认识他。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温柔的声音来自身边的一个女孩子。他同样不敢相信,虽然对方戴着太阳镜,武贝勒还是认出了对方是谁。毕竟,夏雪是他朝思暮想的一个人,在武贝勒的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夏雪摘下眼镜说:“我都看了几遍,才确定是你。”

    武贝勒问:“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夏雪说:“没,过来转扎,你呢?”

    “送个朋友。”他故意压低声音说。

    夏雪问:“听说你也在这座城市,应该不错吧?我现在在工业大学。前一段时间有个女生告诉我谁去找过我几次,可惜我有事都没见上。以前的同学都很少联系,还有谁会在这里我一个都不知道。”

    武贝勒说:“我也不知道。”

    这时,夏雪的手机响了,她回头说:“你等一下,我过去接个人,马上就回来。”

    夏雪朝出站口走去,身后的武贝勒则乘机逃掉了。他觉得自己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免得与夏雪见面尴尬。

    武贝勒刚找一家早点店,吃完准备离开,夏雪和另外一个男生就进来了。男生手中提着旅行箱。那个男生不是别人,正是几年前传言中武贝勒见过的那个抱篮球的夏雪的男朋友张扬。此番张扬肯定是从一座城市长途而来。

    幸好两人的距离比较远,武贝勒才没被他们发现。他又给自己叫了一份早餐,埋头继续吃。不远处的夏雪与张扬,两个人温馨浪漫的场面,足以让他寸断肝肠。

    这是一种巨大的煎熬。如果早知道他和夏雪的会是以这样一个结局收场,武贝勒宁愿让生命像影碟机一样快进十年。

    回家以后,武贝勒躺在床上睡了大半天。这其中陆小西打来的电话也没有心情去接。记忆的时光里,夏雪仿佛还在他身边,两个人深夜踏雪归来。

    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是武贝勒永远的伤痛。他和夏雪的相识、交往以及最后平静地分开,更像是一出演给别人看的童话。他们短暂的相处里,大部分是通过书信完成的。

    夏雪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给我写信。”

    有时,武贝勒会花上一整个晚上去写信,写完自己感觉不满意又撕掉。他会在每封信的结尾都写上一个笑话,想象着每晚夏雪读到他的信都会开心地入睡。

    “爱一个人,一定要让她快乐。如果哪一天我不能够带给她快乐,也是我们缘分尽了。我会默默地离去,并希望其他人同样带给她快乐。”武贝勒想。

    而相对来说,夏雪的回信则更具别出心裁。她的每一封信,都会选择颜色、样式、大小不同的信封,武贝勒都快感觉自己是个收藏家。

    夏雪的信写得十分特别。如果哪个字写错,她会十分用心地在上面涂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方格,然后再继续写下去。

    有一次,夏雪问:“为什么你平时写信像写作文一样?”

    “是吗?”武贝勒反问道:“可我从来没有发觉。我写的时候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要把内心里想说的话表达出来就行了。”

    夏雪一直建议他给校文学社投稿,武贝勒没有同意。尽管他也意识到自己在写作上具有无可比拟的天赋。

    学期结束,忽然传来高二要文理分科的消息。夏雪选择理科,武贝勒选择文科,根据两个人目前的状况看是这样分。

    夏雪安慰他说:“高二分科也没有关系,这知识暂时的分开。你在文科,我在理科,我们要共同努力,即使将来不能在同一个大学,最起码也要在同一座城市,以后方便见面。”

    高二开学,学校公布分科名单,结果却大出人意料。夏雪选择了文科,武贝勒却选择了理科。而他们两个人的结局,似乎从那时起就已经注定了。

    高一生日,夏雪在校广播上为他点了一首歌;高二,她送给武贝勒一瓶薰衣草最最难忘的是那场震惊全国的非碘,也是夏雪学习上的低谷期。

    当时,学校采取边放假边观望的态度。距离学校近的全被放假在家复习,其余的则留在学校。除了假期以外,这是两个人最漫长的分离。虽然不能够时时相见,两个人还是不断给对方写信,然后找机会送出去。让武贝勒意想不到的是,夏雪居然在一个礼拜给他送来七封信,每天一封。

    夏雪说:“我快受不了学习的压力。与繁重的学习相比,还不如让我染上非碘病毒死掉算了,这样也就彻底解脱了。”

    一字字一句句犹在耳边,一幕幕往事不堪回首。武贝勒怎么也想不到属于青春的梦已经醒了,他必须学会正视现实。当初那个拿得起放得下、洒脱的小男孩,现在不知道哪里去了。其实,他一直都想知道,夏雪是否会感受到武贝勒对这份感情投入这么深,亦或是他的初恋。武贝勒尚不知道夏雪对这份感情真实的想法。

    他们之间从不说爱与喜欢,两个内心敏感的人,似乎很享受青春中这种朦胧的感觉。但他们自己都对对方深深的依恋是心灵相通的。

    事实上,武贝勒曾几次试图往这个方面问过夏雪,他一直想从夏雪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似乎是出于女生的羞涩,她始终不肯开这个高傲的口。而如今,他仍然想知道夏雪是否曾经爱过自己。

    晚上,武贝勒喝得酩酊大醉。他给陆小西回电话说:“明天我去看你,相信吗?”

    第二天,他收拾好行李,买了一张开往广州的火车票。借助酒精的作用,暂时逃离这座城市。

    18.南月

    当火车载着他徐徐驶出绿城,武贝勒的思绪还没有完全从夏雪身上抽离出来。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任人摆布。这从头到尾,似乎更像是夏雪精心策划好的一场骗局。当屏幕变黑以后,梦想随着音乐实现。可笑的是,似乎是导演安排错了,结果男女主人公一个穿着古代衣服、一个穿着现代衣服。他们今生注定有缘无分。

    坐一群麻木的人中间,四周涌动着混浊的气流。武贝勒彻底迷失了自己,随波逐流。他根本不去想这次旅途的终点,仿佛那是别人的事情,事不关己。有一群南下的民工,他们席地而坐,彼此之间无聊地吵闹着,像是开一场盛大的宴会。无论生活多么艰辛,他们总是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从不怨天尤人,像野草一样拥有旺盛的生命力。

    这更像是对知识时代无情的嘲讽。

    武贝勒安静地看着他们没有来头的争吵,像是欣赏一幕话剧,不准备发表任何意见。这些同行的旅伴,他的脑海中栩栩如生地浮现出电影中那些牵儿扯女大逃亡的情景。只不过这一次,是武贝勒一个人的逃亡,自我放逐。

    施南月是个让人看一眼就喜欢的女孩。她虽然没有格外突出引人注目的外表,也不会说一些优美动听的话语。她的美是一种内在的,只有懂得欣赏的人才会看到。仿佛是陈年老酒,越闻越香。武贝勒对她的评价只有五个字:不矫柔造作。

    她的具体身份是名医学院的学生,将来可能会是名出色的护士。施南月这次的任务是外出实习。

    “因为我爸妈在南方做生意,我出生在一个中秋月圆之夜,所以取名南月。”施南月说,“后来我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在北方念书长大。”

    “将来你有什么打算?”武贝勒问。

    “我的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我爸妈希望我毕业以后能够回到他们身边。可我本人更愿意留在绿城,毕竟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一时半会难以割舍。”施南月感慨地说。

    武贝勒说:“这确实很难取舍。有时,选择其中一个放弃另一个都是一种损失。”

    施南月问:“那你呢?去南方做什么。”

    “看一个朋友。”

    尽管施南月没有再追问下去,武贝勒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迫切想告诉她他与陆小西是如何认识的。后来,武贝勒才明白,他只不过是换种方式证明自己已经忘记夏雪。他一直想说的,都是和夏雪有关的故事。武贝勒还对她念念不忘。

    工作人员过来卖冻水,武贝勒买了两瓶递给施南月。施南月放在面前指着脚下的旅行包说:“我包里带的有水。”

    施南月又问:“第一次出来吧?”

    武贝勒说:“第一次出来倒谈不上,火车还是头一次坐。”

    “以后尽量少在火车买东西,太黑了。”

    武贝勒口中应着,开始仔细打量起对面的施南月。对方短发、细眉、右嘴角有一颗美人痣,她的脸上未施粉黛,自有一种天然之美。他望着施南月久久出神。

    施南月问:“想什么呢?来,吃个水果吧!”

    武贝勒接过她递来的水果,道谢后说:“其实我一直在想,等有一天我足够有钱了,我一定要坐火车跑遍全世界。”

    “别犯傻了。”施南月说:“如果你有钱的话,还会坐火车吗?到时候说不定私人飞机都有了。”

    两个人漫无边际的闲聊,给沉闷的旅途增添不少乐趣。在那一刻,他似乎忘掉了罗启蒙、绿城、夏雪但是,施南月的一句话,还是将他从儿童式的幻想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她问:“那个女孩一定很漂亮,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武贝勒说,“其实我们素未谋面。”

    然后他把自己与陆小西认识的故事说给施南月听。

    “那你为什么要去看她?你不感觉自己很傻吗?”施南月问。

    “只是之前物品答应过要去看她,这次去只不过是在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之所以要认识陆小西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就是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即便是在虚幻的网络上也会有纯洁的友谊存在。”

    施南月说:“又是一个螳臂当车的孩子。只有当你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放能明白当初的那些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不过,恐怕那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天空向晚。这个时候突然乌云密布,下起小雨来。不过,雨很快就过去了。从车窗外望去,高远的天空中多了一抹彩云,像是被谁用手给涂上去的。后来,彩云渐渐多了起来,和之前的深蓝色相映衬,如同一副水墨画般展开,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武贝勒说:“我突然想起一句诗,只是忘记了上一句是什么。”

    “什么诗啊?”

    “人间重晚晴。”

    施南月说:“这听起来似乎像是《夕阳红》节目里的,放在这里极好,也算是触景生情。”

    “不过,我确实很喜欢急雨初晴的天空,很有诗情画意。”

    施南月说:“你上辈子应该是个不错的诗人,以后我帮你查查。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李商隐或者毛泽东的诗。”

    天色渐渐暗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漫漫长夜。

    武贝勒问:“火车几点可以到广州啊?”

    “应该在明天早上六七点吧!你怕什么?那个时候天已经亮了,发往各地的巴士、公车什么的都有。”

    他们边吃东西边聊天。

    武贝勒说:“我就是担心深更半夜的下车,伸手不见五指走投无路,有种被赶出家门的感觉。”

    “你还算幸运,第一次出门就遇见了我。”施南月说:“相比起来,我可就没有你那么幸运了。深更半夜一个人去车站等车、由于睡觉差点坐过站再回首时,这些东西都不敢想象,触目惊心。”

    武贝勒开始对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子肃然起敬。和罗启蒙一样,她们都是意志强大内心独立的女孩。只不过施南月还有一个富裕的家。

    19.说书人

    夜晚,则完全属于说书人的表演。

    关于说书人,武贝勒对他们的记忆还来自童年。那个时候电视机少,村里人唯一的娱乐除了逢年过节放场电影外,之后就是去听说书。每到傍晚时分,锣鼓声大作,饭后很多人聚集过来听说书。凭借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