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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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我想,端木辄也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吧?”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一个小时前还在向人家打听前女友概况,现在轮到她来坦白从宽。田然感叹着,“我和他有一段……过去。”

    “过去”用在这里,还算适合吧?不是男女朋友,不是情人,只好归类于“过去”。”

    “我和端木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他……”肖润不想背后道人长短,发动了车子,直到驶上正途后,方在斟酌中扔出一句,“只要是过去了就好。”

    “介意吗?”她睨着他立体如雕的侧脸。

    肖润哑然失笑,“这么快就还回来,你不懂得吃亏是不是?”

    “答对了。”田然莞尔。

    “可以告诉我你这个性格的成因吗?”与其谈一些两人的前尘往事,不如找一些加深彼此了解的话题,毕竟,过去就是过去,追究下去毫无意义。

    “小时候,爸爸和妈妈为事业冲刺,送我到外祖父家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三到六岁,据说是性格形成期。我外祖父的家在欧洲,因为我的肤色,经常受一些外国小朋友的欺负,开始我也回家哭诉过,外祖父以及舅舅他们告诉我,可以去看表哥表姐们是怎么做的。我看了,他们的做法是,别人骂时就骂回去,别人打你就打回去,骂不过打不过不要紧,熟能生巧。”

    “这算是家训吗?”

    “就算是吧。”

    敢情,不是每一个中华民族的后裔到了海外都以传播孔子他老人家的儒家思想为己任?长见识了。

    “前面路口左转。”田然指点路径。

    “我记得该直走的。”

    “那几天是住朋友家,我今天回家。”

    “我还以为你没和董事长住在一起。”

    “呃?”田然微怔,“你知道我和董事长的关系?”

    肖润侧眸,“你不想让我知道?”

    “倒也不是。”本来,她就打算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向他说明的,既然想要认真的交往,便该坦诚以对。

    “上一次带你去回来璀璨公司的十年酒会上,我就猜出了你出身不凡。如果不是对那种珠光宝气的场合司空见惯,很难有那份坦然。记得当初在初进职场时,我曾为此心理严重失衡,后来,有一位前辈纠正了我,不然我可能会误入歧途。”

    田然发噱,“照你的说法,那种场合好像很容易诱人溺足深陷似的。”

    “对从未见过那个世界的人来说,的确是。不然,你以为萨克雷的《名利场》是写假的吗?”

    “如果我有5000英磅,我也会是一个好女人?”

    “哈哈哈……”肖润纵声大笑。和她在一起,大笑变成了一桩容易的事。

    一个在那样的环境淬养出来的大小姐,骄纵几乎是一种本能,他给人做高级打工者,见过的,应对过的,不知凡几。在面对同事的欺生,听着公司的流言时谈笑以对者,田然是唯一的一个。

    “田然,我很庆幸,在这个时候遇见你。”

    如果我有5000英磅,我也会是一个好女人。曾几时何,他也差点要说出与这句台词相差无几的对白,在他被那些钻石耀花了眼,金表晃浮了心的一刻。于是,他庆幸,他是在度过那一刻的迷失后遇见了田然。

    “我家到了,总经理要不要进来拜见董事长?”自家大门口,田然巧笑倩兮地睇问。

    “总经理今天要即早回家就寝,拜见董事长另择吉日吧。”肖润为她拂开挡在眼前的一抹发丝,一个告别Kiss落上佳人光洁额头,“晚安。”

    “晚安。”田然抓手作别。目送男人坐回车子,转过街角,才回过身,却与街灯yīn影下的一双眼睛不期而遇, “……果儿?”

    “是我。”田果儿走到光亮照映处,一张娇艳脸容半明半暗,“怕打扰了你,先躲起来了。那个是你的新男友?”

    田然甜笑,“你见过我有旧男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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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这套衣服吗?”

    “当然喜欢,我在网上看过这个牌子,五千多块呢,果儿,你真幸福,一套衣服就抵得上我爸和我妈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换一身华衣,在穿衣镜前的尽情旋转,心中畅想着犹如灰姑娘蜕变的传奇,而且,是不用担心午夜钟声敲响的那种。

    “这就叫幸福吗?”田果儿淡哂,“田然的手里,有她妈妈留给她的田氏股份,有她外祖父送给她的一个上市公司,我爸送的一栋价值百万的公寓,一辆几十万的车子,还有每个月定时打到户头里的超出你父母半年工资的零用钱。如果我这就叫幸福,她该有多幸福?”

    田果儿每历数一桩,充斥在王安馨脸上的嫉妒就强盛一分,“这……这不公平!凭什么她……她能这样?凭什么她能过这样的生活?不和别人比,你呢?你爸对你有对她这么好吗?”

    “我爸爸……我爸对我怎样不在这次的讨论范围。”她不需要一个外人替她探讨父爱的公允与否,何况这个外人只是工具而已。“你要知道,田然的幸福不止以上几点呢。”

    “还有什么?”

    “她还有一个极品男朋友。”中指、无名指间,在手包里夹出一张照片,“看看,很英俊吧?”

    何止英俊?“那个除了家世就没有哪一点能拿上台面的女人,这个男人能看上她,是他瞎了眼!”

    “唉,我相信,这个男人是被田然骗了。他选田然,是因为不够了解她。田然在以前,可是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呢。”

    “什么不好的事?”

    “我也是无意间拍到那些照片的,我不想拿出来,让爸难过……”

    王安馨眼前一亮,“有关田然的?什么样的照片?”

    “就是她和一些男人……”欲言又止,“算了,我不能让爸难过。”

    “我们可不以不让你爸难过,只让田然难过,我们把照片给田然的男人看就好了!”

    “我不会的,我不会去做这么没有格调的事。我不会去找那个男人,我相信,他早晚会看清田然,到时候……”

    “你不去,我可以去啊,你做你有教养的大小姐,我去做这个坏人,这也是为那个被蒙在鼓里的男人好!把照片给我,给我……”

    明明愚蠢,却喜欢自作聪明。这么容易就为己所用,真是缺乏成就感呐。田果儿嫣然一笑:姐姐呀,不知你又要如何度过这一关?

    三二

    接到向情电话的时候,田然还没有下班,但电话里的声音实在太急促太迫切,她只得像肖润告了假,早一步离开公司。约定的地点就在公司大厦的咖啡店,她到后找了五分钟,才在角落的座位里发现了向情,后者娇小的身躯竭力蜷缩着,似乎正在不遗余力的想把自己缩小到直至不见。

    “情情”

    向情先被她的唤声吓得一栗,抬头看见是她,蓦地跳起来将她抱住,“田田!”

    和田然的一干死党相同,她也爱以她的姓氏作昵称叫她。

    “怎么了?”一个星期前和她及欧阳念一起喝茶,还是一个活力十足阳光四射的小妮子,时隔一周这么就形销骨立成这副模样?

    “田田,你救我,救我好不好?你一定要救我!”

    眉和眼皆让恐惧充斥,脸和唇都是一色的灰白,下巴仿佛被刀削出来的尖,两颊失去了羡人的光泽粉润.田然把她按在咖啡店的沙发座上,握着她冰冷的手,“把面前的水喝了,再对我说你想说的。”向情依言把面前的冰水一饮而尽,感觉着来自手上的热力,情绪略显平复,“田田,我只想到你,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求助谁”

    “过去的这一个星期,我一个人在一个黑屋子里,除了几瓶矿泉水,几个面包,我什么都摸不到。今天早上有人开了门,我出来以后,一个人都看不到,只知道自己在郊外。可是,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也知道我告不了她。田田,我好害怕。一个人在那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没有被放出来,连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好可怕,若干再久一点,我会不会自杀,会不会?”

    欧阳夫人出手了。田然拥住她瘦薄的身子,“我可以帮你什么?”

    “让阿念爱上你,好不好?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他一定会找我,可是,他如果找我,下一次被关进黑屋子里的人是我家里的谁,会关多久,我根本就不敢想。我承认我怕死,我是个懦弱的胆小鬼,我不想为了一场恋爱,把性命赔上,把全家大小都赔上,你让阿念爱上你好不好?”

    田然难置可否,“我先送你回家。”

    “不,我不敢回家!”向情把自己团团抱住,“我就是在我家的巷口失去了知觉,醒过来就是黑屋子了,黑屋子门口有封信,要我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家附近肯定有人盯着我,我不能回家,也不敢!”她可以理解她的恐惧。她有一位患幽闭恐惧症的表哥,人高马大的人一旦进入电梯就能呼吸不畅甚至晕厥。一个人在一个黑漆漆的密闭空间里被关了一星期,她的症状不算是最重的。

    “可是。”

    “我刚才打电话给家里,我妈说我堂弟在学校和人打架,被派出所拘留,四十八小时过了以后刚放出来,又以其他名目被拘留。如果我这个时候回家,我弟弟。我不能去找阿念,我的同学们又都是和我一样的人,田田,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为她安排一个住处不难,帮她离开这个城市也不难,但是,要帮她的弟弟。

    她翻着手机上的名录,始觉这件事,老爹不能求,死党们确实爱莫能助,尤其不能让莫荻那个新闻界女强人得知一丝半毫,以免她那个刚烈性子为自己招灾惹祸。这个时候啊,她忍不住要羡慕起那个在世界各地都有一位大人物做情人的小阿姨。

    “然?”

    电话彼端传来的不无意外的诘问,提醒田然她的确拨出了端木辄的电话。唉,早知如此,她在那六七年里也学小阿姨多方开花,不把时间浪费给了一个人,可惜可叹。

    “然?打了电话不出声,是在干嘛?”

    “帮我一个忙。”

    “嗯?”

    虽然有点小小的不甘,但不得不承认打给他是再妥当不过。有能力解决又不必担心受欧阳家刁难的人,非他莫属。

    “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问清了地址,端木辄挂了电话,推开身边小姐们的敬酒,想自己的助理点了点头,“招呼好几位老总,我先走了。”

    他生性风流不假,却并不热衷这类声色场所,来此纯粹是陪那些好色贪杯的客户应酬。酒买了,钱花了,人也替他们点了,告辞就是。

    与田然汇合后,端木辄打了几个电话,半个小时收到回音,遂向情道:“你弟弟已经出来了。”

    “谢谢,谢谢,谢谢。”在田然的怀抱里力持镇定仍忧惧忡忡的向情迭声称谢。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我要走,要离这里远远地……”

    端木辄与田然互觑一眼,“没想过与阿念联系吗?这一周他找不到你,很着急,要不要现在打电话让他过来。”

    “不行!”脸上那点被田然逼着吃了一个排骨饭养出来的血色再度蒸发殆尽,“不能找他,找他来,出来让事情更恶化,还能怎样?”

    “他是你的男朋友,你有什么事该让他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你最清楚吧。”那个表弟,痴情度堪称现代杨过。

    “就因为清楚,所以更害怕。”向情小脸痛楚扭曲,却眼中无泪,“我认了,我怕了,在世俗面前,爱情的里面远没有那么伟大,或者,爱情对我来说太奢侈,或者,是阿念这个男人对我来说太奢侈。”

    把向情摧残至斯的,是世俗的力量,还是爱情的力量?田然费解。“算了,你此时的情绪太乱,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要等冷静下来再说,你需要好好休息。送你回家?”

    “你那个姨妈已经让人家有家不能归了。”田然拉起向情,“走吧,到我的公寓先住下。”

    那栋原来用于田先生应酬过晚时下榻的公寓,就在距田氏公司不远的高级住宅区。划归到田然名下之后,便成了她和死党们另一个不怕被打扰的聚会所在。她相信,就算欧阳夫人耳眼通天,察悉了向情所在处,也不会去随意破坏。

    三十三

    “这是你的公寓?”

    打理向情洗澡换了衣服喝了一杯热牛奶睡下,近一个小时后出了卧室,正见某人从阳台到餐厅,悠来晃去,姿态好是自在,一种领地被侵犯的危机感陡然升起,“你该走了。”

    “唉,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端木辄话间,大刺刺地坐下,长腿尽量伸展,高达的身材让三人沙发的空间显得局促起来,“好现实的Honey。”

    “随便你怎么说,我要走了,难道你要留在这里陪你表弟的小女友?”

    “你一个电话,我就撇下了客户赶过来,为此可能损失一笔几百万的单子,做人呐,要有同情心。”端木辄长袖善舞,交际能力一流,但与人应酬时废话极少,偏偏这个田然,让他怀疑自己有做三姑六婆的潜质。“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不会拦你,但我要休息够了再说。如果不放心我和小情情独处,麻烦倒杯水过来,谢谢。”

    当混蛋再加上无赖时,她是很难奈何的,何况,今天的确应该谢他。田然进厨房倒了一杯冰水,加了点力气置在他面前的胡桃木茶几上,“少拿什么客户什么单子来危言耸听。只是,如果因我这通电话打扰了你的好事,我道歉。”

    “好事?”端木辄啜下半杯水后,坏笑泛起,“你以为我接电话时是在……”

    “你身上那股灯红酒绿的味道能骗得了谁?”

    “有吗?”端木辄左右闻了一下,索性不再解释,“Honey 既然知道打扰了在下的好事,想过要怎么补偿在下了吗?”

    这类级别的调戏,田然有高度免疫力,“你想让我后悔这通电话打给了你?”

    “难道我该很荣幸你找的人是我?”

    田然嗤声,“随便你。”

    真是一个可爱的别扭小女人。端木辄笑意未敛,言归正传,“你把向情安置在这里,想过下一步要怎么帮她了吗?”

    “没想过。如果她想避开欧阳家,我或许还能助一臂之力,其他的就爱莫能助了。毕竟我不是她,没办法代她大战老巫婆。”

    “老巫婆?谁?我姨妈?”

    “难道不是?”

    “你必须承认,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这类的老巫婆不是少数。”

    “所以,比起老巫婆,我反倒喜欢哪些以打牌购物说八卦为主要度日手段的闲闲贵妇。”

    “所以,你喜欢我妈?”端木辄揶揄着。

    “还好吧,你妈妈比你可爱多了。”

    端木辄勾唇,“母亲大人对人生的要求的确要简单得多,只要不触碰到她的底限,什么都好商量。”

    “我和端木太太只是泛泛之交,你不必说得太详细。”

    “真没良心,枉我的母亲大人是真心喜欢你。”

    田然起身,“我走了,你走得时候把门关好。”

    “然。”她经过端木辄身侧时,被他探手抓住了手腕,她垂眸,和他深邃的注视相遇,听他低低道,“我很高兴,你找的人是我。”

    她一怔。

    他在这时站起,俯下脑袋,快不及挡地从她丰满的翘唇间窃去一吻,随即笑如偷腥成功的猫,“走了,我送你回家。”

    “端、木、辄!”

    ~

    “田小姐,上午十点端木公司的业务代表要来谈联合促销策略事宜,你监督行政部提前布置会议室,调试投影仪。”

    “好。”

    “在此之前,要先确定企划部的蓝经理会出席。”

    “好。”

    “还有……”

    上午九点,经过秘书室,肖润略作停顿,磨砂玻璃做成的办公室门半开半盍,让他可以对其内情形一览无余,话音也能清楚耳闻。李秘书前辈的姿态,吩咐的口吻,他都不意外,意外的是田然毫无芥蒂的配合,这份职业素养与她投身职场的职龄并不相符。也许,有些素质是与生俱来,有人天生适合吃这碗饭。

    “总经理,您来了?”李菁先一步发现了立在门口的上司,迎上来,先接过上司手里的提包和公文夹,“咖啡还是茶?”

    “绿茶。”肖润暗瞪了没有对自己这个男友上司抢献嫣勤的田然一眼,推门迈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那一眼,使田然觉得无辜,李菁颇感诧异。

    “田小姐,你和总经理……”

    “怎么了?”

    “……没什么。”不问出来,自己作任何努力都是名正言顺。问清楚了,又不可能放手,反给人一个话柄,何必自寻烦恼?

    美女欲言又止,田然也不追问,只管按日程开始一日工作。反正有关总经理大人的诸多内勤杂事,李秘书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二十分钟后,李秘书仍在总经理办公室报告一日工作行程,敞开的办公室门被人轻叩两三声,“请问,肖润总经理在吗?”

    “您是……”她抬头,随即愣住,在大脑开始分析前,质问已脱口而出,“你来干嘛?”

    “这是贵公司对待客户的态度吗?”端木辄虽在笑,却含有几分公式化的虚应。

    哦……看清了他身后的一名随行人员,她当即感觉唐突,赧然道:“对不起,是我反应慢了。请问您是端木公司的洽谈代表是吗?请先随我道会客区坐一下,两位喝什么?”

    想来那桩合作促销案非同小可,劳动身为总经理的端木大少亲自出马。不过,那位可爱的前台美眉别是被访客的电眼迷晕才好,有客来访总经理,竟然没有一个提前电话打来报备。

    “不用麻烦,直接领我们到会议室吧。如果贵公司的肖总在十点之前没有什么特定的安排,我们不介意提前开始。如果肖总不方便,我们可以借用贵公司的会议室讨论一点公事。”端木辄的随行人员也是他的市场经理如是道。

    “好,我会转告。”

    “麻烦带路。”端木辄道。

    “请随我来。”原来这厮在工作中是这样的状态呢,眼光内没了惯有的戏谑之后,认真鉴定得不像她所认识得那个情场浪子……

    “一星期没见,你更漂亮了。“

    她……收回前话,混蛋就是混蛋,就像掺了三聚氢氨得“坏蛋”,不管油浇水煮仍是不能入腹得“坏蛋”一般,端木辄啊,死性难改!

    那句话,是她把人带到会议室,通知了总经理,再送来茶水端到端木辄跟前时,听到得一声亲昵意味十足得耳语。而在她遽然举眸时,后者却仍是那张不苟言笑的俊脸,仿佛一秒钟之前,是她自己自作多情的幻听……再说一句,混蛋就是混蛋。

    三十四

    套一句说书唱戏者的台词,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处于公事中的端木辄,绝对不是那个游戏人生的端木辄。处于谈判中的肖润,也敛尽温雅,尽显锋芒。这一场唇舌交锋,两方有张有驰,有擒有纵,各守底限,寸土不让。

    “肖总,选择贵公司进行这场洽谈,是为充分表明端木公司对这场合作促销的诚意,但并步代表我方可以无条件妥协。以端木公司与田氏公司的名义联合促销,以做装饰送材料的名义进行策划,合乎消费者的消费习惯,更易找到活动宣传的切入点。”

    “说到诚意,对于一项互惠互利的合作,相信双方都有足够的诚意,田氏愿意出资百分之六十已经充分可以表明,买到一定价位以上的材料送装修,是我们企划部今年推出的重大策划之一。对此,我们很难做出让步。”

    “贵公司在出资多于我公司的情况下与我公司合作,相信不是为了赔本买卖。出资百分之六十,正是基于对这桩策划案的信心,但更应该顺从市场规律,从消费者的消费心理出发,以期得到最大的回报。”

    “贵公司在市场上的占有率及良好口碑,是我公司选择贵公司的原因。得到贵公司的良好的回应,是我公司所乐见的,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愿意失去主动权……”

    在两人的话流畅利索淌出唇舌时,都给人无懈可击之感,但另一方总能找到切入点予以反驳。田然纤指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飞速敲击,心里大呼过瘾。

    两个小时后,双方签下初步协议。

    在如今商界,若想取眼前之利,不妨痕利快绝,不留余地,不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若以经营百年老店为宗旨,就不可能一头独大,独占其利,共赢共荣才是彼此的默契共识。

    “好,我们在宣传中推出‘装修送材料’‘购材送装修’两套方案,供消费者自由选择。”

    “让市场来决定是最明智的,希望我们这一次合作过后,还有下一次的合作机会。”

    签字,握手,例行程序完毕过后,合作达成,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亮出笑颜。

    “端木,午餐时间到了,一起用餐吧,我做东。”

    “不了,下午的行程很赶,改天再约,我来请。”

    “也好,那今天只能抱歉了,我送你出去。”

    “请。”

    这一派的谈笑风生,哪里还有一丝刚过不久的剑拔弩张?

    田然抱着小巧秀气的笔记本电脑紧随其后,将人送进电梯,感叹道:我今天算是领会了‘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的真谛了,为各自的利益最大化而奋战时,时对手,另一种意义上,也可以解释为敌人。协议一经签订,放下笔的那一刻,就成了合作上的朋友。”

    肖润以手拍了拍她头顶,“孺子可教,继续努力。”

    “是,总经理大人。”

    肖润忍住了将手抚上她细嫩脸颊的冲动。

    他决定……不去计较了。

    两个小时前踏进会议室时,第一眼所见,她正与端木辄目光胶着。一对分手的男女重逢该是怎样一番情形?他无从参考,但同为男人,很难忽视端木辄注视田然的目光,热切而强烈。这一点,恐怕连端木辄自己也不曾察觉,否则,不会放田然走。而自己在那一刻,成了一个看在眼中的旁观者。那个感觉很不好,他不喜欢。

    “把今天下班的时间给我,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约会?”

    “不行吗?”

    “总经理与女朋友约会,需要我这个秘书为你订电影票吗?”

    “如果我的秘书不愿意为上司的私事浪费时间,可以到了电影院以后随机选择。”

    “我会考虑。”

    自感被当成隐形人的李菁适时递话,“总经理,今天晚上八点,您要参加天苑建筑发起的一个业界酒会。”

    “这样吗?”肖润蹙眉。他清楚记得上午落实全天行程时,并没有敲定是否应这个邀约,看来李秘书替总经理做了决定。

    “晚上八点吗?下班时间时五点半……”田然稍加沉吟,眼前一亮,“总经理,我建议您和您的女朋友可以利用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找个气氛好的地方吃个饭喝杯茶,至于电影,不妨改日。”

    “听从田秘书安排。”肖润笑意赢眸,“记住,我的女朋友还要随我出席酒会,田秘书在安排的时候,要考虑到给她留出化妆换衣服的时间。”

    “……好吧。”呜,她讨厌酒会。

    在她小脸上寻到了一丝愁眉苦脸的迹象后,肖润心情更好,“给我订牛肉面,大碗的,谢谢。”

    李菁望着上司高达英挺的背影回到办公室,再瞥一眼甜美可人的田小姐,一双精明秀眼掠过深沉。也许,一星期前找到公司来的那个人,她该给人一个出头的机会?虽不知她我在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何方法宝,有没有她所描述的那般具有奇效,但何妨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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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会只是一个酒会,和一经参加过的那些闷死人不偿命的假面酒会没什么不同。但在酒会上遇到何玫,算是喜出望外了,有朋友同乐好过何一些半生不熟的人装熟。

    只不过,她的手在拍上何玫肩头前的一秒钟,停住。

    “你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亲眼看见她,让我这个赝品知道正品回来了,赝品该识趣地自动消失了,对不对?”

    何玫呜咽泣问的,是立在面前的一个俊逸男子,魏家大少魏勉,也是天苑建筑的执行总裁。

    田然认识魏勉,却不解何玫和他怎会有了瓜葛?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让我离开,这在一开始就约定好的不是吗?你为什么要我像个小丑似的来到这里,站在这里受人讥笑,为什么?”

    那男人目光沉冷,凝颜不语。

    “……我明白了……再见。”何玫回身,并没有发现离她极近的田然,泪水泗流的心型小脸苍白如纸,踩着高跟鞋的脚步虚浮两步后骤然狂奔,拖着一袭露肩橘色礼服,如一朵烧人亦焚己的火焰,卷出宴会厅。

    “玫玫!”田然愣了一秒,见魏勉不为所动,加步紧追。

    “什么事?”在宴会厅门口,肖润拉住了她。

    “是玫玫,她……她有心脏病,我怕她……”

    “走吧!”肖润不再多问,携她追了出去。

    何玫当真晕倒了。在酒店门口,直直向冷硬的台阶栽下,若非他们赶到及时,后果无从预料。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在替班来的欧暖催促下,田然随肖润坐上车回家。情绪却一时无法调适,直到家门在望,始终无语。

    肖润把车停在路边,凝视着神情怔忡的田然,“你真的处处给我意外。工作的态度,能力,悟性,为人处事时的成熟聪慧,每一次都给我意外。这一次亦然。”

    “……什么?”田然思绪还在何玫那段地下爱情故事上徘徊,怔问。

    “你对朋友的热情,实在是很动人。”他没有那样的朋友,所以 不曾那样热切关怀过一个没有血缘的人,田然这个在本质上属于偏冷的女孩,能以那样的热情去对待朋友,很动人,很让人渴望成为被她关怀的那个。

    田然叹息,苦笑,“可惜的是,不管是如何亲近亲密的朋友,我们都无法代替她承受伤害痛苦,就算她痛断肝肠,我们也束手无策。”

    “谁都没有办法替代别人的人生,一个人在痛苦的最想要的安慰,就是有人能站在她身边,由着她哭,听她倾诉,抱着她,什么也不必说。我第一次高考失利时最希望我妈做的,就是这件事。

    “她没有吗?”

    肖润干涩一笑,“所以我说,你的朋友很幸福,有你们这群可以共听心事的朋友。”

    “原来你高考失利过。”田然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工作以外的肖润了解实在是寥寥,“你妹妹怎么样了?”

    “正在看心理医生,进展还不错。”

    “改天安排我们见个面吧。”

    “好。”她的话,使肖润面色生柔,掌心按在她颊上细细抚挲,“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承受的无奈和痛苦,不管是多亲密的朋友和亲人都不能替而代之,你已经做足了朋友应该做的,今晚别想太多了,睡个好觉。”

    两人在门前作别,直到那道纤丽身影被田家厚重的大门完全隐去,肖润才收回目光,移步回到车前。

    “这位先生,你等一下!”yīn影里,等候多时者如鬼魅般一跃而出。

    三十五

    向情的事悬而为解,何玫的事接踵而至,这一夜,田然睡得辗转反侧。翌晨六点就从床上爬起来,冲了一个温水澡后,穿衣,化妆,下楼。

    “然然,这么早?”正在厨房操忙的保姆高姨听见动静,探头望见是她,“面包已经烤好了,再煎个**蛋好不好?”

    这位高姨,是田然妈妈还在这个家时雇聘来的,视田然如同己出。现任田太太对她虽多有不满,也擅自开除过两次,但都被田先生一通冷厉斥责,并亲自将人请了回来。依高姨的话说,她在这个家,是为了照顾田然,否则何必受这份气。

    田然抱了抱高姨,“不用了,我今天有点事要早出去,到公司会记得用餐的。”

    “姐姐,早上好。”

    呃?田然讶异回视从楼梯上优雅踱下的田果儿,眉心微颦了颦,“早上好。”遂行色匆匆出门去也。

    坐上了赶往公寓的出租车,她腾出了心思,开始犯疑:田果儿主动和她打招呼……这件事,有点诡异呢。

    别说她少见多怪,既然少见便会多怪,压根未见的话,她就更该奇怪。

    田果儿虽是王倩的女儿,但她们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称不上交恶。田果儿进田家时,田然离开,两个人之间没有谋面。直到十二岁再被接回田家,虽朝夕相对,也如同熟悉的陌生人,一年说过的话都时屈指可数。王倩不喜欢田然的存在,驱赶她离开视线一度是其努力不懈的目标。而田果儿不会助母为虐,也不会仗义执言,以云淡风清的旁观者姿态,看自己的母亲和异母姐姐的斗法。虽然随着田然年纪增长斗法手段也随之升级,王倩占上风的机会越来越少,以至再无胜绩时,田果儿偶尔会配合母亲的要求扮扮可怜博点同情,但对田然从不曾造成威胁。田然一直认为,她和田果儿,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各安其事,各行其道而已。

    那么,今天她主动来打的这一声招呼,莫非是全球气候变暖所产生的异变?

    在将这个不合常理的环节归罪于环保问题以后,她便不再费心思虑。

    “田然!”

    田然一只脚踏上田氏大楼的台阶,耳边袭来重喝,手臂被人以强硬的姿态扯住,她一个踉跄,险些载倒。

    “欧阳念?”料到是他,听出是他,但仍被这个欧阳念吓了一跳。这可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优雅贵公子?

    不是邋遢,不是不修边幅,她甚至看得出,欧阳念是特地修整过才来的,但西装革履脸面干净的他,就是透着一股子潦倒,一股子灰寂。

    “告诉我,情情在哪里?”

    “情情?”

    “别说你不知道,我查过她的手机通话记录,她这一段时间只打过你的电话,告诉我,她在哪里?”良好的教养使他不至于失态咆哮,但他的眼睛已经这么做了。

    “欧阳,情情她不想见你。”说得好艰难。

    “你只要告诉我她在哪里就好!”

    “她……”她何尝不想告诉他一小时前她刚刚探望过向情?“还算好。”精神依旧处在那一个星期的黑暗幽闭里,安全暂时无虞,就算“好”吧。

    “她在哪里?!”教养的维持到了底限,欧阳念一声高分贝的呐吼如雷轰耳。

    正值上班时间,田氏大楼进出不绝,田然随即发现自己和欧阳念成了众目焦点。

    “欧阳,你冷静一点……这样好不好?我现在要上班,五点半下班约在对面的咖啡店见面,到时我们再详谈。”

    “你现在就要告诉我,情情在哪里,情情呢?”

    “欧阳!”对如此一个濒临绝种的痴情种,田然实在是很想好声好气温言相劝,但这桩事又与她何干?他欧阳少爷相思欲狂的崩溃前情绪又凭什么要她承受。“拆散你大好姻缘的人又不是我,你这算什么?”

    “情情她……”

    “我说过下班就是下班,你再拉扯下去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什么!现在,就是现在,放、开、我。”

    二十几年的岁月里,身体里或许养成了对强势女人服从的惯性,在她冷定的目光下,欧阳念的手迟疑放开。

    瞥见他那副僵硬着痛楚焦灼的脸色时,田然恻隐之心又油然而升,“我下班以后会到对面的咖啡店等你,拜拜。”

    经欧阳少爷这一闹,原来宽松的上班时间变得拮据,打卡时,指针已划向八点五十九分,差一点呐,就让她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早,李秘书。”

    一身白色裙式套装职业感十足的李菁淡声道:“不早了,我半个小时前到的,煮了咖啡,监督保洁清洁了总经理办公室,开窗通风,准备了一天的工作行程。

    “李秘书辛苦。”田然自知理亏,听之受之就是。按工作职责,做这些事的是她。

    “辛苦倒是未必,我只是想提醒田小姐,不管你的物质条件如何优渥,既然做了这份工作,就该全力以赴。”

    “我绝对赞成。”田然含笑。

    “你……”李菁还有后话要说,但眼神被电梯里出来的人影牵系过来,“总经理早。”

    “早。”

    “总经理早。”田然也紧随其后。

    出人意料的是,职场礼仪向来无可挑剔的总经理大人,并未回应她的问候,从她面前经过,也未做任何停留。

    好冷。在两人错身而过时,田然感受至斯,且笃定不是错觉,就连那道厚重的桧木阖得严丝合缝,也未能挡去由肖润身上散发来得凛冽冷意。

    “总经理怎么了?”李菁也有所察。

    桌上分机电话响起,田然刚把话筒拿到耳朵跟前,只听得:“今天下班后等我。”

    “……总……咦?”没声音了。

    为此,她不得不趁着中午用餐时,进总经理办公室说一声,“总经理,我今天下班后有事,所以……”

    “约了人?”

    “是啊。”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人,关于什么事吗?”

    “这……”

    “不方便?”

    “……有点。”

    “我知道了。”

    这算是交代过了吧?田然尽量不让高跟鞋发出声响,挪动脚步……

    “人生对你们这群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放纵还是游戏?”

    “……呃?”

    36

    看着眼前清纯甜美的田然,肖润始终不能把她和照片里那个妖艳冶媚的女人联在一起。

    本来,他不打算相信那个从暗影走出来还用纱巾蒙脸的奇怪女人。以如今的科技手段,一些照片并不能准确说明问题。可是,照片里占大部分版面的男主角不是旁人,是端木辄。

    今天一早,他睹见了在田氏大楼门口她与欧阳念的拉扯,他也不想根据那些欲言又止那些艰涩挣扎的表情望文生义……只是,端木辄曾提过欧阳念的吧?

    作为一位高级经理人,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这个由金色雕饰的社会圈子,见多了这个圈子里的同龄男女。其中,不乏生下就要接受接班人训练的第二代第三代,也有以放纵游戏为乐的纨绔子弟,挥金如土、夜夜笙歌皆属平常,吸食大麻,杂乱xing交是其生活常态……因为那些了解,他对这个圈子没了最初敬畏的仰视,断除了跻身其内的渴望,纵然在面对那些精明强干的少东时,心底也再无自卑。更因为了解,当田然出现时,他方感觉她如此珍贵……

    可是,照片里的田然,正是那些奢靡腐烂的富家子弟中的一员,照片里的男人,不止一个端木辄。

    “告诉我,这些是电脑合成吗?”肖润把装着照片的大信封向前一推。

    “这是什么?”田然一脸懵然。先是被他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