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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章 玄武出关(2/2)

天资超群,采练聚气比常人容易百倍,故刚过而立之年,道力便达大成之境,傲视群伦,但世事所谓福祸相生,凡人之躯终不能负载过巨真气,此天道所限也,教人无可奈何,杜兄大成之后,道力尤突飞猛进,已臻人极,故此方有魔变之祸!」

    吴七郎道:「道兄此说,闻所未闻,可有所据?」

    李元其举首长歎道:「举凡修道高人,一旦登临绝顶,莫不终日兢兢,或闭关参悟,以寻超脱,或散功圆寂,重入轮回。百年前,雷襄子天姿豪迈,道力卓绝,当世不作第二人想,茅山宗恒真子传世道经中曾言道:此子天妒奇才,恐有不测之祸。其后与恶魔岛之战,雷襄子耗费了巨力,才得以逃过天劫。三十年前,密宗门碧小如,以女身修行,鹤立群雄,却於群玉山观澜之际,一笑寂灭。十六年前,白玉蟾有」道门才子「之称,人言其於大醉之后,水解化仙。我昔年恰在左近,曾临白玉蟾水解之湖,细加求索,发觉化仙之说,颇不足信,白玉蟾极可能是道境受限,以水解术屏弃旧躯,探求重生之道去了。现今卓然在世的禦剑门裴元度,亦曾与我道其临顶之苦,说是早已放弃内力修行,只於剑道、棋道中耽搁旁求了!」

    「京东人语」道:「九重城接天花界,遥闻天语月明中,这个……李道兄口吐莲花,令我等茅塞顿开,受益非浅,如此说来,杜将军也是受临顶之苦,才肯以地眠术蛰伏了,不知现下情形如何?」

    李元其环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众位皆知,十年前我功力被废,受本教监禁於地底。可是,废功重练对於擅长龟忍心法的我而言,真是太简单不过了,我为精炼本门功法,寻破旧求新之道,曾三度自废功法,又三度重练。三年前,我再度功成时,冲破体内窍关,首作神游,恰与将军的灵想隔山相应。」

    「当时得知,杜将军潜修七年,真气调理完毕,但苦於体内元气兀自滋增,虽常以灵台意,浊身自亵,不能全然泄之……」

    说到这,东府众人面色尴尬,帝君夫人面红咬牙,李元其恍然有觉,忙打住不语,咳了一声,方道:「总之……杜将军散功无方,徒伤其身,於是向我求助。

    我当时呢,几度废功重练,总不能突破前境,正要借外力助我攀顶,恰好又有碧落花魂作媒,我便与杜将军互通有无,采将军之气,充实我体内修为,如此三年下来,我与将军皆大欢喜,眼看便可相携出关,却不料……」

    李元其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脸现憾色。那东府中矮个的胡九性情焦燥,又似与将军关情最切,忍不住打断道:「是不是有人居中破坏?」说着,目光朝帝君夫人狠狠瞪去,显是对她有所怀疑。

    李元其歎道:「却是奇怪,外人当不知我与将军的神气通连。许也是天意使然,半月之前,维系我与将军的西南方地脉突然被掘断,就此与将军失去联系。

    所幸我神功将满,静心自练,今日如期破关,忙赶至将军地眠处察看。才知地脉掘断之后,此地竟生异变,西首王寂府方向,源源不绝,传来天地沛然元气,将军拘於地眠之身,不能动弹,又无碧落花魂相助,受之难却,简直成了个大气囊……嗯,这个,绝境之下,将军只得以灵台念力,自毁长城,强行抹去前尘旧事,重归了婴儿态!」

    李元其一番话,让我不由骇然生惊。在场恐怕只有我知道,所谓地脉被掘,极可能是那矮胖子倪老三干的好事!他挖地不止,贾府又恰位於此地西南方,不是他干的又是谁干的?至於王寂府亭中之气,我本就暗自奇怪,后来几次练气怎地大不如前,原来是地脉改向,元气被泄,却害了此间畏元气如毒物的将军,那也真是天降奇祸,夫複何言了。

    我一时寒噤无言。只听李元其尤自感歎:「……杜将军旧事全忘,即便出关,恐怕与众位也要陌路相隔了!」

    纪红书癡癡道:「他落得这般下场……真是……无论如何也教人想不到。」

    东府众人鸦雀无声,神情大是沮丧。

    半晌,「京东人语」方涩声道:「将军现在何处?」

    李元其道:「将军与诸位缘分已尽,何苦再问?况且,此间有人纠缠不休,欲对将军不利,我更不能说了。」

    胡九跳脚怒叫:「杀了那个妖女!」

    帝君夫人置之不理,只朝李元其,眸光澄淡,道:「李道兄口才了得,这番话编得可谓有鼻有眼,不过,若想就此骗过我,却也难呢!」

    李元其傲然道:「傅仙子,我与尊夫是旧识,故不多为难你。现我有一偈相劝,你若不听,就莫怪我不给你留颜面了!」

    帝君夫人道:「哦,何妨道来听听?」

    李元其抚剑吟道:「桃红柳绿菩提相,燕语莺啼般若宗:玉容仙颜娇带喘花兵月阵暗交攻:百媚生春神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道心独守灵台上,狂魂疑似飘九重。」

    「啊!你……」帝君夫人惊退半步,面红耳赤,尖声道:「你是个魔鬼!」

    应该是色鬼才对吧?我本以为李元其口占一偈,定是欲以无上真言点醒帝君夫人,没想到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下以诗调戏帝君夫人!对这位师尊的好友李元其师伯,我从此又多了一层仰慕了。

    更教人意想不到的是,帝君夫人盯着李元其,李元其也盯着帝君夫人,两人不眨一瞬,片刻僵视后,帝君夫人点头恨气道:「好,很好!——我们走!」举手一挥,领头转身,就此掠出庙外去了。

    也不知帝君夫人是不是被气走的,李元其以一首诗却敌,还是惊呆了东府众人,其中一人直至见城隍庙徒众来擡走左小琼与垂髫童子,方回神过来,喝道:「且慢!」

    帝君夫人已出庙外,东华三贤兀自癡迷呆笑,尚未清醒,庙中东华派与城隍庙众人以那屈牙山护法将为首,他道:「怎么?辕门兽,有何指教?莫非还想留下我们不成?」

    那「辕门兽」冷冷道:「男娃擡走,女童留下!」

    东府众人俱是不解,吴七郎道:「六哥,何必多事?」

    「辕门兽」道:「女童要走也行!不过那她中了我毒掌,须得以我本门解药调理救治,人若走了,有何三长两短,我可不管!」

    那屈牙山护法将甚有决断,当即点头:「那便有劳费心了!」率领众人,离庙而去,似知巨虎与左小琼两不相离,便连巨虎也丢下不管了。

    东华派去后,庙厅顿觉空阔。此时已过丑时,秋夜雨过,更觉凉寒,蝙蝠黑衣掩怀,呵欠道:「雀使,无架可打,我便要去睡了!」

    小狂蜂不知何时拐进庙中的,骂道:「蝙蝠你这夜行畜生,也会泛困么?」

    东府众人尤为杜将军神伤,听到两人乱叫,俱是怒目瞪来。

    小狂蜂退缩半步,兀自嘴硬:「看什么?举丧也得让人说话么,又不是我先开口的。」

    秃鹰一言不发,拎起小狂蜂耳朵,丢过一旁。小狂蜂破口大骂。

    纪红书似乎对小狂蜂早就懒得理会与管教了,向李元其道:「大师兄……你此番出关,有何打算?杨居与我俱是外派之职,可以藉故推脱,睁只眼儿闭只眼儿,但那山君,这些年功力突飞猛进,手下十虎如今长大,其势颇雄,山君一向与你不睦,又已接掌总教执法一职,负有不可推卸之责,只怕他不会让你轻易逃过呢!」

    李元其却似浑不在意,只道:「教尊他老人家身子可好?」

    纪红书道:「教尊已隐逸山林,如今是三师叔总领教务。」

    李元其黯然道:「上告教尊他老人家,元其自幼受他教养,却不忠不孝,实是有负深恩。十五年前那事,我夙夜难忘,总不能丢开,便在地底也是如此,元其生性执拗,那也无法可想了。待我了却心事,自会向他老人家作个交代……」

    口中说着,李元其身剑微仰,音尤在耳,身影如一道灰光,飒然远去了。

    纪红书望着他去影,注目良久,怔怔无语。

    胡九抱怨道:「溜得恁快!大哥究竟在哪,也不指明去向!」

    「京东人语」哑声道:「杜将军既返婴儿态,一时还是未便滋扰为宜,李道兄也是一片好心么。唉,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还余事两桩,雀使,你来得正好,大公子的事,尚有别情,我们还须参详参详。」

    纪红书道:「很好,你们慢慢商议罢,我们可要先走了!」使了个眼色与秃鹰等人,几人裹挟着我,便欲离去。

    吴七郎脸色微变,道:「雀使!你装什么糊涂,你们真武教诸位尽管自去,大公子还请留下说话!」

    纪红书也沈脸道:「我受娘娘之托,将大公子带来,可不是听你们说话的!

    ——秃鹰,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吴七郎伸臂一拦,道:「且慢!雀使,此乃我东府家事,你们真武教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纪红书冷笑道:「东府好大的气派!莫非娘娘如今算不得是东府的人了?娘娘的交代你们也不用听了?」

    吴七郎恨声道:「你们真武教归你们真武教!娘娘是娘娘!大小姐虽入选贵妃,向来也尊重我等旧人,东府事务,从未曾驳回过我们!你左一声娘娘,右一声娘娘,难道想以势压人么?」

    「京东人语」摆手道:「莫吵,莫吵!有话好说,雀使,你受娘娘指派,依例向须娘娘回告,这是常理,我等岂会相难?我们别无他意,只等宋恣兄弟一会赶来,与大公子见过,大夥便一道前往叩见娘娘,如何?」

    纪红书依旧冷冷道:「宋恣是谁,我不认识!我为何要等他!」

    胡九怒道:「从来女子最难缠!还多说什么?一并拿下!哼,宋三哥还治过你的病呢!」

    纪红书冷眉一竖,寒声道:「臭矮子!你胡说什么?」

    蝙蝠精神大振:「好呀,有架可打了!胡九儿郎,快快前来,让爷爷赏你几掌!」

    只听一声怒吼,胡九向前一扑,蝙蝠离众迎上,两人缠斗在一块。一个短小精悍,势如猛虎,一个黑衣飘飘,阴阳怪气,恰好斗了个旗鼓相当。

    「京东人语」叫道:「路畔相争无好汉,鸡鸭同床一嘴毛,两位都住手!」

    激斗中的两人充耳不闻。胡九皱着鼻子,顶着蝙蝠一身腐臭与之近体相斗,偏偏蝙蝠滑溜得很,两襟黑衣忽扇忽扇,半边身子忽然在左,忽然在右,时而裹在衣内,时而闪在衣外,不与胡九硬碰,一旦瞅准机会,两爪却毫不客气,指抓胡九身子,裂衣之声簌簌而响,不过一会,胡九衣裳褴褛,虽未真个受伤,看上去却狼狈得紧,纵然也打着了蝙蝠两拳,依然挽不会面子。

    正在这时,庙厅后侧小门处有光亮摇摇晃晃地照进来,一个白衣女子伴着一个手执灯笼的宫装少女从小门进入了大厅。那宫装少女见了厅中相斗,并不畏怯,大大方方地快步向前,站定方位,娇音高唱:「娘娘有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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