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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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立安无意识地点点头,目光飘向东六楼下,英俊儒雅的男人站在银灰色的帕萨特旁边,不知道在和韩若在说什么。

    韩若线条凌厉漂亮的脸,像是一块闪着光的钻石,神采飞扬。

    林立安失神的脸庞,看在万梦雅眼里,却是另一番涵义。

    这一刻林立安的神情隐忍而冷凝,可是唇边不由自主浮现的笑容却是如此的腼腆温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有若无地看过来,带着点朦朦胧胧的雾气似的,只让人觉得这个男孩子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美感。春风拂过,鼻尖是他的身上的草木清香。

    他微微侧转着头,身后是幽深的树林旁僻静的走道,他的面前,是自己微微垂下头,在夕阳之中,脚下是两个人连在一起的影子。

    林立安从韩若身上把目光收回来,投到万梦雅身上,还未及说话,万梦雅活泼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这么大方请我吃东西,谢谢你啦!”她笑着背过身子,拎着两大袋子的零食到门口去。

    林立安上前一步,帮她用自己的一卡通刷开了门卡。

    他没等万梦雅道谢,就若有所思地朝寝室走去了,心里计算着,应该不会太尴尬。

    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万梦雅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刻,林立安离她很近很近,记得那时的春风,记得林立安的格子衬衫一角在风中微扬,从下往上看,英俊的侧脸弧线,皮肤像闪着光一样。

    听见宁承业去找了林立安,刚刚摘下口罩的倪显赫一派好心情被毁坏殆尽。

    他皱着眉头问,“你去找他干什么?”

    宁承业说,“什么干什么?你自己连理都不理我一下,我没办法,只能去找他了。”

    宁承业坐在他旁边,还拽着他的一只手抱在怀里,让倪显赫一阵恶寒,“肉麻兮兮的,你能不能滚远一点?”

    宁承业利落地跳下来,躲开倪显赫的攻击,小时候两家人都把孩子送去学防身术,倪显赫学得是拳击,他轻易不打人,打起人来拳头又快又准,宁承业学得是散打,应变快,攻击力却没那么集中。

    倪显赫也懒得和他嬉闹,大学时代,他只交了一个好朋友,就是苏如春。

    本来,倪显赫的朋友不管是宁承业,邵永之,还是邢未羽,都是北方水土养出来的不逊之子,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可是骨子里都有着东北人的豪气和血性。邵永之的父亲为了让他修身养性,安排他练弓道,剑道,空手道,枪法,专门请了外籍老师来磨练他。

    邵永之经常去学校附近的65XXX部队练枪,每发的成本只有一分钱。

    倪显赫和宁承业打,虽然两个人路子不同各有上风,还占着上风。

    和邵永之打,就只有一个输,所以倪显赫从来都不跟邵永之动手。

    苏如春则不同,那种江南水乡涵养出来的气质,温文如玉,尔雅若兰,谦谦君子一个。

    如果说倪显赫有什么惊奇之处,大概就是苏如春找到的Mr.right竟然是那个林立安挂在嘴边的韩若。

    自己明里暗里计较了那么多次,把韩若这个名字在舌尖咀嚼不下百次,却不知道那个人已经和别人甜甜蜜蜜去了。

    倪显赫知道幸灾乐祸不对,可是看见韩若可怜兮兮,疼得连神经都烂了,顿时觉得心情好到不得了。

    宁承业问,“想什么笑的那么开心?”

    倪显赫摇了摇头,“你先告诉我,你去找他干嘛?”

    宁承业一撇嘴,“他是金的,银的,还是钻石打造?我就去看一下不行啊?再说了,人家和女朋友甜甜蜜蜜,你在这里维护他,有什么意思?”

    倪显赫一愣,似是没听清,“你说什么,女朋友?”

    宁承业说,“是啊,女朋友。不过这林立安交女朋友的眼光倒是越来越差,以前那几个怎么看怎么是美女,怎么现在这个平凡到扎在人群里都找不出来,没胸没屁股……”

    倪显赫皱紧眉头,“闭嘴!”

    宁承业被他的一脸森寒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送走了宁承业,倪显赫脱下白大褂,带他的曹大夫是个中年妇女,下班前来跟他打了声招呼,交代他早点下班。

    倪显赫笑着应了,转过身来,疲惫地抹了抹脸。

    宁承业只说了一句话,透露出的讯息却让他不得不多想。

    倪显赫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那个人在困境之中和自己你侬我侬,情深似海,就真的会愿意把后半生和自己的联系在一起。

    他走了,他坐了一夜,可是并不害怕。

    当然,他身边又出现一个女人,他也说不上害怕。

    只是难免在意。

    喜欢是很轻易的,爱却需要更多的东西。

    林立安之前的生命中出现过的女孩子,无一不是清纯美丽,无一不是如花美眷,就好像一样新奇的玩具,一个珍贵的花瓶,再喜欢一个玩具,也不会随身携带,再喜欢一个花瓶,也顶多把它摆在家中最显眼的位置。

    可是,一个长相平凡无奇的女孩子,出现在他身边,就绝对不会是花瓶和玩具了。

    林立安带着万梦雅请韩若吃烧烤,地点是学校对面的小烧烤店。

    韩若问,“你带着女朋友吃饭,去那种地方,合适么?”

    林立安看了他一眼,“奇怪,东门外的烧烤不是你的最爱么?还号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怎么现在挑剔起来了?”

    韩若正色道,“你该知道我的意思。”

    林立安也收敛了玩笑的脸色,“你放心,她不是那种人。”

    韩若这才放心。

    林立安知道韩若很关心他,经过了雪静的事儿,他一直提点自己交女朋友要小心,并且自动把她当成了过眼云烟,见到漂亮女孩儿就直言,我兄弟如何如何有坚守,大学四年宁缺毋滥宁做孤家寡人如何如何的。

    韩若收拾好桌上的书,笑道,“你自己交女朋友,关我什么事儿?”

    林立安是想要让他放心,可是这样的话怎么好说出口?

    他大大咧咧一把手,白了韩若一眼,“我是怕你到处散发男性荷尔蒙,撬走我女朋友!”

    说完这话,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倪显赫。

    韩若断然不会抢他女朋友,连和他一起单独吃过两顿饭的同班女同学,韩若为了避嫌,都要对她退避三舍。会抢他女朋友的,也只有一个倪显赫。

    不过他竟然不怨恨他,甚至还亲口说过爱他。

    可是爱是什么,出了那个房间,出了非典的yīn影,两个大男人谈什么相爱,简直是笑话一样。

    甚至,在林方豪这样的D城的年长一辈眼中,结了婚的夫妻在街上拥抱接吻,都是要被人笑话的。

    遑论两个男人在一起。

    林立安遇见万梦雅,两个人都已经过了花季少男少女的年纪,万梦雅对未来有规划和思考,对婚姻有向往和追求,林立安也一样。

    不管怎么样,和倪显赫在一起,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但是万梦雅可以,她就好像是一道光,滑过昏暗的天空,给了他一点光亮。又不像光那么虚幻,反倒是实实在在的,近在咫尺的。

    于是某一天,万梦雅考完GRE一起去庆祝的时候,万梦雅喝了点啤酒,一张脸红扑扑的,恍惚间听见林立安问,“你喜欢我么?”

    林立安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万梦雅差点以为是自己喝高了出现了幻听,那边林立安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异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喜欢我么?”

    林立安这句话问得奇怪,他不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话。他只问,你喜欢我么?

    万梦雅一下子什么酒意都没有了,长长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果我喜欢你会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林立安说,“喜欢的话,你留在北京工作,我陪你。你出国留学,我陪你。我们一起走下去。不喜欢,那就当我这句话没说。”

    万梦雅忽然站起来,在林立安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一溜小跑走了。

    林立安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

    又觉得本来以为近在咫尺的东西,这下算是真正抓在手里了。不觉得太高兴,然而精神由绷紧的皮筋变成了松松垮垮的线,舒服了。

    吃完烧烤,三个人结伴回寝室,看着万梦雅蹦蹦跳跳开门上楼,韩若搭着林立安的肩膀回寝室,拐弯抹角问起那个英俊儒雅却和他在小树林里热吻的男士。

    他说,“大头,你想的都没错,他就是我喜欢的人,只可惜不太巧,是个男人。”

    那样简单直白的承认,却让林立安瞬间沉默,过了一会儿,吼出来的话却是,“男人能真心喜欢男人吗?男人之间的感情能长久吗?两个男人能过一辈子吗?”

    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能的,”韩若静静地站在林立安身边,揽着他的肩膀,“真心喜欢了,哪里能够顾得上那么多。我看过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喜欢了9年,喜欢到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细心体贴照顾他的身体,喜欢到他遇上麻烦了就拿出全部积蓄替他还债,喜欢到他车祸并发症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干还细心体贴的照顾他,喜欢到看着他结婚生子,自己的心意却能忍住一句都不说出口。我也不知道如果一个人这样喜欢一个人,如果这样的两个人相爱了不长久,那么有什么事能长久的吗?”

    林立安低头,七年之痒,八年抗战,九年深情,真是让人感动。单纯用时间来计算的话,那么他和倪显赫,从六岁相识,到如今二十三岁,已经十七年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倪显赫这个晚上,感觉着炎热的夏天少见的萧瑟凉意。

    他等了很久,并不觉得累,只觉得有点凉。

    晚上,邵永之一直留他留到很晚,邵部长的秘书晚上恰好不在,倪显赫下了班,正好顶上了那个位置。一晚上觥筹交错,女伴们年轻貌美,他倒是有些审美疲劳。邵部长体谅他年纪小,晚上最后一轮不用他陪,跟对方的人拼酒,灌了五十多杯啤酒下肚,终于喝倒了在第八杯时顶不住了的某个处长。

    胃里肚里脑门上都热烘烘的,强烈的对比之下,越发显得他在晚风中感到的冷,无比的凉。

    跟周围那群人比,他简直是个情圣,不愿留恋温柔乡,倒是在某个男生宿舍楼下悄然等待,吹着凉风。

    那些个日子里,林立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一片真心实意,然而那些个柔情蜜意,那些个肌肤之亲,那些个迷醉赤诚,在他看见三个身影亲密地走回来,林立安和那个女生依依不舍地话别,当着韩若的面吻在她面颊上,林立安被韩若揽着肩膀说着话,热热闹闹,欢欣无比之时,一下子就变得像海市蜃楼一样不真实了。

    林立安掏出一卡通准备刷开门的时候,小小的绿色指示灯亮了的瞬间,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自己的手按在上面移动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开启的门又合死。

    一身浓烈的酒气。

    倪显赫正冷冷地看着他。

    林立安从下面抽出自己的手,把一卡通收进自己的钱包。

    米黄色的无反顾,小小的lacoste的鳄鱼logo,因为经年的使用而显得几分陈旧,依稀是自己大一下学期托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时候两个人已经因为一个吻而很久未见,没想到他竟然一直用着。

    他心中郁结,长长呼出一口气。

    林立安低下头避开他的气息,眼帘也跟着垂下去。

    “出去吃饭了?”

    “嗯。”林立安背对着倪显赫往前走,走到东风六楼和七楼之间的紫藤园,找了个石凳坐下去。

    倪显赫脚步竟然还是稳的,跟着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想要看看他的表情,可是林立安一直低着头。

    倪显赫耐着性子问,“最近好么?”

    “还行。”林立安盯着地面答。

    “不想跟我说说话?”

    “不想。”

    倪显赫简直想要抬起他的下巴捏住他的脖子,他缓了缓语气,接着说,“今天晚上倒是有点冷啊。”

    “嗯。”

    “没多穿点?”

    “穿了。”林立安摸摸自己的肩膀,猛然想起外套让万梦雅披着回寝室了,就笑了笑说,“我皮粗肉厚,不怕冷。”

    那么谁细皮嫩肉怕冷呢?

    倪显赫冷笑,那边林立安仍旧低着头,不过站起来了,看样子想要找理由回去。

    倪显赫酒气上头,抓着林立安的短发,强迫他把脸抬起来,问,“你把我钓上了,睡了,现在想要撇清楚?”

    林立安也喝了几瓶扎啤,不是平时的脾性,他的头发被倪显赫扯在手里,他就推了推倪显赫的胸膛,“看清楚,被上的是我!被睡的,是我!你想要让我怎么办?前面有路么?有路么?你凭什么让老子陪你去走那不归路?你凭什么?”

    倪显赫把他推到了旁边的石柱上,不说话,执拗地盯着他。

    林立安闭上眼睛,他离得太近,心跳都变快了几分。他听见自己说,“显赫,我们是一时一刻犯浑,做不得准的。我们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还可以住隔壁,我们——”

    倪显赫一口咬住了他的上下唇,是那种真真正正的咬,两片唇被咬在一起,林立安说不出话来,一脚踹了过去。

    倪显赫没有留情,满腔怒气,一拳头把他林立安打到墙上按住。

    他就这样生生咬了几分钟,才气喘吁吁地放开。

    林立安嘴上火辣辣地,冷笑道,“邵永之可以送你女人,自然也可以送你男人。你如果想要的话,我帮你买几个都行,不差我一个。”

    倪显赫又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林立安躺在水泥地面上,干脆不打算起来。

    倪显赫还想要再补一拳,终究生生把手收了回来,“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做这么多事,就为了上你?”他冷冷地看着地面上躺着的林立安,“如果你真那么金贵的话,那么你觉得还赔得起么?”

    林立安忍着疼,从地上站起来,一言不发从倪显赫身边走过去。

    Chapter36

    林立安没想过要和倪显赫闹上这一出,伤人且伤己,不划算的很。

    以倪显赫的高傲,大概短时间内不会找自己。

    毕业之前,林立安决定回一趟老家,这一次,带上了万梦雅。

    航程不长,万梦雅起了个大早,林立安肩膀上沉沉地睡着。

    林立安的肩头,沉甸甸的重量,切实实的温暖,是万梦雅的头。他用左手翻开书,开始阅读。

    纳博科夫的《洛丽塔》,他很喜欢,中文的,英文的,不同版本不同译者不同出版社,他看过好多种。

    它讲得是一个男人,在阳光的沙滩和紫罗兰色的风中遇见了他的初恋少女,从此陷入对性感少女的病态迷恋之中。

    他描写那些邪恶的心思,病态的行为,可是他用最美妙最天真的比喻,Lolita像一块形状可爱的蜜糖,散发着她的芬芳。

    很多年后,当他再次看见他的Lolita,却发现,即使她红颜不再,依旧是他的维纳斯。

    也只有沉浸在小说中的时候,林立安才会觉得,真的有人,会绝望而孤注一掷地爱一个人,为之付出全部。

    阅读的习惯是从高中时代开始养起来的,一开始是倪显赫开出的书单,从一开始囫囵吞枣看热闹,读汤姆索亚,鲁滨孙,格列佛,到后来很细致地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全集,研究托尔斯泰的心理描写……

    阅读改变了他很多,可以说,没有倪显赫,大概现在的林立安,也会不一样许多。

    林方豪开着奔驰去接他,林妈妈在他刚一出来就流着泪把他抱在怀里了,“孩子,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万梦雅站在旁边,有点紧张。

    林立安对林方豪夫妇说,“爸,妈,这是我女朋友。”

    林方豪瞬间惊讶,这个儿子,青春期躁动的时候,动了的花花肠子,交了的漂亮小女朋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次这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竟然亲密到了介绍给家人的地步,倒是罕见。

    看来,儿子大了,想要定下来了。

    林立安回了学校,开始忙起来,林方豪当初在北京设了公司分部,说来也巧,地方就在北三环的一个大厦,十四楼的两个连在一起的办公室,离学校很近。

    分部王经理早就得到了林方豪的交代,这太子爷将来是要掌舵的,不会影响他的地位,也希望他多多提点。因此,王经理对林立安格外地尽心尽力。

    林立安不指望毕业论文拿什么奖,剩下几门课考前看看书就行,闲暇时间全部泡在办公室里面熟悉业务,手头一本专业字典,对着海产品有关的词汇开始了当年每天背300词的生活。他买了两本标准日本语,万梦雅帮忙找了同校外国语学院学日语的学妹给他补习,渐渐的,虽然不能说,可是和日商的来往业务文件和email也能看得明白。

    聪明,年轻,有冲劲,并且专心致志,很快,他就熟悉了业务流程,开始能够在处理小额订单时独当一面了。

    倪显赫也不闲着。

    宁承业说倪显赫专心致志在牙科诊所实习,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林立安,更重要的是,倪家老爷子给他下的最后通牒时间也到了。

    当年,倪家老爷子悠悠然喝了口大吉岭的红茶,对着自己面前垂着头的少年说,“你现在的心理状态还太年轻。从小到大,你都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我希望你认识到的是,成功与否,从来都和聪明的程度无关。很多时候,要看你在某一个时间的某一个抉择。当年来我们村招兵的人,有国民党,有中产党。我的街坊辈的一个哥哥,比我早一天,参加了国民党的军队。我晚了一天,加入了中产党的军队。从小到大,他都比我聪明,比我讨人喜欢,可是他现在的人生境遇与我完全不同。我始终记得,这是因为我在关键的时候,因为幸运,做了正确的选择。”

    倪显赫低声问,“爷爷,你又怎么能断定,什么决定是对,什么决定是错?”

    倪老爷子呵呵笑了,“我只知道,你现在想要做一个医生,未来未必想要做一个医生。我就给你四年时间,这四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四年之后,我们再看。”

    显然,这马上就要到了倪老爷子说的,要“看”的时候。

    倪显赫在诊所上班之余,开始筹备起自己的牙科诊所。

    自然,这流程上的事儿少不了邵部长的关系。

    有一次,倪显赫在邵部长的办公室外面等了3个小时。倪显赫知道,这个是要压一压他的锐气,所谓的蘑菇效应。

    不管两家有多少交情,不管他和邵永之私交有多好,真到了政治场上,邵部长绝对不是那个和他开玩笑吃家常菜的邵叔叔了。

    倪显赫也敏锐地感觉到,邵部长这是要用他。

    没有人会磨砺无关的闲人。

    果然,邵部长姗姗来迟,跟倪显赫好一顿打太极,最后好不容易说通了诊所的事儿,又状似无意地问,“显赫,这打算一心一意做医生了?”

    “不瞒邵叔叔,这诊所只能算是个生意,不能算是事业。真正的事业,还要我和永之他们一起使劲儿才是。”

    邵部长眉开眼笑,“年轻人,大有前途啊。”

    倪显赫给林立安打电话的时候,林立安正打了个哈欠,套上剪裁得体的外套,准备回学校。

    万梦雅不爱奢华,不喜买衣,吃冰淇淋只吃DQ,从来都不吃哈根达斯,理由是太贵。

    她很务实,也很踏实。

    林立安心疼她,每天晚上下班都去seven eleven给她买寿司和饭团,还有果蔬汁。

    听到倪显赫久违的声音,林立安愣了半天,忽然觉得眼眶一热。

    倪显赫问,“最近忙什么呢?”

    “我在家里的公司实习呢。”

    倪显赫说,“正好,我的诊所也要开张了。”

    林立安非常满足眼前这个状态,笑着说,“哪天啊,我好提前订花篮。”

    “就订花篮啊,你现在是出息了,我见你一面就那么难?”

    林立安道,“不难不难,花篮到了,我人也一样道,这下行了吧?“

    倪显赫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把诊所的地址和开业日期发过去。

    半个月后,倪显赫的诊所开张,林立安真的依言去参加开业典礼,剪彩的嘉宾都是熟悉面孔,邵永之,邢未羽,宁承业,倪显赫,每个人都是西装笔挺,每个人都是宽肩窄臀长腿细腰,风度翩翩站在一起,非常养眼。

    林立安看着自己的牛仔裤,白T恤,虽然不便宜,可是毕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上得了台面。

    倪显赫看见林立安,眼睛一亮,快步下了台阶去拉他的手。

    干燥的手掌,修长的手指,指腹上几个薄薄的茧子,熟悉地像梦境一样。

    林立安这边还在恍惚,那边倪显赫已经拉着他站在台上。

    台下闪光灯一闪,专业摄影师为一排人拍了照,后来林立安拿来看,只有自己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之间分外不协调。

    不过这个时候就想不了都那么多了,身边倪显赫深灰色西装的肩膀处抵在自己的肩胛骨,微张的两唇之间,吞吐着薄荷味的清香。

    为了几家的公子哥面子来的人物,简单的吃过午饭,就都散了。

    倪显赫的几个兄弟也各有各的事情,剩下林立安,对着剩了半桌子的菜发愣,忽然开口道,“我可以打包么?”

    倪显赫明显愣住了。

    林立安花钱如流水,每次对着什么东西的时候,都会在经历过自我挣扎之后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买下来,对身边的人也慷慨的很,他说打包——简直是匪夷所思。

    林立安解释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才想起来这是什么场合。这不和小雅在一起养出来的习惯,古诗里不还说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么?”

    倪显赫目光一滞,不着边际地问,“你还记得么?你第一次喝红酒,还是我教的。”

    “可不是。”林立安闭上眼睛,青葱少年,杯中酒液晶莹剔透的红,一一浮现。

    倪显赫的手从耳后开始,不轻不重地蹭过光滑的小麦色皮肤,顺着下颌的弧线到达锁骨,在那里的小窝处停驻。

    林立安没动,静静地吸了口气。

    倪显赫抚过去亲吻林立安淡色的嘴唇,芬芳的干红味从唇畔飘到鼻端,林立安打了个激灵,手臂前伸,和倪显赫拉开了一个距离。

    倪显赫像是对他的拒绝不在意似的,“你是要结婚么?都领着那个女人见家长了?”

    林立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倪显赫冷笑,“你以为我跟踪你,调查你?你真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你以为D城有多大,林方豪再怎么也算是本城名人,这消息都已经人尽皆知了!”

    林立安看着他的眼睛,几分心酸几分心痛,“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在这一瞬间,倪显赫忽然发力,直接拽着林立安的胳膊把他从座位上拖了下来。

    林立安猝不及防,仰面摔倒在地上。他捂着屁股,叫苦不迭。

    还没等起来,倪显赫已经分开双腿,跨坐在他的腰间,按着他的手,嘴唇狠狠地压下来。

    林立安摇着头挣扎,“显赫!你他妈是疯了么?”

    说话间,倪显赫的力气极大,捏着他的两颊强迫林立安张开了嘴,丝毫不留情,直接把舌头伸进去,攻城略地。

    林立安被捏的疼出了冷汗,连呼吸的氧气都被强势的吻剥夺殆尽,又是气又是怒差一点就要昏厥。

    幸好,倪显赫在他昏厥之前放了他,他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刚一呼吸顺畅就大声骂,“你他妈发什么疯?这是在酒店大厅!你不要太过分!”

    倪显赫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

    林立安脸上火辣辣地,他从小打到从来没被打过脸,这一打,直接就把他打懵了。

    倪显赫攥着他的下巴,瞪着他的眼睛,眸中冒火,“发疯?是我发疯还是你发疯?你很有本事是不是?找女朋友想要结婚,嗯?我就是要在这里干你,怎么样?”

    火辣辣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林立安皱着眉头,用全身力气去反抗,双脚双手同时使力,出其不意将身体从倪显赫身下窜出去半边儿。

    倪显赫长长叹了口气,看见对方脸上肿起来的五指印,怔怔地伸手去碰。

    林立安撇开头,避开他的手,冷笑道,“别装了,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你刚刚就没醉,现在也不用装酒醒!”

    “谁说我没醉?”倪显赫苦笑,手终于在对方温度很高的脸上停留下来,“我见到你,怎么可能不醉?”

    林立安趁他苦笑这当口,用了十足的力气,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招呼到他的脸上。

    倪显赫捂着脸,呆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