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等到一曲方歇，林立安浑身像被火车碾了一遍，不过他是一个有抗性的人，从小生病就不吃药，自己玩门夹了手，也是不哭不闹。他把自己默许了倪显赫的一切胡闹所造成的后果都看成是自己的责任，因此宁愿一声不吭。

    倪显赫当然知道林立安不舒坦，可是他是人，不是神。柳下惠之所以是柳下惠，说不准是因为他压根儿就不喜欢美女，反倒喜欢男人，所以才能坐怀不乱。即使他是个真君子，意志力强，那也无非是因为彼女不是他的心上人，否则坐怀不乱这个词，怕是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了。

    林立安疼，抵触着倪显赫的接近，可是倪显赫吻过来，温柔似水，怜惜到极致的吻，如酒般醉人。

    林立安迷迷糊糊，好像是宿醉的感觉，那边倪显赫沉默地把他圈在怀里，单手取了打火机，叼了根烟点燃。

    林立安自从看了《烟飞烟灭》就不想再吸烟，对二手烟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倪显赫刚吐出一个烟圈，他已经转过头蒙住被子。

    倪显赫立即掐灭了烟，把他捞起来，从床头柜取了杯水灌进去，又从抽屉里掏出口香糖开始嚼。

    林立安说，“我想看电影。”

    倪显赫把下床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插上网线，放在膝盖上。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三年前的短片。

    倪显赫一愣，“怎么，导演是张国荣？”

    林立安皱着眉头，“这不是重点。看完这个片子，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绝对不吸烟。”

    短片只有几十分钟，可是倪显赫在许多无关紧要的镜头之后，几乎想要快进。

    林立安喜欢听张国荣的歌，可是他不喜欢。

    看到后来，他忽然沉默了。

    最后，他说，“以后，我不会在你面前吸烟了。”

    林立安无意识地接到，“不仅不要在我面前，老婆，孩子，更不能。”

    倪显赫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看完了短片，林立安在网上看了许多推荐，找着自己喜欢的电影，倪显赫去厨房拿苏打水和薯片。

    小公子喜欢汽水喝在嘴里的感觉，却讨厌可乐的味道，宁愿喝无味的苏打水。

    倪显赫回去的时候，电影已经开播了，是休·格兰特年轻的时候拍的《莫里斯的情人》，倪显赫开了苏打水递给他，凑过去钻进被子，坐在他旁边。

    “英国电影？”那一口英伦腔，让倪显赫微微皱了眉头。

    林立安说，“知道你爱党爱人民，可是你不至于连个外国电影都不喜欢到这个地步吧？”

    “什么电影？”

    “《莫里斯的情人》，据说是休·格兰特扮相最好的一部剧，所以才点开来看看。”

    倪显赫沉默，这部剧改编自小说，而他是看过小说的，同性恋人写的具有自传性质的小说，由同性恋导演拍摄，真不知道现在把这些都告诉林立安他还愿不愿意继续看。

    此时已经是四月份，北京的非典病情进入高峰期。

    林立安明智地窝在家里不出去。

    倪显赫最近一次见邵永之，恰好是在两天前，地下停车场，邵永之锁了车，看见他大包小包的东西，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喊了声，“哥。”

    邵永之叹了口气。

    “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让某个人，毁了你。”

    倪显赫不以为然，“他很平常。”

    “可是你爱他，不是么？爱本身，就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倪显赫倚在邵永之的车上，认着地看着他的眼睛，“哥，你明显惧怕爱人，你既然不敢爱人，别人怎么敢爱你？”

    邵永之冷笑，“那是你没被背叛过，一直以来都是你背叛他，而不是他背叛你，所以你才能跟我说出这番话。”

    倪显赫转动着车钥匙，不语。

    邵永之忽然好整以暇地笑出来，“怎么，吃到嘴里了？才会这么甘心当家庭主夫？”

    倪显赫侧过脸，邵永之看见他的耳朵微红，反驳的声音传过来，“这跟那个没关系。”

    邵永之说，“你知道么？这世上的爱情有两种，一种爱情是情景式的爱情，一种爱情是超越时空的爱情。比如一个封闭空间中的几个人，在彼此眼中最优秀的一对，必然会相爱。可是一旦这个封闭空间消失了，他们遇见更多的人，那么爱情就会变化。还有一种爱情，是超越时空的爱情，这样的爱情，不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发生变化。大部分一生之中邂逅的都是第一种，少部分人才会有幸遇到第二种，你认为，你们算什么？”

    倪显赫的脸色煞白，语气变得嘲讽，“哥你呢？”

    邵永之自嘲，“我？”

    他深深看了倪显赫一眼，姿态帅气地打开电梯门，上楼。

    倪显赫却自己站了很久，拿着两个塑料袋，电梯的倒影中，小公子鲜少的窘迫。

    等到他把心思转到影片，15.6寸的电脑屏幕上，年轻的休·格兰特无愧英伦情人的美誉，斯文帅气到极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风华绝代。

    金发的美少年在翠绿的草地上亲吻他，他克制地接受，却并不回应。

    林立安皱着眉头，“演莫里斯的这个男的你认识么？怎么没看过他演的其他电影？”

    倪显赫摇一摇头，“不过，他留胡子的样子倒是很性感。”

    林立安不由自主地反驳，“他那样叫性感？哼哼。”

    倪显赫搂住林立安的肩膀，咬着他的耳朵，“喂，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立安恨不得把他一拳打到西伯利亚去。

    林立安灌下去一整个易拉罐的苏打水，被他这一气，正好开始打嗝。

    “丢人现眼。”倪显赫宠溺地拍拍他的后背，吐出来的话却仍旧维持着毒舌的风范。

    林立安瞪他一眼，心思重新回到影片中。

    一直都是很美的风景，从剑桥大学国王学院古老的建筑，绿色的草地，到庄园美景，每年的相聚，莫里斯为休·格兰特扮演的Clive解开袖扣，放在他的手心。Clive解开莫里斯黑色的小领结，对他一笑，关门回房。

    莫里斯对着紧闭的房门失了神。

    林立安看得入了神，不自觉地出口问，“你说Clive到底爱不爱莫里斯？”

    倪显赫说，“爱吧，毕竟是他先说的我爱你。”

    “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和莫里斯在一起，哪怕亲吻都不愿意？”

    “大概是因为他爱得很克制。”

    林立安不再说话，继续看电影，倪显赫忽然埋首在他的脖颈开始舔弄，林立安被他弄得发痒，不由自主抬起脖子，仰起头，倪显赫的手伸进他的衣服，开始玩弄起他的乳丄头。

    林立安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胸口一凉，有点不舍的，可是态度却很坚定。

    倪显赫说，“看，现在你就是Clive，我就成了无辜的莫里斯了。”

    林立安心中一悸。

    如果说和倪显赫这样或者那样了，再说自己排斥同性恋，那么这本身就是个荒谬的笑话，可是自己，这就是变成了同性恋么？

    homosexuality，这个单词在大一为数不多的几次听写中从未错过，可是让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未来的一生的性向从此确定，他又不愿意。

    电影的上一部结束，阳光下的绿草地，英俊的英伦情人，剑桥校园都成为了昨日旧景，下半部的色调明显压抑起来。

    可是此时此刻，在倪显赫的怀里安坐的林立安，却感觉到了幸福。

    是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唯有用幸福来命名，用幸福来定义。

    什么是爱？

    《圣经》上说，“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计算人的恶；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可是如果让林立安给爱下一个定义，就是此时此刻，在床上，与某人相偎相依，用笔记本电脑看一场电影，无需性丄爱，无需表白。

    可是《圣经》上又说，“爱如捕风。”

    这样像风一样抓不到的东西，真的值得抛弃权势名利，名誉前途，富贵荣华，去追求和紧握么？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任何人不到当时当地，那情那景，都不会真正知晓自己的选择。

    林立安的选择，是无声地扣住了倪显赫的双手，和他十指相握。

    压抑着色调的下半部终于结束，影片的最后，莫里斯终于找到了灵肉合一的情人，与Clive告别，他说，“今天之前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今天之后的一切，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倪显赫通篇看下来，并没能看出什么共鸣，他不是莫里斯，他也可以和女人，不是非男人不行，并不能理解那样的痛苦。

    反倒是最后一幕，Clive推开窗子，依稀看见当年剑桥绿茵地上的金发莫里斯，最后无声地投入了妻子的怀抱，反倒让小公子心中一阵钝痛。

    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丝压抑，林立安小声问，“你说，莫里斯真的爱上Scutter了么？”

    倪显赫说，“大概是爱的吧。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为已经抛弃他，并且与别人结婚的男人守身如玉的义务，他重新找到一份爱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林立安说，“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Clive明明深爱，却要放开。他们是多么不容易才遇见彼此的，他为什么可以那样平淡地一边娶妻生子，一边让莫里斯陷入如此凄惨绝望的境地？”

    倪显赫笑笑，“他们两个想要的爱情不一样，从一开始就注定走向不一样的终点。”

    林立安仍旧没走出来电影的余韵，靠着倪显赫的肩膀闭上了眼睛，倪显赫忽然问，“你爱我么？”

    “爱。”

    林立安几乎是没有思考，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

    又似乎是什么感情太过浓烈，已经变成一种不需要经过大脑的反射。

    倪显赫一震，几乎是颤抖着问，“你爱谁？”

    “你。”

    林立安依旧闭着眼睛，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大脑明明知道这句话是错的，不该说出来，可是嘴里却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那感觉十分不好，就好像在平坦的地面上走路，被石子绊倒，身体前倾就要摔倒却还没有到达地面，明明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偏偏没能力阻拦，不能自身克服地心引力重新站稳。

    Chapter34

    五月中旬，林立安在方寸之地呆了几个月，全身几乎都要锈掉了，早晨起来梳洗干净，反正就一套衣服，又早就已经洗干净，走的时候倒也轻松。

    林立安是个很聪明的人，否则也不会考上重点高中，进入重点班，考上重点大学。他或许并没有完美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可是他知道趋利避害，有这种动物性的本能。

    日前，在每天都固定的节目——往家里打电话时，和林方豪提到了毕业以后的方向问题。

    林立安的老家，算得上是个北方小城，小城的好处在于，北京城里面人心惶惶，小城只隔离了几个低烧的人，并且在最后不得不放他们回家，一例非典都没有。

    林方豪以海鲜养殖起家，自己有参圈，省去中间加工费用，最早开始做即食海参，成本7，8百一斤的海参可以买到4，5千的价格。林方豪做生意很有一套，大额资金到位的同时，受到老婆鼓舞，开始涉足房地产。夫妇二人并不贪心，反倒没有陷入很多炒楼危机，生意顺风顺水，甚至可以说是以房地产真正彻底发家，同时开始其他业务，和一个表兄一起做起粮油进出口，一发不可收拾。

    食品业是林家的根基，林方豪手上有闲散资金，收购了两家原来镇上的罐头厂，统一商标，更改包装，向全国范围内推广，并且出口日本。也算是为家乡做贡献。

    父子二人不能相见，就在电话的两端谈话。

    林方豪说，“你这是要毕业了。”

    林立安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然而脸上的表情却郑重起来。说实话，他非常羡慕韩若，韩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做的对未来是否有帮助，他已经确认了保研，深得他那个以严苛和认真为特色，以二级教授的身份和卓越的科研成果闻名的导师的喜爱，至少未来的两年，他知道自己的方向，自己的路，他现在只需要按部就班走下去。

    而林立安的，他迷茫，这种迷茫从大学一开始的时候就伴随着他，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上，都是如此。

    本来，林立安打定主意，绝对不愿意跟倪显赫谈情说爱，有些界限一旦被跨越了，就很难再回到过去。谁知道突如其来的一场非典，在倪显赫的有意无意安排下，在全城恐慌中，在生死边缘，他的大脑像被驴踢了，十分不灵光，做了许多事情他一直在暗地里后悔。林立安曾经闲极无聊拿着韩若某一任亲密的女性朋友留在寝室的张爱玲选集挑出名的篇目看，一看就看到了《倾城之恋》。

    如果没有那场沦陷，白流苏和范柳元大概不太可能结婚，

    如果没有这场非典，林立安和倪显赫大概也不会发展出朋友，兄弟，之外的联系。

    林方豪继续说，“你毕业了，就回来吧。”

    “回去？”林立安不怎么想回那个小城，城市太小，低头不见抬头见，全是熟人，求人办事，不可避免要和倪家打交道。

    林方豪笑了，“看出来了，你不想回来。我和你妈也觉得家里一直停留在这个城市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毕业了，你不如就留在北京。咱们发家就是做海参的，别的东西不实在，可是那两个参圈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年前有人出3千万一个让我卖掉，我没同意。那是咱们的根本，怎么能卖？北京现在出了这事儿，市场不好。不如你现在北京照应照应我们的那几家店，看看能不能有所作为？”

    林立安知道父亲在北京的店花费了不少精力，他不喜欢选择，可是如果是自家的产业要他出力，他还是义不容辞的。

    林立安郑重地答应了。

    林方豪又提点道：“等那个非典平息了，你就可以开始加把劲儿了。在学校念了那么多年，可要学以致用啊。”

    林立安决定趁倪显赫不在回学校，权当这些天是场梦。

    林立安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就要想着普通人的升官发财，平安顺遂。

    韩若看见林立安进了门，惊喜地和他拥抱，“大头，你终于回来了。”

    林立安仰天长叹，他一个身高175，体重只有60kg的人，竟然因为一件乌龙，被人叫了四年的大头。

    晚上，勾肩搭背一起去冬去食堂吃饭，林立安百无聊赖，目光梭巡在来来往往的各式女人上，从十岁的教师家属，到十几岁的人大附学生，再到人大的本科生，研究生，最后发展到四十岁的卖饭大妈。

    原因无他，林立安想要确定自己的性向是不是因为这几个月就被人扭转了。

    糊里糊涂吃了一顿饭，韩若的眼睛忽然定在远方的某一点不动了。

    上扬的凤眼因为主人的情绪激动显得格外深邃。

    林立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对俊男美女，亮瞎人眼。

    校花迟成，长腿，细腰，胸部饱满，脸颊光洁，杏眼樱唇，一度是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

    不过奇怪的是，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竟然丝毫不逊色。

    莫非，韩若是遭遇滑铁卢了？

    林立安第一次看见，一向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搞的定的韩若，在他面前这样失态。

    他故作猥琐地一笑，试图活跃气氛，“还说要和我一起做孤家寡人呢！真是口是心非，看人家迟大校花都看呆了。”

    结果韩若一声不吭，站起来就追了出去。

    林立安看着自己盘子里面的土豆丝盖饭，一丁点食欲都没有。

    倪显赫发现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

    一颗心渐渐沉下去。

    邵永之说，这世上的爱情有两种，一种是情景式的爱情，一种是超越时空的爱情。

    倪显赫自然知道林立安对他的感情顶多算得上是情景式的爱情，在这个房间里面，两个人是彼此看对眼的拉蛤蟆，谁也不嫌弃谁，没有人比对方更美。

    可是他愣是没想到，林立安竟然自己跳出去了，重新回到了天下其他癞蛤蟆的堆里面。

    而自己，还傻乎乎地继续当着个井底的拉蛤蟆。

    他坐着坐着，想了很多事。

    情绪如同过山车一样，急速地上下起伏。

    发短信过去，依旧是正常的语气，“怎么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过了两个半小时，那边才回短信，“对不起，刚刚在吃饭没看见。韩若自己在寝室，我不回去，太不够意思。”

    倪显赫盯着手机上的字符，无声地笑笑。

    一宿枯坐，等到他发现背脊发麻的时候，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太阳正在升起。

    竟然是坐了一夜。

    校园里面比平常平静地多，很多同学都还没回来。难得这么长的假期，谁愿意回来受罪？

    在这最后关头，林立安却变得认真起来。

    他每天早晨七点起长，背半个小时单词，简单地吃早饭，然后八点准时上课，从不迟到。

    甚至还报名了托福考试。

    韩若从那次扔下他一个人追出去之后，就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就好像以前是一朵在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的云，行云流水，随意而成竹在胸，却不接地气。

    现在这个样子，却好像是不那么飘忽了，脚心和大地有了联系，实实在在地紧密结合在一起。

    林立安把这归功于“春情”的力量。

    韩若夜不归宿的时候逐渐增多，林立安的时光大多消磨在图书馆里。

    这一天他刚才图书馆下了楼梯，忽然听见一声，“同学！”

    林立安回头，是个长得娇娇小小的女生，逆着光看不清楚面目，不过五官平坦，应该不是特别好看。

    林立安疑惑地站在原地。

    女生跑过来，林立安终于注意到，她的外套是浅黄色的，恍惚间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不是叫林立安？”林立安继续前行，女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来，迈着大步和他一起走。

    一路走回寝室，也就十几二十分钟，女生很自来熟，林立安很快就知道她的名字叫万梦雅，在社会人口学院读大四，和林立安同年。手上拿着的厚厚一摞，是GRE的复习材料，下个月考试，出国已经有些晚了，不过她已经保研，决定在本系读一个硕士，方便博士出去申请奖学金。

    女孩子的话像连珠炮一样，说的很快，并且富有控制力，对自己的人生也很有规划。

    这是个林立安十分羡慕的那种人。

    走到了寝室楼下，女孩子还没有走的意思，林立安耐着性子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叫林立安？”

    女生笑嘻嘻的，一张清清秀秀无甚出奇的脸因为其主人丰富的表情而显得十分有活力，“我不仅知道你叫林立安，我还知道你和韩若一个宿舍，对不对？”

    林立安一下子意识到了，这个女人大概是韩若的某个暧昧对象。

    万梦雅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你不会以为我和韩若有什么关系吧？”

    林立安赶紧否认，“没有没有。”

    万梦雅知道他是在说谎，不过也不点破，从马路牙子上面跳下来，站到林立安对面，叹了口气，“我就是想，也不敢啊。”

    她赚了一圈，接着说，“我住在迟成的下铺。”

    林立安明白了，大概是迟成经常在她面前提及韩若，以至于连自己都成了对方熟悉的人物，又被她故作哀怨的口气逗得发笑。

    这还是从倪显赫那里搬出来之后，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这个女孩儿的表情特别丰富，语气也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思想走，她不够漂亮，可是她的眼睛很亮。

    林立安第二天再去图书馆的时候，看见万梦雅，就点头，把自己早晨在seven eleven买的早餐拿出来，把其中的热豆浆和一盒寿司推了过去。他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旖旎的杂念，只是买早餐的时候看到了，顺便买了一份而已。

    万梦雅接过去，对面的大男生已经开始埋头读书。

    她拿起豆浆插进吸管儿，觉得豆浆特别香。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一个星期，万梦雅把林立安的电子词典抢过去用，偏偏她蹦蹦跳跳速度活像只小兔子，林立安从三楼追到一层，万梦雅回头对他笑了笑，继续往前蹦跳着跑。林立安在楼梯上气得不停喘，索性慢着脚步往她那个方向走，好不容易要拿到了，一只手忽然出现在林立安面前，隔住了他。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人，让万梦雅欢乐的笑容都被惊诧的表情取代。

    斯文的金丝边儿眼镜后面的敌意强烈到连不认识他的万梦雅都看出来了，林立安自然不能当没看到。

    他把万梦雅拉到身后，不愿意让无辜的同学牵扯进来，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笑着说，“宁承业，好久不见，你有什么事儿么？”

    宁承业没好气，“你心里明白！”

    林立安拉着万梦雅后退了一步，坦然地看着宁承业，“我真的不明白。”

    宁承业似乎是有劲儿无处施展，在空气里砸了一下，看着林立安拉着女孩子退了好几步的架势，嗤笑，“我长得那么可怕么？用得着避那么老远。”

    林立安不理他，转身对万梦雅说，“你先回去吧，我这个朋友看起来是真的找我有事儿。”

    万梦雅想了想，抱紧了手里的书，对着林立安摇了摇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看他不像是善茬，我在这里，至少可以帮忙喊人。”

    林立安忽然笑了，觉得这个姑娘真是可爱。

    宁承业看这两个人打情骂俏看得一肚子气，沉着嗓子问，“你最近和倪显赫在闹什么呢？”

    林立安平静地说，“我没和他闹什么。”

    “他不和我们一起活动了，专心致志在牙科诊所实习，每天朝九晚五，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有时候连永之都见不到他。我还以为你们——”宁承业忽然嘲讽一笑，“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

    他暧昧的目光在林立安和万梦雅之间游移，看得林立安别扭万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宁承业压下心里的一口气，看着林立安，“这些话我是真不想跟你说，可是又忍不住不得不跟你说。倪显赫从小到大，都不喜欢真心对人。这可能是他对自己的保护，也没见过他对谁像对你这么执着，你……”

    林立安打断他，“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宁承业被他气得青筋都在跳动，“他是我的好兄弟，我自然希望他能高高兴兴。”

    “他现在不高兴么？别告诉我因为我他如何如何了，倪显赫不是这样的人，你说了我也不相信。”

    林立安皱紧了眉头。

    宁承业跟他又不熟，干嘛跑来和他说一些这样和那样的事儿？

    倪显赫专心致志做他的牙医，不和这一群人联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说倪显赫对他有情义，他信。可是说倪显赫为了他饱受相思之苦，如何如何的，打死他也不信。

    小公子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林立安忽然开口说，“他做牙医，大概是个很好的牙医。”

    宁承业气得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不理林立安，转身上了他旁边的那辆奥迪A6.

    Chapter35

    万梦雅就住在东风七楼，和林立安住的楼挨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回去。林立安好久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万梦雅识相地没说一句话。

    经过楼下超市旁边的小树林，林立安目光一闪，拉着万梦雅绕道走。

    “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吧，走这条路。”

    万梦雅顺从地跟在他后面走进小超市。

    林立安的手在货架上挑选着食品往购物筐里面扔，心思却转了几个来回。

    那个人是韩若无疑。

    被压在墙上，热火朝天地接吻。

    虽然只是一眼，可是林立安清楚地看见韩若脸上的表情，投入而沉醉。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和他接吻的那个，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林立安几乎是看见花花绿绿的盒子就往筐里面装，万梦雅把他从思绪中拉出来，“林立安！你把自己当猪啊，买这么多！筐都装不下了。”

    林立安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筐里面塞满了食物，几个纸壳盒子的饼干都被压变形了。

    林立安笑笑，到收银台结账，这才发现自己在小超市买东西竟然买到了500块。

    到了东七楼下，他随手把袋子里的东西递给万梦雅。

    万梦雅睁大眼睛，“你买这么多，是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