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31-35(2/2)

坐着等了多久,他就靠在墙边,站着等了多久。

    快到午餐时间,冷清的咖啡厅迎来客流高峰,但还是没有她要等的人,待人群渐渐散去,向渊的耐性也要几乎磨光,他正要抬脚踏入咖啡厅,把出神的一恒拽出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吵闹的怒骂。

    眉头皱了皱,他冷脸看去,瞳孔猛地紧缩。那走在旧路斜坡上的,正是神色烦躁的何谋。

    他不知在和谁打电话,臭骂道,“让那个女人滚!我?我出来休息!再在那里会被你们气死!经费?我管你经费有问题!”

    愤怒甩上电话,何谋抬起脸来,不期然和站在墙边的向渊对视上,他愣了一愣,“你怎么会在这?”

    向渊怒极反笑,语调清浅,“你说呢?”

    “难道……”何谋脸色变了变,“你是为了一恒……”

    那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的瞬间,向渊只觉得脑中最后一点理智也被焚毁,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冲上去,一拳挥中何谋。何谋猝不及防,被打得摔倒在地,脸颊火辣辣地疼,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他试了两下没能从地上爬起,就又狼狈地被向渊拎起衣领拽进小巷里。

    何谋吃了满嘴的灰,好不容易才躲开他的一脚猛踹,“你发什么疯!”

    “该说这话的是我!”向渊拎起他,眼底怒意翻滚,他极力压抑,才没继续对友人拳脚相加,“你和一恒一直在这里见面?”

    “什么?”

    “她请了两周假,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何谋明白过来,一把挥开他的手臂,喘着粗气擦拭唇角溢出的血渍,“别乱说,没有的事。”

    “没有?没有她会在咖啡厅等你!”向渊额角青筋直蹦,“你怎么解释?巧合?你以为我会信?”

    “信不信由你,的确是巧合。”看向渊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何谋靠在墙边,突然被殴打的愤怒以及一直以来的隐忍让他冷笑道,“不过我昨天就和她在这里巧遇。对了,你知不知道她来做什么?”

    向渊眸光森冷,“何谋,趁我还愿意听你说话,快点说。”

    何谋又笑了起来,“向大少,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吃醋啊?爱上她了?你清醒点行不行,你忘了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还真敢陷进去。”

    “为什么不敢?她是我的!”向渊暴怒出拳,何谋灵活躲过,退到安全地带,收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你还真能说。”

    “何谋,你……”

    打断他的话,何谋说,“她最近,好像一直都在偷看左易和涵涵约会。”

    从未想过的回答让向渊蓦然愣住。

    “昨天他们两个在书店里,她就坐在对面的咖啡厅。”何谋低叹口气,“我昨天来喝茶,偶然遇见她。哈,从这点看,你们两个还真配。”

    他揉上脸颊,吃痛地皱起眉,“她哭得很伤心。向渊,如果你真喜欢她,最好是让她永远不要知道你为了涵涵,去拆散她和左易。如果你只是对她玩玩,就趁早放了她。”

    何谋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他胸腔的怒意渐渐被无法忽视的抽痛取代。她背着他,欺骗他,就是来看左易?那个人到底占据了她心底多少地方,还是她的一颗心里根本就全都是他?

    何谋淡淡道,“你没资格这样对她。涵涵是你的宝贝妹妹,她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

    “最关键的是,她和左易真心相爱。”

    向渊倏地抬起头,他眸光幽深,缓缓勾起唇角,不屑道,“那又怎样?再相爱现在也毫无瓜葛。”

    何谋眉头紧皱,“你怎么不明白我的重点。她是无辜的,被你胁迫,又被逼和你在一起,等你玩弄够了,你觉得她不会伤心吗?”

    向渊冷冷注视何谋,笑道,“哦?你这么为她着想?为什么?”

    何谋头隐隐作痛,被醋意蒙蔽双眼的男人是不是没办法说道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她只是同情。”

    “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善心。”向渊眯起眼,“最好同情不会变成爱情。”

    何谋受不了他,反唇相讥,“这的确难说,毕竟你当初那样信誓旦旦,如今还不是爱上她?”制止向渊的张嘴欲言,他笑道,“别说你没有,你的举动有那么一点说服力吗?还是你根本不敢承认,你隐隐在担心,怕她知道真相之后,会恨你。”

    向渊下颚紧绷,yīn沉注视他许久,才一字一顿地,“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

    “只要你不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说罢,他转身离开,却在看到巷口呆立着的人影时,僵在原地。

    初夏的阳光陡然刺目起来,照得人视线恍惚。

    向渊心头涌起一阵慌乱,不确定她看到了多少,又听到多少。她背光而立,白净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他没由来的,就不敢靠近她。他怕看到她眼中的怨恨如箭一般射向他。

    许久,他缓缓走向她,试探地伸出手,低声喊道,“一恒?”

    她抬头看他,没有回答。

    她的眼原本明净如星空,如今却空茫茫一片,直到他想要拥抱她,才回过神来,如避蛇蝎地猛地后退一步。

    “一恒?”

    她面无表情,沉默地与他对视,在他挤出微笑时,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他一巴掌。

    ☆、VIP章节

    一恒打完向渊之后,转身就走。她那一巴掌打的狠,自己的手掌也火辣辣地肿痛不堪,但远不上心口的。她一直被那个问题困扰着,为什么向渊执着地想要她,现在终于知道答案。

    为了他妹妹,为了向涵能顺利地和左易在一起,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终于是拆散了他们。

    阳光照耀下的土地蒙着层梦幻的金黄。

    她握紧双手,快步走在路上。

    向渊从后面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臂,扯得她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你要去干什么?”她听到他寒声问,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但努力许久,都没能成功,她看着自己被他紧紧圈住的发红手腕,她就没办法摆脱他了吗?

    一恒眼眶酸胀,“我要去找左易,我要去告诉他真相,我要和他重新在一起!”

    左易那么温柔,一定会体谅她,心疼她,并且接纳她。她光是想到他张开双臂拥抱她的场景,就激动不已。

    过去的黑暗她全都能忘掉,因为他会带给她光明。

    可她的幻想被眼前的人无情打破,“不许去!”

    向渊沉下脸,拽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和我回家去,我不许你去找他。”

    “你凭什么?我要去!”她拼命挣扎,害怕真的就这样被他带走,神色慌乱,“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对我们,我和左易……我和左易那么好,你凭什么拆散我们!向涵喜欢左易是她的事,为、为了她你就不管别人了吗?我和左易是无辜的!我们应该在一起,你不能……”

    “没有应该!”她可怜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向渊压下暴怒和酸疼,要捏碎她一般按住她的肩,“许一恒,你不可能和左易在一起。你忘了自己看到的了?左易和我妹妹在交往。”他看到她眼底的痛楚,疯狂的嫉妒让他讥讽地勾起唇角,“涵涵那么好,你哪点比得上她?”

    “我、我……”她没有她漂亮,最被左母挑剔的家世更没她好,她头脑突然一片空白,事到如今她居然说不出自己一个优点吗?

    擦去她不断涌出的眼泪,向渊嗓音冰凉,“你连对左易的爱都没有涵涵多,她爱了他十年,你呢?你对他的感情,几秒钟时间,就被你结束了。”

    一恒忙摇头,“不、不是的,是你逼我的……我不想和他分手……”

    “那又怎样?”他冷笑一声,不给她一点生存的机会,“他们就要结婚了。”

    她愕然僵住,不愿和他对视的眼终于缓缓看向了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珠被泪水冲刷得过分明亮,眼睛在她苍白的脸上大得惊人,她嗓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向渊满意她不敢置信的模样,微笑着说,“左易和涵涵就要结婚了。昨天刚定下来,在七月份会举行婚礼,到时候你也可以参加,去看看他们有多般配。”

    “……”

    他放柔嗓音,轻轻拨开她被泪水黏住的发丝,“他变心了。”

    “……”

    “左易不爱你,他现在喜欢的是涵涵。”

    一恒呆滞地站在路边,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视线中是白茫茫一片,左易的脸不断地闪现,可是越来越小,越来越透明,终于消失不见。她迟缓地蹲□子,用力抱紧自己,让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可即便如此,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还是会带来清晰的痛楚。

    他在她耳边不厌其烦的,用低沉而温柔的嗓音重复,“他不爱你了。他爱的是向涵。”

    他甚至还在笑,她却只会哭。

    没用的自己只会哭!

    眼泪流到最后仿佛都干了,水渍被阳光照耀慢慢地从皮肤上蒸发,她捂住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一旁的墙壁,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她的腿已经麻了,却还是要往前走。

    向渊在她身后沉声问,“你还要去哪?”

    一恒没回答,安静地向前走。

    向渊好不容易熄灭的怒火又燃烧起来,他眼底暗光连闪,冲过去挡住她的去路,“如果你是要去告诉左易,你最好不要去。”他只能看到她的发顶,柔顺的黑发垂在两边,露出一小片白皙的后颈,“我不会让任何有可能影响涵涵幸福的事情发生。”

    “……”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相信你明白。”

    一恒终于忍不下去,她抬起头,眼神如冰一般,歪头看了他几秒,居然扯扯唇角,轻笑起来,“你又要威胁我了,对不对?”她嘲笑他,“你只会用这一种方法吗?”

    他看不得她这种笑法,他最开始威胁她时,她也只是愤怒,从未嘲讽过他。

    她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一般,他眉头紧皱,“只要有用就可以。你死心了?看清楚现实就和我回家去。”

    说着,他便要拉她的手腕。

    她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他,“我回自己的家去。”

    “你……”

    “向先生,被你睡了这么久,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会去找左易,更不会打扰你妹妹的幸福,你是不是能大发慈悲,放过我?”

    他三言两语就把她的梦撕得粉碎,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经不像和左易在一起时那样乐观,傻气可以有,但一直傻下去,苦的只有自己。她什么都不要了,万念俱灰,她和左易注定没办法在一起,再多的屈辱和不甘她压在心底,但求以后再也不看见眼前这个人,和他毫无瓜葛。

    她人生中最丑陋最可怕的梦魇都是他带来的。如果可以选,她甚至宁愿不要和左易相遇,这样就不会和他有丁点联系。

    前路被他堵着,她就转过身,向后走。

    向渊大步追过去,这次没让她逃脱,他拉着她的手腕,下颚紧绷,“你是我的,和我回去。”

    一恒也不反抗,跟在他身后,他高大的背影强势占据了她的视线,和他的人一样饱含压迫感,她又笑了声,“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去?我又不爱你,我也不是你的,从来都不是。”

    向渊倏地转过身,他腮边还有被她掌掴后留下的红痕,伴着yīn沉的眼,越发的可怖,“许一恒,别仗着我喜欢你,就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听话地和我回去。”

    她笑得更冷,“喜欢我?向先生,你的喜欢有多金贵,能和我的自由相比?为什么你喜欢我,我就要跟着你?你从来不为别人考虑是不是?”

    “……”

    她丝毫不怕他,和他对视着,“您这样优秀,何必屈尊降贵地占着我。非我不可吗?那太可笑了。”

    她的讽刺和恨意一样锐利,刺得他头一阵阵剧痛。

    她居然敢不屑他的喜欢?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她不可?怎么可能!

    向渊额角青筋爆起,复杂而浓烈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直觉地要抗走她,却又被她讥诮的目光刺伤,看了她片刻,他眸光yīn鸷,冰凉的指腹捏紧她的下巴,自尊战胜了感情,“你想要走是吧?”

    “……”

    “我让你走!”

    他狠狠地丢开她,胸口有一团火无处发泄,看她狼狈地跌到地上也没能生出丝毫快意。他对她有占有欲,喜欢她,但容不得她撒野,也没到能容忍她胡作非为的地步,他不甘心被她嘲弄。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左易如预料之中地被向涵感动,而他也不想再疼她宠她,干脆就放了她,免得何谋骂他没人性,还无端被嘲笑他陷进爱情里去,被个女人控制心神。

    走到拐角时,向渊无意识地回头看去,一恒早已站起身,和他背道而驰,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向渊愤怒不堪,驱车回到御江苑,开门看到她的拖鞋齐齐整整地摆在玄关,抬脚便踹了上去。可是这地方哪里都有她的影子,她的抱枕,她和他唯一一张在酒会入场时被拍下的合照,他给她买的无数件衣服首饰,空气里甚至还有她的味道,它们就那么光明正大地铺成在他眼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刚刚他看似强势,实际上被甩掉的是他。

    是她不要他。

    她对他的疼宠和喜爱根本不屑一顾!

    无力感一下子侵袭全身,他跌进床中,疲倦地合上双眼,脑中又不期然跃进她的侧脸,昨晚他们还抱在一起,在这张床上,他虽然气她骗了他,但还是想让她开心,计划着夏日旅行,她要睡不睡时是最乖巧的,柔顺地窝在他怀里,还可爱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向渊猛地坐起身,双目赤红地瞪着那张大床,发狠地掀乱床单,走到更衣室把她的衣服全部扔到地上,首饰鞋子,连那张合照都被他摔到地板上,相框四分五裂,也分割了他们的脸。

    安静的室内回荡着他愤怒的粗喘,他看着满地狼藉,转身走了出去。

    眼不见为净。

    他不信她就扎根在他心底,拔都拔不掉。

    向渊回到位于娱乐城中的住所,缓了许久心情还是没办法平静,一个晚上辗转反侧,隔天头部钝痛,又接到了家政阿姨的电话。

    阿姨今早来收拾东西,看到房间凌乱,还以为被人闯了空门,很是担心。

    向渊冷声让她把一恒的东西全都丢掉,一个不留,而后就甩上电话。收拾妥当,他冷脸下楼,吃完午餐后便去了合辰,职员们极有眼力,看出他的恶劣心情,讪讪和他问好之后,便快步离开。没有会要开,也没案子要谈,从娱乐城顶楼一路逛下去,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想看第二眼,原本这个时候他会直接去写字楼接她下班,现在却没人需要他接。

    他又想起来,策划公司的工作已经让他擅自结束,一恒知道后一定又会气他,她会气到什么程度?给他来一通电话,还是直接上门来臭骂他?可他等了许久,手机还是没闪现出她的名字。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她从来都是被动的,不甘的,他不主动找她,他们就相当于断了联系。

    何谋知道自己是间接破坏了他们的关系,都不敢来见他,十几天过去,只来了个电话,无奈地说抱歉。

    向渊轻扯唇角,“没什么好抱歉的。”再多的怨气,他那天揍了他几拳,也够了。

    何谋叹息道,“那你们现在怎么样?她是不是……不愿意和你说话?”

    好像他很看重她一样。向渊笑了笑,“没怎么样,我按你吩咐的做了,放她自由。”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何谋才说,“你舍得?”

    向渊失笑,“有什么舍不得?那天下午我就让她走了。”

    没了她,他这十多天不用再费心思哄她讨她欢心,数之不尽的女人倒贴上来,玩乐之后回去倒头就睡,不知道过得多舒畅。

    何谋长叹口气,他感慨良多,许多话在嘴里绕了个遍,最终也只是说,“你别后悔就行。”

    向渊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想回一句当然不会,但莫名地说不出话。工作结束后他心情又烦躁起来,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乱逛,最后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港大后门。

    他愣了一会,不耐地抽出一根烟点上,眼前热闹的夜景和他的一些记忆重合,当初他暗暗观察一恒和左易的时候,就是在这。他一根又一根地吸烟,那无法忽视的疼痛又来了,他松了手刹,正要驱车离开,就看到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过。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却好似有股光,让他在人群中能一眼看见,也只能看见她。

    在夏夜霓虹里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束着马尾,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公交站台,等了没一会,就上了车,不知前往哪去。

    向渊怔怔凝视,渐渐地眼眶发烫,挫败地将头抵在方向盘上。

    他认输了。

    他没办法再无视心底的悸动。那些执着的占有欲,莫名的不舍,被不屑后的痛苦和愤怒,都源自他对她的爱。

    ☆、VIP章节

    怕父母担心,一恒没敢回家去住,只是回去收拾了几件衣服,幸运的是没和父母碰上面,否则她也许又要哭出来。她坐车来到港大,这里承载着她最快乐的记忆,可在木椅上枯坐半天,也没办法回到过去。天色渐渐暗了,她就在学校后的小旅馆里住了一晚,隔天去策划公司,才知道向渊已经擅自帮她辞了职。

    难怪他会出现在咖啡厅,原来他从王谢口中得知她骗了他。他也是能忍,明明那么生气,晚上回去,居然还能和她温存。

    不堪的记忆又闯入脑壳,一恒脸色发白,好不容易才平复呼吸。

    她恨死向渊,他从一开始就带着肮脏的企图心,蒙骗了她和左易,唯一的感谢是他最后关头良心发现放走了她,否则她一定会比现在更痛苦。如今她要做的是快点忘记那段过去,重新开始。

    人只要忙碌起来就没有闲工夫注意其他事,好工作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她手上有些钱,就在学校附近又租了个房子住,在过去一家还算熟识的快餐店打工。凡是有空,她就会到学校逛逛,夏日气息越来越浓,苍翠的树叶在阳光和清风下摇曳生姿,夏花烂漫,她坐在长椅上,看着一个个年轻活泼的学生,都会羡慕他们脸上的笑容。

    向涵不知道她和向渊已经没了关系,还时不时发短信来告知她婚礼筹备的情况,偶尔还会附赠照片,她的婚纱,左易的礼服,他们并肩站在镜子前的模样。她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下来,而后沉沉睡去,隔天早上接着去快餐店,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

    某次上菜时,她听到一对情侣一边吃东西一边算钱,女生很苦恼,为什么才月初,他们就如此拮据。男生便举例他们买了什么,吃了什么,房租水电、看电影也要钱啊,而后丢了一块红烧肉到女生碗里,“说来说去,就是想让我把吃的给你吧。你如愿了。”

    女生立刻笑起来,蹭蹭他的手臂,一脸满足。

    她捧着一叠餐盘怔忪听了好久,回神后到收银台帮他们付了款。她不是施舍,只是羡慕。她曾经也有一个会这样和她省钱过日子的人,现在他却要和别人结婚了。他们之间应该就是有缘无分。

    结束工作,一恒在店里随意吃了晚餐,才慢吞吞地往站台走。近九点钟的公交并不拥挤,她坐在后排靠窗的位子,额角随着车体的晃动一颠一颠地磕在玻璃上,恼人的疼痛让她找到了哭泣的借口,也不顾其他乘客的侧目,伏在栏杆上失声痛哭。

    坐在一旁的大叔很热心,看一恒哭得这么惨,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来递给她,“哎,你、你没事吧?”

    一恒摇摇头,眼泪还是不停地流。

    直到下车她还是在哭,那位大叔正好在同一站下车,就在她身后,“你真的没事?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他以为她是病痛。

    一恒弯腰对他表示感激,便准备继续先前走,却听到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而后她就被人拉住手臂,“不要哭!”

    他话中的怒意仿佛有了实体朝她扑来,一恒僵了两秒,飞快地转过身,在看清来人之后脸色惨白地抽出手臂。

    她受惊地想要逃,向渊手快又拉住她。

    两人无声对视,向渊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惊惧,心脏仿佛被人迎面揍了一拳,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那位大叔还是没走,见向渊脸色铁青,还凶神恶煞的,就好心告诫他,“那、那个,女朋友哭了哪能这样,你哄哄她,抱抱她,知道吗?”

    向渊冷冷扫他一眼。

    大叔识趣地转身离开,临走还又叮嘱,“温柔一点!”

    他也很想温柔,但看到一恒那样怕他又恨他,他就没办法挤出笑脸。他更气自己,他只能让她伤心,似乎没办法让她开心。

    许久,向渊放低嗓音,“别哭了。”

    一恒猛地回过神,这次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她抚着上面的红痕,冷漠地轻扯唇角,“连我哭你都要管吗?”

    “……”

    “我们都没关系了,向先生。”

    她说完便走,向渊凝视着她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忍不住地跟了上去,从后面抱住她。

    他曾经也这样安慰过她,只是那时心意半真半假,如今是真的心疼。

    “别哭了。”他跟了她一路,看到她的公交上流泪就控制不住地想抱紧她。空落落的怀抱因为她而填充,他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可下一秒一恒就挣扎起来,“你、你别碰我,放开我!你说放我走的!”

    她浑身发抖,刻骨的恨意直白而浓烈,逼得他不得不放手,一得到自由就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开。

    回到小屋后一恒立刻反锁上门,确定没有人跟上,才紧张地抱住双臂,气息不稳地呆坐到床上。她的肌肤仿佛还留有他手掌的触感,又恶心又可怕,忙去浴室冲了澡,终于镇定下来。

    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她躺倒到床上,根本不愿意思考向渊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恨不得抹去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

    左易和向涵的婚礼是周五这天,一恒因为前两天被向渊的突然出现吓到,身体就不太好。七月中旬已经是盛夏,屋外的街道都被热气蒸发得扭曲变形,她有点发烧,视线就越发虚晃,可她还是忍不住在傍晚去了婚宴现场。

    左向两家联姻排场自然是不会小,婚宴选在星级酒店的豪华宴会厅,邀请专业婚礼策划团队布置,光从宴会厅外面看,就能感受到粉色的浪漫气息。一恒去的比较晚,大多数宾客们已经进场,她在楼梯口小心地张望了一会,依稀能够看见左易和向涵还站在门边迎接祝福他们的客人,左向两家的四位长辈也笑脸迎人,时间差不多了,伴娘便提起向涵的婚纱下摆,跟随他们往会场中走。

    进门前左易似乎有了感应,突然向后看来,一恒无措闪躲到柱子后,僵硬地过了十几秒,才敢偷偷地探出头去。那厚重的雕花木门已经缓缓合上了,他此时正在会场内,一步步地走向他的新娘。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她沉痛地闭上酸胀的眼睛,心痛如刀割不过如此。

    不一会有人走了过来,厚重的毛毯吸了些足音,但一恒还是听见,她迟疑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向渊。

    怎么又是他!她就摆脱不了他了吗!

    她恨死他,可是连对他发火的力气都不愿意出,只是疲倦地低声问,“你满意了?”

    向渊凝视她,喉头发堵,半晌无言。

    安静的外场飘散着淡淡的鲜花香气,隐约还传来欢快进行曲的音调,傍晚的橘色光线透过欧式落地窗斜斜洒落一地,带来静谧无声的平和温馨。

    许久,向渊向前走了一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一恒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见她连走路都摇摇欲坠,向渊抓住她的手腕,一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他就皱起眉,“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别碰我。”烦躁地挥开他,一恒淡淡道,“我又不是你妹妹那个小公主,没那么娇贵。”

    “这和娇贵无关。”向渊干脆强行揽住她,久违的接触让他心头一动,很快又担心起她的身体,“别逞强,乖一点。”

    “别恶心我!别碰我!”一恒咬着牙想要挣脱,向渊力大无穷,根本不会让她得逞,何况她在发烧中,身体本就虚软。两人又陷入僵局,到最后一恒已经准备痛咬他的手臂,就听到有一道温婉的女声响起。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一恒僵了片刻,才迟钝地抬头看去,那沐浴在夕阳光线中更显雍容华贵的,正是左母。

    左易如她期望的和向涵结婚,她的笑脸下便有了不少的得意和鄙夷。

    一恒握紧双手,瞬也不瞬地和左母对视,眼中射出迫人的恨意,那幽冷的浓烈的愤恨让左母唇角微僵,一时间竟然是说不出话来。

    一恒看着她,许多恶毒的诅咒和怨恨她曾翻来覆去地想过许多遍,可此时此景,她已经不屑说。

    眼睫微垂,一恒推开向渊,转身离开。

    左母这才回神,“许小姐,多谢你放弃左易。”

    一恒脚步顿了顿,又听左母讥诮道,“不过你居然是因为阿渊……”剩下的话她并没有说,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过了会,左母看向向渊,见他面色yīn冷,便微笑起来,“阿渊,这种女孩子,可以为了钱跟你,就不值得你珍惜。你要看清楚,别被她骗了,当初我也……”

    一恒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她愤怒地瞪向左母,想也没想就将背包脱下整个朝她砸去。

    “你没资格这么说我!”

    左母险些被砸中,狼狈地闪到一边,惊愕地看着她。

    一恒红着眼,一字一顿,“谁都没资格!”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对她目露鄙夷。正如她当初看不起她的家世,不给她父母留丝毫情面,她的高高在上和优越感只让她觉得恶心。

    如果她不是左易的母亲,她甚至会不顾礼仪冲上去挥她一巴掌。

    没错,是他们无能才造就了如今的状况,但这些处处阻碍他们的人,就没错了吗?!

    愤怒和伤感让大脑愈发昏沉,一恒努力挺直脊梁走下楼。向渊拾起她的包,对回过神的左母冷声说,“以后别这样评价她。”

    “阿渊?”

    “是我爱她,逼她和我在一起。”

    瞥了惊疑不定的左母一眼,向渊大步离开。

    婚宴厅在三楼,宽阔的楼梯蜿蜒而下,向渊三步并作两步,终于在酒店外找到了一恒。她无力地蹲在花坛边,脸色惨白,眉头紧皱着,似乎很不舒服。

    他忙上前横抱起她,不顾她拼命的挣扎,“别闹,你身体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一恒又开始痛恨自己的病生的不是时候,她被他强行抱在怀里,却手软脚软,什么都不能做。

    小心地把她放到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向渊驱车上路,在过程中给熟识的医生打了电话。到了医院,一恒不愿让他抱着,他就在她身旁,慢慢地走到医生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让医生面诊,中年医生问了一恒近来的身体状况,测量了心跳血压和体温,便开了个单子,又抽了点血样,叫来护士去办。

    “没事,有点低血糖,体温偏高,但没到发烧的地步,吃点维生素,注意休息。”

    一恒点头道谢。

    向渊担忧地问,“不用输液吗?”

    医生笑道,“先到病房休息一下,开好药我再去找你。”

    “不用了,我回家睡就好。”一恒连忙拒绝。

    向渊充耳不闻,直接把她抱到单人病房,他看着她,她逃不掉,无能为力的她只好可悲地躺到床上。她也的确是累了,背对着向渊躺下,没一会就陷入昏沉的睡眠。

    向渊这才敢轻抚上她的眉心,眼底满满的晦涩懊悔。

    他当初就不该放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