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6-20(2/2)

回家之后顺便煮了粥,一恒拎着一包衣物和保温瓶便抓紧时间回了医院。

    到病房时,左易已经醒了,他听见声响,看向门边,见到她就微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嫌我烦,拍拍屁股走人了。”

    房内寂静,只有他沙哑的嗓音,一恒咬住嘴唇,才把眼泪憋回去。她走过去,一边帮他摇病床,一边说,“我当然嫌你烦了!都吓死我了,胃出血,胃出血知不知道!”

    “嘴硬。”左易伸手拉住她,笑着问,“你很担心我对不对?”

    “谁担心你!”甩开他的手,一恒从保温瓶里倒出一碗粥,吹了几口,就舀出一勺,送到左易嘴边,“快吃。”

    “嗯?不担心我还喂我吃东西?”

    胃部还隐隐作痛,但休息一夜,他也找回了些精神,一恒见左易这样,总算是放下心,“爱吃不吃。”

    说着,就放下手,却被左易眼疾手快地拉住手腕,含住汤匙,“吃。你喂我,当然要吃。”

    一恒被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而后故意板着脸,“喂你吃便便,你吃不吃?”

    左易痛心疾首,“许一恒,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恶心的老婆!”

    “谁是你老婆!”

    昨晚呕吐,左易衣角上也沾了些秽物,吃完东西,一恒就扶着他到卫生间擦洗,换了衣服。左易还是病人,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欲睡,一恒给他掖好被子,目光扫过他沉睡中苍白的脸,被刺痛一般别开目光,又落到了输液管上。

    正发着呆,左易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一恒怕吵醒他,忙拿过来,见屏幕上闪烁着“向大哥”三个字,犹豫片刻,走到病房外接听。

    “喂?向大哥,找左易有事吗?”

    向渊倒是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腕表,九点多钟,左易按理应该在上班,手机怎么会在一恒那?

    耳边又传来一恒的疑惑,向渊才回神笑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哪天有空,请我吃顿饭。”

    之前受到向渊帮助,一恒心存感激,可到了年底大家都忙,一直没能兑现。

    一恒尴尬道,“对不起,向大哥,估计这段时间是不行了。”

    向渊眉峰单挑,“怎么,你想反悔?”

    “这倒不是……”一恒顿了顿,“左易病了,我要照顾他。”

    “病了?怎么回事?”向渊难掩惊讶,询问之后,便对一恒说,“我这就过去。”

    没等一恒拒绝,向渊就挂了电话。看着渐渐暗下的屏幕,一恒叹了口气,她不想再麻烦向渊,可是一个人在医院里,她也的确没谱,想到向渊过会能来,她的安心不是假的。

    半个多钟头之后,向渊拎着一篮水果来到病房,他从门上的玻璃窗向里看去,轻易就能看到一恒趴在床沿,似乎是睡着了。向渊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刻意压低足音,来到床前。

    左易生病,一恒跟着担心,两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她眉心轻皱,眼底有一圈青黑,难掩疲倦,略显凌乱的墨黑发丝垂在脸颊,衬得那张脸更加苍白。向渊看着两人在熟睡中还交握的双手,胸口一阵紧缩,说不出是什么感受,震怒有,酸胀也有,可更多的……他不自觉抬起手,抚上一恒轻皱的眉心,竟是在心疼。

    一恒睡得浅,被他一碰,就有转醒的迹象,向渊忙收回手,退到一边,装成才到的样子。

    一恒痛苦地揉着酸痛的后背,余光瞥见向渊走进房里,不由笑了起来,“向大哥,你来啦。”

    怕吵醒左易,她没敢大声说话。

    晨光散落进房里,照在她圆润的脸颊上,将那笑容染成金色。

    向渊不自觉柔和了眉眼,递过水果,一恒知道推不掉,就道了声谢。

    “左易怎么样?”找了椅子坐在床边,向渊低声问。

    一恒从水果篮里拿出几颗苹果,“已经没事了,不过出院后要好好保养。但他的工作性质摆在那……”她想想就发愁。

    “不说了,今天麻烦你还来一趟。”一恒愧疚道,“打扰你工作了。”

    向渊细细看她,笑道,“没关系,今天正好没事。”

    一恒暗叹同人不同命,她和左易就要奔波,人家自己当老板,做得家大业大,才不用陪酒,搞得自己身体一团糟。

    而如果没有她,左易也会像向渊一样……

    压下眼中黯淡,一恒端起水果盘,“我去洗点苹果,向大哥,你先坐。”

    “好。”目送一恒出了房间,向渊才收回目光,看向左易。

    熟睡中的他并没有愁绪,眉目俊朗,看得出是个爽朗阳光,又干净纯粹的年轻人,难怪向涵对他如此迷恋。只可惜他的笑容不曾对向涵展露过。

    向渊面色微沉,恰好护士过来帮左易换营养液,向渊便问道,“他昨晚被送进来,要多久才能出院?”

    “今天看看情况,下午状态好,明天就能出院了。”小护士笑道,“还好送医及时。你是他大哥吗?让他出院后注意点,别仗着年轻就糟蹋身体。”

    向渊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小护士瞥见一恒放在床尾的外套,又笑道,“不过还好,他有个关心他的小女朋友。我听同事说了,昨晚他被送过来,小女朋友还穿着拖鞋,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哭还一边叫他不要疼。多逗的小姑娘,这胃疼哪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想到一恒茫然无措地流泪模样,向渊心头又是一阵抽痛。

    他的心疼是发自内心的,这是不该有的情绪。

    向渊猛地回过神来,面上难得闪过一丝慌乱,他看向左易,双拳收紧。

    何谋说的没错,已经不能再拖了,时间紧迫,他既然没办法如预期中那样得到一恒的真心,就该用些强硬手段。

    在小护士检查完毕,转身欲走时,向渊叫住她,“麻烦你。”

    小护士好奇地,“什么事?”

    向渊拿出纸笔,写上一串数字,“请你到护士台,帮我打个电话,告诉这位左夫人,他儿子病了,请她来看一看。”

    小护士接过纸条,奇怪地看他一眼,虽然想问他怎么不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但见向渊yīn鸷冷漠的表情,与刚刚全然相反,只能讷讷点头,走了出去。

    ☆、Chapter 19

    一恒端着苹果回来,见向渊已经走到阳台,便笑道,“向大哥,不用你一直在这的,有我照顾左易,你放心工作去。”

    “没关系。”向渊转过身,走到一恒身边坐下,“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有什么事,也不好料理。”

    一恒由衷感激他,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就拿起一颗苹果,“向大哥,我给你削苹果吃吧。”

    虽然这苹果也是人家买的。

    一恒一阵赧然,咳了声,便拿起水果刀,一圈圈地将果皮削下。饱满圆润的苹果在她灵巧的动作下退了皮,果皮细薄,呈螺旋状蜿蜒而下,居然一点都没断。

    向渊笑道,“你手艺不错。”

    “我小时候就喜欢玩这个。”一恒切下一块果肉,用牙签插着递给向渊,而后拎起那一串果皮,“不觉得特有成就感吗?”

    向渊笑看着她,见她又拿起一颗苹果,这次却没削皮,看出他的疑惑,一恒解释,“左易不爱吃没皮的。他还特幼稚,每次吃苹果吧,就要我给他切成小兔子,一个大男人,也不嫌丢脸。”

    她嘴里是嫌弃,唇角却绽出一抹柔笑,几句话的功夫,就从苹果上切下一块,将果皮剔去一个三角形,再将剩下的稍稍切离果肉,那果皮就翘起来,成了个兔子耳朵,还真是惟妙惟肖。

    “这都是电影里哄小朋友的。”

    向渊看她切了一块又一块,整齐地放在保鲜盒里,等左易醒来再吃,心中又涌上一股怒气,竟是鬼使神差地抢过她手中才切好的一块,填进嘴里。

    一恒目露惊讶。

    向渊挑眉笑道,“还真不错。”

    一恒愣了半晌,止不住笑,“心理作用吧,和用嘴啃的,哪里有差?”

    她就坐在他不远处,侧脸温柔娴静,眼睫微垂,全神贯注地削着小兔子。向渊凝视她,心中有一小块地方因此而柔软下来。他居然诡异地明白左易的想法,好吃的不是兔子形状的苹果,而是在那过程中,她为他忙碌,独属于他。

    那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下来,没人能抗拒那种感觉。

    两人同坐在床边,偶尔谈话,向渊也不记得是聊了些什么,只恍惚注视着她的笑脸,任自己放松神经,甚至不再想如何拆散她和左易,如何让向涵幸福快乐。

    然而没过多久,病房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显然是饱含怒气,连门都没敲,吓了一恒一跳。

    一恒立刻转身看去,见来人居然是左母,不禁愣在原地,“左、左阿姨……”

    这还是上次吃饭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不堪的记忆狂潮般扑打过来,一恒唇瓣紧抿,并没对她问好。

    左母不耐地瞪了一恒一眼,便跨入屋内,见到向渊在场,诧异道,“向渊,你怎么在这?”

    但现在已经没心思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一看到左易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左母就倒吸一口凉气,红着眼跑上前,双手颤抖地抚上他的脸颊,“怎么瘦成这样,有没有做检查啊?”

    一恒忙说,“左易睡着了,已经没有大碍了,阿姨,您放……”

    “你是怎么照顾阿易的!”左母打断一恒的话,怕吵醒左易,勉强压下怒火,平复呼吸之后,便低声说,“出去谈。”

    一恒担心地看了左易一眼,跟在左母身后,来到走廊。

    向渊也走出去,顺手关上房门。

    三人一站定,左母便责怪地看向向渊,“向渊,你早就知道阿易生病了?怎么不早告诉阿姨,如果不是医院打电话回去,我还要被蒙在鼓里!”

    向渊不卑不亢地,“抱歉,是我不对。”

    一恒内疚道,“对不起,阿姨,你别怪向大哥,是我……”

    “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吗?”左母看向一恒,眼中射出锐利的恨意,她冷下脸,都不愿意再装出温婉和气的样子,“如果不是你,阿易会变成这样?他从小就懂事,现在为了你,和家里闹翻,几个叔叔伯伯劝他都没用。”她转而冷笑,“如果你们过得好,那也就算了,可你看看,左易为了你喝酒,胃疼,躺在病床上,你不自责吗?他要是乖乖待在家里,他用得着这样委屈自己吗?”

    一恒难堪地垂下头,只觉得在左母的训斥下,浑身冰凉,胸口压着一块巨石般,连呼吸都带着刀子,割得她喉头生疼。

    左母说完,走廊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在两人的指引下向这走来,他背着光,等走进近了,一恒才看清他的脸。他和左易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凛冽,光是被他扫了一眼,她就胆怯地后退一步。

    向渊的低声问好也证实了她的猜测,他的确是左易的父亲。

    “你怎么才来!进去看看阿易吧,瘦成什么样了。”左母一见到来人,眼角就流下泪来,责怪他,“都是你,如果早点去局里打声招呼,阿易用得着变成这样吗?都喝出胃出血了!”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背着他到局里去请人家给儿子穿小鞋,还美其名曰磨砺,分明就是想让儿子熬不住,自己乖乖回家来。

    左父无奈地看妻子一眼,话到嘴边,还是没选择在这时候和她吵架。

    见一恒站在一旁,左父皱皱眉,“这就是那丫头?”

    恰好一恒抬起脸来,两人四目相对,左父眉心褶皱更深。

    她面色苍白,眼圈发红,明显是被妻子毫不留情地训斥过一番。从长相看,实在是比不上向家的女儿,但好歹眼神纯粹,没什么污秽,不至于惹他厌恶。

    “你管她是不是,进去看儿子!”左母没好气地说,“要不是她,阿易才不会出事。”

    一恒肩头一颤,浑身的气血都涌到了脑袋里,她就那么与左母对视,胸腔起伏,半晌,居然是哑声说,“阿姨,如果不是你们反对我和左易,左易也不会出这事。”

    她话音刚落,左母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怒极反笑,挽住左父的手臂,“你听见她说什么了?”

    “……”

    “居然和长辈顶撞,这种丫头,你儿子可真是瞎眼,也不知道看上哪了!”

    左父一言未发,只审视一恒片刻,就拥住左母,踏入病房。之前跟随在左父身旁的两名年轻人则是站在门边,意味不言而喻。

    房门被人从里头关上,落锁声在寂静的走廊中无限放大,一恒愣愣站在门外,仿佛这一道门,就彻底隔开了她和左易。心头猛然涌上浓烈的不安,她直觉要冲进门去,却被向渊一把按住肩头。

    一恒茫然地向后看去,视线模糊中,她也分辨不出向渊此时的表情,只知道他是个可靠的大哥,压抑住的凄楚就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向大哥……”

    向渊喉头发紧,抬手轻拥住她,“别哭了。”

    她的眼泪渗透衣料,仿佛滴在他心口,他软下嗓音,“别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将她抱在怀中,她小小的,软软的,发间有清新的香气,鼻头都哭红了。可这些都不是他的,她的快乐,痛苦,悲楚,全都不是为了他。

    向渊不自觉收紧双臂。

    一道铃声打破静谧,他低下头去,只见一恒已经退出他怀中,手忙脚乱地擦干眼泪,稳住哽咽,才接听了电话,“妈,怎么了?”

    原来是母亲的来电,难怪她要装得若无其事。

    向渊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由于哭泣过,她的眼皮有些红肿,卷翘的睫毛上还缀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她抬手随意拭去,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瞬间折射出刺眼的光。

    向渊眼眸微眯,脸色已然yīn沉。

    这时一恒忽然皱紧眉头,迭声安慰母亲,而后整个人便像被定住一样,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

    手机已经结束通话,向渊收了森冷,低声喊她,“一恒,怎么了?”

    一恒抬起头,眼泪又涌了出来,语无伦次地,“我、我爸出事了,他和我妈要来看左易,在路上出了车祸。他们是没事,但撞伤了人,我、我要去看看……”

    说着,她就没头没脑地往外冲。

    向渊眼中急速闪过一抹暗光,他拥住一恒,轻拍她的肩头,手掌宽大有力,仿佛传递来温暖和力量,“我陪你去。”

    一恒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自己……”

    向渊不容她反对,“别逞强,交通事故可大可小,你赶过去要浪费多少时间?我载你去。”

    一恒被他带着向前走了两步,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她想去再看一眼左易,顺便告知左家人一声,她有事要先离开。

    可她刚刚顶撞了左母,她大概是巴不得她快点滚蛋,好让眼前清净。

    况且有两人在门口守着,她也进不去。

    深吸口气,一恒转过身,“谢谢你,向大哥。”

    向渊薄唇微勾,很是温良,“不用谢。”

    的确是不用谢,是他该谢谢那位未曾谋面,却意外配合的许父才对。有了他的帮忙,他倒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好逼一恒放弃左易。

    ☆、Chapter 20

    许父开车心急,在路口还是红灯,就向右拐去,没想到后面有一辆摩托车超速行驶,两车在人行道上相撞,摩托车滑行数米,摔出一地碎片,那摩托车司机便是在落地时,小腹压在碎片上,造成重伤。由于情况危急,摩托车司机早已送医急救,现场留下两名警员拍照取证,许父和许母就被带回警署录口供。

    等一恒和向渊焦急赶到时,二老已暂且恢复了镇定。

    “爸,妈,你们没事吧。”一恒忙迎上去,见父母没有伤到,才松了口气,可眼圈还是红的,“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们来看左易的。”

    “和你没关系,是我们开车太快。”许母安慰一恒,叹了口气。

    警员见事故方家属来,又尽职尽责地向一恒解释了当前的状况,这案子双方都有过失,只是对方如今伤势过重,在赔偿上和对方家属产生分歧。伤者是刚过二十的年轻人,这样一摔,搞不好就会留下后遗症,今后的几十年都要受此影响,而对方家属也十分霸道,似乎在城内认识一些不良帮派,放出狠话会让许家人吃不了兜着走。

    听完,一恒不自觉向一旁看去,另一张桌旁坐着的正是两个受害方家属,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材孔武有力,察觉到一恒的视线,立刻凶神恶煞地瞪过来,其中一个脾气暴躁,一巴掌拍在桌上,巨响吓得一恒一阵瑟缩。

    “看什么看,我兄弟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好看。”他见一恒胆怯地后退两步,眼中闪过一抹绿光,“哟,干脆这样也好,你去伺候我兄弟,让他……”

    许父忙将一恒拉到身后,板着脸,“事情和我女儿无关,要钱我们给钱,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外出做事的警员也在这时回到办公室,那男人见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恒一眼,才坐下去。

    有了这段插曲,许母紧张得不行,“一恒,你快回去,这里有我和你爸处理就好。”

    见父母如此无力,一恒心中焦急,三人坐在楼下的休息室中,沉重交谈半天,眉心中难掩愁绪。

    向渊一直陪着一恒,买来三杯热饮,坐到一恒身边,警署里气氛紧绷压抑,又是冬天,仿佛寒气更重,让人喘不过气来,见一恒脸色苍白,向渊竟有些于心不忍,“喝点东西,别想太多。”

    几人这才记起他还在场,刚刚忙着了解案件,居然忽视了他。

    对目露疑惑的父母挤出一丝笑容,一恒介绍道,“爸,妈,这位是向大哥,左易的朋友。是他送我来的。”

    许父感激地点点头,这时候也没心思寒暄。

    向渊回以一笑,“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叔叔阿姨尽管开口。”

    客套话听听就够了,许家二老并未放在心上,也不指望初次见面的向渊真能伸出援手。而这案子看起来是一筹莫展,但归根究底,就是要花钱消灾,大不了砸掉小半辈子的积蓄,换后半生平稳度过。

    这时受害方家属做完笔录,从楼上下来,对方的视线明显饱含恶意,落在一恒身上。

    见许父面色铁青,那两人猖狂地笑了一声,居然是走过来,坐在许家人一旁,“老伯,你撞伤我兄弟,不会真的以为甩个几十万,就能解决问题吧?”

    对方语气称得上柔和,可唇边的笑容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恒努力镇定下来,与那两人对视,“我们会找律师,各种赔偿按照法院宣判的来。”

    两人打量一恒片刻,凑向她,居然深吸口气,“你好香啊,体香吗?”

    一恒猛地涨红脸颊,她从未受过这种变相羞辱,而对方的眼神闪烁,分明带着深意。一恒不自觉坐到母亲身边,一时之间已经拿不出勇气和两人对峙。

    许父勃然大怒,“离我女儿远一点!”

    两人顺势站起,一把揪住许父的衣领,“哟,这么大火气,老年人还是回家喝喝茶、溜溜鸟,开什么车?这下闯祸了不是?”

    “你们……”

    “我们什么?告诉你,我兄弟现在在医院躺着,右腿是断了,他不能白疼吧你说是不是。”对方推开许父,嚣张道,“你小心点,这身老骨头,说不定哪天,右腿也能断了。”

    这话中的威胁意味太过明显,一恒忙扶住父亲,脑袋一片空白。最怕的就是被这种记仇的人缠上,钱也要,命也要,简直是……

    二老惊疑不定,他们平平稳稳地过了半辈子,从来没招惹过流氓匪类,现下被威胁,全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还在打一恒的主意。

    出了事,家里总是要有主心骨的,一恒忙撇去惶然,毫不示弱地和走远的两人对视片刻,对父母说,“爸、妈,我们先回家去,等明天再来,坐在这也无济于事。”

    许父愧疚叹道,“都是我。”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先回家再说。”许母抹抹眼角,和许父并肩站起。

    走到警署门外,才记起他们的车已经被扣留,望着父母疲倦而茫然的侧脸,一恒难掩酸楚,正要抬手打车,向渊就将车开了过来,“上车吧,我送你们。”

    一恒没有推脱,她很感激向渊适时的帮助。

    这才是下午,日光璀璨夺目,迅速地滑过肩头,留下一方方金色印记,依稀能听见寒风呼啸着被划破的凛冽声响。

    一路无话,在楼下感激向渊之后,一恒就扶着父母上楼。

    父母因为出事,都没吃午餐,虽然都没胃口,一恒还是到厨房煮了面。父母随便吃了两口,便愁容满面地放下筷子,父亲着手联系人脉,想通过朋友,找个可靠的律师。母亲回了房,一恒安慰她半天,总算是让她闭上眼休息。

    出了卧室,听到父亲在阳台上打电话,一筹莫展地皱紧眉头,一恒呆立在客厅中,忽然想到左易。以左家的地位,这种事解决起来,应该是轻而易举。

    沉重的心又鲜活跳动起来,一恒忙穿上外套,对父亲说了一句出门,就向楼下跑去。她知道左家人对她有偏见,但这关键时刻,她也顾不得尊严和脸面,怎样央求都好,只要左母能松口帮她。

    跑得太快,一恒在下楼时差点摔了一跤,屋外风寒,吹得头发都打在脸上,狼狈不堪。可一恒没工夫整理,就这么咬牙向前跑,只想快点到医院去。跑到住宅区大门时,一恒突然被人拉住手腕,她踉跄一下,所幸被人抱住,才没跌倒。

    浑浑噩噩地向后看去,一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被酸楚挤压的嗓音嘶哑,“向、向大哥?”

    他怎么还在这?

    向渊扔掉手中的烟,眉头紧皱,“你要去哪里?”

    一恒手指冰凉,向渊便顺势握住她的手,干燥温暖的热度顺着指尖攀爬上来,一恒木然垂眼,在她最无助茫然的时候,给她力量的,为什么不是左易?

    抽出双手,一恒低声说,“我去请左阿姨帮忙。”

    向渊视线扫过空落落的手掌,最后落在一恒的发顶,她站在他身前,在深冬风中无助得像是一株嫩芽,眼睫不安地轻颤着,为自己将要做的事感到羞耻。

    她只能去求人家,别无他法。

    向渊不由勾起唇角,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就你和左易的关系,你觉得左阿姨愿意帮你吗?”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是在陈述事实,一恒被针扎到一般,无措道,“我、我会求她。”

    如果有左易帮她一起请求,看在儿子的份上,她总归会松口,大不了,大不了就是顺了她的意,她和左易分手……

    发顶突然传来轻柔的触碰,一恒茫然抬头看去,是向渊。

    “我来帮你。”她听到他低笑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恒怔怔凝视向渊,他背光而立,可因为靠的近,她还是能看清楚他的面容,那双眼漆黑深邃,目光紧锁住她,她本应该狂喜的,可渐渐的,却在他的注视中手脚冰凉。

    “和左易分手,跟我在一起。”

    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俯身靠近她,近到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嗓音近乎蛊惑,“怎么样?”

    一恒呆滞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不由唇色尽褪,受惊地挥开他,“你不是……不是已经……”已经放弃她,还祝福她和左易了吗?

    向渊轻笑一声,似乎是笑她天真,稍一用力,就将她拉进怀里,有力的双臂紧箍住她。

    她仓皇失措的模样取悦了他,“只要你点头,我就帮你。”

    两人四目相对,一恒突然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向渊,他之前展露出的温和以及体贴都是假面,现在的他才是真实的,带着恶质和胁迫,唇角笑意凉薄,目光如鹰隼一般,只要盯住你,你就无法逃脱。

    脊背窜上一股凉意,一恒回过神,猛地推开他,“不、不要。”

    与其这样,她还不如去找左母,最起码……她只是被迫放弃左易,不用和向渊在一起。

    然而她才不过僵硬地走了两步,身后就响起向渊的似笑非笑,“那么,你是想让伯父出事了?”

    一恒猛地回头看他。

    他斜靠在车旁,又点燃一根烟,脸隐藏在烟雾后面,平添一股寒意,“左家只会帮你解决那些人,却不会阻碍我。”

    “你、你什么意思?”

    向渊笑道,“一恒,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他朝她伸出手来,笃定了她会走向他,“过来,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恍惚中视线都晃动起来,一恒僵站在原处,向渊的笑脸和声音支离破碎,却仍旧清晰地被她接收。她明白向渊的话,在这社会里,总有一群人,是不受法律管束的,那灰色地带方便了上位者,让他们轻而易举地践踏如蝼蚁般的普通人。

    原来他一直都没放弃,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都是蚕食她的心防,而今天的意外不过是个导火索,让他摸到了火源,点燃积蓄已久的恶意。

    “一恒?”

    向渊略带不悦地催促她,一恒茫然看去。

    她以为她抱住了一根浮木,终于得以生还,没想到那其实是铅球,锁链缠住了她的双脚,海水汹涌而来,淹没她的口鼻,隔绝了空气和阳光,任她怎样呼救,都得不到回应,只能无能为力地任自己向深渊坠去。

    双脚沉重不堪,在亲人和左易之间抉择,她能怎么选?

    一恒呆滞地向前走了一步,便被向渊拉到怀里,对方温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整个包裹住她,让她遍体生寒。

    向渊满意地捧起一恒的脸,在她苍白冰冷的唇瓣上落下奖励的一个吻,“乖。”

    唇瓣的辗转加深,炙热的舌尖挤入口腔,向渊肆意的亲吻终于让一恒的嘴唇恢复红润,他低笑一声,指腹暧昧地摩挲着她的唇角,嗓音轻柔,“走,我载你去医院,和左易分手。”

    一恒眼眶酸胀,无措地闭上双眼,她忽然记起从医院走时,她那一回头。

    视线中病房大门紧闭,似乎永远隔开了她和左易。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