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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1(2/2)

么像啊!郑大少果然你没和我说实话,去你丫的,什么远房表亲?什么郑家旁系?你说的跟真的似的啊!以为我智商低啊怎么着?

    这事情真是奇怪,沈妄心里思索着,郑成身上,这么些年可是一点儿绯闻都没有传出来啊,他以前还以为是郑家公关工作做得好,现在看来,另有隐情啊这。

    郑家这水,果然是深得很。

    “沈妄啊,你觉得呢?”郑宁彬看着沈妄的眉眼,问。

    “你说的这些我确实不知道。”沈妄默然,“郑先生,你既然和杨彬是亲生兄弟,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在大陆反而和旁系子弟一样被流放到海外?”郑宁彬知道沈妄心里在疑惑什么,不带邪气的笑起来,有点儿自嘲的味道,“郑家这个位子,能者居之,郑成既然已经得到了家主的位子,能留着我这个心腹大患已经足够仁义了,毕竟,我可是他二哥的亲生儿子。若有朝一日郑杨彬出了什么意外,接手郑家的,就只能是我了。”

    沈妄愕然。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郑成好歹还有点良心,我妈要死要活的爱他这么些年,本身也是大家小姐,却为了他嫁给了当年的郑家二公子。他若是对我下狠手,那就真的是无情无义了。”郑宁彬说着说着也不笑了,语气渐渐森寒,“郑成有点良心郑杨彬可不管这些啊,同母异父的亲生哥哥怎么了?他该下手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要不是我自己还有些手段,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沈妄心下凉意弥漫。

    “你和郑杨彬同母异父?郑成的夫人不是吴娴吗?吴家的大小姐。”当年被津津乐道许久的一场政治联姻,昭示着两大家族的正式合作。从那个时候开始,郑家慢慢的站到了现在这个队伍里。

    “吴娴是我母亲,是吴家的大小姐,但是她确实是我父亲法律上的妻子。至于究竟怎么成了郑成的夫人……”郑宁彬冷笑,“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但对郑家来说,确也不难。”

    沈妄瞳孔一缩,郑家里……原来还有这么些隐情,这事情,如果在这个端口暴露出来,可就是天大的丑闻了。

    郑宁彬慢慢按在沈妄手背上,“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想让你快点看清楚郑杨彬的真实面目,否则我怕你执迷不悟下去,一定会害了自己。你知道郑杨彬是怎么对付他亲生母亲的?在郑杨彬初步接手郑家的时候,就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然后借着郑成的名义把我妈骗了回来,然后转头就送进了精神疗养院。我妈这么些年了,痴恋郑成都把自己逼疯了,也就盼着见郑成一面,没想到连着这一面都见不着。你说他有多狠?”

    “不过,沈妄,我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一起做买卖。”郑宁彬握紧沈妄的右手,神情真挚,“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自小吃了不少苦,知道知恩图报,人家对我一分好,我就要还人家十分。更不会欺你骗你。”

    就听沈妄轻笑一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神情带着点不动声色的卓然,“郑先生,你这可就是小看我沈妄了。”

    “你这话让我现在听起来,反倒像是一个笑话。”

    郑宁彬神色一僵。

    沈妄朝展航招招手,“你不是之前还问我为什么呢,我这会儿刚好可以告诉你。”

    偏头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语气平静得很,“郑先生,你不记得自己之前说过什么了?”

    “送了玫瑰花试探我不成,之后在赵佑那里,你可是告诉我,没有料到我直接叫人拿去扔了。”

    “你说,‘本来我挺有把握的,不管你是什么反应,惊讶诧异,马上打电话给郑杨彬,或者是别的什么。我都能推测出一些。’这句话你还记得吗?”(见第十七章)

    郑宁彬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句话他的确说过,沈妄竟然记的一字不差。

    沈妄嘴角笑容不减,“还真是承蒙郑先生指点,我才知道公司里那么早就被埋下了钉子。而且还不止一个?‘不管我是什么反应,惊讶诧异,马上打电话给郑杨彬,或者是别的什么。’?郑先生真是好大的口气!我也是这样才意识到,郑先生果真是有好手段。原来我的一点儿事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你这让我不起疑心也难。”

    “后来么,在射击俱乐部,郑先生又‘好心’的提醒我,小心身边秘书啊什么的。看来郑先生对我公司的情况真是了如指掌啊。不过说一句实话,郑先生你看起来可不像有这个好心的人。那段时期我不敢说心里没有怀疑过王琳,但是等你推她出来时,我反而不怀疑了。”

    “郑先生?”沈妄真心有些疑惑,“我和你无冤无仇的,这回却被你这样对付。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郑先生你,可不可以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也好让我有个改正的机会。”

    郑宁彬紧紧抿着嘴唇,忽而嗤笑一声,“沈妄,我都有些佩服你了。说到底,你现在还是不愿意和我合作吗”

    沈妄反问,“郑先生把我折腾到这个地步,你觉得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吗?”沈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说不定就要面对牢狱之灾,还怎么谈合作?况且你一声不吭把人整成这样,谁还愿意和你谈合作?

    “这有什么?”郑宁彬说,“只要你点个头。”

    “点个头倒是挺容易的,”沈妄说的话带着股子轻松劲儿,“可是别的事情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我现在不求别的什么,只是想知道——”

    沈妄乌沉沉的眼眸盯住郑宁彬,“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郑先生您呢?”

    郑宁彬站起来,温和的嘴脸一下子就不见了,低头看下去,“沈妄,你真要问这个?我之前也说了,只要你点点头,这事情就不算什么。”

    郑宁彬的意思很明白,现在我给你伸手了,接不接就是你的事。如果要两全其美,这事情就从此揭过了,至于郑宁彬为什么构陷沈妄,自然是当做没发生一样。然而沈妄现在执意要问出个理由。也就是说没有合作的意思了。

    况且了,沈妄轻笑着,郑宁彬,他也不是个没有脾气的。

    郑宁彬绕着病房走到沈妄床的这一边,床比较大,这下子两人的距离就更近了,仍然低头俯视沈妄,“你要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反正要是再这么放在心里,我估计就要和我妈一样把自己给逼疯了。”

    40.

    吧台处响起清脆的几声玻璃的撞击声,俊美的青年随意披着一件浴袍,赤着脚,端起两杯柏图斯,慢慢走向卧室。柏图斯,波尔多最昂贵的酒——这人倒是好品味。

    鸦色发丝软软的伸进脖子里,背部蜜色紧实的肌肤性感诱人。郑杨彬赤、裸着身体趴在大床上,腰下盖着薄被。

    “杨彬,来一杯?”青年把酒杯放在床边的方形玻璃桌子上,凑过身去。郑杨彬脸朝着另外一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青年看着郑大公子的背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显然是想起了昨晚上的激情。身体不由得热了起来,喉喽里溢出一丝□。半个身子靠过去,右手悄悄探进被子里……下一瞬,他脸上的笑容就扭曲了。

    “杨彬!杨彬!疼……郑少,我错了,我错了。”青年跪在床上,一只手腕被郑杨彬卡在手里,向着相反的方向慢慢折过去。他不敢挣扎,一个劲儿痛呼哀求。

    郑大公子终于松了手,他翻了个身坐起来,只吐出一个字,“滚!”

    俊美的青年衣衫散落大开,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脸上是强自抑制的痛苦之色,嘴巴开开合合,不住的吸气。那样子,真让人忍不住心软。“郑少,我昨晚儿晚上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这位明明对他的身体很满意,压着他来来回回做了好多遍,怎么才一大早就翻脸不认人了?楚韩完好的那只手指紧紧揪着身上的浴袍,看起来分外委屈。

    郑杨彬脸上没有表情,端起一边的酒杯,压在唇上,好像马上就要喝下去了,暗暗沉沉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而过,“还要我说第二遍?”

    楚韩微微瑟缩了一下,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什么,没等他开口,一蓬冰凉的液体就扑面而来,然后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楚韩眯着眼抹了一把脸,就见郑杨彬接着把手上的空杯子扔了过来,赶紧一躲。玻璃杯擦着耳朵飞过去,撞在镜子上,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楚韩一口气哽在胸口,昨儿个晚上□的死去活来,天一亮就被又泼酒又扔东西。他一咬牙,捡起衣服就出去了。

    郑杨彬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略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着,就像蝴蝶的翅膀。然后终于停栖下来。抬起手背盖在眼睛上,整个房子里寂静无声。过了一会,郑杨彬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支起身体,胳膊有点颤抖伸过去,扒拉开床头的抽屉。在里面胡乱的翻找着,终于在最里面找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倒出五六粒药丸,一口闷进嘴里。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了下去。

    他大口的喘吸着,蜜色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过了半天,才渐渐平缓下来。身上出了一层汗,难受得很。郑杨彬扶着墙到浴室里冲了个澡,出来看了下时间,就换衣服出了门。

    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郑杨彬紧紧抿着有些苍白的嘴唇。直到最后一个十字路口,他向右一转方向盘。这时,眼前忽的一花,一辆汽车从侧面窜了出来,发出刺耳的车鸣。郑杨彬手指下意识的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的同时向一边一扭。两辆车以毫厘之差交错而过。

    车又飞出去一段路,很快就到了海石医院的门口,郑杨彬把车缓缓开进停车场,手,颤抖着松开。郑杨彬把头埋在在方向盘上,大口地喘着气。差一点……差一点儿……

    郑杨彬眼神越发暗暗沉沉,郑家不过是有些败落之相,这些宵小就要无法无天了吗?

    郑大公子整整衣服下了车,脸上平静极了。

    到了郑老爷子的特别护理病房外面,郑琳坐在沙发上,正盯着手里的相册看。

    郑杨彬走过去,发现是当年郑琳和宋志明的结婚照。他扬眉,坐在一边,叫了一声,“姑姑。”

    郑琳抬起头,“杨彬,你来了。”说着,合上了相册。

    郑杨彬却伸出一只手压住了,“怎么把这个拿过来了?”

    郑琳一哂,“随便看看而已,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要不是今天翻出这个,我都要忘了。”

    “是过了好些年了,”郑杨彬面色柔和,“你看薇薇都这么大了,不过她现在在国外,还是教人不放心。”

    提起女儿宋薇,郑琳也叹了口气,“是啊,只是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杨彬,你那边最近怎么样了?”

    “虽然都在预料之内,但,形势不好,而且父亲那边压力也很大。”

    “爸说得对,总要经历一些风雨,挺过去了就是枯木逢春,挺不过去,郑家也早晚要衰亡。”提起郑老爷子,郑琳眼圈发红,强笑了一下,“爸爸今天还醒了一会呢,本来说要见见你,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肯定是想你了,就要给你打电话呢,不过爸没让我打,说你这会不能把时间用在儿女情长上面。”

    郑杨彬沉默了一会儿,“爷爷说的是,我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郑琳眼珠一颤,就要滚下泪来。这么些天,郑老爷子情况并不见好,时昏时醒。她也只在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时,能穿着灭菌服进去见上一会儿。老爷子醒过来无一例外,都要艰难的给她嘱托一些事情,她说了多少遍,家里的事情不要他操心,老爷子就是不听。固执极了。每每看到自己父亲断断续续说上几句就要休息好久的样子,郑琳好几次都忍不住了。现在听了侄子这么说,心里更是酸楚不堪。

    郑杨彬并没有安慰她,反而把手里的相册递了过去,“姑姑,现在确实容不下儿女情长。”

    郑琳心中骤然明悟,郑杨彬是在劝她,宋志明这会儿必须放下了。

    她接过来,随手扔到一边,“杨彬,姑姑心里有数,你以为如今这样的局面,除了郑家,我心里装得下别的吗?”

    “今天,宋志明来了一趟。”

    “他来做什么?”

    “他给我送了这本相册,”郑琳淡笑,“我已经跟准备他协议离婚了,他估计是还想挽留一下吧。”

    “宋志明有几分真心我不知道,但是宋家……在这个档口,可一定是想分一杯羹的。”郑杨彬看着玻璃墙那一边昏迷着的郑老爷子。

    郑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杨彬,我知道自己姓什么。”

    “反倒是你,哎——”她长叹出一口气,“沈妄……”

    郑杨彬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仍旧直直盯着监护室里。

    郑琳握住郑杨彬的手腕,“杨彬,你爸给我说,对沈妄,那是你的意思?”

    郑杨彬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郑琳含在眼眶里的泪珠子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我也没办法,我以前从不知道,沈妄背后还有齐家。”郑杨彬低声说,“父亲告诉我的时候,我真没有想到。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动荡,我……谁都不能轻易相信,姑姑,你懂吗?”

    郑琳捂着嘴,点点头,抽泣了一下。

    “齐家是什么?如果这次齐家真的插手进来……姑姑,我可不能冒这个险,”郑杨彬声音越发低沉,“郑宁彬的事情,怪只怪斩草不除根。他对沈妄下手,我也早有预料。只是我想着,沈妄那小子哪里有那么好糊弄,郑宁彬在他那可讨不了便宜。”

    “只是,没想着,没想着……我也不舍得让他吃苦。”

    眼泪哗啦啦从手背上滚下去,郑琳捂着嘴,强力压制着。

    “杨彬……”

    “他的性子我还不知道,”郑杨彬苦笑了一下,“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我这样对他,怕是已经伤到他心了。”想起苏黎世的那家巧克力店,郑杨彬忍不住眼眶发涩。顿了顿,才开口,“没法子,沈妄好得很,只是我俩,可能真的没缘分吧。”

    “只是,我舍不得他,真舍不得……”

    沈妄坐在病床上,有点不能理解,一边展航也皱着眉头。

    郑宁彬这个真是莫名其妙,你听他说了什么?

    “沈妄,我老是梦见你,我控制不了自己。”

    郑宁彬要对付他的理由,真心太荒谬了。

    从三年前开始,郑宁彬就不断的重复一个相同的梦境。开始是零零碎碎的碎片,后来渐渐拼合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略带几分沉郁的俊美青年,回头的一瞬间胸口绽放出一蓬血花。脸上骤然的惊恐过后,就是冰冷的僵硬。然后郑宁彬自己抬起手,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把手枪。且,枪管发热。

    一次又一次,他在梦里无情的枪杀了那个青年。

    最开始的时候,郑宁彬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这种事情,不就是一个梦吗?他真正做过的,比这过份的都有的是,只是他不喜欢亲自动手罢了。

    可是没想到,随着梦境的重复。他开始忍不住去调查梦里的那个人,是否在现实生活里真正存在。可是由于梦里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青年的脸上总是蒙着一层血色,他也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消息和下落。

    然而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每次梦到,他都努力去看清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并且开始期待在梦里见到那个人。就像,入了魔。

    或者说,他心里,早已住进了心魔。

    渐渐的,青年的面庞越来越清晰,而这个梦境也越来越频繁。他却越来越无法忍受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开枪,射击,然后那个人倒在血泊里。

    于是,他开始尝试着控制手臂,放下那把枪,放下它。但是一次也没有成功过,梦境越来越清晰,结果却全都一样。

    郑宁彬神思开始紊乱,他根本无法控制的想起那个青年,他极度渴望知道这个人的一切。他相信这个人真的在现实里存在着,或者已经死了。想到第二种可能,郑宁彬心里一紧。

    他的异状终于被父亲郑兼察觉,请来了心理医生,可是毫无效果。郑兼最后决定允许他回到国内。他以为,郑宁彬在这边为情所伤,换个环境有点事做,总会好一些。

    可是他却在这个地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心魔。

    这个叫沈妄的男子,现在还好好的,毫发无伤。就像在等待自己伤害他一样。

    郑宁彬嘴角勾起一丝异样的微笑。

    即使理智告诉他千百遍,利用沈妄,扳倒郑杨彬才是真正应该做的。

    他还是,无法自控,无法自拔。

    不过,这些,他可不会告诉面前的这个人。只要让他知道,自己一遍遍梦见他,就足够了。郑宁彬看着沈妄不怎么相信的神色。微笑起来,“沈妄,说不定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说不定,我们还是一对儿呢。”

    41.

    展航瞪了一眼郑宁彬,然后莫名其妙的眼光和沈妄的对上。就拿眼神问他,你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呐?怎么越看越觉得不正常呢?

    沈妄表情平静的有些异样,语气波澜不惊,“是么?我可高攀不起。郑先生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他现在时间宝贵,浪费在郑家公子身上,真是不值得。

    话里逐客的意思很明显,郑宁彬不为所动,却也不语重心长,循循善诱了,就直截了当的说,“沈妄,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这个局面,你最好看看清楚。”

    局面?看看清楚?啧……郑宁彬倒是说得理直气壮啊!沈妄端起一边的水杯,一口一口往嘴里抿着。

    郑宁彬狭长的双眼闪烁了一下,倒是有耐心得很,不急不怒,就坐那儿等沈妄开口。

    沈妄放下手里的杯子,一字一顿,“郑先生,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郑宁彬盯了沈妄一会儿,“沈妄,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现在你来找我,想拉我入伙,可不就是在求我吗?”

    沈妄向边上一招手,展航就巴巴儿的赶过来,帮着他下了床,站在地上。

    “郑先生你说是不是?”

    “哈--”郑宁彬轻笑一声,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屑,“沈妄,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对了,你的律师不就是这位吗?听说也是很有名气的,难道他没告诉你庭审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还是说,在国外呆得久了,对国内情况已经不了解了?看来这位展大律师实在是不靠谱,还是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个吧。”

    “这个就不劳郑先生操心了,”展航对这人早就不爽了,见到了沈妄的态度,也不再装做文质彬彬,衣冠一去,禽兽样儿全现了出来,语调轻浮,“这个案子还没见分晓呢,我也顺便劝你话不要说的太满。”

    “哦?”郑宁彬不yīn不阳的反问了句,目光落在沈妄脸上,“沈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郑先生话还真多?”沈妄一边解着睡衣的扣子,一边拉开浴室的门,看也不多看一眼,“不管有什么事,我自然会自己担着。郑先生,不送了!”

    郑宁彬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气翻涌,忽然又平静下来,从容的理了理衣服,拉了病房的门走了出去。嘴角挂着讥诮的笑。

    沈妄,我自然会让你后悔。

    浴室里传来水声。

    “沈妄……这事情,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展航靠在浴室门口,说,“光坐以待毙可不行啊。”

    沈妄的声音在水声里偏偏分外清晰,他嗓音低沉,“成。”

    之后几天,展航立刻着手调查郑宁彬。如今情况对他们很不利,控方手里证据确凿。他们压根没法推翻,展航的想法是,擒贼先擒王。既然是郑宁彬对沈妄下手,那么只要拿住他的把柄,逼得他不得不松口就是了。沈妄伤本来就不重,但是现在依然在病房里养着伤。

    这会儿正坐在床上一目十行的浏览着电脑屏幕,上面是叫人调查助理杨杰的所有资料。杨杰三年前就进了沈氏,直到半年前才被沈妄调到身边做助理。本来是看着他做事有条不紊,有心培养,没想到……给养虎成患了。毕竟是公司里的老人了,知道的还真不少。沈妄心底微叹,可惜啊可惜,毕竟跟在他身边还不久……

    沈妄闭了一下眼,关闭了窗口,又打开一份文档,看着里面小护士笑意盈盈的照片。在家属那一栏里,有着孟强两个字。

    想了想,还是给展航挂了电话,叫他帮自己从看守所里弄一个人出来,跟目前自己的案子没关系。展航挺暴躁的,就说沈妄你怎么这么大爷啊,都什么时候了还给他找事儿?不过还是应了。沈妄挂了电话就笑了,展航这小子从来都是嘴硬心软,这么些年都还没变啊。

    窗外大雨瓢泼而下,大颗大颗的水珠子打在窗户的玻璃上,拉着长长的尾巴,像是无数个蝌蚪争先恐后冲到玻璃最底下。窗外的灯光和霓虹被扭曲成一片模糊的水彩。“喀拉--”一声,一道亮白刺眼的闪电撕裂了天幕。雨势似乎更大了。

    沈妄正抱着胳膊站在窗户边上,病房的门就“嘭--”一声给推开了。展航满身是水的进来,“妈的,郑宁彬还真脑子有毛病……”一边说着,一边脱了湿嗒嗒的外套,从浴室里抽了一条毛巾擦着脸,“我找到的东西可以让他手里的资产缩水十分之一,整整十分之一啊,人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啊。这得多有魄力?或者和你有多大仇啊?”

    “谁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一位?我们下一步怎么走?”沈妄走过去。

    展航擦着头发的手一顿,他把毛巾拉了下来,双眼炯炯,直视沈妄,“后天就要开庭了,得按我的方案来了,拖得一阵是一阵。办法总会有的。”

    沈妄摇了摇头,“不行!”

    “不行也得行!”展航把毛巾扔到一边,“现在保下你才是最重要的。沈妄,早晚我们要教他还回来。”

    “展航,机不可失。”沈妄用指尖轻轻敲击着窗台。

    展航知道他的脾气,放缓了语气,只希望能说服他,“除非咱们能推翻那份文件,摆平账目问题,不然,你是想再进去享受享受?”

    沈妄看着窗外的大雨,一时没说话。他倒不是在想展航说的什么“享受享受”。而是另有思量,如今的局面到底是进是退?他并非没有底牌,只是如今除了郑家,他总觉得还有一股势力在对自己虎视眈眈……

    “所以说啊,忍一时风平浪静。”展航在背后劝道,语气里带上了点担心,“况且,明天是什么情况我还不能十分肯定。虽然该打的招呼我都打过了……”

    忽然一边亮着的电脑发出“叮咚”一声,沈妄扫了一眼,有封新邮件。--from,cordes。

    明日下午三点,邀您小聚。

    落款是一个齐字。

    黑色的奥迪低调的在京城某个花木葱郁的庭院门口停下。门口一直等待着的人立刻上前,恭敬的打开车门。

    沈妄起身,顺手扣上了西服的一颗扣子。抬头看过去,典型的山水园林建筑,古朴别致的庭院大门上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一品堂”三个字,笔力遒劲,却隐隐带着一股飘逸。沈妄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湖边的石桌上,。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了。

    两杯清茶刚刚烹好,水汽袅袅升起。

    ——————————————————————————————————————

    穿着黑袍的法官夹着文件依次而入。

    所有人全体起立,直到书记员向审判长报告一切准备就绪,宣布坐下。

    审判长站起身,“京市人民法院对京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沈妄被控涉黑洗钱一案,现予不公开开庭审理。现由法警提押本案被告人到庭。”

    沈妄被两个人挟持着走到被告席,拉开凳子坐下。衣冠楚楚,宠辱不惊。

    一边审判长在进行例行的信息核实。他一边听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全场,明明是不公开审理,他却在一个工作人员的身边看到了郑宁彬。郑宁彬显然也在看他,这时抬起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 呵,这还真是……

    沈妄却压根没放在心上,神色愈加从容不迫。

    目光从郑宁彬身上越了过去,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只是心里些微说不上来的滋味压也压不住。

    他轻轻摇了摇头,注意力重新回到庭审上。刚好到了当事人陈述的环节,他便按照展航交代的开口。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刚刚走进“一品园”。

    湖边的石桌上,两杯清茶刚刚烹好,水汽袅袅升起。已经有一位风度气质十分之好的中年男人在等着他了。

    “齐先生,久仰大名。”沈妄看见齐宝生,心里并不怎么惊讶,在看到上一封邮件的内容时,他就隐隐猜到和齐家有关。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齐宝生?他还以为,会是齐老爷子什么的人呢。不过也对,他一个小人物,即使和人家有点沾亲带故,也不能劳驾得动那尊大佛啊。

    否则,他还真要有几分惶恐了。

    齐宝生也站起来,伸出手握了一下,并没有拿出平日里的姿态。

    沈妄跟着坐下了,齐宝生没说话,他也不主动开口。

    就见齐家这位手握实权的公子问沈妄,“最近你那些事情怎么样了?”语气里流露出一丝丝亲和。

    “哪个人都会有些麻烦的,跟那些大风大浪比起来,算不了什么。”沈妄拿不准对方的意思,就保守的说。

    齐宝生一笑,看着沈妄,“别这么拘谨,这一处,是家里在京城的宅子,一边只有自家人才进得来。”

    这可是明晃晃的暗示了。沈妄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也就干脆顺着说,“齐先生这句话我没怎么听明白。”

    “你父亲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齐宝生端起杯子,越发显得气度雍容。

    “没多少,我也是看了那封邮件才敢猜测他可能和齐家有点关系,不过想想也奇怪,他要真的和齐家沾亲带故,我们家也不应该过的那么潦倒?”沈妄似是疑惑的反问了句。

    “真正按辈分算起来,我还得叫齐玉生一声‘大哥’。”齐宝生开口,语气里没半点不屑,话里却是这样说的,“不过他这辈子可能都等不到这一句了,因为他不配。”

    沈妄看了眼水面上的几只水鸟。若真正说起来,齐玉生那个人,除了一张脸,还真没有什么能让人看得上眼的,说他不配倒是句实在话。

    “所以说,他这个大哥也只是名义上的。”齐宝生吹了下茶沫儿,喝了一口,“这里面的事情不怎么好听,兜明白了说,我这一辈儿的私生子并不是齐玉生一个人。凡是有点才华的,家里自然会大力扶持,虽然不能有什么名分,总也不会亏待了。只是他最不成气候,说句难听的,烂泥扶不上墙,齐家自然不会要这种人。”

    “哦?”沈妄笑意缓缓加深,怪不得名义上齐老爷子膝下只有齐宝生一个儿子,“那齐书记您呢”开头儿俩人见面时,沈妄叫的是“齐先生”,这会儿变成了齐书记,意味很是明显。

    “有些人生下来身份就已经注定了。”齐宝生这句话偏偏说的平平淡淡,没半点自得。其实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宝生宝生,真是宝贝得很。啧,还真是不一样!

    “那今天你叫我来,我又是个什么身份呢?”沈妄笑意不减。

    “沈妄,我看你也很久了,手段不错,能力也有,不然只靠着郑家给的一点儿方便,你怎么会走到今天?”齐宝生语气悠然,“商界新贵,青年才俊,这都是你的身份。不过齐家却可以让你更上一层楼。”

    “听起来,不错……况且我现在身上又有些麻烦,这倒是个好时机。”沈妄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谁都会有些麻烦,算不了什么。沈妄这话你说的不错。”齐宝生话里有几分笃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沈妄,你说呢?”

    “齐家的风,哪里是那么好借的?”沈妄就笑,“我倒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本事,能让齐先生看得上眼。”

    齐宝生一摆手,“沈妄你在商场上好手段,齐家能量不小。这一块却不怎么插得上手,如今风想要变了,正是少一个掌舵人。”

    也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沈妄面上依然带笑,眼神却波涛诡谲。终于缓缓开口。“按着商场上的话说,齐先生这是在和我谈生意?”

    齐宝生笑着摇了摇头。

    呵,确实不是做生意,沈妄指尖敲击着桌面。两边压根不对等的情况,只有利用和被利用。即使被利用的一方连带着能收获不少好处,这种关系的本质也不会改变。

    沈妄终于收敛了笑意,他可从来都不是甘愿被人利用的人,即使利用他的人是齐家,多少人求也求不来,他却不屑。

    “齐先生,我是生意人,也只喜欢和别人做生意,好卖、好买。”

    齐宝生眉毛一挑,确实没想到沈妄会拒绝。风度却也不减,只是沉吟了一下,“沈妄,明天就是庭审了,你可是准备好了?”

    瞧瞧,同样是威逼,怎么人家齐家的人就能说得这么好听呢?

    沈妄听了,却只是清淡的吐出四个字,“多谢关心。”

    庭审正进行到关键的法庭辩论环节,沈妄回过神来。

    就见展航站起身,手掌按在胸口,然后滑到衣扣整整齐齐的腰腹,微一鞠躬,“我方提议,控方第七号物证无效,且存在伪造证据嫌疑。”

    整个法庭,寂静无声。

    沈妄唇畔飞起一抹笑意,带着绝对的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