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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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当年我接起了南湘的电话,那我们几个还会不会走到如今的局面?如果当时,我跟随着顾里走出去,看到她坐在消防通道楼梯上疲惫的身影,我会不会走过去在她身旁,安静地坐下来拥抱她,就像我们曾经青春的岁月里,无数次拥抱彼此时一样。——但是上帝从来都不会给我们,“如果”一次的机会。

    Chapter 6

    上海在8月进入了一年里最酷热的季节。四下泛滥的白光几乎要把所有的水泥地面烤的冒烟,走在路上耳朵里都是地面裂开来的声音,像一面沸腾作响的油锅。所有的绿化带在剧烈的垂直阳光下,萎缩成病怏怏的一小块。曾经在上海市政府口中无比自豪的“镶嵌在城市中心的绿宝石”,现在完全就是一块干枯猥琐的海苔。就算每天早晨中午晚上,都有不怕晒的清洁工为它们浇水但是它们依然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些曝晒在日光下的清洁工人,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舒服的植物,目光里是恨不得它们全部晒死的怨毒。浦东所有的摩天大楼。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起反射着刺眼的白光,如同无数座激光发射器一样,把整个陆家嘴金融区摧毁成一片炼狱一样的熔炉。生活不太富裕的人们,穿梭在冷气强劲的地面之下,地铁四通八达地把他们送往上海然后再从百货公司的地铁口里钻进大厦,通过空中连廊,走向一座又一座写字楼。人们穿行再冷其建筑起来的狭窄管道里,继续征服着这个贪恋的城市。又或者,被这个贪婪的城市继续榨取着最后一滴生命的汁液。我们称之为劳动力聚集。而稍微高级一点的白领们浑身涂满了厚厚的防晒霜,带着巨大的墨镜,已几乎要撞上去的姿态,抢夺着来往的TAXI。而那些金字塔顶端的贵族们,坐着奔驰S600L或者凯迪拉克SLS穿行在任何他们想要踏足的地方,他们把冷气开的足了有足,哪怕是在全球油价疯狂飙升的今天,他们也很不得可以把自己的车子笼罩上一层寒霜,这样他们可以轻蔑的透过车窗玻璃,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个城市里生活在他们脚下的庞大人群。而这些金字塔底部的人,每天都在自我安慰的期望油价暴涨或者房价大跌,让富人们的财富缩水,让穷人们称霸这个世界,虽然他们内心也非常明白,无论油价疯狂地飙升成什么样子,用不起油的,也只会是那些开着奇瑞QQ的小白领们,而那些开着劳斯莱斯的司机们,依然肆无忌惮的轰着油门。这些肥皂泡般泛滥着彩虹光的白日梦,每天都笼罩在这个城市的上空,成为最美好也最肮脏的海市蜃楼。恒隆背后刚刚开盘的高端酒店服务公寓的外墙上,耀武扬威的贴着“世界在这,你在哪里?”以此挑衅所有的年轻贵族们。在全国房价疯狂缩水的今天,上海的核心区域肆无忌惮的疯狂涨价,并且日益飞扬跋扈。静安紫苑六方多一平的露台房和翠湖天地德新天地湖景千万豪宅,它们像是炸蛋一样,频繁的轰zha着人们心里对物质的承受底线。天空里巨大的海市蜃楼。夜晚沉睡的大陆,无数的肮脏秘密和扭曲的欲望,从潮湿的地面破土而出,它们把湿淋淋的黑色触手甩向天空,抓紧后,用力把天幕拉跨。我闭上眼睛,眼泪留在脸颊上,被开的很足的冷气吹的像要冻成冰一样。我对面的南湘把被子蒙在头上。但是我还是可以看见他被子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亮起来的手机光线。我知道他还在发短信。只是我也没什么力气再去过问别人的事情。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堆发臭了的,腐兰了的,猪大肠。我躺在床上,想,就这样什么也不用管,然后腐烂成一滩水,也不错。

    学校图书馆下面的咖啡厅,在气温日益难以抵挡的夏季,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拥挤危机。学校巨大食堂里的冷气显然不足以应付庞大人群产生的热浪,以及玻璃窗外直白的光线,所以,无数的学生纷纷把目光转向了学校里的各种提供冷气的场所。这家在学校图书馆下面的我们最喜欢光顾的咖啡厅也不例外,每天人满为患,门口排着长队,里面挤满了人,完全失去了他应有的高贵和懒散气质,并且很多人只是点五块钱一辈的最便宜的奶茶,便瘫坐在沙发里一个下午。于是,这个周一的时候,这家咖啡厅把所有饮料的价格提高了50%,并且取消了所有廉价的饮料供应,最便宜的饮料变成了32块的冰拿铁——这种超越星巴克的价格迅速过滤了大批拥挤来乘凉的人群。为此,老板娘深深地握住了顾里的手,并且承诺顾里,外带我们另外三个女生:无论什么时候,我们来都可以有位子而不用等排位。当然,这也是因为上周的时候,不堪忍受一直以来我们聚集的窝点突然变成了超级市场的顾里同学,笑眯眯的地上了一份关于“致贵CAF?关于夏季特殊时节的几点建议”的打印纸给老板娘的缘故。里面的内容包括“大量的廉价消费力群体占据了本来具有高端消费能力人群的消费时段,并且造成了CAF?品牌质感的下降,慵懒和精致的诉求被急速扩张的人群所打破”,以及“大幅提高价格,并不会导致高端消费群体的流逝,反倒让他们更加忠于这个消费环境,以满足他们企图与低端消费群体隔离开来的虚荣心理,同时,高价格所带来的巨大利润空间,弥补了商品销量下降带来的损失,并且降低了员工的工作强度,在利益不下降的情况下,对CAF?的夏季特殊时段的经营效果非常有建设性的参考意义”。当我看着顾里在她的笔记本电脑上飞快的舞动着水晶指甲,一些论文的形式来写这个给学校咖啡厅老板娘的建议书时,我和南湘一直认为,这个女人,是整个上海城区里,某一个族群中最登峰造极的人。这个族群叫做“疯婆子”。所以,一周以后,顾里幽幽的坐在咖啡厅清净而慵懒的环境里,瘫倒在沙发上,她用一种花木兰刚刚砍死了对方军队的五个猛男大将胜利凯旋的眼神,及其蔑视的看着我和南湘。而旁边的老板娘笑开了花。唯独唐宛如忧心忡忡,过了会儿他悄悄的走到吧台后面,我这老板娘的手,非常感慨:“哎,你最近肯定日子不好过吧,顾客这么少,你看你这脸苍老的像一条丝瓜瓤……”而现在,坐在这样冷清却赚的盆满钵满的咖啡厅里的,是穿着白色修身T恤的简溪,T恤领口的两条红绿装饰非常简约。前段时间和顾源一起新办的健身卡,让他的胸膛显得解释了很多。宽阔的将帮把他那张本来过分清秀的脸,修饰的稍微野性了些。落地窗外不多走过去的大一女生,一个一个,一群一群的忍不住往里面偷看他。简溪穿着卡其色的短裤,其中几个彪悍的女人甚至在窗外讨论起了“不知道弯腰下去能不能看到他裤子走光,我看他裤腿蛮宽的,又短”,“他腿超结实的啊,又长”,“我丢一把钥匙你假装去捡咯,看他内裤!”……简溪从《外滩画报》里抬起头,冲着窗外的几个还没脱离高中生气质的大一女生礼貌的笑了笑,白色的牙齿就像是电视里模特们的招牌一样。果然,外面的一群女生尖叫着跑走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晚上一定会梦见自己和简溪上床。

    简溪刚刚翻了两页报纸,顾源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简溪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是汗,腾腾的往外冒着热气的顾源,皱紧了眉头,“你刚蒸桑拿去了啊?”顾源拿过简溪面前的柠檬水,猛喝了几大口。顾源刚刚剪了个清爽的头发,本来打理打理,就是时尚杂志上最近几期流行的youngboy造型,结果现在被他用毛巾擦干了之后像一堆乱草一样顶在头上,要不是他还剩下一张迷人的脸,那他和修楼房的民工没什么区别。“你来找林萧啊?”顾源一边回头对老板娘打了个招呼,一边问简溪。“嗯是啊,”简溪点点头,叹了口气,“我电话里不是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你了么。”顾源没答话,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反正你自己想清楚,我是外人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嗯。”简溪狭长的眼睛笼罩在眉毛投下的阴影里。顾源拿过老板娘装好的两杯外带冰咖啡,站起身来对简溪说:“我不陪你啦,反正等下林萧也到了。我得去接Neil,他到门口了,我约了他打网球。”简溪回过头看看门外停着的那辆奔驰小跑,斜了斜眉毛,问:“他的车啊?”顾源点点头。简溪咧着一边的嘴角坏笑:“呦,过不得也不陪我了,有了新欢了啊。这个Neil是谁啊,顾源少爷还要亲自去接。”顾源抬腿用力踢了简溪的沙发一下,说:“新欢个屁。是顾里的弟弟,刚从美国回来。”简溪歪着头想了下,“哦,那个混血的金发小崽子?我记得当初特闹腾啊,搞得顾里快疯了。”顾源点了点头,脸上是无可奈何的,带着一点点宠溺的苦笑表情,“现在也一点都不省油。”“等下再联系”,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坐上车之后对简溪比画了一个“祝你好运”的手势,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我在咖啡厅的转角,深深吸了大概三分钟之后,才推门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的简溪看到我就站了起来。他看上去还是高高瘦瘦的,尽管贴身的T恤里看起来肌肉结实了很多。他的眉毛微微地皱在一起,冲我挥手。暖黄色的灯光把他的人笼罩进一片日暮般的氛围里去。我朝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他望着我,也不说话,眼睛里像是起了雾一样,看不清楚。后来我看见了,是一层薄薄的泪水。他的眼睛在光线下像是被大雨冲刷过一样发亮。他刚要张口的时候,我就轻轻地扑到他的肩膀上,用力的抱紧他的后背。我闻着他头发里干净的香味,对他说:“不用和我解释。我知道,你们只是在一起画社团的海报,仅此而已,你们没有发生过什么。而且你发那条短信给我,也是为了不让我不必要的担心而已,你了解我是个小心眼的人。所以,不用解释。”简溪把我从他肩膀上推起来,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他把头埋进我的头发,胸膛理发出了几声很轻很轻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呜咽。他说:“林萧,我是个混蛋。对不起,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生气了,而且,我和她真的没关系。”他的眼泪顺着我的耳朵流进我的脖子里,滚烫的,像是火种一样。他在我耳边说:“我爱你。”在所有人的眼里,我们都像是童话里最完美的男女主角,争吵,误会,然后再次相爱的拥抱在一起。所有的他人都是我们爱情交响乐里微不足道的插曲。在浪漫的灯光下,被这样英俊而温柔的人拥抱着,听着他地成的声音对自己说“我爱你”,用他滚烫的眼泪化成装点自己的钻石。这是所有偶像剧里一定会奏响主题曲的恋爱章节。只是,如果此刻的简溪把头抬起来,他一定会看见我脸上满满的,像要泛滥出来的恶毒。内心里阴暗而扭曲的荆棘,肆无忌惮的从我身体里生长出来,就象我黑色的长头发一样把简溪密密麻麻的包裹缠绕着,无数带吸盘的触手,滴血的锋利的牙齿,剧毒的汁液从我身上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毁掉他、彻底的摧毁他。让他死。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变成一滩在烈日下发臭的粘液。这样的想法,这样阴暗而恶读的想法,从我眼睛里像是破土而出的刚针一样暴露在空气中。我用抱着简溪年轻而充满雄性魅力的身体,心里这样疯狂而又冷静的想着。他拿过放在旁边沙发上的白色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三本精装书,“呐,你一直在找的那套《巴黎20世纪先锋文艺理论》,我买到啦。我在网上没找到,后来那天在福州路上的三联,看见他们架子上还有最后一套,就买下来了。”他的笑容让他看上去像是一直忠厚老实的、懒洋洋的金毛猎犬。我有段时间称呼他为大狗狗,虽然顾里恶心的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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