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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阅读(2/2)

身,那双手又攀上了他的脊梁,那双手温温的,软软的,游动起来既温柔又缓慢,透着一股子提心吊胆,一股子豁出来的勇气,一股子必然要明白的决心。那双手一直把关山林检查了一个仔细,直到彻底地不怀疑了,这才无声地叹了一口长气,娇弱无力地瘫在一个地方,再也动弹不得了。关山林不知那是一套什么把戏,他就问。乌云沉默着,人俯下,把脸又重新移过来,钻进关山林的怀里,好半天才轻轻地说,小邵没说假话,真的是一根毫毛也不少呢。关山林一下子愣住了,这才明白,乌云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原来是一双担着牵挂的眼,是在看自己有没有新添的伤疤呢!关山林明白了这个,不由得喉头哽噎了一下。他展开结实的双臂把乌云拥进怀里,慢慢地,一点点儿地加重力量。他听见她在他的怀里发出呻吟声,但他丝毫不放弃,直到他把她整个地嵌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鸡叫四遍的时候,两个拥在炕上的人停止了说话。外面的天已经有了一缕朦胧胧的白,窗纸没糊严的地方已经被露水浸湿了,雾像淡淡的烟一样从那里袅袅钻进屋来。有一只狗嗅着味道从窗前跑过。稍远处的地方,游动哨耐不住寒冷,在轻声地踏脚。两个人躺在炕上沉默了一会儿,乌云说,我该起来了。关山林说,还早呐。乌云说,不早了。乌云说着重新把身子蜷着钻进了关山林厚实的胸怀里,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深深地嗅着。两个人都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乌云真的挣开关山林起来了。她很快穿好衣服,用一把木梳梳了头,问关山林有没有牙粉。关山林这时也穿了衣服起来了,站在那里,呆呆地看乌云像小猫似的一捧一捧掬着盆里的清水洗脸。乌云洗了脸,把炕上收拾了一遍,把地也扫了,找出一块包袱皮,把昨晚洗了没干的湿衣服打了个包。待一切收拾停当,她就转身看关山林。关山林像个呆子似的站在那里,也看她。乌云拢了一下头发,说,那我走了。关山林说,嗯。乌云说,你把胡子刮了。关山林说,不刮又能扎谁去?乌云说,记着洗脚。关山林说,谁管我?乌云很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又站了一会儿,听见远处又有鸡叫了起来,乌云就说,我说别的你都可以不听,有一条我要你答应我。关山林说,你说。乌云说,还是那句老话,一根毫毛也别少了我的!乌云说这话是红着眼圈说的,关山林一时无话可接。乌云又说,那我走了。关山林说,你走吧。乌云拎起包袱走到门口。乌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许只一会儿,也许有很长时间,这个过程里关山林始终站在原地,没有走过去的意思,乌云就伸手拉开门闩,开了门,走了出去。乌云一走出去就打了个寒噤。外面下着露,很冷,但是乌云并不是因为冷才打寒噤的,乌云是被吓了一跳。乌云看见院子里的柴禾堆里蹦出一个人来,手里提着一支汤姆式冲锋枪,她好半天才看清那个人是邵越。邵越也看清弄出响动来的不是坏人,是乌云,就松了一口气,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把枪挂到肩上。乌云走过去,说,小邵是你?邵越孩子似的笑了笑。乌云说,小邵你这么早就起来了?邵越说不早,我昨晚一夜都在这儿。乌云一惊,说,怎么,你昨晚就睡在柴禾堆里?邵越说,又暖和又新鲜,比火炕不差。乌云说,这又何必?邵越说,我们做警卫的,首长在哪儿人就得在哪儿,再说还有你。邵越说完又孩子气地笑。乌云一时说不出话,后来轻轻地说了一句,小邵谢谢你。吉普车就停在院子外面,邵越先上去把车子发动了,乌云就坐上去。邵越回头看看,并不走。邵越按喇叭。喇叭响了几次,屋里没有人出来。后来乌云就轻声说,小邵咱们走吧。邵越就把车慢慢开出院子,拐了个弯,开上了去河边的大道。

    吉普车开走之后关山林才从屋里出来。关山林从屋里出来以后就去了河边。关山林在河边看到了吴晋水。吴晋水一身泥水,一脸疲惫。吴晋水说,人送走了?关山林说,走了。吴晋水说,怎么连跟我都不打声招呼就走人了?还把不把我这个政委放在眼里?关山林说,我都没捞上几句说的,何况你。吴晋水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咕嘎一乐。关山林怀疑地盯着他,问,你笑什么?吴晋水说,你狗日的,哪辈子修的福气,画片似的女人,怎么就让你讨上了?关山林不说,目光下意识地沿着浮桥朝白雾弥漫的大凌河对岸投去。那个时候,大凌河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晨风挟裹着露水正迅速地朝河面上涌来,连河对岸风儿吹动树林的声音和吉普车渐渐远去的声音都能听清楚。

    10 战神

    九师完成在大凌河渡口的任务之后,围歼廖耀湘兵团的战斗早已打响了,等九师向地方部队交待了移接手续,马不停蹄地赶到辽河边上的时候,连廖耀湘本人都已经成了解放军的俘虏。廖耀湘十万铁甲精兵,关山林一个也没捞着打,看到人家部队大把地抓俘虏,心里那个窝火,简直比猫挠还难受。那个时候辽西战场一片混乱,到处是坦克、战车、武器,到处是鼠窜的廖兵团士兵,解放军满世界地追着抓人,九师下面部队的看了心里发痒,就请示关山林,仗虽没捞着打,是不是把部队放出去,也抓几个俘虏过过瘾?袁正芳本来是答应几个团长帮忙在关山林面前说说话的,吴晋水的意思也是同意的,抓几个俘虏,缴几条枪,这样对平息部队烦躁的情绪是有好处的。但是关山林没有同意。关山林多了个心眼。关山林想,锦州打下来了,长春打下来了,廖耀湘的十万大军也被消灭了,辽西作战就基本上结束了,剩下的,就只有沈阳和营口的两大股敌人了,吃掉这两处的敌人,显然是势在必行。围歼廖耀湘之战,解放军各部队实施的是渗透穿插的战术,这样不仅使廖兵团建制大乱,解放军参战的各兵团建制也乱了,各师、团、营、连单独作战,穷追猛打,哪儿有敌人就打到哪里,围歼战结束时,各兵团已经无法集结,师、团位置极为分散杂乱,很多连营长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大部队,这对部队的整体行动势必有所影响,如果这个时候奔袭的命令下来,部队不乱成一锅粥才怪。关山林不想在关键的时候让自己的部队失去了调度,他让袁正芳通知各团,九师的人一律不许去抓俘虏,一律不许去捡枪支浮财,原地集结,等待命令。关山林伯袁正芳没弄懂,又补充道,告诉下面的部队,不要怕打不上仗,不要学那种没脾气的猫,只知道盘死耗子,谁的耐心最好,谁就可能捉到大老鼠。

    后来事实证明关山林的判断是正确的,总部进军沈阳的命令很快就下来了。总部在命令中说,全军指战员,向沈阳英勇前进!还说,各兵团和师在运动中掌握部队,调整行军时间和路线,能在运动中归还建制则好,万一不行,到了沈阳再说。总部显然知道下面部队乱成了什么样,所以才做了那个补充,同时。命令的传达形式是组织宣传队和向导队敲着锣鼓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下达的。一时间,在广阔的辽西战场上,成千上万支部队都在调整各自的方向,一齐直扑沈阳而去。那些失去了与大部队联络的部队,那些因为捉了太多俘虏捡了太多洋捞变得臃肿不堪的部队急得嗷嗷叫,宣传队和向导队也叫,说,你们还呆在那里犯什么傻?俘虏交给地方同志,民兵、民工、老百姓都行,武器弹药也交给地方同志处理,赶紧往沈阳跑吧!那些部队听了这话才醒过来,丢下俘虏武器撒腿就往沈阳方向奔。九师就没有那么狼狈。九师在整个辽西战场上是最冷静同时也是建制最整齐的一支部队,命令下来的时候九师几乎是闻声而动。部队行进在路上的时候,袁正芳不无钦佩地说,师长,怎么就被你算上了?吴晋水也说,老关,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在赌气呢。关山林洋洋得意地说,要么我怎么叫关山林,别人却不叫这个名字。又说,不是算,不是赌气,我就认一个理,东北那么大个战场,千军万马都动起来了,决不会只盯着一个小小的廖耀湘,大头绝对在后面,要不叫我关山林恶恶地打一仗,那世道也就太不公平了,老天都瞎了眼!吴晋水叹道,在合江时就听说省军区的关老虎一听见打仗就犯疯,果不其然!

    九师由于建制整齐,奔袭迅速,是最早抵近沈阳的部队之一,并且立刻发起了攻击。其他相继抵达的部队还在归还调整建制的时候,九师已经突破外围的城防工事,进入市区了。

    九师突入市区的时候是10月1日拂晓,关山林让刘副师长带着十二团在全师的前面,部队呈品字型由西向北进攻。沈阳比锦州可就大多了,马路也宽敞得唬人,部队一进入市区就听见四面八方都有炒豆似的枪炮声传来,后来才弄清,原来独十师已从城东,十二纵和独一、二、三师已从城北打了进来。关山林当时不知道这些,只下令部队猛打猛冲。关山林问袁正芳,周福成的司令部在哪儿?袁正芳说,刚才抓了个俘虏,弄清楚了,周福成的东北剿总和八兵团的司令部在银行大楼。关山林问,银行大楼在什么地方?袁正芳摊开地图,指着一个红点说,在这个位置。关山林抬起头,说,告诉刘副师长,部队别恋战,别缠那些腥不拉叽的小鱼小虾,直插银行大楼!关山林说着自己就往外走,邵越和靳忠人立马跟了上去。师部先设在一所教堂里,后来又往前迁,到后来越迁越快,先头团进展太快,后面的二梯队都得接上,否则就有可能被人家一个反冲锋包了饺子。师部无法安定下来,参谋人员都在那里蹿来蹿去。关山林干脆要人把指挥部搬上吉普车,随时前移。只是通讯兵苦了,到哪儿都要忙着找电话线头,要是电话没接好,前面和后面的部队联系不上,关山林就要发火骂人。九师一路突进,所向披靡,连着敲掉了好几个敌军的工事和据点,待进入市中区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关山林一直以为打锦州的范汉杰就打得够容易了,老范稀松,完全不经一打,没想到周福成的八兵团比老范还不如。沈阳就像一只鸡蛋,外壳的城防工事还有那么点硬度,城防工事一旦敲开,里面就是一包不经碰的稀汤。市区的守军望风而降,到处是成帮结队的溃兵,要么打着白旗,要么脖子上缠着红布带,个个兴高采烈,主动打听解放军的位置要求投降,一些军官开着美式吉普车满城乱转,找解放军去他们兵营受降,还有的为了争着先受降互相打了起来。九师势如破竹,由于没有受到什么抵抗,进展太快,部队很快就分散了。先是以营连为单位各自为战,后来营连也嫌大,便以排,以班,甚至单独作战。十一团四营四连一个战士,当兵只两个多月,锦州战役时还是个听见炮弹响就往胯里埋头的,这时胆大了,一个人冲进一座兵营,兵营里整整齐齐坐着七八百周福成的兵,一看见四连那个战士端着枪冲进来就一齐高呼,解放军来啦!解放军来啦!几百人蜂拥而上,将那个战士团团围住,纷纷问,枪缴到哪儿?战士随便往东一指,很威风地说,枪都堆到那里,都码整齐!俘虏喜滋滋地往东跑,将枪码成一座小山垛,码好枪又跑回来,问,人呢?人到哪儿集合?四连那个战士就往西指,说,人去那儿!俘虏就喜滋滋地往西涌,集合了,排好队形,然后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解放军,等待发落。四连那个战士也不知道下文该怎么办了,拿那一大堆俘虏无法处理,走人吧,丢下那些俘虏怎么办呢?不走人吧,往下都该演些什么呢?不知道,就站在那里发愣。战士发愣,那些俘虏也发愣,发着发着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战士以为要生事,就有些紧张,枪栓拉开了。这时一个俘虏跑过来,怯生生地对他说,共军大哥,有吃的吗?我们都已经投降了,是不是该发东西给我们吃了?战士这才松一口气,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说,急什么,等着,等联系上就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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