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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2/2)

睡觉,这两个月打仗打乏了,把我困得够呛,我就乘这个空补补。邵越说,那怎么行,那成什么了?乌云心里没谱儿,说,我看这样也行,首长回旅店睡觉,小邵咱们俩去逛公园,两头都就着好,我看没什么不行的。邵越还想争辩,关山林一旁已急得发火道,这是我的主意,有什么不行的?我现在命令你们,邵越乌云,你们两个听令,立刻跑步去公园,不到天黑,不许回旅店吵我!谁要吵了我,我拿马鞭子抽他的屁股!邵越见旅长动了真格,不敢再犯犟,一旁乌云过来拉了他,两个人高高兴兴奔公园而去。关山林送走了他们,这才心满意足地寻道回到旅店,开了门,脱了鞋,拉开被子,蒙头大睡起来。

    邵越果然到点灯时分才回到旅社。邵越回来之前,先把乌云送到了学校,乌云只请了半天假,点灯之前必须回校。邵越玩得满头大汗,一回旅社就抱着茶壶大口灌凉白开。关山林被闹腾醒了,披着大衣迷迷糊糊坐起来,说,回了?邵越说,回了。关山林说,她呢?邵越说,哪个她?关山林说,还有哪个她?你狗日的少装糊涂!小心我踢你!邵越笑道,我送她回学校了,学校只给了半天假,点灯以前必须回学校报到。关山林有些遗憾,说,怎么就回去了?怎么就给了半天假?邵越也不理,忙着找东西擦汗。关山林摸摸索索起来,坐在床头,拿眼睛不住地睃邵越,看邵越没搭理,又咳了几声,邵越还是不理,关山林急了,骂道,你小于混球!平日你一张嘴快的针都缝不住,怎么今天到成哑巴了?邵越就笑道,你是首长,你让人说人才敢说,你要不让说,谁还敢找骂呀?关山林说,我就骂了,你能说我军阀作风不成?你要再给我拿爪,我还骂!邵越知道不能再逗他了,就坐下来,也不擦汗,从头到尾把怎么在公园里玩的,玩了些什么,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一样不落地详细说来。关山林听得很认真,听完,还不解气地追问道,就这?邵越说就这。关山林说,这就完了?邵越说,不完了还能怎么?关山林说,你小子没藏着掖着什么吧?邵越说,我哪敢呀!你要真觉着不过瘾,我就给你现编点儿什么吧。关山林一瞪豹子眼说,你敢!我不歇了你!邵越连忙躲开,到一边去擦背,擦完穿好衣服。关山林睡了半天,觉得肚里饥了,就打发邵越去弄点儿吃的。邵越有了中午在饭馆那一出,不敢再冒次,出门去找旅店的掌柜说好话,好歹用一把蒙古币和金元券换了两张大饼,邵越又顺手牵羊,在后院灶房里偷了一把大葱,把大饼和葱拿回房间,找掌柜的讨了点开水,两个人一口大饼一口开水,美美地对付了一顿,然后躺下熄灯继续睡觉。

    乌云请了半天假,不好再请假,关山林留在牡丹江市里也没有多大意思了,这样他和邵越俩第二天就启程回到合江驻地。金可一见关山林就问,老关,怎么样,这回打上了吧?关山林装糊涂道,什么怎么样?打上什么了?金可说,还能有什么?攻城呗,打阻击呗,目标明确,战略战术咱可是早就订好了的,未必你打错了目标不成?关山林说,谁说我不明确?谁说我打错目标了?我明确得很,我半点儿也错不了。金可说,那不就结了,那你倒是说说,这回打上了没有?关山林脱了大衣,卸下身上的枪带,一边找水来洗一脸的灰尘,说,你当搞对象和打仗一样容易呀?就是打仗,也得分个段来打吧。金可狐疑地盯着他的脸看,说,老关,你不用转移目标,我看,这回是凶多吉少,八成你别是被人家小鸟冷落了吧?关山林正往脸上撩着水,一听这话急了,也不顾脸上脖子上全是水,大声嚷嚷道,谁冷落了?我被谁冷落了?我能被冷落吗?我刚才是不稀得告诉你,怕你听了眼馋,我实话告诉你,我和乌云,我们不但吃了饭,我们还在一起逛了大街,逛了公园,一直逛到天黑,我们亲热得跟什么似的,你倒是说说,有这种冷落法吗?你有本事,你照这个样子冷落一回我看看!金可听关山林说得这么威风,有些不相信,心想,就凭你,人家乌云怎么能够像你说的那么热闹,心里这么想着,一眼看见邵越躲在门外偷偷地乐,就叫道,邵越你进来。邵越听政委叫,连忙止住笑,进屋了。金可说,邵越你给我说老实话,这回你跟旅长去牡丹江,小乌对旅长怎么样?邵越绷着脸,立正道,报告政委,这事我不知道!金可说,你怎么会不知道,难道你们没见着小乌?邵越说,报告政委,见是见着了,但是我只见着一面,过后旅长就把小乌拉走了,直到天黑才回来,我光在旅店睡大觉了,所以不知道!关山林先是一头汗,听着邵越这么说,才舒了口气,洋洋得意地对金可说,怎么样,我自己说了没用,人家群众说了该有用吧?你听听群众是怎么说的,打一大早出门,到天黑才回,就我和小乌俩人,不用我细说,你自会知道这仗打上没有,打成了什么光景儿,不是我说,我关山林从来不吹牛!金可这回信了,说,好你个老关,人家乌云才十八岁,你把人家往公园一带就是老半天,你也不怕作孽呀。关山林说,我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我早估摸着该这么打一回了!接着又说,邵越你站着犯什么傻?你不会去帮靳忠人遛遛马去?邵越听了,一缩头,连忙跑出屋去。到了晚上,邵越给关山林打水烫脚的时候,关山林想起什么,说,你今天,嗯,这个,在政委面前办的那件事,你是办对了,办得好。不过我警告你,这事只此一回,要是我发现你在我面前也玩这一手,我可对你不客气!邵越把擦脚毛巾递给关山林,不服气地说,要是下次还遇到这种事,我还玩不玩这一手?关山林瞪邵越一眼,说,你当还有下一次呀?你别做梦了,下一次,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我一个人去!

    关山林话虽这么说,但事情要办起来,却并不那么可人心。下一次果然是一个人去的,但去的人不是关山林,而是邵越。

    1946年下半年,东北的战局变化莫测,四平战役使国共两军大伤元气,杜聿明占领长春、永吉之后,为了实行南攻北守、先南后北的战略,调集八个师约十万兵力围剿民主联军南满三纵和四纵,与此同时,东北局书记、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兼政治委员林彪也在北满组织大部队围剿土匪,国共两军都期望自己的地盘上局势稳定。到下半年,北满共产党的根据地越来越稳定,而南满的国统区却被民主联军的部队骚扰得天无宁日。关山林独立旅所在的合江军区担负着北满剿匪的主要任务,关山林带着部队整日钻老林,涉荒原,卧冰雪,撵得残匪连喘气的机会也没有。入冬以后,剿匪的战斗进入关键阶段,在民主联军的大部队围剿下,土匪已陷入绝境,穷途末路,粮源断了,只能靠杀马充饥,盐也吃不上,人人浮肿,走不动路。11月20日,独立旅八团二营五连副连长李玉清率十几名战士经过一个月的追踪,终于在勃利县牡丹江边马弓架山的土地庙里活捉了匪首谢文东。12月12日,东北先遣第一军司令李华堂又在刁翎西北山为独立旅八团一营一连生擒。时过半月,八团二营又在四道河子活捉了匪中将副指挥车礼衍,击毙匪参谋长潘景阳,以后又俘获伪中将军长孙荣久,缴获步马枪千余支,短枪百余支,转盘枪五支,自动枪四支,轻重机枪四十二挺,掷弹筒九个,平射炮一门,迫击炮四门。东北民主联军合江军区司令部和政治部发出布告:合江境内土匪,大股谢李孙张。老谢黑子被擒,活捉李匪华堂。打散了郎亚斌,歼灭了吴长江。本军对于残匪,决予继续扫荡。务求彻底肃清,不留一匪一枪。如果残匪投诚,绝对不咎既往。不打不骂不杀,遣送回家为良。没有地分给地,生活定予保障。倘若执迷不悟,难逃本军铁风。特此剀切告谕,勿再自误彷徨。布告是政治部主任张如屏起草的,关山林拿着布告看了半天,对金可说,好!写得好!老张不愧是秀才,这词儿用得就是好,听着念着上口,每句字都一样,不多不少正好六个,也够他编的了!金可说,他也就是编顺口溜,你叫他来带兵打仗试试?关山林听了这话心里受用,嘴上却说,话不能这么说,不能小看老张的墨水,他这一个字,顶得上一门大炮的威力,要真试,他可比我这没文化的大兵强多了!

    关山林忙着带兵剿匪,心里也没忘记在牡丹江读书的乌云,有时候带部队打牡丹江市旁边路过,就打发邵越去看看乌云。入冬以后,又叫邵越给乌云送去了一件裘皮大衣和一双。大衣是从老毛子那边弄过来的,上好的水龙皮,领子是银狐皮做的,脸一贴上就发烫,'革兀''革拉'是上等牛皮做的,做这'革兀''革拉'很有讲究,材料得从活牛身上扒下来,取皮时,先把牛的四蹄皮从脚跟割开,再把牛头从嘴割破,一直卷到脖子,然后一拧,狠狠掐住,用铁丝拴在桩子上,再用木棒狠击牛的屁股,牛负疼往前猛地一蹿,整张皮就从头到尾被褪了下来,牛皮冒着热气,皮不充血,平整,厚薄均匀适度,这样整张的牛皮,去掉四肢、脖子和肚皮上的部位,剩下的才用来做'革兀''革拉',这种鞋帮底相连,不分左右脚,穿时得光着脚穿,要不就觉着烧脚。乌云正愁冬天没御寒的,邵越给送去大衣和'革兀''革拉',乐得她什么似的,当下就穿上'革兀''革拉'和大衣,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说,暖和,真暖和。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正需要御冬的衣物?邵越说,你是独立旅的人,供给关系在旅里,除了咱们旅谁还能给你置办过冬衣服?乌云说,那,这大衣,这'革兀''革拉',都是上好皮货,放在以前,地主老财家要置办也得狠狠心,凭什么就给了我,我也就是独立旅的战士呀。邵越不敢说这是旅长专门为照顾她弄来的,怕她有负担,不要,便扯了个谎说,咱们不是打下了刁翎和勃利吗,咱们缴了不老少皮货,人人有份儿,也就是随便给你拿了一件,你要不爱要,你脱下来我带回去,给靳长子捂马。乌云听他这么说,连忙说,谁说不要了?要是人人有份儿,我当然要,我这两天冻得都不敢起夜呢!乌云高高兴兴把皮大衣和'革兀''革拉'拿回班里去,惹得班上的人争着摸那毛色。白淑芬瞪大眼说,荷,水龙皮呢!乌云你这回威风了,看夜里捂着烘不死你。德米,你也是部队上的,老看着人家乌云部队上送东西来,你们部队连人影子也见不着一个,你们那是什么部队,连起码的阶级友爱也没有。德米淡淡地笑了笑,也不说话,低头看她的书。白淑芬见德米不搭话,知道那是德米的脾气,也不计较,转回头来小声对乌云说,乌云,我看每次来的这个小邵,对你那么好,那么亲热,别是对你有什么意思吧?乌云不醒事地怔怔看着白淑芬,说,什么意思?你是指的什么呀?白淑芬拿指头戳乌云的额角,说,你这丫头装什么迷糊,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看上你了呗!乌云闹了个大红脸,说,白淑芬你胡嚼什么,人家是一个部队的战友,根本没那回事儿!白淑芬说,战友怎么了,战友就不能处对象了?要都这样,咱们革命队伍不就后继无人了?乌云已羞得不行,说,白淑芬你越说越没样子了,你再这样说,我可就不理你了。白淑芬说,我也是为你好,我是看着小邵那人不错。乌云说,人家当然不错,人家可是旅长的警卫员,担着干系呢,要没点儿觉悟,没点儿本事,能让他当旅长的警卫员?白淑芬笑道,看,看,还说没什么事呢,我还没说什么,自己倒夸上了,俏妹妹夸情哥哥,这可是不打自招!乌云愣了一下,知道是中了白淑芬的套子,让她拿着了,一时再找不出话来抵挡,扑上去就挠白淑芬的嘴,白淑芬抵挡着,两个人闹成一团。

    邵越来过学校好几次,每来一次,都要带些东西来,有时还带点儿瓜籽糖枣什么的给乌云,照例说是打了胜仗人人有份儿。乌云习惯了,也不追问,只是吃的用的,都拿回班上去共产,大家一块儿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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