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053 你会做掉的吧?(1/2)

    真尴尬啊。

    这一屋子人呼吸凝成一块,快压抑成兵马俑了。

    “啊,艺琳过来了啊。快坐吧,我所里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最局外的人当然是大姐何棠,这会儿赶紧画个圆场,把气氛拉一拉。

    陶艺琳则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把我们这几个当空气一样自顾自来到花瓶前。抬手就把我的花扔了,换上自己的。

    “阿许不喜欢太肃静的颜色,对吧?”

    “啊?这……”何许左右为难。

    “还有杜老师啊,下周咱们学校有个小型的联谊活动。我选了班上的几个学生,你周一早点过来,我们再商量一下?”

    “请假,周一我带你回邵家。”邵丘扬截住话锋。

    我与何许相视了一下,心想要不要你给我腾个地方,我躺床上一道装死算了!

    “rry,别闹了,阿许还在养身体呢。”陶艺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眼神却温柔得像一谭波澜不惊的秋水,吹起涟漪分分钟想淹死我!

    “啊,是啊,何先生还要养身体呢。”我见缝插针,好不容易逮了个好机会:“那个,趁今天还早,我还有点事想跟您单独说,是……是关于阿珍的。要不,二位先出去走走?”

    何许如何不明白我的用意,当然连连说好。

    “呼——”砰一声,我关上了病房的门。

    何许长出一口气:“谢谢你七月,你救了我两条命了!这两人要是继续待我这儿掐,估计我又得吐血三升。”

    我把椅子搬过去,一边削苹果一边说:“别客气,昨晚我打电话给你本来是想跟你预约手术的。”

    “你不要了?”何许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肚子:“该不会是,真的跟丘扬在一起了?啧啧,他还不知道你怀了个孩子吧。我觉得最好不要给他知道,他那么洁癖的人,我不是吓唬你,真受不了的。”

    “我……”手指抖了抖,我捏紧水果刀:“不是,这孩子……其实就是他的。”

    我把那天的事简单地跟何许说了,说到一半他差点就从床上蹦下来了:“什么?那个没品的嫖客是他?!”

    “他自己也承认了,那晚上喝得太醉,加上心情很糟,就把我给……”

    “看不出来啊,丫的还学会玩蒙面捆绑了?”何许拄着下巴,瞪圆了好奇的眼睛,接着一拍大腿:“妈的,我跟他说了多少次。戴套子戴套子!唉,那天晚上我就应该看着他才对!一眼没盯着,出来祸害良家妇女了吧!”

    我红着脸说,关于‘良家妇女’这个词,我稍微……有那么点受之有愧。

    “那你真的要打掉这孩子?我知道他是混蛋了点,但是如果知道这孩子的话——”

    我摇头,我说我还是下不了决心,要不,还是先留着吧。

    “但你别误会!”我赶紧辩解:“我想要这个孩子,可并不是想要用它来圈绑或利用邵丘扬的。他说他想跟我在一起,但我心里明白。他是不可能完全放下旧爱的。所以我更不想让他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意外,而看不清自己真实的内心。

    所以,孩子我会留下。但我不想让他现在就知道…也可能……”

    我想说也可能我会一辈子都不愿让他知道,因为我们之间的交集,本来就比镜花水月还脆弱。

    “可是……就算你很瘦小,这肚子最迟六个月也就起来了啊。邵丘扬又不是傻子。”何许说。

    “三两个月,足够看清楚一个人的内心,也足够考验两个人是否真的合适。我……我想我愿意为我的孩子赌一个合格父亲。”

    “那好吧,我答应你。这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瞎掺合。”何许翻了翻自己手机,抄了个电话给我:“这是我们院的张医生,很和善的大姐。我这段时间都要病休养伤,你就说是我转给她的病人,让她帮你定期检查。当然,反正我也在这里住院,你有事来问我也成。”

    “谢谢。”

    “啊,想不到这傻逼居然要当爹了唉!”何许刚刚想要欣慰地往后躺,突然腾一下又坐了起来,动作大得吓掉了我手里的苹果。

    “我跟你说,你最好还是当心点jenny。说实话,我总觉得这个女人让人怕怕的。”

    我心说你还会觉得女人可怕?再可怕也没有阿珍那样让人揍你一顿可怕吧。

    “反正我建议你最好少跟她接触。怀孕的事,更不能让她知道。要不,我跟齐楚哥说说?”

    我说还是不要了,就别像滚雪球一样,拉进来这么多人越弄越乱了。

    都在一起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们爱撕逼,但也爱生活啊。

    “也是。不过你说齐楚哥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半年多前突然就说要投资艺校,干爹干妈都说他在文艺青年的路子上越走越偏,生怕他连性取向都弯掉!

    明知道丘扬会误会,还与jenny做合作。”

    后来何许大概是累了,苹果也没吃就睡了。闭眼睛之前就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有机会再见到阿珍的话,让我帮他问一句——

    之所以不愿意相信他,是不是担心动了感情的话,再蹈曹贺庭的覆辙?她是不想再受伤,才宁愿把自己打压到看不到希望的最底层对么?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我便不会以为是自己魅力不足才挨揍而难受。”

    我看着那张青紫泛肿的脸,英气和俊美都显得很滑稽,却一点想要嘲笑他的冲动都没有。

    出了病房。我没看到邵丘扬和陶艺琳。心想着以邵丘扬那个尿性,不会一言不合又啪啪吧!

    “七月……”

    听到拐角处弱弱的一声,我吓了一激灵。

    “谁?”探身过去,我看到邢绮珍那张熟悉而憔悴的脸。

    “阿珍!”我惊讶不已,刚想问出你怎么在这儿。

    “何先生伤得怎么样?”

    我重重出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阿珍,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盯着她瘦削的脸颊,夸张的墨镜下,眼角丝丝泛青紫。

    她明明就过得像个过街老鼠一样,除了心疼,我哪里还有一点想责备的冲动?

    拉她到楼下医院的小咖啡厅,我们找了偏僻的位置。

    我把随身带着的两样东西推给她:“这项链,是何许说想要认认真真送你的一样礼物。这支票,是邵丘扬为曹贺庭的事……给你的补偿。

    阿珍,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不能就这样作践自己啊!虎爷是什么人?这种亡命之徒无恶不作。你跟在他身边,下场难道不可预见么?

    你不愿相信男人,不愿相信爱情我都能理解,但是——”

    “但是什么?不能饥不择食是么?”阿珍惨笑一声,挑着咖啡杯的勺子有点颤抖:“七月,何许的伤不要紧吧?”

    “当时挺凶险的,还好他年轻,身体底子健康。”我拧着眉头,抱紧面前的白开水:“阿珍,你能跑到这来,是不是说明你对他……”

    “七月,你别太真了。”阿珍呷了咖啡一饮而尽,仿佛让我有种咖啡也能醉人的错觉。

    “何许是什么身份?年轻,帅气,健康,多金,良好的出身和家庭背景,这样的男人……谁玩得起?谁能不动心呢?可我们是什么样的女人?出身最卑微的底层里,骨子里都是下贱的血液和不堪回首的过往。

    七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生命去把同样的错犯两次。”

    “所以,何许要的答案,我已经帮他问出来了。”我轻笑一声:“阿珍,症结就在这儿,是你自己不敢了。”

    “是啊,我不敢了。你比我胆子大是不是?你以为邵丘扬就不一样了么?醒醒吧杜七月,我们这种女人,逃不出这样的熔炉,变不成枝头的凤凰。你要是想不开,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泪水淹死的!”

    阿珍越说越激动,最后竟连咖啡杯也抓不住了。我看到她肩膀不停地筛动着,嘴唇也变得血色全无。

    最后她哗啦一声推开桌子,三步并两步地冲进拐角的洗手间。

    我追了上去:“阿珍!阿珍你怎么了!”

    “别管我!”

    咣当一声,她锁上马桶间的门。

    “阿珍!阿珍你别吓我,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急得几乎要掉出眼泪。

    一阵刺鼻的烟熏味从里边传来,我怀孕十分敏感,皱皱眉挥挥手。我说阿珍,你在吸烟么?

    她不回答,只有悉悉索索的喘息声。

    五分钟以后,她大抵是平静了。推开门,我惊讶地看着地上那燎烧过的锡箔纸——只觉得内脏都要被掏空般地寒彻骨!

    “阿珍!你——”

    “别管我。”她撞开我就要走。

    “你怎么能碰这东西!”拉住她的手,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这东西会废了你的!”

    “七月,”颓废的镜面下,阿珍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自己的容颜:“有时候一旦踏出一步,你以为你是错了,其实……这可能本就是自己该走的路。你要是还相信人生有希望,就离我这种人远点吧。”

    我没有再上楼去找何许,我承认阿珍这一套消极有毒的人生观的的确确对我产生了少许影响。

    何许与阿珍,根本就是两个跨宇宙平行的人种。他年轻,富有,猎奇又骄傲,这样的男人,得不到的总觉得是最新鲜的最想要的。

    但是他的伤会好,心也会死。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不记得阿珍姓什么了。

    那我呢?我和邵丘扬呢。

    我们的情况是多么地相似,唯一点差别,我很不巧地有了他的孩子。

    他会因为一个意外的结合而对我负责么?他会因为我不争不取的卑微而放弃他梦寐以求的白天鹅么?

    想着想着,我不由自主地就来到了医院的停车场。

    我以为邵丘扬会在车里等我,事实证明,我到早了。他还没有结束与陶艺琳这番历史里程碑样的谈判。

    躲在一辆黑色路虎后面,我能从倒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也很清晰。

    “其实,我等这一天真的已经等太久了。”陶艺琳的声音还是这么细细软软,听得人耳朵都要怀孕了:“rry,我以为你会明白。我们只是看起来像一种人罢了。”

    “是,抱歉这么些年给你带来的困扰。jenny姐。”

    邵丘扬故意把这个‘姐’字咬得很重,也许他看不到陶艺琳背对他的表情,但我却看得到。那一瞬,她美丽的脸颊上确有一次异样的抽动。

    “挺好的,杜老师看起来像个温柔的女人。很适合你这么缺爱的男人吧?”

    “恩,她很好。”邵丘扬说。

    “那就好,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下啊。”陶艺琳转过身,也不知为何会在眼里带上了亮晶晶的泪痕。嘴角弯弯上扬,红唇轻点波光。

    她哭着笑的时候,真的是美得摄人心魄!

    “没有这个必要吧。”邵丘扬微微转过眼睛。

    “傻小子,”陶艺琳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脸颊,旋即捏了粉粉的拳头,往邵丘扬的胸膛上一擂:“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爱情,难道连亲情和友情也给不了?呵呵,反正,你幸福就好。

    另外,你别怪我表姐。她要青樊湾是我伯父的主意,大家都是生意人,也不是故意要给你使绊子的。你也知道,我伯父一家待我就如亲生女儿。现在我们不在一起了,也能少些尴尬。”

    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邵丘扬突然出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画面有一瞬的定格,逆着停车场昏暗的灯光。

    我都想拿手机拍下来了——谁说这样的两个人,不是天造地设呢?

    邵丘扬把陶艺琳拉进了怀里,抱了她,看不出力度。很快地,她推开了他。仰起脸,笑容依旧高贵而优雅:“走了,等会儿她要下来了。”

    我站在车后面,调整了很久的呼吸才出戏。

    走出去,看到邵丘扬靠在自己的车门前。吸着烟。

    我问他,她走了么?

    “偷看了这么久,还问我?”男人拉开车门,把我推进去。

    我脸上一红,不敢做声。也不问他去哪里,就这么沉默着堆在副驾驶室里,由着邵丘扬神情严肃地驶出停车场。

    “糟!”吱呀一声,车子突然就停在了医院正门口的路面非机动车道上:“我手机忘在何许病房里。”邵丘扬扶了下额头。

    这里的路基有黄线,是不可以随便停车的。最好留人,一旦警察来交涉可以赶快开走。

    “那我帮你下去取,你留在车上。”我推开车门下去。

    何许这会儿应该还在睡吧?我不敢打扰他,所以靠近走廊的时候就已经放轻了脚步。

    但我真的没想到,病房里竟然传出了说话声。

    “你别问我了,我头疼。”是何许的声音。

    “阿许,你跟rry几乎无话不说。这点小忙都不帮,姐是不是白疼你了啊?”

    陶艺琳?!她又上来找何许了?

    “我能帮你什么啊!我就是一个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只会掰女人腿的衣冠禽兽。jenny姐,我也跟你说句实话,你又不是真心喜欢丘扬,横竖放过他行么?”

    “每个人理解喜欢的方式不同,不管我和rry有什么误会,我都不能看着那种女人接近他欺骗他。”

    “杜七月不是坏女人,你别这样说她。”

    听到何许这般维护我,我真是感动死了。

    “我知道你喜欢她的那个姐妹,但rry跟你不一样。你是家里的小少爷,不用担心天塌下来。用你大姐的话说,你就是找个gay,也不会有人反对。但rry身上背负了多少责任?他和我一样,在名不正言不顺的环境里长大,想要出人头地,就要比别人更强大。

    阿许,你们定义的爱,跟我定义的从来不一样。如果你真心为了rry好,就告诉我,杜七月到底是用什么手段——”

    “我不知道。我不管你们,哎呦我真的头疼。jenny姐我不管你怎么定义爱情,你好歹先对我定义一下友情行么!你知道我受了多重的伤么现在就来拷问我还是不是人!”

    “不说是么?”陶艺琳也在小苹果,动作比我熟练,但也不知是怎么,就感觉狠乎乎得跟剥皮似的,我见何许的脸色都白了!

    “阿许,我已经派人盯了一个月了。杜七月前后去了你的医院不止两次,她是不是怀孕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抽出声来。

    “我怎么知道?”何许故作镇定:“她去我们医院又不一定要找我,看心看肺看痔疮不都可以!”

    “呵呵,你一撒谎就脸红。”陶艺琳用刀插着苹果递上去:“别忘了,你可还有小尾巴攥在姐姐手里呢。”

    “你——”

    我正听得过瘾呢,突然肩膀上一只大手落了下来。我啊一声尖叫,回头就是齐楚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抱着一盒精美的甜甜圈,笑容就像三月春风。

    “七月,怎么不进去?”

    陶艺琳也出来了,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番:“杜老师,你不是已经回去了么?”

    “邵……丘扬的手机忘在里面。”

    我硬着头皮进去取,路过何许的时候,只是眼神交汇了一下。他冲我摇摇头,我说谢谢你。

    “医生说可以吃甜食么?”齐楚把点心推上桌:“这是我咖啡店里烤的新品,还没上市,你先尝尝看能不能吃?这是医院嘛,万一吃出问题还有得救。”

    我:“……”

    何许:“……”

    趁着何许与他家温柔帅气的大哥哥撒着娇,我想我还是溜走吧。

    然而陶艺琳上前一步就把我拎起来了——

    “杜老师,你出来一下。”

    我没想拒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什么不能抬起头来说明白的呢?

    “刚才,你都听到了吧?”站在电梯旁边的走廊阳台前,陶艺琳面向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看也不看我。

    我说嗯。

    “忘了我给你的警告?”

    “没忘,只是我觉得,要跟谁在一起是邵丘扬他自己的选择。”我不愿再唯唯诺诺地面对陶艺琳,并非我自持自己作为邵丘扬‘新欢’的嚣张。

    我只是看不惯一个女人高高在上地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可恶口吻,我崇拜她的艺术成就不等以于我可以认可她的一切人格。特别是,当这个被玩弄的‘别人’,还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

    陶艺琳突然蹲下了身子,一手搂住我敏感的腰,将耳朵贴在了我的小腹上!

    “你……你干什么!”我抓着栏杆,连连往后躲。

    “怕什么,我听听它会不会动?”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警惕地竖起全身寒毛。

    “杜七月,你果然够贱。真是什么样的父亲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陶艺琳嘴脸一换,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却又让我底线崩溃的侮辱。

    “你!”我大怒:“你说我可以,凭什么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