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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第16部分阅读(2/2)

天亮或女方家长辈起床后才离开,会被视为无礼。

    “我两年前的中秋节就到过泸沽湖,只不过没有到小落水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那时候,我落脚在红崖子、大落水村、格姆女神山庄一带,而且是单枪匹马,身边没有任何人。那次,我就见识过摩梭人的‘走婚’……”说到此处,方纯轻轻地笑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叶天略微想了想,突然问:“英国广播公司新闻上说,有一个哥伦比亚贩毒集团的老大就是那时候在泸沽湖出事的,跟你有关吗?”

    作为一名赏金猎人,是不会有空闲时间游山玩水的,所以他判断方纯到泸沽湖来只会跟“赏金任务”有关。

    方纯翘了翘嘴角,无声地点头,算是默认。

    “那么,什么事会惹你发笑?”叶天问。

    方纯长叹着回答:“摩梭人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标准,那次在青年男女的择偶集会上,有几位善良的老婆婆竟然很惋惜地告诉我——‘你的样子长得不好看,如果生在摩梭人的村落里,只怕永远都没有人选择你’。也就是说,假如我生为摩梭人的话,注定要一辈子单身了,简直是人间悲剧。”

    叶天一笑:“是呀,那果真是悲剧。”

    方纯停住脚步,认真地凝视着叶天的眼睛:“连你也承认,我的容貌还算过得去,对不对?”

    叶天还没回答,方纯的手伸过来,牵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此时近乎原始社会的纯粹黑夜,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稍后,方纯扑哧一笑:“我们这样子,像是在模仿木亭里的两人走路,好笑不好笑?”

    叶天迟迟不能回答,因为此刻的感受完全是陌生而新鲜的,之前从未遇到过。他内心铸就的戒备防线正在溃败,渐渐接纳了方纯。

    很快,他们走到了木亭前,听到了夜风拂动那女人的头纱时发出的飒飒声。

    风从南面吹来,其间夹杂着一种幽远、华贵的花香,径直钻入两人的鼻孔里。

    方纯的手臂突然一震,急促地低声说:“我知道他们是谁了,他们是——”只说了半句话,长廊后面猛然扑出了三条健壮彪悍的人影,三个人,六柄短枪将他们紧紧地逼住。

    “好香的花。”叶天并不为冰冷的枪口所动。

    那是十几种鲜花交杂在一起产生的异香,除了常见的玫瑰、丁香、百合、夜来香、茉莉、幽兰之类,更有古天竺七灯菊、喜马拉雅山冰梅、南非吸血兰、大马午夜美人蕉等等珍稀花草。

    方纯深吸了一口气,那是她即将出手反击的预兆。

    “不要动,看得见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的那些。”叶天皱了皱眉。

    逼上来的三人都没有开口,稳稳地握着双枪,眼神极度冷漠。

    又过了一阵,吹过木亭的风似乎小了些,亭里的女人站起身来。

    “不多坐一会儿吗?”那男人问。

    女人摇摇头,头纱轻飘飘地摆动着。

    “那样的话,我送你回去。今天晚上,电视里有你最喜欢看的好莱坞歌舞片,海南送来的黑美人西瓜、猴脑榴莲也都切好了,只等你胃口好一点的时候吃。”男人也起身,牵着女人的手,走下木亭。

    经过叶天、方纯身前时,女人停住脚步,先低头看了看两人牵着的手,又抬头看看方纯的脸。白纱阻挡了叶天的视线,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那女人的眼睛又大、又亮、又深沉,犹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听不到声音,仅从她纤细袅娜的身材判断,这是一个刚刚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

    “怎么了?”男人问,操的是带着闽南方言的国语。

    女人不语,男人立刻脱下自己的黑风衣,披在她的单薄的肩上。

    “你要我做什么?”男人的语调依旧轻柔温存。他的年龄约在五十岁以上,五官线条硬朗,微长的国字脸透露着说不出的坚毅和自信。当他开口说话时,眼睛的注意力全在女人的脸上,连眼角余光也舍不得分散。

    女人继续向前走,男人一怔,立刻追问:“你要我放了他们,是吗?”

    这一次,女人终于点头回应,只是仍然没开口,自顾自地向小落水村那边走去。

    “放了,警告他们离开远点儿。”男人不耐烦地下命令,然后追上去,像来时那样牵住女人的手。

    三个人无声地收枪、退后,礼貌地向叶天、方纯鞠躬致歉,只是态度依旧冷冰冰的,不带丝毫热情。

    叶天及时把方纯拉近身边,阻止她开口,等三人后退消失在灌木丛中,才低声说:“别节外生枝了,那些人不是好惹的。”

    方纯闷哼了一声,远眺已经走远的那两人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脚,使劲拍打着衣服:“此地没有竹林,怎么会有台湾竹联帮的人 ?'…'”

    他们一起望着最近的一根亭柱,发现上面的字迹全都是中国的古篆文,内容是一篇辟邪驱鬼的铭文。

    “七星梯、桃木桩、驱鬼文、迎风台、飞翼廊、湖山峡……”叶天突然明白过来,那两人到这里来,不仅仅是观赏风景,而是实实在在地进行“驱邪治病”的仪式。七层台阶代表“七星”;整棵桃树干削成的亭柱等于镇邪杀鬼的“桃木桩”;木亭迎着泸沽湖上吹来的湿润南风;左右延伸出的长廊作为辟邪飞天之羽翼;被两侧高山夹住的小落水村则充当了“泄气、排风”的峡谷通道。能够把此地的地形利用得如此完美的人,必定是风水学方面的超级大师。

    “你确信,他们是竹联帮的人 ?'…'”叶天心里一颤,下意识地反问。

    竹联帮,是一个扎根台湾的著名黑社会团体,与日本的山口组一样,该社团在全球江湖都有巨大的影响力。自创立以来,竹联帮以台湾台北为主要据点,主要活动在台湾中部以北,全岛自北至南以及中、美、欧、澳皆有其据点,主要核心成员约两万人,总成员数高达十万人,与四海帮、天道盟被并称为台湾三大黑帮。

    “当然,当然,从他们使用的武器、进退步骤上就看得出。按常理说,在中国大陆发现竹联帮踪迹并不稀奇,因为全球各地都有竹联帮人马的落脚点,只要他们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是可以拿着护照遵循正规途径进入大陆的。关键是刚才那个瘦高的男人——”方纯欲言又止,抓了抓头发,满脸阴云密布。

    “我说过,那是一群惹不起的人。”叶天的语气愈发认真。

    非但他们惹不起,华裔社会的黑白两道、士农工商学各界都惹不起竹联帮。之前坊间有无数血淋淋的案例可以说明,一旦踩了竹联帮的雷区,最终都将死得很惨。

    “去亭中坐坐?”方纯试探着问。

    叶天苦笑:“别开玩笑了?这是人家的驱邪阵,又不是供游客们休憩的地方。咱们还是去湖边走走好了,何必自找麻烦?”

    若非必要,谁也不想捋竹联帮的虎须,那是实实在在会死人的。

    两人并肩走到石砌的湖岸上,浪花轻拍着青石堤岸,发出低沉的撞击声。

    游人最爱去的是泸沽湖的南、西两面,向西南远眺,灯火辉煌处,隐约传来歌舞戏谑之声。几艘度假山庄的游船在远方缓慢游弋着,船顶挂着的彩灯明明灭灭,犹如一群夏夜里不知疲倦的萤火虫。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方纯蓦地有感而发。

    那是唐朝诗人杜牧《泊秦淮》中的两句,“后庭花”即《玉树后庭花》,是史上著名的靡靡之音,亡国艳曲,为南朝陈后主所作,被后人视为亡国不祥之兆。

    时至今日,连泸沽湖这样的世外净土也渐渐被金钱玷污,成了富人们休闲散心的花园水池,遗传自远古年代的宁静都被一一打破。

    “想必他们不会知道,泸沽湖北岸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再耽搁下去,只怕会被殃及。”方纯又在自语。

    与她相比,叶天显得尤其沉默。

    “在想什么呢?”方纯忍不住侧过脸来问。

    “我在想,那张头纱下的女子一定是美若天仙的,否则何以能令英雄折腰——不,不是英雄,而是‘令枭雄折腰’。”叶天捡起一块石片,甩手掷向湖面,在水面上打出一连串水漂。

    方纯松了口气:“你也判定他是竹联帮上一代的大佬?”

    叶天点点头。

    方纯又问:“我们来写他的名字,看看是否一样?”

    她捡起两块石子,把其中一块交到叶天手里,然后蹲下身,在青石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蒋”字。

    “就是他,不必写了。”叶天干脆承认,“竹联帮大佬蒋沉舟。”

    那个名字之前曾密集出现在全球各地报纸的新闻头条上,黑白两道的头脸人物几乎都要看他脸色行事,只要他跺跺脚,整个台北都要连震三次。

    “蒋沉舟,蒋沉舟,蒋沉舟……”方纯喃喃自语着,慢慢挥手,把石子扔进湖里。

    报章记载,蒋沉舟卸任后拒绝了帮会弟子的陪伴护持,一个人退隐于柬埔寨乡下,最终死于胰腺癌。

    第二部 xxxx

    第01章 青铜面具怪人

    南面、西面的喧嚣终于告一段落,泸沽湖又恢复了亘古的寂静。

    “无论如何,死人是不会复生的。死于柬埔寨的蒋沉舟,不会再活过来隐居于泸沽湖小落水村。叶天,我们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对于台湾的传媒和全球黑道来说,将是一颗重磅炸弹。”方纯的激动心情仍然不能平息,不住地回望村子的方向。

    叶天又一次摸出了自己的小刀,用指肚轻轻抹拭着刀刃。他已经许久没有雕刻木像了,此刻突然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趣。于是,他在一块平滑的条石上坐下,取出木像,借着昏暗的水光默默地端详着。

    “叶天?”方纯得不到回应,变得有些焦躁。

    “相信吗?在你我之前,也许早有泥鳅般善于钻营的媒体记者发现了这条大消息,因为他们一直都目光锐利、动作奇快,时刻准备捕捉新闻事件。想想看,那些能够引起轰动的消息都去了哪里?”叶天终于开口。

    他深深知道竹联帮的厉害,所以确信蒋沉舟有能力控制一切,包括那些笔锋犀利的记者在内。

    方纯搓了搓脸,也学着叶天的样子坐下,面向波平如镜的湖面。但是,没过半分钟,她又开口:“难道我们就只是这样呆呆地等?等黑金部队上门联络?”

    叶天点点头,细心地用衣袖擦拭着木像的脸。

    “不行,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方纯腾地站起来。

    叶天抬头仰望着她,立即发现她的左肩上又一次出现了碧色的荧光。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抬手一抓,将两条靠在一起的碧绿小虫握在掌心里。两条虫的身体约有半寸长,与卷心菜里常见的菜青虫模样近似,但颜色却亮丽数倍,从头至尾隐隐闪出荧光。

    “这是什么?”方纯有些纳闷。

    叶天摇摇头,转头看看四周,无花无树,说不清两条虫子从何而来。

    就在此时,虫子突然盘成一圈,从嘴里吐出细密的白色丝线来,将自己的身体快速裹住,就像桑蚕吐丝坐茧一样。

    村子方向突然出现了一个高速奔跑的人影,转眼间到了两人近前,向叶天恭恭敬敬地鞠躬施礼,然后双手递上一份烫金请柬:“叶先生,我家老爷请您夜谈,万望赏光。”

    送信者穿着一身紧致的黑色紧身衣,脸上裹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狭长而秀气的眼睛来。听声音,这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叶天接过请柬,缓缓翻开,内页上只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请、请、请。”

    “请。”女子说。

    叶天叹了口气:“蒋老前辈见招,怎敢不从?不过,稍后我再过去可以吗?因为我跟朋友还有话要谈。”

    他必须把掌心里的虫子处理完毕后,才能离开方纯。

    女子点点头:“好吧。”然后,她抬起手腕,亮了亮夜光表,“十秒钟——只有十秒钟时间供您处理自己手上的私事。正北方、北方十点钟、两点钟方向,各有一支长枪瞄着这边,狙击手跟我对过表,十秒钟后,你不动身,他们就果断地开枪。我的建议是,为了您身边这位方小姐的性命着想,就赶快动身。”

    叶天没有感到惊诧,因为他了解蒋沉舟雷厉风行的处事作风。四十年来,蒋沉舟从一个街头飙车少年成长为台湾黑道第一帮派大佬,凭的就是这种“霹雳急先锋”的快人、快语、快马、快枪。

    “你去,我不会有事。”方纯说。

    叶天摊开掌心,虫子结成的两个月白色的茧子各自紧紧地附着在他右掌的“生命线、健康线”上,寂然不动,已经进入涅槃升华状态。

    “好,你尽快回村子去,不要乱说乱动。”叶天沉着地吩咐。

    “请。”女子又说,一把勾住了叶天的手腕。

    “请。”叶天回答,之后被女子拉扯着高速向北奔去。

    快到村口时,女子突然向右转折,踏上了一条被乱草、野花、灌木覆盖的小径,直行两百步后,已经到达了山边。女子稍微放慢了脚步,继续走了三十步,叶天发现,前方的藤萝枯枝覆盖之下,原来有人在山体上生生凿出了一个两米高、半米宽的黑乎乎洞穴。

    “请。”这是女子说的第三个“请”字,随后当先踏入洞穴。

    叶天紧随其后,此刻头顶、脚下全是坚硬的岩石,耳边只有女子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

    洞穴总长约五百步,再向前,已经转到了背向泸沽湖的山谷深处。

    这里有一个二十步见方的小广场,广场正西,陡直的石壁上,凿着几个黑乎乎的洞穴。

    忽然间,黑暗的广场上点起了一盏素白的纸灯笼,惨白的光芒笼罩着一个瘦高的人影。

    叶天停住脚,专心地凝视着那个方向,心中默念着“蒋沉舟”三个字。在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三个时代,听无数人念叨过这位竹联帮的大佬,那是所有混迹江湖的年轻人的偶像。甚至在加入美军海豹突击队之后,过半教官一听到华裔“蒋沉舟”的名字后,立刻肃然起敬,对他的尊敬程度绝对超过华人功夫之王李小龙。

    “老爷就在那里。”送请柬的女子悄然隐入黑暗之中。

    叶天整了整衣领,大步向前走,一直到了距离蒋沉舟十步远的位置站定。

    纸灯笼的光在蒋沉舟英挺的鼻梁上镀了一层水银色,他的眼睛微微眯缝着,不看叶天,却望向南风来的地方。跟报纸上刊载的“竹联帮大佬遗容照”对比,此刻的蒋沉舟更冷峻、更深沉、更缄默,犹如一尊孤寂的石像一般。

    “喀吧喀吧喀吧……”,蒋沉舟互握着的双手骨节发出一连串爆响,整个人也猛然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撩起眼皮,盯着叶天。他的眼中颇多弯弯曲曲的血丝,由白眼球一直横贯穿过黑眼球,似乎是思虑过重所致。

    “蒋前辈。”叶天轻轻地鞠了一躬。

    “听说你是港岛沃夫子的儿子?年纪轻轻的,就在高手如云的海豹突击队闯出了名堂,不错啊?”蒋沉舟微笑起来,只是嘴角稍一牵动,便让笑容变味成了“苦笑”。

    “前辈过奖了。”叶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一些。

    “多年前,我从台湾过海到港岛,在港督的寿宴上见过沃夫子。他是个极有涵养的人,医术也很高明,一周时间,就帮我取出了残存在膝盖骨里的一块弹片。我给他钱,他不要,而是请我吃饭,顺便帮忙化解竹联帮跟洪兴社之间的积怨。所以说,沃夫子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好人,身虽不在江湖,却赢得了江湖兄弟们的一致称赞。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刚才对你手下留情了。叶天,我想忠告你一句,尽快离开这里,别被那些莫名的诱惑晃花了眼,最后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蒋沉舟的语调萧条悲凉,带着洞察世情后的重重无奈。

    叶天知道父亲的为人,既然能被江湖人尊称为“夫子”,必定是仁心仁术的大善人。

    “前辈招我到这里来,就为了最后一句话吗?”叶天稳稳地站着,微微地笑着。如果能做到袖手旁观、止步不前的话,他早在大理蝴蝶山庄就罢手了,而不是北上泸沽湖,把应该落在段承德肩上的担子接过来。

    蒋沉舟的眼睛重新眯缝起来,眼神变得锐利如快刀薄刃。

    “我不会走,因为朋友托付给我的事还没完成。父亲从小就教导我,江湖人重诺轻生,答应下来的事只要还没变成无解的死局,就一定要继续走下去。男人的承诺就像太行、王屋两座大山,死也要扛起来。前辈,您也是从刀山火海里一步步走过来的,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叶天不卑不亢地解释。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透彻,自然心知肚明。

    “段承德算什么东西?也想在泸沽湖这边舀一碗水喝?”蒋沉舟突然冷笑。

    叶天一字一句地说:“前辈误会了,我只想带段承德的女儿小彩回去,向黑夜金达莱部队买下她的命。至于其它,毫无染指之心。”

    像竹联帮这样的江湖大社团,情报工作一定做得非常详细,叶天一行人到此地的来意他们会了解得一清二楚。这样也好,至少省却了叶天的解释工作。

    “如果我出头,帮你解决掉这个难题,你是不是马上就会走?”蒋沉舟问。

    叶天想了想,慢慢地点点头。

    与黑夜金达莱的交手是一场投鼠忌器的游戏,假如小彩能脱离险境,以后的事坐起来就比较容易。

    “好,阿黛——”蒋沉舟一挥手,送请柬的女子从黑暗中飘然闪出来。

    “去,跟那些人说,大理来的人是我的朋友,把那个小女孩还给人家。给我老蒋面子的,就是竹联帮的朋友;不给面子的,我只要打个电话,三天之内,就把他们在泸沽湖的巢穴刮铲干净。”一瞬间,蒋沉舟又恢复了江湖大佬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威猛气势。

    叶天忽然转身向左,黑暗中的山体犹如昂首矗立的托天金刚,山尖须仰视才见。他的第六感又一次发出了警告,危机正乘着夜色悄悄靠近。

    “是。”阿黛躬身答应,但她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一道电光便从黑暗中破空而来,直钉她的头顶百会穴。

    刹那间,叶天及时地掷出左手中的木像,拦截住了一枚长度仅有两寸的菱形梭镖,救了阿黛的命。梭镖的四条棱都磨得快如刀刃,刃口蓝汪汪的,不知淬上了何种剧毒,散发出淡淡的毒腥气。

    “我知道,又是你!出来吧!”叶天向着黑暗大叫。

    没有人出声回应,但叶天分明感到,敌人一击不中,立刻远离,向山深处飞遁。

    叶天弯腰捡起木像,梭镖正插在木像的眉心上。镖尖上的毒药煞是惊人,木像的脸立刻被侵蚀成了淡灰色。一直以来,在叶天心中,木像就是白晓蝶的化身,这次木像“受了致命伤”,立刻给他很不祥的感觉。

    “这东西杀不了人的。”阿黛镇静地笑着,诚恳地向叶天鞠躬,“谢谢叶先生救命之恩。”

    她说得对,梭镖充其量不过是一枚淬毒的冷兵器,只要提高警惕,就能闪避、击飞。真要杀人的话,还是远程狙击步枪成功率更高。

    “对方的本意,不在于杀人。你们知道的,长期以来,困扰我们的并不是生死,而是另外一些无法用科学理论解释的怪事。阿黛,你没受伤我很开心,但你现在试着扪住左侧乳房下一寸五分的地方,默数心跳,看是否有异常?”蒋沉舟的语调骤然变得低沉起来。

    彼时,蒙着白纱的女子也悄悄地出现在蒋沉舟的身后,双手笼在袖子里,脚步轻得像一只暗夜里的小猫。

    阿黛突然愣住,笑容凝结在脸上。

    “那是蛊,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就像我们呼吸着的空气一样。只要你活着,就能被它所左右。”蒋沉舟的语气变得无比悲哀。

    女子垂落在肩头上的纱帘簌簌颤抖着,一把挽住了蒋沉舟的胳膊。

    阿黛后退一步,不由自主地照着蒋沉舟的话去做。

    “那是蛊,统治西南大山里千百年的蛊,无论是谁,只要被放蛊者缠上,余生必将凄惨无比。”蒋沉舟抬起头,望了望那盏惨白的灯笼。无边无际的暗夜之中,唯有这团跳跃着的火光是唯一的亮点。

    女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头纱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映在地上的巨大影子也胡乱摇晃着,露出即将心理崩溃的前兆。

    “百灵儿,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蒋沉舟伸出手臂,搂住了女子的肩膀。

    阿黛蓦地尖叫了一声:“不不,不,这不是真的……我身体里竟然有两种心跳?我平时的言谈举止都很小心,绝没有露出对苗疆放蛊者的不敬,怎么会被下蛊?这是不公平的,是不公平的!”

    在苗疆蛊术的世界里,每一条成熟的蛊虫都是处于僵直的冬眠状态,只有进入目标体内后,才会瞬间苏醒。经过放蛊者精心调教后的蛊虫,已经具有了人的灵性,虫体内也会产生与人类心跳近似的脉动。于是,中蛊者手扪心脏,就会察觉到有两种心跳同时存在。

    近乎失控的阿黛双臂一振,就要直飞起来,幸而叶天早有准备,一把将她按住。

    “敌人针对的又不是你,无需紧张。”叶天淡淡地说。

    “可是……可是……”阿黛气喘吁吁地急着分辩。

    叶天把右掌放在阿黛颈后,用拇指指肚缓慢揉搓对方的大椎穴。该穴位于人体的颈部下端、第七颈椎棘突下凹陷处,别名百劳穴、上杼穴,为手足三阳及督脉交汇处,手足三阳的阳热之气由此汇入本穴并与督脉的阳气上行头颈。这种旋转按摩的手法,能够让对方迅速冷静下来,保持应有的镇定。

    “深呼吸,不要说话,事情并没变到最坏。”叶天说。

    如他所说,阿黛不过是蒋沉舟身边的小角色,敌人没必要费力向她动手。

    过了几分钟,阿黛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叶天皱着眉,用小刀挑去了梭镖,又在木像中镖处仔细地刮了十几刀,直到灰色消失,露出了木质的本色,以免蛊毒传染。他并不奢求蒋沉舟能帮自己完成使命,但对方能大包大揽地这样说,毕竟也给了他一点点心理安慰。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蒋前辈,冒昧地多一句嘴,您在数年前已经死于孤岛之上,竹联帮内部也为您开了隆重的追悼会,可你却隐居到这里来了,这是为什么?”叶天问。

    蒋沉舟充耳不闻他的提问,握住百灵儿的手腕,走向远处的洞穴。从他小心翼翼的举动,能够看出他对百灵儿用情至深。自始至终,百灵儿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摘下过头纱,犹如一个误入人类世界的精灵,既不能言,也听不懂人语。

    “告诉我。”叶天转向阿黛。

    阿黛摇摇头,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老爷的吩咐,我什么都不能说。还有,没有老爷的吩咐,你也不能对外人说这里发生的事。否则,就会像某些无聊小报的八卦记者一样,以各种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永久消失。”

    “什么都不能说?”叶天收起笑容,同时收起木像。

    “一个字都不能,除非你胆敢藐视竹联帮的力量。”阿黛退后一步,双手按向腰间,保持着随时掏枪射击的姿势。

    “灭灯。”叶天只低沉急促地回答了两个字,拔地而起,来不及用嘴吹,而是左手探进灯笼口里,用拇指、食指瞬间捏熄了烛火。

    “又是刚才的敌人 ?'…'”阿黛问。

    叶天笑了:“对,还是他。见过西藏的天葬仪式吗?渴望饱餐一顿的兀鹰们不等到尸体分割抛撒完毕是不会离去的。敌人也一样,不达到他的目的,也不会罢休。很可惜,今晚要让他失望了。”

    阿黛顿了顿,倏地拔出一柄短枪递过来。

    叶天笑着推开那柄枪:“谢谢信任,但我用不到。”如果需要现代化武器的话,他可以从蝴蝶山庄带来,段承德一定会无偿提供帮助。

    他静静地站在挑着灯笼的杉木旗杆下面,感受着暗流涌动的山中空气。

    蓦地,有一个人从东北方的山尖上俯冲下来,像一只伸展着双翼滑翔的兀鹰一样。仅用了几秒钟,那人就到了旗杆左近,双翼展开,勾住旗杆绕了半圈,卸掉前冲的力道,轻轻松松地落地。

    啪的一声,那人点亮了打火机,举在自己和叶天的中间。火苗一闪,照亮了对方脸上戴着的一张沉甸甸的丑陋无比的青铜面具。

    山风变得更为急劲,小广场上的气氛更是如同千百火星飞舞于干柴堆顶上,稍有差池,就将引燃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

    阿黛深吸了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扣住扳机的食指骨骼因过分紧张而发出难以抑制的咯吱声。

    “不要动。”叶天和那面具怪人几乎同时出声警示。

    出乎叶天意料的是,面具怪人的国语说得非常纯正,而不是蛮荒之地的方言土语。

    “十分之一秒钟……我就能杀了他……”阿黛艰难地嚅动嘴唇,吐出几个字。

    “还没到时候。”叶天冷峻地回答。

    杀人是最容易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