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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第16部分阅读(1/2)

    牛松摊开双手苦笑:“雷大姐,我只是发表自己的见解,别冲我发火好不好?您几位都是江湖大侠、黑道大佬,见多识广,渊博多知,站得高看得远。我呢,只是段庄主手下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什么都不懂,一切全都听您几位的支派,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还不行吗?”

    雷燕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牛松,焦灼的目光望定叶天。

    叶天横了横心,先默默地用纱布蘸着酒精,给方纯的手指消毒,反复擦拭干净,然后才把她那根中指含在嘴里,一次一次地吮吸,然后吐在路边的草地上。那些七彩血珠的温度很低,吸吐了七八口之后,叶天的腮部肌肉已经冻麻了,牙齿冷得嘚嘚碰撞,显得狼狈无比。

    “恐怕方小姐的血里带毒,而且是非常厉害的毒,看那些小草——”牛松谨慎地转到上风头,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草地本来是半黄半绿的,刚刚返青的杂草被叶天吐出的毒液沾到后,瞬间枯死,由青变黄。

    “我没事,注意警戒,这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偷注视着咱们呢!”叶天苦笑,抬头向四周扫视了几眼。道路两边是一米宽的草坪绿化带,然后是五米宽的斜坡边沟,边沟的另一侧向东边无限延伸,是成片的生长着稀疏灌木的荒地。

    牛松非常听话,立刻拔出短枪,喀啦一声,子弹上膛。

    叶天继续低头吮吸,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实则已经心急如焚。

    “那个灰衣人承认是蛊苗部落四大家族里元氏一派的人,这一派系,是蛊苗的正宗,目前的当家人元满、元如意兄妹,天资极高,一向被四大家族的长老们看重。他们的出现,是不是祸事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会把已经很糟糕的局面搅得更烂。”雷燕靠在越野车的车头上,眺望着昏冥的旷野,低声自言自语。

    叶天继续专心做自己的事,脑子里毫无杂念,只把雷燕的话当成耳边风。

    “我去生一堆火吧?”牛松试探着问。

    没有人应声,牛松只好讪讪地笑了笑,继续绕着越野车踱步警戒。

    “要合作,就得说真话。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没说出来,但我不怪你,因为我们目前的关系只是萍水相逢,不知底细。我只希望,强敌面前,大家别互相扯后腿,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来就好了。”趁吐出唾液的空当,叶天疲惫地叹了口气,向雷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雷燕点点头,再也不做声了。

    在此期间,日本兵一直躲在后面的车里,头都没露,一声不出。

    幸运的是,在叶天的反复努力下,方纯渐渐苏醒,并且恢复得极快,不再有一点点病态。

    “我没事了,谢谢。”她的脸色、声音、呼吸都完全正常,自己一只手包扎伤口,动作也准确利索,的确全好了。

    牛松以手加额,欢呼一声:“好好,太好了!”

    这时叶天已经疲惫之极,只好换成方纯开车。

    “走吧,走喽——”牛松回到后车,从车窗里伸出左臂,如释重负地用力挥动着。

    两辆车继续前进,并且于凌晨一点钟入住宾川县与永胜县之间的木匠岭镇乡镇酒店。

    为了安全起见,五个人要了一个最大的套房,将四张床垫平铺在客厅里,所有人合住在一起。不过在牛松的坚持下,一个人将日本兵用手铐、脚镣锁住,然后才倒头睡去。

    叶天并无睡意,只是闭目养神。

    外面,夜风呼啸着掠过,屋顶瓦垄上,各种各样古怪的动静此起彼伏地响着,仿佛有千百恶魔随风而来,蠢蠢欲动,觊觎着熟睡的旅人。

    房间里的夜光电子钟指向凌晨三点时,他又一次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杀机正在逼近。牛松、日本兵已经发出了均匀而响亮的鼾声,雷燕则无声无息地蜷伏在毛毯下,身子缩成一团。他知道,方纯也没睡着,那种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都是装出来的。

    果然,方纯翻了个身,右手伸过来,在他掌心里写:“我是半装的,当时还有其他蛊术高手在,不仅仅是灰衣人。如果中蛊,肯定是另外的人搞鬼。灰衣人没有恶意,我能感觉出来。”

    叶天无声地笑了,这一切都没逃过他的观察。既然方纯是在“演戏”,他就有义务配合下去。

    “真的没事?”他这样写。

    “有事。我感觉情绪很容易失控,脑子里不断地出现灰衣人的影子,还有苗疆、苗寨、苗人的生活细节。”方纯写字的速度放慢,中间停顿数次,若有所思。

    叶天静静地等待着,心慢慢地沉入冰水里。

    “中蛊”与“中毒”的区别在于,后者是身体上变化受损,前者则是精神上遭到控制、摧残。所以,一旦方纯脑子里反复出现幻觉,就是敌人的蛊术渐渐产生作用的原因,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果我的行为发生明显异常,就……”方纯写不下去,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叶天心里一软,无声地合拢掌心,把方纯的手指温柔地握住。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个逆旅中的江湖人通过握手的小小动作,传递着彼此的复杂心意。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场,也许接下来,叶天会紧紧地拥抱方纯,用自己的体温帮她驱除内心的寒意。

    “蛊术会令人丧心病狂,如果我发生异变,请杀了我。”最终,方纯撑开叶天的手指,重新写了这一句。

    叶天思虑再三,写下了一个字:“好。”

    历朝历代,最让江湖人感到头痛的两个门派就是“苗疆蛊术”和“蜀中唐门”。

    后者以“下毒”驰名江湖,每一代都有聪明绝顶、野心昭昭的年轻高手出现,所以死于唐门弟子手上的黑白两道人物不计其数。但是,唐门中人时时刻刻与毒虫为伍,往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导致门下人丁零落,在晚清、民国之间,已经淡出了江湖人的视线。至于前者,僻居深山,不跟外人打交道,就算到了生物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全球各国的科学家们也没真正弄明白“蛊”的意义,只是笼统地定义为“驱虫杀人”四个字。所以说,二十世纪末期到二十一世纪中期这段长达三十年的时间内,苗疆蛊术比蜀中唐门更为令江湖人惊惧交加,胆战心惊。

    即使是同一名炼蛊师放出的同一种蛊虫,中蛊者的反应也是千差万别的。叶天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目前不生不死、进退两难的窘困之境。

    从前在海豹突击队时,他所看到的都是同袍兄弟受伤、流血、战死,但那是男人之间发生的故事,所有队员都信奉“男人流血不流泪”的信条,就算有好兄弟在眼前断腿断臂、肠穿肚裂都绝不皱一下眉头。可是,现在大祸临头的却是一个年轻的花一样的女孩子。

    “她,流泪了吗?”当叶天看到方纯轻轻翻身,刻意避开自己视线的时候,忍不住这样想。同时,仿佛有一只小猫的柔爪轻轻地挠在他的心上,一点点痛楚、一点点伤感、一点点怜悯、一点点不忍不舍夹杂交互着一起涌上心头。

    他举起手,想轻拍她的肩来安慰她,但却只抬起一半,停在半空,不敢唐突越界。

    这一夜,叶天就在这种心痛与纠结中无声地度过了。

    第二天清晨七点钟,两辆车继续出发。

    前面的车子仍然是方纯驾驶,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事,只是专心驾车,不跟叶天深入交谈。

    近中午时,车子进入宁蒗彝族自治县的地界,毫不停顿地北去,连吃午饭的时间都省下了。

    牛松在对讲机中报告:“已经联络到小落水村的村长彝族人安信,他的彝族原名是绕西里鲁·昂西安,跟段庄主见过几次面,算是比较熟的朋友。去年,该村受过段庄主的五十万人民币的渔业资助,我们到那里,将会受到贵宾级礼遇。”

    叶天淡淡地回应:“是个好消息,那我们直奔小落水村,中途不必停了。”

    泸沽湖景区全球知名,一路上,他们不断遇到乘坐着旅游大巴或是越野车的外地游客,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快乐。对比他们,方纯和叶天连连苦笑,因为两个人连停车远眺泸沽湖美景的心情都没有,心里只有“小落水村”四个字。

    下午一点钟,车子进入小落水村,见到了面目黝黑、身材矫健的中年人安信。

    他的汉语非常流利:“欢迎五位光临,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我家。另外,我安排了最丰盛的贵宾宴,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安信和身边的年轻妻子脸上满是笑容,把五人请进家门。他的家就在村口,距离湖边最近,是一幢依山而建的三层小楼。

    五个人没心情大吃大喝,对安信准备的野鸡、野兔、袍子肉、山菌、土酿谷酒等等只是浅尝辄止,然后进入二楼客房休息。眼下能做的,就是等黑金部队的人主动现身,开出赎回小彩的条件。

    作为段承德一方的代表,牛松一直都出言谨慎,时时处处看着叶天和方纯的脸色行事,可能离开蝴蝶山庄时段承德早有交待。

    饭后,叶天一个人上了三楼。这里是一个瞭望塔,南墙全部用落地窗代替,窗前立着一排三角架,上面安装着五架高倍望远镜。从镜头中远眺,泸沽湖上的碧波船影一览无余。泸沽湖的景色秀丽之极,如同未经污染的人间仙境,但叶天通过镜头仔细观察的目标,却不是美景、游船和游客,而是任何可疑的迹象。

    从进入泸沽湖景区开始,他的心头就沉甸甸的,不能不想起段承德亲口说的“沃夫子石化而亡”那件事。父仇不共戴天,他渴望找出真凶,然后手刃仇敌,为父雪耻。

    到了此刻,他的心如同沉浸在冰水里,冷漠、平静、沉着到极点,真正做到了“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的最佳临战状态。他平移望远镜,在湖水、山地、灌木丛、村路之间来回扫视,尽可能地把由村子通向湖边的所有地形地貌特征熟记在心。

    楼梯噔噔噔响了一阵,安信提着一个黑色的狭长木盒走上来。

    “叶先生?”安信目光闪烁,腮边的肌肉因过分紧张而哆嗦着,提木盒的右臂也极其僵硬。一上楼,他便先警觉地透过落地窗向外望着,确信外面的状况一切如常,才弯腰放下箱子,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木盒的长度约有一米五左右,看上去颇为沉重。叶天只扫了一眼,就确定盒子里装的一定是完整型的加长狙击步枪。

    安信狭长的眼睛微微一弯,低笑着说:“叶先生,段庄主在电话里通知我,把这箱东西交给你,他说你一定用得上。”

    叶天明知故问:“是什么?”

    安信把盒子放在地上,轻轻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支枪管、枪托、瞄具全都加长的狙击步枪,关键部位全都用油纸仔细地包裹着,以免受潮生锈。盒子内部的凹处,嵌着两盒塑封的钢头穿甲弹,每盒三十发,总共六十发。

    “好枪。”叶天一笑。

    他走到木盒前,扫了一眼枪身上的编号,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苦笑。不知道是状况凑巧还是段承德的故意安排,那支枪的型号是美军现役枪械中一种,以超高精度、超低故障率著称。在伊拉克时,该枪是海豹突击队行动组的标准配备,叶天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迅速拆装组合。

    “段庄主还说过什么?”他拿起一盒子弹,弹头上的寒光立刻令他回忆起了那段身在伊拉克的枪林弹雨生活。

    这种子弹的穿透力、侵彻力惊人,几乎能射穿美军装甲运兵车的轻型披甲,遑论泸沽湖地区的这些民用设施。举个例子说,使用这支枪和这种子弹狙杀目标的话,一旦猎物被瞄具锁定,必死无疑。

    “庄主说,尽我所能,满足叶先生所有要求。另外,我手下还有十五名亲信,擅长格斗、射击,随时听候差遣。”安信继续报告。于他而言,叶天仅仅是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人,竟然能得到段承德的这种承诺,令他感到非常惊讶。这一点,从他一边叙述时一边流露出来的面部表情就能猜测得到。

    “段庄主给了你多少辛苦费?”叶天问。

    “三百万人民币。”安信老老实实地回答。

    对于泸沽湖附近的彝族百姓而言,三百万是个天文数字,所以安信才会如此配合。只不过,叶天知道,接下来肯定有人会为了钱送命,再多的钱都可能是“有命拿、没命花”。

    “谢谢你,绕西里鲁·昂西安。”叶天特意称呼了安信的彝族名字,双掌合在胸前,向对方轻轻鞠躬。“绕西里鲁”是彝族语言“吉祥如意”的意思,叶天希望这名字能给安信带来好运,不至于被拖进江湖杀戮中来。

    安信精神一振,挺起胸膛回答:“不客气,随时听候叶先生调遣。段庄主帮过我很多,从来都不求回报,现在是我报答他的时候了。”

    叶天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江湖人知恩图报是种美德,可像安信这样的普通人没搞清状况就卷进来的话,很容易落个家破人亡的结果。

    他在安信肩上拍了拍:“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想单独待一阵。”

    安信点点头,转身下楼。与此同时,方纯已经衔着一根牙签,悠闲地缓步上来,与安信擦肩而过。

    离开山庄时,方纯已经换了一套样式普通的黑色皮衣,脚下则是一双既保暖又便于行动的平底长靴。太阳正在落山,三楼上的气温也下降得厉害,所以她把皮衣的黑色毛领竖起来,一头长发也被拢入毛领下面去。

    “好枪。”她向木盒里的长枪瞄了一眼。

    “嗯。”叶天一笑。

    “可惜,我们不是来打猎的,而是别人望远镜里的猎物。一路上,我总有种‘背后有眼’的感觉,时时刻刻被人阴险地窥视着。”方纯踱到望远镜前面,透过镜头,向外望着。

    叶天蹲下身,抚摸着冰冷的枪身,先看了看腕表,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迅速组装长枪。

    “我们带着雷燕和日本兵过来,本身就是一种太大的冒险。在他们身上,藏着太多变数。我感觉咱们就像两名技术尚不纯熟的驯兽者,正在与猛兽为伍。一旦发生变故,猛兽的逆袭就将令人穷于应付。”方纯说。

    这些话只讲到一半,叶天已经将长枪装好,子弹上膛,平举着指向窗外。

    长枪在手,某些尘封的记忆再次被掀开,他恍然觉得,烽火连天的伊拉克巴格达之战就发生在昨日。至少有二十次以上,他抱着这种枪负责全队的进攻掩护和撤退扫尾工作,食指扣住扳机的时候,全身都极度收紧,变成一个与死神抢命的拯救者。稍一疏忽,同袍们就会被敌人的子弹夺去性命,变为一具毫无意义的伏尸。

    那么这一次呢?他能用长枪夺回小彩的性命吗?

    “那样做,没有意义的。现在我们面临的,不是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战斗,而是一场大混战。所以,脑力比战斗力重要,多用脑,少用手,不是吗?”方纯浅笑起来。

    叶天反复体验着长枪的手感,并且将一个专用三脚架拖到墙角,以它为支点,稳稳地架住长枪。

    据段承德讲,沃夫子石化的时候,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只能飞奔出去迎接,而无法做更多。现在,有了长枪,至少一公里内发生战事时,叶天都有了左右战场局势的力量。

    “咦?那是什么?”方纯陡地紧张起来,一只手向前指着,“快看望远镜,前方十一点钟位置,湖面上跃动着的是什么?”

    叶天一步跨到望远镜前面,掉转镜头,观察十一点钟方向。

    湖面上,夕阳余晖渐渐稀少,浪花上的镀金色已经变的非常微弱。就在距离湖岸四五百米的水面上,正有一条黑色的长蛇灵活地跃动着,它摇头摆尾之际,不断地卷起两三米高的浪花,被镀成淡金色的浪花与水珠飞上天空再洒落下来,把那长蛇的脊背冲洗得黑亮亮的,更显得它矫健无比。

    几秒钟内,叶天数次看到了长蛇的头和尾,粗略判断,该蛇的长度在十米左右,腰身最粗的地方直径超过半米。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不明来历的泸沽湖怪兽?”方纯惊骇地倒吸凉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小心,小心!”叶天蓦地连声急叫,一个侧扑,拖着方纯翻倒在角落里,随即双手操枪,指向落地窗外东南方向的一棵怪树。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了杀机,一股阴冷、森寒、诡谲、澎湃的强大杀机。

    第10章 辟邪驱鬼之阵,竹联帮大佬突然现身

    那是一棵枝条极其繁茂的老槐树,主干粗大,一个成年人都无法合抱。树叶刚刚开始转青,一眼望去,青褐各半,犹如一个疲惫多病、佝偻站立的老头子。

    “怎么了?”方纯低声问。

    “树干与枝叶交接处,刚刚藏着一个人,正在露着半边脑袋向这边窥视。不过,他不是在山庄里出现过的灰衣人,而是另外一个。我感觉到了,来者不善,那人就像盘踞在老槐树上的毒蛇一般。”叶天稳稳地举着长枪,瞄准树身,只要刚才那人再次露脸,他将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两个人同时屏住呼吸,耳边只剩下腕表秒针跳动的滴答声。

    过了约一分钟,外面依旧平静。叶天慢慢放下枪,翻了个身,躺在地板上,衬衣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了。

    “没事了。”方纯从房间死角里谨慎地向外望了许久,终于下了定论。

    夕阳落尽,暮色四合,三楼上渐渐暗下来。

    就在这时候,有两个身材瘦削的人牵着手出现在楼前的青石板小路上,缓慢地走向湖边。一个高瘦,是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一个矮瘦,是个穿着白风衣的女人。那女人的头上戴着一只巨大的圆形竹笠,竹笠四周垂下白纱,把自己肩部以上完全挡住。每向前迈一步,那一圈白纱就波浪一样轻轻抖动着,显示出一种独特而优雅的韵致来。

    叶天拿过望远镜,再次观察湖面,那黑色的长蛇已经不见了,湖水也恢复了平静。刚才的一幕,犹如一场噩梦,梦醒了,诡异状况也就全部消失了。他掉转镜头,观察着两个步履迟缓的行路者,对他们的出现有些好奇。

    “看那两人的腕表,是瑞士江诗丹顿的白钻纪念款式,据说全球仅发行十对,全都定向出售给江诗丹顿公司的资深客户。能戴得起那种表的人,是不该独自出现在小落水村这种荒凉地方的。”方纯目光锐利,一眼就发现了最不同寻常的细节。

    镜头中,那男人微微弯腰缩肩,控制着自己的步幅,迁就着那女人的碎步。于是,两人的步履出奇得一致,就像腕表上的两枚相邻齿轮一样,同时起落,沉着而迟缓地走着。最终,他们停在了距离湖岸一百米远的一个八角木亭前,慢慢登上七级台阶,在亭子里的两只藤椅上落座。

    支撑木亭的八根柱子上写满了文字,木亭两侧,向南向北各延伸出十几米弧形木廊,形势构造,极有古意。

    因为光线黯淡的缘故,叶天看不清柱子上的字。两人面向湖水而坐,他能看到的,也仅是两人的背影。

    “嗯,原先没注意那木亭,仔细端详端详,它的造型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方纯低声自言自语。

    叶天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枪身,忽然明白,自己以为离开海豹突击队就算是离开江湖、归隐田园了,其实大大不然。只要再摸到枪,那些尘封的记忆就会闪电般浮现出来。几位教官都曾说过,在任何一场战争中,一名高手的做人信条永远都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要懂得保护全队任何一个露出破绽的同袍。必要时刻,甚至要挺身堵抢眼,以此来换取别人的性命。只有团队成员具备了这种“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牺牲精神,团队才能百战百胜,无往而不利。

    就在刚才,他把方纯挡在身后时,从前那种熟悉的“舍弃自身拯救天下”的英雄气概又一次回来了。

    “我感受到了你的心跳。”方纯幽幽地说。

    指尖下精钢铸就的枪身冷冰冰的,而身后的她嘴唇里呵出来的气息却是温热的,一团一团扑到叶天后颈上。

    “每分钟四十四次,已经到了‘钢浇铁铸、不动如山’的狙杀临界状态。说实话,叶天,无论谁有你这样的敌人,都将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相反,谁若有你这个朋友,则是幸甚至哉。”方纯又说。

    忽然间,方纯展开双臂,搂住了叶天的腰,之后十指紧扣,不再松开。

    三楼上的暮色浓重得如同一架巨大的纱帐,阻隔落地窗内外,将此处变成了两人独享的小小世界。

    木亭中的两人,也各自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握在了一起。

    叶天感觉时间的齿轮已经停滞住了,目光所及,一切景物变得虚幻而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又噔噔噔地响起来,有人提着手电筒上来,强烈的光柱刺穿了三楼上的暮色,也惊醒了半梦半醒中的两人。

    方纯倏地放手,叶天立刻弹身而起,关掉长枪的保险栓,同时低喝道:“关上手电筒,不要大意。”

    来的人立刻听话地关掉手电,慢慢地走上来,先是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叶先生,是我,牛松。”

    叶天问:“什么事?”

    牛松回答:“我跟段庄主通过电话,他要求咱们每隔三小时就电联一次,互通情况。另外,他说村长安信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叶天只嗯了一声,迎到楼梯口去。事实上,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眼前的牛松在内。既然段承德可以用大把的人民币笼络安信,其他人难道不可以用更多的钱策反安信?使之成为双面间谍?

    牛松抬起头来,舔了舔油光光的嘴唇,低声问:“那支枪还算合手吗?”

    叶天点点头。

    牛松又故作神秘地将声音压到更低:“我命令安信和他老婆严密监视雷燕和日本兵,免得他们搞出事来。我总觉得,雷燕的态度有些不地道,她愿意跟咱们来泸沽湖,好像是有所图谋。我观察过,日本兵的目光总是在她脸上游移着,她走到哪,日本兵就跟到哪。可以说,日本兵从精神上非常依赖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日本兵心里藏着什么秘密,会不跟她讲?段庄主跟淘金帮的交情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连同盟都算不上,所以我会好好监视她,一旦发现异常,就——”

    他拍了拍袖筒里的枪,咧咧嘴,做了个不合时宜的鬼脸。

    叶天暗笑牛松的痴愚,因为这个年轻人的战斗力远逊于雷燕,盲目出击的话,只会自寻死路。

    “没什么事,我先下去睡了。”牛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转身下楼。

    听着牛松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方纯才闪出来。

    “我想出去看看。”她向远处的木亭指了指,目光连连闪动着。

    叶天沉吟着,迅速在脑海中搜索。他也觉得那木亭的造型十分独特,应该是复制了某个地方的一小部分。

    “不想听听安信怎么说?”他问。

    按照正常程序,应该是先从本地人那里问清亭中两人的来历,再去搭讪交谈。

    “我是赏金猎人,一向都是不走寻常路的。唯有如此,才能直指事件的要害。”方纯的长睫毛扑扇了一下,唇上绽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此刻,在她的长发丝缕中隐隐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荧光,忽青忽碧,无声闪动,十分怪异。

    “怎么了?”方纯察觉了叶天的惊诧。

    “你的头发上怎么会有荧光?”叶天低声问。

    “什么?”方纯立刻反手抓起一缕长发,低头细看。

    奇怪的是,前后只不过两三秒钟的间隔,那些荧光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荧光在哪里?没有啊?”方纯俏皮地把头发送到鼻尖下,使劲嗅了嗅,长舒了一口气,“是不是你眼花了?”

    叶天定了定神,无奈地摇摇头:“也许吧,可能是我太累了。”

    实际上,他确信自己不会看错,荧光在黑暗中分外显眼,只要是视力正常的人,就一定能看得清清楚楚。

    “好了,我要去会会那对奇怪的男女了。”方纯向侧面走去,打开东墙上的一扇小窗,然后笑着转身,“要不要一起去?我有种奇怪的预感,我们应该在任何情形下联合行动,而不是一个人落单。呵呵,别误会,我不是害怕,仅仅是为了在危险环境中更好地活下去。”

    叶天没有答话,只是迅速拆开长枪,放回木箱里,之后便默默地起身,跟在方纯后面。

    两人从窗子里钻出去,由一道铁制的防火梯落地,并肩向湖边走,重复着木亭中的两人走过的道路。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湿气,时时提醒他们,泸沽湖就在眼前。

    人们一提及泸沽湖,必定会想到有“走婚”习俗的摩梭人。摩梭,是摩梭人的自称,摩梭人和纳西人是纳西族的不同支系。后来,在民族识别时,鉴定他们属于同一民族,而且用“纳西”来作为该族的总称。

    “走婚”是摩梭人的一种独特的婚姻模式,摩梭人是母系社会,男女在日间很少单独相处,只会聚会上以舞蹈、歌唱的方式对意中人表达心意。男子若是对女子倾心的话,在日间约好女子后,会在半夜的时候到女子的“花楼”(摩梭成年女性的房间,独立于祖母屋即“家屋”)外。传统上会骑马前往,但不能于正门进入花楼,而要爬窗,再把帽子之类的物品挂在门外,表示两人正在约会,叫其他人不要打扰。然后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必须离开,这时可由正门离开,若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