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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第1部分阅读(2/2)

西装的内袋里取出一把景泰蓝小梳子,精心梳着鬓角上早就一丝不苟的发丝,故作优雅地笑着:“方小姐,你既然知道我是妙人,也该知道,我是为了知音甘愿两肋插刀的人。血胆玛瑙虽然贵重,但为博得美人一笑,我愿意用它来做敲门砖。”

    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浑然忘却了自己的年龄,把自己当成了十八九岁情窦初开的翩翩少年,进行这种露骨地表白时,毫无害羞之态。就这一点来说,叶天对他倒是极为佩服的。

    “橐橐橐橐”,一阵软底拖鞋快速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来,一个只穿着棉质睡袍、长发披散着垂至腰间的小女孩从走廊另一端跑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半尺高的玻璃盒子,从三个人中间穿过,跑到水池边。

    她把方形盒子的上盖掀开,捧起池子里的水,小心地送进盒子里。

    原来盒子里种着一棵绿色的植物,枝干伶仃纤细,七八片椭圆形的叶子无精打采地挂在枝上,枝头只垂着一个半开半闭的花蕾。

    “方小姐请稍等,我这就叫人把血胆玛瑙送过来。”被小女孩打扰了一下,顾惜春有些恼火,到此刻才重拾旧题。

    不等方纯表态,他便举起手拍掌两次,西南面停着的一辆豪华奔驰车里立刻跳下来两个人,抬着一只半高的黑色保险柜走向这边。

    方纯忍不住笑了:“顾先生,这——何必让他们如此辛苦?”

    保险柜至少要有一百公斤左右,如此抬来抬去,当然费力无比。

    叶天在港岛时就知道,顾惜春做任何事都喜欢哗众取宠,今日一见,果然没错。段承德为了在自己山庄里开赌石大会,早就准备好了不下二十只保险柜,替客人保管各种财物。同时带着展览品、保镖、保险柜而来的,顾惜春是唯一一个。

    顾惜春又一次夸张地笑了:“不怕,做我的手下,必须要有‘四能’——能打架、能干活、能吃苦、能顶包。我每月拿几万工钱出来,养的是死士,不是太上皇。”

    这次,连叶天都被逗笑了,因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稍嫌“油头粉面娘娘腔”的顾惜春很多时候将自己比作古代“战国四公子”里的孟尝君,门下养着三千食客,随时准备替自己分忧解难。可他也不想想,连青红帮、东星帮、洪兴帮以及港岛大大小小百十个社团里的大佬都不敢自比孟尝君,他一个富商家的公子又凭什么那么做?

    “无知者无畏。”这就是叶天在心底给顾惜春下的定义。

    “这位是谁?方小姐的朋友吗?”顾惜春转向叶天。

    叶天抢先摇摇头,顾惜春立刻瞪起了眼睛:“那么,小兄弟,我跟方小姐有事谈,请暂时回避好吗?”

    他翻脸的速度比餐馆伙计翻台还要快,真让叶天好笑,但叶天笑不出来,因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他笑。

    抬着保险柜的一胖一瘦两名大汉走到顾惜春身边,并没有放下,而是静等着他发话。

    “小兄弟,给点面子好不好?日后到了港岛,提我顾惜春的名字,饭随便吃、妞随便泡、车随便开,没有一个人敢向你收账。好了,我只要五分钟,五分钟,好吗?”顾惜春横跨一步,拖着叶天的手臂,不由分说,半推半拥,把他“请”下了台阶。

    小女孩向玻璃盒子里倒了三捧水,然后偏着头,小心地凝视着花蕾。

    “小妹妹,那是什么花?”叶天问。

    “是能引来蝴蝶的花,有了它,蝴蝶就都来陪我。我最喜欢蝴蝶了,可每次叫我爸爸给我抓,他就总说没空没空。幸好有位伯伯送给我这棵花,只要它活过来,蝴蝶就会飞来跟我玩。”小女孩回头看了叶天一眼,板着脸回答。

    一瞬间,叶天的心猛地一惊,因为小女孩的眉心位置长着一颗滚圆的红痣,约有花生米大小,表面殷红如血。红痣向上,另有一道一寸长、半分宽的斜向暗纹,形如感叹号上的竖杠。而那红痣,就是感叹号下的圆点。

    “大哥哥,你说,它能活过来吗?”小女孩追问。

    叶天猛省过来,连连点头:“能,一定能,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这是一棵什么花?”

    不必小女孩回答,他也能眼观、鼻嗅,辨明那是一棵杂交变种过的曼陀罗花。曼陀罗花原产印度,花名亦系梵语音译,主要成份为莨菪碱、东莨菪碱及少量阿托品。普通人闻到盛开的曼陀罗花香,就会四肢无力,昏厥麻醉,所以这种花又被古人称作“蒙汗药”。

    “它是一颗黑色曼陀罗花,盛开的时候,很美很美。”小女孩轻轻回答。

    叶天再次震惊,低头看那近乎枯萎的花苞,里面的花瓣果然是深紫色的,可见它在吸足了水分盛开时,花瓣一定是妖冶无比的黑色。

    曼陀罗花的叶、花、籽均可入药,味辛性温,有大毒。花能去风湿,止喘定痛,可治惊痫和寒哮,煎汤洗治诸风顽痹,叶和籽可用于镇咳镇痛。由于曼陀罗花属剧毒,在全球大多数国家都是限制销售的。

    黑色的曼陀罗花是曼陀罗中最高贵稀有的品种,高贵、典雅、神秘,香气能让人产生轻微的幻觉,枝叶妖娆,有剧毒。它的花语是——“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凡间的无爱与无仇;绝望的爱,被伤害的坚韧创痍的心灵以及生命的不归之路”。

    “果然是一棵很美的花。”叶天感慨地长叹。幸好这是一棵变异过的曼陀罗花,否则小女孩的命早就被花毒夺走了。

    喀啦喀啦数声响过后,顾惜春已经打开了保险柜。

    叶天没回头,他很讨厌顾惜春这种“献宝”的行为,有钱不是错,但处处留情、以钱开路去追女孩子就太失败了。方纯说得没错,他是一个“既无聊又无趣”的人。

    “血胆玛瑙是玛瑙中的异类精品,而我保有的这块,则是鬼脸血胆玛瑙,里面是一张完整的狰狞鬼脸。苏富比拍卖行的十大珠宝行家说过,这是一块无价之宝,试着开过一千万的价格,不过单位是英镑。我敢打保票,这块血胆玛瑙一亮相,大厅里那群土财主一定都会吃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老段是我的朋友,他开赌石大会,我当然得鼎力支持,特意从汇丰银行的特级保险柜里把它取出来——我顾惜春最看重朋友感情的,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老段说了,我能来,他感到蓬荜生辉,三生有幸……”

    顾惜春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但叶天听不到方纯的回应,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好笑。

    “顾先生,顾先生,顾先生——”方纯连叫了几声,才把顾惜春的即兴表演打断,“血胆玛瑙那么贵重,请赶紧收好,免生意外。我跟叶先生还有事谈,您请便吧。”

    顾惜春打了个哈哈:“好好,我没事,你们要聊什么,可以让我也参与吗?”

    叶天回身,向两人望着。

    顾惜春警觉地挥手,保险柜的门哗的一声关上,喀拉喀拉两声,暗锁随即自动闭合。

    那一瞬间,叶天瞥见了保险柜里透出的一线殷殷红光,惊心怵目,艳到极点。

    血胆玛瑙是水胆玛瑙中的稀有品种,水胆中部存在着一汪血一样的红色液体,天然形成,十分罕见。至于水胆玛瑙,则是自然形成的玛瑙中包裹有天然形成的水,有的属先天形成,有的属后天形成,这种空洞内所含的水又称原生矿物水,在自然界中极少。

    顾惜春耸了耸肩膀,面露讥讽:“这位小兄弟是跟着哪位老板来的?很面生啊?”

    叶天没有搭理他,目光落在方纯脸上。

    “刚刚叶先生讲了一些雕刻方面的知识,让我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感激不尽。叶先生,方便的话,我们去偏厅的酒吧坐一下,让我继续有机会请教?”方纯大大方方地走下台阶,站到叶天身边来。请教知识是假,借机摆脱顾惜春的纠缠是真。不过,当她察觉到小女孩浇灌的是一棵黑色曼陀罗花时,真真切切地吃了一惊,表情错愕之极。

    顾惜春遭了冷落,哼了一声,面露不悦,刚要发作,便被走廊里快步奔出的一个年轻女人打断。

    “小姐小姐,池子里的水凉,别冰坏了身子。快过来,快过来!”她一叠声地叫着,三步两步跨下台阶,把小女孩搂到怀里来。

    那是段承德的太太,不过是续弦再娶,绝不会是小女孩的亲生母亲。

    小女孩挣扎了一下,突然一改纤弱哀怨的样子,凶巴巴地尖声叫起来:“你走开,你走开,我不要你管,你不是我妈妈,你走开!”

    年轻女人楞了楞,脸上强堆出笑来:“不要使性子了,当心客人见笑。”

    小女孩转过身,把掌心里的水使劲甩到女人脸上,更尖锐地叫着:“不要你管,走开!”

    大厅里的喧嚣声此起彼伏,并不受这边突发状况的干扰,依旧时不时地爆发出阵阵哄笑。

    长廊的暗影里其实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里面穿着睡袍,外面套着一件长到脚踝的厚厚的羽绒服。起先,他只是默默地站着,注视着水池边的小女孩,此刻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亮出一张干黄的脸,有气无力地低叫:“小彩,不要哭,到哥哥这里来。”

    他的声音干涩而羸弱,中气极度不足,一听就知道是身染重病的人。

    叶天正打算插手安慰那小女孩,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飞速赶过来,来不及绕下台阶,手按栏杆,从走廊里一跃而出,踏着花丛冲过来。

    “爸爸——”小女孩边哭边叫着迎上去。

    中年人脚步不停,右掌已经挥起,重重地向小女孩脸上掴去。

    叶天脚步一动,但方纯比他更快,向前一掠,便轻轻接下了中年人的一掌,将小女孩搂在一边,就势抱起来,轻轻摇晃着:“小公主别哭,姐姐拿好东西给你吃,别哭别哭。”

    小女孩经此一吓,哭得越发撕心裂肺般大声。

    中年人皱着眉大声呵斥:“小彩不准哭!再哭,还把你关到黑屋子里去!”

    叶天心里的不满几乎脱口而出:“她还那么小,何必下此重手?”

    这一次,方纯仍旧抢在他前面,脸色冷峻地连珠快语:“她那么小,能经得起段庄主的巨灵之掌吗?女孩子是要加倍呵护娇生惯养的,你这样打法,不适合养孩子,只适合去动物园里训练黑熊。嘿嘿,就算是皮糙肉厚的黑熊,每天给你这样打,也会受不了的。”

    这个国字脸、长刀眉、唇上微黑短须的中年人就是蝴蝶山庄的庄主段承德,一个在云、贵、川、粤乃至港、澳、台黑白两道上都很吃得开的人物。他的身手矫健之极,盛怒下的一掌过去,倒是打不死一头黑熊,却能令小女孩大吃苦头。

    “小文,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夜凉风大——”段承德回过头,看着那弱不禁风的少年。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少年倔强地挺直了胸膛,举起手,把乱糟糟的头发向脑后拢了拢,立刻亮出了额头上的一个殷红的句号一般的圆圈。

    叶天又吃了一惊,那红圈与小女孩眉心的感叹号近似,都是一种大凶之兆。

    段承德长叹一声,猛地跺脚,脚下的水磨石方砖应声碎断。

    “我不怕。”少年又一次低声重复,然后转身,扶着栏杆,想要往回走。

    那时,方纯抱着小女孩退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纯银方盒,啪的一声弹开盖子,露出了十几块花花绿绿的糖果。

    小孩子都是喜欢吃糖的,小女孩也不例外,眼巴巴地看着盒子,哭声渐低。

    “对不起各位,是我太心急了。小彩身体虚弱,最怕沾凉水、近寒气,我已经告诫过她很多次,她就是不听。爱女心切,所以我——各位见笑了,实在抱歉。”段承德搓着手,干净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有苦难言的艰涩表情。

    喧闹之中,段承德后面跟着的干瘦中年人走出长廊下的暗影,双手插在口袋里,闷声不语地嚼着口香糖。

    “老段,二楼的顶级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我都有点等不及了。”顾惜春被冷落了许久,终于开口。

    这句不合时宜的话立刻引得叶天、方纯、段承德、年轻女人、小彩同时侧目,那倚着廊柱的干瘦中年人嗤的一声冷笑:“干什么?着急等着献宝吗?不就是一块血胆玛瑙而已,有什么好急的?”

    像顾惜春那样的人,几乎在任何场合下都会讨人厌,瘦子的话,也是在替段承德出头。

    “喂,老兄是谁?干什么横插一杠子?”顾惜春因方纯在场,碍于面子,语气陡然强硬起来。

    “我?”瘦子懒洋洋地笑了笑,不屑地转过头去,看着方纯哄孩子。

    叶天从空气中荡漾开来的千年灵芝药香中判断,那个银盒里放的肯定不是普通糖果,而是一种珍贵至极的秘药。他不禁心头一热,对方纯能够向陌生人慷慨赠药的举动大有好感。

    段承德和那女子面面相觑,苦笑着说不出话来。

    “说呀,阁下到底是哪路的尊神?”顾惜春得理不饶人,又逼近一步。

    “说了怕吓死你,云南大理的水深着呢,岂是你一个纨绔子弟能理解的?”瘦子淡淡地冷笑,又卖了个关子。

    段承德作为主人,当然不愿意来宾们口角起来,马上在顾惜春耳边低语了两句。

    顾惜春骇然大惊,偷偷瞥了一眼瘦子,脸色立刻黯淡下来,嚣张气焰一扫而空。

    “你们把保险柜抬上楼,顾兄,二楼上早就预备了最好的蝴蝶泉水冻顶乌龙茶,静下心来品品,多给我一些意见。”段承德笑着应付顾惜春。

    顾惜春老老实实地点头,带着两名保镖走入长廊,沿宽阔的木楼梯登上二楼。

    叶天对“水深”二字深有感悟,所以任由大家争辩,自己岿然不动。

    陡然间,那少年的身子向后一仰,像电影慢镜头一般缓慢地倒下。他的右手想要把住栏杆,但五指却毫无力量,只能顺着栏杆上的万字格一路滑下来。他的额头上射出了一股浓郁的殷红血箭,笔直地向前、向上喷出,向一股经过电脑精心设计的喷泉,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红得发黑的弧线,然后洒落在暗暗的长廊内青砖地面上。

    “小文——”段承德抢上去,想要扶那少年,却迟了一步。

    在众人眼睁睁的注视下,少年怆然倒地,空洞的大眼睛吃力地瞪着,直视夜空与圆月。他的眉心上,红圈已经变为血洞,鲜血无力喷射后,只是汩汩地向外涌着。

    现场鸦雀无声,直到那少年的鲜血流光,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洞穿至后脑的古怪的圆孔,约有一元硬币大小。

    方纯及时地抱着小彩转身,不让他看到这惨烈的一幕。

    段承德从最初的震惊、惨痛中清醒过来,立刻脱下西装,盖在少年身上。那么惨重的伤口,人已经不可能生还,每个人都深知这一点。

    “来人,把小文送去楼后面的冷冻室,安放在水晶棺里。封锁消息,不要声张。”段承德沉声吩咐。

    有两个保镖闪出来,抬起少年,迅速离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震住了,一时间,谁都无法开口。

    香雪兰最先清醒过来,踉踉跄跄地几步走过去,握住段承德的手,低声啜泣起来。

    “段兄,节哀。”瘦子涩声说。

    “段庄主,节哀。”叶天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

    “段庄主,节哀,保重。”方纯努力抑制着喉咙里的哽咽说。

    少年死了,如果不发生奇迹的话,小女孩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段承德将会由被江湖同道称羡的“一儿一女两朵花”跌入“儿女双亡、膝下空空”的绝望困境。

    “血咒,是血咒……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该来的,终归会来,躲不过去的。孔雀,算你狠……”段承德吐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用手指蘸了蘸少年留下的血,举在眼前,久久地凝视着。

    空气中的血腥味并没有影响到懵懂无知的小彩,在方纯庇护下,她没看到哥哥的惨死,认真地选了一块包着七色彩纸的糖块,剥开放入嘴里,挂着泪珠的脸上现出了天真的笑容。

    “段兄,小彩身上的血咒是不是也会如期发作?他奶奶的,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罪,却也无辜地受到牵连?我真想杀入金沙江深处,把苗疆蛊苗部落里的那批家伙们杀个精光,让那些千奇百怪的炼蛊师们去见鬼!”瘦子咬牙切齿地说。

    叶天的心再次遭到震动,他起初判断小彩眉心里的红痣是身中血咒的表现,仅仅是猜测。等到段承德亲口点头承认时,他心头的一块巨石轰然砸下,顿时感到满心悲凉。

    “血咒”是苗疆蛊术中最阴狠毒辣的一种,中蛊的人就像少年小文那样,会在生命的某一刻全身血管爆裂而亡,事先全无征兆,防不胜防。眼前的小女孩小彩天真烂漫,根本还不懂得人世间的江湖险恶,就要因此而付出短暂的生命了。

    第02章 北狼司马带来的蛇形峡谷大屠杀录影带

    段承德涩声一笑,无话可答。

    叶天油然想到,苗疆蛊术、危地马拉黑巫术、梵蒂冈招魂术并称为当今世界三大异术,其手段来无踪去无影,寻常人连防范的机会都没有,遑论反击了。瘦子说得轻巧,要想深入苗疆蛊苗发源地,一路千难万险,数不胜数,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厅那边,一阵哄堂大笑加上长时间的鼓掌后,赌石大会暂时告一段落,赌客们开始尽情享用段承德提供的美酒佳肴。在那些人看来,能被段承德邀请到蝴蝶山庄来,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今晚绝对要不醉无归。此地少年的惨死,根本不是他们有闲暇关注的。

    叶天站起来,准备绕过喷水池离开。

    他是一个静惯了的人,讨厌过度的喧嚣热闹,离群索居才是他最喜欢的生活状态。

    “叶兄弟。”段承德立刻叫住他,“犬子的死,只是意料之中的意外。二楼拍卖会上特意给你留了座位,请务必赏光。”

    叶天静静地站住,缓慢地把小刀和木像放回口袋里。

    “段庄主,我对翡翠玛瑙并不感兴趣。”他淡淡地说。

    “叶兄弟,我请了这么多朋友过来,不仅仅是图热闹、攀交情,而是实实在在地有事相求。真要看得起我段承德,真要……看在小文惨死的面上,就留下来帮我,好吗?”段承德不知不觉间显露出了颓势。心如刀绞的丧子之痛已经让他的五官扭曲变形,如果不是山穷水尽,像他那样的硬汉是不会开口求人的。

    叶天无言地点点头,段承德立刻松了口气,吩咐那女人:“雪兰,看好小彩。无论如何,今晚我会想到办法,这一次绝不会任人宰割了。”

    雪兰答应一声,从方纯手中领过孩子,抱着那个玻璃盒子转入走廊。

    段承德与那瘦子也跟着离去,喷水池边只剩叶天和方纯。

    明月无声,夜凉如水,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被冷风吹散了。

    方纯用紧紧衣领的动作打破了沉默:“叶先生,我可不可以有个不情之请?”

    叶天抄起冷水洗手,淡淡地问:“你想去拍卖会?”

    方纯立刻点头,小心地收起银盒,放回衣袋里。

    远处大厅里的人开始散去,有几个沿着长廊走来,登梯上楼,看来是属于“特邀贵宾”之列。

    “方小姐,段承德算是我的朋友。在他府上,不要搞事,否则我很难做的。”叶天的心情又一次变得沉重起来,因为他发现方纯虽然讨厌顾惜春,假意敷衍,但眼神却一直在保镖、保险柜上来回打转,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既然决定留下来帮段承德,就会尽心尽力,绝不敷衍了事。

    “是吗?”方纯笑笑,两个人之间的窗纸一下子捅破,彼此心知肚明。

    “你要什么?”叶天揪下一小片青石上的苔藓,在指尖上揉捏着。蝴蝶山庄处处是宝,赌徒们又带来了大量的纸币和金条,绝对是小偷们大显身手、大快朵颐的好时机。

    “我只要一个人,顾惜春身边的保镖之一,就是刚才比较胖、下巴上有刀疤的那个。他的名字叫‘巴兰图’,是乌克兰、美国、伊朗的三面间谍。我找他,因为他能给我带来一大笔收入。”方纯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抒胸臆。

    叶天毫不客气地摇摇头:“方小姐,不要在蝴蝶山庄搞任何事,除了本地,要做什么随你。听清了吗?千万不要在这里动他,否则——”

    方纯一笑:“否则怎样?你会替段承德出手吗?还是帮顾惜春除奸?叶先生,江湖上一向都是遵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行事原则,而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希望你别坏了规矩,大家还是各扫门前雪好了。”

    嚓的一声,小刀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叶天的指尖上,一顿一放,小刀笔直向上射出,喷水池假山石顶上停着的一只灰翼蛱蝶便一头栽落下来,跌在叶天掌心里。那柄小刀又向上飞了七八米,才力尽下落,重回他的手中。

    方纯忍不住皱眉哀叹:“喂,试刀就试刀,显武力就显武力,干什么拿一只蝴蝶撒气?”

    大理蝴蝶泉、蝴蝶山庄是中国大陆蝴蝶最多、种类最全的地方,看得出,方纯是个爱蝶的人。这一点,又让她跟叶天心里深刻怀念的那个形象接近了许多。

    叶天抬高手掌,蝴蝶扇了扇翅膀,再次振翼飞起。他并没有存心伤害蝴蝶示威,只是用那一刀的刀气将蝴蝶逼得坠落下来。

    “我不是要杀它,刚才只是跟它开个玩笑。方小姐,我劝你放弃任何在蝴蝶山庄动手的想法,当下我们是朋友,但你一旦决定侵害段庄主的利益,我们马上就会变成敌人。面对敌人,我从不手软。”叶天正色回答。

    方纯又叹了口气,低声赞叹:“好刀,好刀法。”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二楼的特殊拍卖会即将开始。

    “走吧。”叶天指了指楼梯方向。

    方纯一怔,忽然醒悟:“你肯带我进去了?”

    叶天点点头:“对,只要你不动手,我们就是朋友。朋友之间有所请求,我当然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方纯嘻的一声笑出来,跟叶天并肩上了台阶,走上宽大厚重的木楼梯。楼梯两侧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两个人的步子自然而然地放慢了。

    叶天犹豫了两三次,把“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白晓蝶的人”那句话终于强压下去,没有问出来。

    在他心中,一直有着那样一幕场景——一个穿着白色及踝纱裙的小女孩站在百花盛开的欧式庭院里,挥着双臂盈盈起舞。在她身边,五颜六色的蝴蝶越聚越多,随着她一起上下翻飞舞动,人与蝶相互映衬,美得令人目眩神迷,仿佛是神话世界里的仙女一般。小女孩的背景,是一座白色的欧式别墅,被一圈黑色的箭头状铸铁栏杆环绕着,静雅整洁,贵气华美。别墅入口处的台阶上,小女孩的父母并肩站着,男的儒雅挺拔,女的美丽大方。

    那小女孩的名字就是“白晓蝶”,一只白色的舞动于晨晓的美丽蝴蝶。他看到她的那一年,她十二岁,他十七岁。

    “在想什么?你好像分神了?”方纯打破了沉默。

    “我在想,除了血胆玛瑙,还会有什么特殊拍品?”叶天遮掩着自己的心事。

    那时,他们已经登上二楼,站在一个相当宽敞的过厅里。有一个穿着黑皮大衣的年轻人正站在栏杆前吸烟,那个位置,能够俯瞰喷水池方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年轻人慢慢地回过头来,向着方纯深深地望了一眼。他的眼睛极亮,在暗影中竟然发出了幽幽的绿光,看上去颇为怪异。

    “是方小姐吧?”年轻人挥了挥右手,露出指上的硕大钻戒、腕上的煌煌金表来。当他满脸堆上笑容时,嘴角一翘,两颗纯金虎牙富贵逼人地显亮出来。

    方纯冷冷地回应:“我似乎并不认识阁下。”

    她向叶天靠了靠,挽住他的胳膊。

    “那没什么关系,我认识你就好了,方纯小姐、叶天先生,对不对?”年轻人玩世不恭地笑着迎上来。他的身高在一米七十左右,比叶天略矮,脸色微黑,两条板刀一般的黑眉不时地警醒上挑着。

    “叶先生,幸会。”他向叶天伸出手来。

    叶天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只是按照常规理解伸手去握。蓦地,方纯藏在他肘后的左手轻轻按了按,发出了一个非常隐蔽的警告信号。几乎同时,年轻人的手握过来,将叶天的大半个手掌攥住,五指凶猛地发力,令他的指骨感到一阵剧痛。幸好,有了方纯的事先提醒,叶天及时丹田提气,发力抗衡,把右手变得如青石般坚硬,任由对方握着。

    “请问阁下是……”叶天不动声色地问。

    “司马。”年轻人报上名字,随即知难而退,放开了叶天的手,咧开嘴大笑。

    “幸会。”叶天半转身,带着方纯经过对方身边,走向长廊尽头的小会议室。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方纯倒吸凉气的声音,但一个字都没说,甚至连脸色都平静不变,只是一路嗅着花香行去。对于别人的无礼挑衅,他一向都淡然处之,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大理一年四季气候温和,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