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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之悲剧第4部分阅读(2/2)

,她向来就不会睡得很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突然间——当然,至少数小时以后——她赫然惊醒,虽然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她所有的感官都警觉起来。她不知道是什么使她醒过来,

    但是她确知事有蹊跷,她清楚地感觉房间里有个陌生的东西,非常,非常靠近她的床铺……

    “你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一点?”布鲁诺检察官要求她。

    她的指头比划。

    我不知道。我无法解释。

    米里安医生环抱自己高大的身体,叹口气,“也许我应该说明一下,露易莎向来就具有一种超灵能力,这是她感官残障的一种自然发展。她的直觉,也就是所谓的第六感觉,向来比常人敏锐,我完全相信,这是她完全丧失视力和听力所造成的一种结果。”

    “我想我们可以了解。”哲瑞·雷恩先生轻声回答。

    米里安医生点头,“有可能只是一个震动,或身体移动所散发的气味,或只是感觉有脚步迫近,都会触发这个不幸女子的第六感觉。”

    又聋又哑又瞎的女人急急地继续……她醒过来,无论床边是谁,她感觉,反正是不应该在那里的人。然后她再度感到一股奇异无形的情绪,令她不安——她有一种冲动想发出声音,想嘶喊……

    (她张开美丽嘴巴,发出一个像哽咽的猫鸣,完全不像任何一种正常的人声,使在场所有人都脊背发冷,此情此景委实恐怖——眼看一个安静平实、略微发胖的小妇人,发出一种动物受惊的扭曲哭号。)

    她合上嘴,像没发生任何事似地继续描述。

    当然,她接着说,她什么也听不见,自十八岁开始,她就活在一个完全无声的世界,但是知道事有不对的直觉仍旧挥之不去。然后,她的嗅觉像受了无形的打击似的,她又闻到爽身粉的味道。这太奇怪,太出乎意料,太莫名其妙了,

    她比原来更加紧张。滑石粉!可能是母亲吗?然而——不,她知道不是母亲;她不安的直觉告诉她,是别人——某个危险的人。

    在那混乱的一刻,她决定爬下床,尽可能远离险境,心中燃起逃亡的冲动……

    雷恩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指,她停下来。他走到床边,露易莎的床边,用一只手试试,弹簧嘎嘎作响,他点点头。

    “噪音,”他说:“无疑,偷袭者听到卡比安小姐下床。”

    他按按她的手臂,她继续叙述。

    她从面向母亲床铺的那一边下床,赤脚走在地毯上,沿着她的床往床尾摸索,到了靠近床尾的地方,她挺直腰身,伸出手臂。

    她突然从摇椅上站起来,脸部抽搐,然后步履笃定地绕到自己床边。显然她认为自己叙事的能力不够充分,实地演出会使她的故事更加清楚。她以出奇庄重的态度——像小孩子专心游戏一般——和衣卧倒床上,开始重演那出黑暗中的哑剧。她无声息地坐起来,脸上带着极端专注的神情,头好像在聆听什么似地倾向一边。然后她两腿一提转向地板,弹簧床嘎嘎作响,她滑下床,弯身沿着床缘走,一只手一边摸索着床铺。几乎就在床尾的地方,她直起腰来,转身,此时她背对着自己的床,正面向着她母亲的床,伸出右手。

    他们在一片死寂中观看。她又重新经历一次那个恐怖的时刻,从她无声专注的态度里,他们隐约感受到一种紧张和恐惧。雷恩几乎屏住呼吸,他的眼睛眯成一线,眼前的景象闪烁不定,所有目光紧盯在露易莎身上……

    她的右手以盲人常有的动作直直伸出去,像钢筋似地坚挺不屈,和地板正好成平行,雷恩锐利的眼光落在她挺直的指尖垂直对着地毯的那一点。

    露易莎叹口气,态度松缓了些,沉重地放下手臂,然后她又开始用手述说,史密斯小姐喘不过气来地转释。

    露易莎伸出右手一会儿之后,有个东西掠过她的指尖,掠过去的东西——她感觉是一只鼻子,然后是脸……事实上,应该说是面颊,那张脸划过她僵硬的指尖……

    “鼻子和面颊!”巡官惊呼,“上帝,真走运!等等——让我和她谈谈——”

    雷恩说:“且慢,巡官,没有必要大兴奋。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卡比安小姐重复刚才示范的动作。”

    他用点字板让她知道他要什么。她疲惫地把一只手按在额头上,但是仍点点头,走向床边,他们比前一次更凝神观察。

    结果十分惊人。无论任何一个行为,头或是身体的任何一个姿势,或者手臂的任何一个动作,她第二次的示范,完全是第一次的翻版!

    “哦,太精彩了!”雷恩喃喃地说:“运气真好,各位先生,卡比安小姐和一般盲人一样,对肢体动作有照相机一样的记忆力。这有帮助——帮助太大了,太大了。”

    他们都大惑不解——什么帮助太大?他没有说明,但从他脸上分外振奋的表情看来,显然这些触发他一个很大的灵感——显然有件十分突出的事,使得连受过一辈子如何控制面部肌肉的剧场训练的他,也掩藏不住对这个神来发现的激动反应。

    “我看不出——”布鲁诺检察官困惑地开口。

    雷恩变魔术似地马上抹平脸上的表情,平静地说:“恐怕我刚才太戏剧化了。请注意卡比安小姐停下来的位置,她正好站在今天清晨站立的地方——她的鞋子踏在床尾的赤脚印上,几乎一寸不差。与她的位置相对,面对她的,是什么?是凶手叫人惊心动魄的鞋印,因此显然,凶手与卡比安小姐手指接触的那一刹那,一定正好就站在那滑石粉的粉堆上——因为在这个点上,两只鞋尖的鞋印最清楚,仿佛凶手感觉到那些从黑暗中伸出来的幽灵手指时,霎时冻结在那一个点上。”

    萨姆巡官抓抓他肥厚的下巴,“就算如此,那有什么特别神奇之处吗?我们的看法本来就是这样的嘛。我看不出……一秒钟前你好像——”

    “我建议,”哲瑞·雷恩先生紧接着说:“请卡比安小姐继续。”

    “喂,喂,等一下,”巡官说,“从这位女上碰到凶手面颊的手臂位置,我们可以算出凶手的身高!”他洋洋得意地瞪一眼雷恩。

    检察官的脸色一沉。“猜得好,”他讥讽地说:“如果你能算的话,可惜不能。”

    “为什么不能?”

    “好了,好了,先生们,”雷恩不耐烦地说:“让我们继续……”

    “稍等,雷恩先生,”布鲁诺口气冰冷,“听我说,萨姆。你说根据卡比安小姐臂膀伸出去碰到凶手面顿的位置,我们可以重建凶手的身高,是喽,当然——如果她碰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得挺直的话!”

    “呃,但是……”

    “事实上,”布鲁诺急急继续,“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假设,卡比安小姐碰到凶手时,他不但不是挺直地站着,而且还是半蹲。从脚印的痕迹看来,显然他刚刚谋杀了黑特太太,正从黑特太太的床头走出来要离开房间。他有可能,如雷恩先生提出的,听到卡比安小姐床铺的嘎嘎声。因此,可能着急起来——直觉的反应,就会弯腰俯身,半蹲下来。”他半笑不笑,“所以这就是你的问题,萨姆。你如何决定凶手的身体弯到什么程度?你必须先确定这点,才能算出他的身高。”

    “好吧,好吧,”萨姆面红耳赤,“不要啰嗦了。”他又怨又怒地瞧雷恩一眼,可是我知道有个突发灵感,像一吨重的砖头一样去中雷恩先生,如果不是凶手的身高,那到底会是什么?”

    “真是的,巡官,”雷恩低声说:“你令我脸红,我真的给你那种印象吗?”他捏捏露易莎的手臂,她立刻接下去描述她的故事。

    事情发生得这么快。那震惊,永恒的黑暗中蹦出一个具体形象,无形的优惧化成有血有肉的事实,都令她头晕目眩。她惊煌感觉自己快要失去意识,她的两只膝盖发软,倒下去的时候,还有一点神志,但是她昏倒的力量,一定比她自己所知还要沉重,因为她的头猛撞在地板上,然后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一直到今天清晨被人救醒……

    她的手指停下来,手臂放下,垂头丧气地坐回摇椅,崔维特船长再度拍抚她的面颊,她疲惫的脸靠在他的手上。

    哲瑞·雷恩先生以探询的眼光望着他的两个伙伴,两个人似乎都疑云满腹,他叹口气,走到露易莎的座椅旁。

    “你省略了一些东西,你手指感觉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面颊?”

    类似震惊的反应,暂时消除了她的疲惫。仿佛她真的开口说话,他们读出她的表情像在说:“怎么,我已经提过了,不是吗?”然后她的手指又飞扬起来,史密斯小姐用颤栗的声音翻译。

    那是个光滑柔嫩的面颊。

    像一颗炸弹正好在他背后爆炸一样,萨姆巡官从来没有这么惶然过。他的大下巴好像要掉下来,两眼突出地瞪着露易莎·卡比安静止的手指,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或耳边所闻,布鲁诺检察官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护土。

    “你确定吗,史密斯小姐,你翻译得正确吗?”布鲁诺难以置信地问。

    “那正是——正是她所说的,先生。”史密斯小姐紧张地回答。

    萨姆巡官像拳击手挨了记重击后挣扎着清醒一般,频频摇头——这是他对惊奇的习惯性反应——并凝神俯视露易莎。“光滑又柔嫩!他喊道:“不可能,怎么会,康拉德·黑特的面颊——”

    “那么,那就不是康拉德·黑特的面颊。”哲瑞·雷恩先生轻声说:“怎么可以根据预设来办案呢?毕竟,如果卡比安小姐的证词可信,那么我们就一定得重新排比资料。我们知道昨晚偷袭者穿着康拉德的鞋子,但是不能因此就如你和布鲁诺先生那样认定,只因为有人穿了康拉德的鞋子,所以穿的人一定是康拉德。”

    “你完全正确,又是我们错了,”布鲁诺喃喃地念道:“萨姆——”

    但是顽固的萨姆拒绝这么简单就把手上的解答丢掉,他咬牙切齿,像只恶狗似地对史密斯小姐咆哮:“用那些该死的多米诺牌问她,她确不确定,问她有多光滑,快呀!”

    史密斯小姐吓坏了,立即从命。露易莎急切地用手指触读字板,她立刻点头,手也马上又说起来。

    是个非常光滑柔嫩的面颊。我没有弄错。

    “嗯,她好像很确定,”巡官喃喃地说:“你问她,那可不可能是她异父兄弟康拉德的面颊?”

    不。不可能。那不是男人的面颊,我很确定。

    “好吧,”巡官说:“只好这样了。毕竟,我们必须把她的话列入考虑,所以不是康拉德,不是一个男人,那就是一个女人,我的天,至少我们确定这一点!”

    “她一定是穿了康拉德·黑特的鞋子来制造假线索,”检察官评论道,“那表示爽身粉是故意被打翻在地毯上。无论这个人是谁,都知道鞋子会留下痕迹,而且警方也一定会寻找吻合的鞋子。”

    “你认为如此吗,布鲁诺先生?”雷恩问。检察官不高兴地应道:“我既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在耍聪明。”雷恩用忧虑的口气接着说,“这其中有些荒谬奇特之处。”

    “有什么奇特?”萨姆质问,“似乎对我来说,就如布鲁诺刚说的,开第结案,这么简单明了。”

    “案子还是开的,巡官,我很抱歉必须这么说,而且离结案还远得很。”雷恩排弄点字板的金属字母,拼出这样一个问题:“你摸到的那个面颊,可不可能是你母亲的?”

    她随即抗议:

    不。不。不。母亲的脸有皱纹。是有皱纹的。这个是光滑的。是光滑的。

    雷恩悲哀地笑一笑。这位异常女子所表达的一切,具有一种不容扭曲的真理之感。萨姆来回踱着象足般沉重的步伐,布鲁诺看起来满怀心事,崔维特船长、米里安医生和史密斯小姐则静静地站着。

    雷恩似乎做了某种决定,他再度排列金属块,“仔细想,你还记得任何——任何——其他事吗?”

    她读了问题以后神态显得很犹豫,把头靠在摇椅的椅背上。她的头向两边摇晃——仿佛一种缓慢而且勉强的否定动作,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记忆的边缘上徘徊,拒绝现身。

    “果然还有,”雷恩注视那张空无表情的脸孔,有点兴奋地低语,“只是需要揭示!”

    “不,”雷恩说:“还不够多,”他稍作停顿,然后缓缓地接着说:“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五样感官已经丧失两样的证人。这个证人和外界沟通的凭借,仅剩下味觉、触觉和嗅觉。这个证人借由剩下的三种感官所得到的任何反应,就是我们唯一可以利用的线索。”

    “我从来没有这样思考过,”布鲁诺深思着说,“而且,没错,她已经藉触觉提供我们一条线索,也许——”

    “正是如此,布鲁诺先生。当然,期望藉味觉来提供线索,可能徒劳无功。但是嗅觉!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如果她是某种动物,譬如说,狗,有使用感官印象沟通的能力,那事情就简单多了!然而这种特殊状况并非完全不可能,她的嗅觉神经,有可能比常人发达……”

    “你说的……”米里安医生低声说,“完全正确,雷恩先生。医学界对感官印象的说法有很多争论,但是露易莎·卡比安就是这些争论的一个了不起的解答。她的指尖、舌头上的味蕾和鼻子的嗅觉,这些神经,都非常敏锐。”

    “说得很动听,”巡官说,“但是我——”

    “耐心点,”雷恩说:“我们可能有重大的发现,我们谈的是气味,她已经证实滑石粉翻倒时闻到气味——这种敏感度非比寻常。几乎不可能……”他迅速弯下腰重排点字板上的金属块,“气味。除了爽身粉,你还闻到其他气味没有?

    想想看,气味。”

    当她的指头摸索过板上的点字时,一种胜利同时又困惑的表情缓缓浮现脸上,她的鼻翼大力掀动。很明显的,她正在与记忆搏斗,那记忆在与她拔河……然后,曙光出现了,她又发出一声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野性呼号,似乎一旦她激动起来,那种声音就会脱口而出,她的指头又忙起来。

    史密斯小姐瞪着手语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她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检察官心头一震,惊呼道。

    “怎么,你知道吗,”护士用同样茫然若失的声调继续说:“她说,在她碰到那张脸,并昏沉坠倒的同时,她闻到了……”

    “快,快!”哲瑞·雷恩先生喊道,他双眸炯炯,紧盯着史密斯小姐欲言又止的肥唇,“她闻到什么?”

    史密斯小姐不安地诧笑起来,“呃——像冰淇淋,或蛋糕的味道!”

    好一会儿,他们干瞪着护土,护士也回瞪他们,甚至米里安医生和崔维特船长也好像都愣住了,检察官呆呆地重复那几个字,仿佛他无法信任自己的耳朵,萨姆满脸晦气。

    雷恩紧绷的笑容消失了,脸上只是一片困惑。“冰淇淋或者蛋糕,”他缓缓地重复道:“奇特,非常奇特。”

    巡官恶劣地破口大笑。“你瞧,”他说,“她不只又聋、又哑、又瞎,我的天,而且还继承了她妈妈那一家的疯癫,冰淇淋或者蛋糕!鬼话连篇,简直是闹剧。”

    “拜托你,巡官……这也许并不像听起来的那么疯狂,为什么她会想到冰淇淋或者蛋糕?这两者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共通点,除了好闻的味道。也许——对,我相信这也许比你所想的正经多了。”

    他调整金属字母,“你说冰淇淋或者蛋糕。难以置信。也许是化妆粉,面霜。”

    她的手指摸索点字板,四周一片静默。

    不。不是女人的化妆粉或面霜。是——唔,像蛋糕或冰淇淋,只是味道更强。

    “不够清楚。是一种甜甜的香味,是不是?”

    是。甜甜的。强烈的甜味。

    “强烈的甜味,”雷恩喃喃地说:“强烈的甜味。”他摇摇头,又排出一个问题,“或许是花香?”

    或许……

    她踌躇,皱起鼻子,努力要重新捕捉那数小时前的气味。

    是。是一种花。一种少见的兰花。崔维特船长曾经送我一朵。但是我不确定……

    崔维特船长眨着老眼,原来澄蓝的眸子充满惊讶,众人的眼光汇集在他身上。他历尽沧桑的脸一片涨红。

    “怎么样,船长?萨姆问道:“能不能帮个忙?”

    崔维特船长苍老的声音显得破碎沙哑,“她还记得,我的天!让我想想,这……那是差不多七年前。我的一个朋友——千里达号货轮的寇克冉部长——从南美洲带回来的……”

    “七年前!检察官惊呼,“那么久了还记得味道。”

    “露易莎是个超凡杰出的小姐。”船长说,又眨了眨眼睛。

    “兰花,”雷恩沉吟,“这更奇怪了。是什么品种,船长,你记得吗?”

    老海员抽搐一下笨重嶙峋的肩膀。“根本不知道,”他说,声音像生锈的旧绞盘,“很少见的种类。”

    “嗯,”雷恩又转向点字板,“只像那种兰花,没有别的了吗?”

    对。我爱花,从来不会忘记一朵花的味道。那是唯一的一次。我闻到那种兰花的味道。

    “园艺学大秘密,”雷恩说,努力想制造点轻松的气氛。但是他的眼睛没有一点幽默的神色,而且一只脚尖不断地敲着地板,众人以一副无望疲惫的眼神望着他。

    突然间,他的脸亮了起来,敲着自己的额头,“真是的!我忽略了最明显的问题!”然后又忙着排那些小字母金属块。

    问题如下:“你说‘冰淇淋’,是哪种冰淇淋?巧克力?草莓?香蕉?核桃?”

    显然终于敲对了音符,因为连原来懊恼不已的萨姆巡官,都以崇敬的眼光看着雷恩。此时露易莎用指尖发现雷恩的问题,她的脸也亮起来,像只小鸟似地快乐地点头,点了好几下,然后迅速用手语回答:

    现在我知道了。不是草莓,不是巧克力,不是香蕉,不是核桃。是香草!香草!香草!

    她冲动地坐在摇椅的座沿上,两只瞎眼是合著的,但是那表情企求嘉奖,崔维特船长悄悄地抚着她的头发。

    “香草!”他们齐声惊呼。

    手指又飞扬起来。

    香草,不一定非是冰淇淋,或蛋糕,或兰花,或其他什么东西不可。就香草的味道。我很确定。很确定。

    雷恩叹了一口气,眉间的皱纹锁得更深了。露易莎的手比划得如此快,史密斯小姐几乎要来不及翻译,她不得不叫露易莎重复比划,护士转向众人时,眸中有一种不忍的神情。

    求求你。那能帮上忙吗?我要帮忙。我一定得帮忙,

    那有没有,有没有帮上忙?

    “小姐,”巡官大步走向房间,一边阴沉地说,“你可以拿你的命来赌,那确实帮上了忙,帮了大忙。”

    米里安医生俯身握住露易莎发抖的手腕,他点点头,拍拍她的面颊,然后又站回原位,崔维特船长没来由的一股骄傲自得。

    萨姆打开门嚷道:“皮克森!墨修!随便哪个人!叫那个管家马上上来!”

    阿布寇太太态度蛮横起来。原先警方侵犯她领域的震撼已经消失。她两手抓着裙裾气喘咻咻上楼,停在楼梯口歇口气,喃喃地咒了几句,然后一头闯进死者房间,眼睛直瞪着巡官。

    “哼!你找我做什么?”她疾言厉色地问。

    巡官不浪费一点时间,“你昨天有没有烤什么?”

    “烤什么?我的老天爷!”他们像两重量级拳击手正面对峙,“你知道这个要干嘛?”

    “哈!”萨姆凶恶地应道:“逃避问题,呃?你昨天到底有没有烤东西?”

    阿布寇太太嗤之以鼻,“我看不出……没,我没有。”

    “你没有,嗯,”他的下巴往前逼近两英寸,“你厨房里用不用香草?”

    阿布寇太太瞪着他,仿佛他神经错乱。“香草?什么不问偏问这个!我当然用香草,你以为我的厨房是什么样子,到底?”

    “你用香草,”萨姆一副精明的样子说,他转向检察官,眨眨眼睛,“她用香草,布鲁诺……好吧,阿布寇太太,你有没有为任何理由使用过香草——昨天?”他摩拳擦掌。

    阿布寇太太突然一翻身向门走去。“我才不站在这里被当做傻瓜耍着玩,告诉你,”她猛然说,“我要回楼下去了,才不在这里答你的疯子问题。”

    “阿布寇太太!”巡官怒喝一声。

    她心虚地停下来,张望周围,所有人都严肃非常地看着她。“呃……没有。”她不甘心地软弱地加上一句,“喂,你管我怎么做我的家事?”

    “住口,”萨姆占了上风,洋洋得意,“少要嘴皮,现在贮藏室或厨房里,有没有香草?”

    “有——有,一瓶新的。我三天前用光了,所以跟苏顿市场订了一瓶新的,还没有时间打开来。”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阿布寇太太?”雷恩和气地问:“据我所知,你每天替卡比安小姐准备一坏蛋酒奶。”

    “那和这个有什么关联?”

    “蛋酒奶,记得我小时候喝,阿布寇太太,里面有香草。”

    萨姆惊讶地踏前一步,阿布寇太太昂昂首,“请问,那证明什么?我的蛋酒奶里有肉豆寇粉,那也犯法吗?”

    萨姆把他的头往走廊一伸,“皮克森!”

    “是。”

    “和管家一起下楼,把所有闻起来像香草的东西都带上来。”萨姆把拇指向门一比,“去,阿布寇太太,动作要快。”

    等候的时间,都没有人开口。萨姆双手握在背后,嘴里哼着一个十分难听的调子走来走去,布鲁诺的心神飞驰已远,似乎意兴阑珊,露易莎静静地坐着,背后站着一动不动的史密斯小姐、米里安医生和崔维特船长。雷恩站在窗边俯望着无人的花园。

    十分钟以后,阿布寇太太和她的护卫一起上楼,皮克森拿着一个用纸包着的小扁瓶。

    “底下各种各样的气味好多,”刑警咧嘴一笑,“但是除了这瓶香草,没有其他东西闻起来像香草,还没打开来呢,长官。”

    萨姆从皮克森手中接过瓶子。标签上写着“香草精”,封条和包装都还没拆开。他把瓶子传给布鲁诺,布鲁诺漫不经心地瞧一瞧,就把它还给萨姆,雷恩仍立在窗边不动。

    “旧的那瓶呢,阿布寇太太?”萨姆向。

    “三天前就把它丢进垃圾里了。”管家简短地回答。

    “那时已经空了?”

    “是。”

    “瓶子里还有香草精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短缺过?”

    “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还一滴一滴地算啊?”

    “那可难说。”巡官故意顶嘴,他撕开包装封条,打开瓶塞,把它凑近鼻子。一阵强烈的香草味缓缓充塞整个卧房,这是纯正香草无疑,那香味饱满而且没有杂质。

    露易莎·卡比安娜动身体,鼻翼扩张。她大力嗅着鼻子,头转向房间对面瓶子所在的方向,像蜜蜂远远地就嗅到花蜜一样,她的手指瞬间活络起来。

    “她说就是这个——这个味道!”史密斯小姐兴奋地喊。

    “她确定吗?”哲瑞·雷恩先生喃喃地问,他事前已经回过身看到护土的唇语,他踏步向前,在点字板上排出下列问句,“和你现在闻到的一样强烈吗?”

    不完全一样。昨晚比较淡。

    雷恩没什么指望地点点头,“家里有冰淇淋吗,阿布寇太太?”

    “没有,先生。”

    “昨天有吗?”

    “没有,先生,一整个星期都没有。”

    “完全无法理解,”雷恩说,他的双眸如常炯炯有神,面容如常年轻有朝气,但是眉宇之间有种困乏的表情,仿佛用脑过度,“巡官,最好叫房子里所有的人立刻到这里集合。同时,阿布寇太太,偏劳你一下,请你把房子里所有的蛋糕和糖果集中带来房间。”

    “皮克森,”萨姆巡官吼道:“你一起去——以防万一。”

    房间挤得满满的。所有人都到了——芭芭拉,姬儿,康拉德,玛莎,乔治·阿布寇,女仆维琴妮亚,艾德格·皮瑞,甚至彻斯特·毕格罗和约翰·格利,他们两人执意留在房子里。

    康拉德似乎魂不守舍,一直傻傻地瞅着他身边的警察,其他人都带着观望态度……萨姆巡官先是踌躇,然后退避一旁,他和布鲁诺检察官面色凝重地旁观。

    雷恩定定地站在那里等。

    小孩子和平常一样,蹦蹦跳跳地随大人进来。他们在房间里乱叫乱跑,此时无人理会他们的调皮捣蛋。

    阿布寇太太和皮克森捧着满怀的蛋糕和糖果盒,跌跌撞撞地进来。每个人都目瞪口呆。阿布寇太太把她的那一堆放在露易莎床上,拿手帕擦拭她瘦骨如柴的颈子,皮克森一脸嫌恶的表情,把他那一堆往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