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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粉末之谜第4部分阅读(2/2)

的赌博,”威弗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用食指触碰着嘴唇。“他从不玩牌,甚至连‘a’和‘2’都分不清。玛丽安虽然打桥牌,但也只是出于应酬的需要。她讨厌玩纸牌。我来弗兰奇百货公司前也从未听说过‘本克’……但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都是狂热的‘本克’牌迷,只要一有机会,她们就玩。我们都觉得这实在不可思议。这两人肯定嗜赌成癖,我对此深信不疑!”

    “这家人的朋友中有人玩这牌吗?”

    “唉,”威弗慢吞吞地说道,“老板还是比较开通的,他从未完全禁止别人在他家玩纸牌。顺便说一句,这套寓所设牌室的原因也就在这儿。主要是为董事们提供方便——会议休会期间,他们有时也在这儿打打牌。我也常见一些客人和朋友在他家打牌,不过,除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外,倒从未见其他任何人玩过‘本克’。”

    “你的话真是精彩——太精彩了,”埃勒里赞叹道。“如此对称,如此确定!这正是我喜欢的方式……”但他的额头上却留下了思索的印记。“还有那些烟,老兄——为了不看那个烟灰缸,你做了五分钟的思想斗争,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威弗心虚地红了脸。“噢!”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真不愿说,埃勒里——我现在的处境是尴尬到了极点……”

    “那些烟,显然是伯尼斯抽的牌子……你最好还是都招了吧。”埃勒里稍稍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威弗惊问道。“不过——在一位警觉者眼中,这大概是显而易见的……是的,是伯尼斯的烟,她自己的品牌,她让人专门为她特制的。”

    埃勒里捡起了一个烟蒂。这是一支银嘴香烟,烟嘴顶端稍往下一点的地方印着品牌名:公爵夫人。埃勒里伸手拨了拨烟灰缸里剩下的烟头。他注意到:所有的烟蒂几乎都一样长——超过烟嘴约半英寸,无一例外。埃勒里的目光一下子敏锐起来。

    “抽得真仔细,一点都不浪费。”他评价道。他闻了闻手中的烟蒂,询问般地看着威弗。

    “是的,有香味。大概是紫罗兰的花香,”威弗急忙解释道。“制造商按照客户的要求添加不同的香料。我记得不久前还曾在弗兰奇家听到伯尼斯预订香烟——是电话预订。”

    “‘公爵夫人’这个罕见的牌子查起来应该费不了什么事……运气不错,是吧?”听起来,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意思?”

    “没事……弗兰奇夫人应该不抽烟吧?”

    “嘿——你是怎么知道的?”威弗吃惊地问道。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埃勒里嘀咕着。“这么巧。那么,玛丽安呢?——她抽烟吗?”

    “感谢上帝——不!”

    埃勒里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好了!”他突然宣告道。“咱们瞧瞧这门后有什么吧。”

    他穿过屋子,来到了对着窗户的那面墙前。墙上开着扇普通的小门,门后是一间简陋的小卧室,再往里则是间狭小的浴室。

    “是佣人的卧室,”威弗解释道。“原是准备让男仆住这儿的,但据我所知,这屋子从未派上过用场。老板不是那种穷讲究的人,他宁愿让自己的贴身男仆呆在第五大街的家里。”

    埃勒里迅速查看了一下两间斗室。没过多久,他就出来了,一边走,一边耸了耸肩。

    “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有……”他沉吟着转起了那副夹鼻眼镜。“形势一片大好,韦斯。想想吧,我们现在已发现了三个直接的迹象,它们都表明:伯尼斯·卡莫迪小姐昨夜里曾来过寓所。或者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直接迹象,而另一个——也就是第一个迹象——则只是具有相关性。这第一个迹象就是——弗兰奇夫人手袋里那个刻着c的口红。 在三个迹象中,它显然是最没有说服力的一个,因为它并不能证明伯尼斯曾来过寓所,也可能是弗兰奇夫人把它带到这儿来的,但它的存在不容忽视。第二个迹象就是‘本克’纸牌。我估计,任何一位有声望的证人都会像你一样义正词严地站出来作证,证明除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外,弗兰奇家的其他人及她们的朋友中几乎没人热衷于玩‘本克’纸牌。你难道没注意到,这局牌看上去像是在关键时候被打断的?从牌摆放的方式看——让人觉得双方显然是在争执不下时,突然停下不玩了……第三个迹象是‘公爵夫人’牌香烟。在三个迹象中,它是最重要的。这些显然是伯尼斯的香烟,如果能找到确凿的相关证据,我相信,它们是可以作为呈堂证物的。”

    “但什么才算是相关证据?我不明白……”威弗大声说道。

    “帕尼斯·卡莫迪小姐消失了, 这是个可疑的事实, ”埃勒里严肃地答道。“逃跑了?”他毫不留情地问道。

    “我不能——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威弗无力地答道,但言语间却流露出一丝奇怪的欣慰。

    “弑母可是一种反常的犯罪行为,”埃勒里思量着,“但也并非闻所未闻……是否有可能……”寓所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的思绪被打断了。在穿过前厅、书房、牌室的三重墙后,声音竟然还能如此响亮,这简直令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威弗似乎吓了一跳,埃勒里猛地挺直了身子。他再次迅速地扫了眼四周,示意威弗走在他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埃勒里轻轻地松开了铜钉门的把手。

    “肯定是你们的那位好管家,霍坦丝·安德希尔,和那个女佣到了,”埃勒里几乎有些喜形于色。“不知她们是否能成为急先锋——为我们带来更多不利于伯尼斯的证据!”

    第四章  寓所内:重返卧室

    威弗敞开大门。门外站着两个女人,她们身后屹立着魁梧的维利警官。

    “是您找这两位女士吗,奎因先生?”维利问道,他那庞大的身躯占满了整个门。“一名弟兄发现她们正缠着电梯警卫,想进电梯——说是您找她们。是这么回事吗?”

    “是这么回事,维利,”埃勒里慢吞吞地答道。“我会照顾她们的……亲爱的警督和警官合作得如何?”

    “警官把他看得牢牢的。”维利大声说道,锐利的目光射向威弗那忽张忽握的拳头。

    “我电话里说的事你办了吗?”埃勒里若无其事地问道。

    “办了。我们把她列入了失踪人员名单,已经派两个人出去打探她的下落了。”警官铁板似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您还需要警官在楼下配合多久,奎因先生?”

    “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维利。现在,乖乖的忙你的事去吧。”维利咧嘴一笑。但他转身走向电梯时,脸上又恢复了固有的呆板神情。

    埃勒里转身打量着两个女人,她们紧靠在一起,正畏惧地打量着他。他先向年长个高的那位发了话。她大约50出头,瘦得像块长石板,身子绷得笔直,头发斑白,一双蓝眼睛恶狠狠地透着股杀气。

    “您就是霍坦丝·安德希尔小姐吧?”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是的——弗兰奇先生的管家。”她的声音像她的人一样——尖细、冷酷。

    “那么,这位就是伯尼斯·卡莫迪小姐的贴身女佣喽?”

    另外一位女子是个拘谨羞涩的小东西,一头淡棕色的头发,一张平庸的脸。埃勒里的话似乎吓了她一跳,她又向霍坦丝·安德希尔身边缩了缩。

    “是的,”弗兰奇家的管家代答道。“这位是多丽丝·基顿小姐,伯尼斯小姐的贴身女仆。”

    “好极了。”埃勒里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欠欠身,让到了一边。“请跟我来。”他率先走进了宽敞的卧室。威弗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最后。

    埃勒里指指卧室里的两把椅子,说道:“请坐。”两个女人坐下了。多丽丝·基顿有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她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埃勒里,一边偷偷地拉了拉椅子,向管家身边靠了靠。

    “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问道,手中拿着他的夹鼻眼镜,“您曾来过这儿吗?”

    “来过。”管家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埃勒里比试比试,看看谁能瞪过谁。她那双冷冰冰的蓝眼睛里跳动着更加冷酷的火焰。

    “噢,是吗?”埃勒里礼貌地停了停,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动摇。“我是否能问问,是在什么时候?来这儿干什么?”

    管家无畏地承迎着埃勒里的冷漠。“要算起来的话,来的次数可就多了,我只能这么说。但如果没有弗兰奇夫人的吩咐,我从不擅自来这儿。每次来都是为了送衣物。”

    “都是为了送衣物才来的?”埃勒里似乎有些不解。

    她生硬地点点头。“当然是。每隔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来一趟,但只要弗兰奇夫人打算在这过夜,她总让我把第二天换的衣物拿来。这就是为什么——”

    “等等,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想了想,眼中闪着欣喜。“这是她的习惯?”

    “据我所知,是的。”

    “什么时候”——埃勒里往前倾了倾身——“弗兰奇夫人最后一次让你送衣物过来,是在什么时候?”

    管家想了会儿。“应该是两个月前吧。”她终于开了口。

    “有那么久了吗?”

    “我已经说过了,是两个月前。”

    埃勒里叹了口气,挺直了腰板。“那么,这两个壁橱中,有一个应该是弗兰奇夫人的吧?”他指了指墙上的两个设计新颖的壁橱门。

    “是的——那边的那个。”她迅速地答道,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离盥洗室最近的那扇暗门。“但并不仅仅只放弗兰奇夫人的衣物——两个女孩有时也把东西搁在那儿。”

    埃勒里一挑眉,突然喊道:“是嘛,安德希尔小姐!”他轻抚着下巴。“那么,我估计,玛丽安小姐和伯尼斯小姐有时也住在弗兰奇先生的这套寓所吧?”

    管家直视着他的双眼,答道:“是的。但不是很频繁。只有当弗兰奇夫人不在这儿住时,她们才会带个女友来这儿住一晚上——也可以说,是闹个通宵吧。”

    “明白了。她们最近曾带——‘女友’,我想您是这么说的吧?——来住过吗?”

    “据我所知,没有。至少有五六个月没见她们带人来过了。”

    “好极了!”埃勒里开始轻快地往空中抛着他的夹鼻眼镜。“安德希尔小姐,希望您能具体说明一下,您最后一次见到卡莫迪小姐,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

    两个女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女佣咬着嘴唇,心虚地看向了别处。但管家仍昂然不动地坐在那儿。“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些,”她平静地说道。“但不管你是谁,如果你认为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和这事有关,那你可就想错了。她们和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话绝对没错。我不知道伯尼斯现在在哪儿,但她肯定出事了……”

    “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一切确实非常有意思,但我们的时间很紧,您是否能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既然你一定想知道,那我就说吧。”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将十指交叉着放在腿上,冷漠地看着埃勒里,开始了她的叙述。“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昨天。——我最好还是从她们起床时讲起吧;这样讲起来容易些。——昨天早上,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都是10点左右起的床,然后美发师就来为她们做头发。收拾好后,她们吃了些东西。那时玛丽安已经吃过午饭了。我亲自服侍的她们……”

    “对不起,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插嘴问道,“您听到她们在饭桌上谈什么了吧?”

    “不关我的事我从来不听。”管家尖刻地反击道,“我只听到她们在谈为伯尼斯做一件新长裙,而且,弗兰奇夫人看上去好像有些走神。她甚至把袖口都浸到咖啡里去了——可怜的人!不过她向来就有些怪——可能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有所预感吧,你说呢?——愿主保佑她受难的灵魂得到安息……午饭后,她俩一直在琴房呆到下午两点,也就是在那儿聊天吧。我还是不知道她们都谈了些什么!不过,两人像是想单独呆会儿似的。不管怎样,她们出来时,我听见弗兰奇夫人让伯尼斯上楼换衣服——她们打算去中央公园兜风。伯尼斯上楼去了,这时弗兰奇夫人还在楼下。她对我说,让我告诉司机爱德华·扬,叫他把车开出来。然后她自己也上楼换衣服去了。但大约五分钟后,我就看到伯尼斯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像是要去逛街。她看到我时就对我说,让我告诉她母亲——她说这话时,真的把声音压得很低——她改变了主意,不想去公园兜风了,她要出去买点东西。说完她就走了,简直就是跑着出了门!”

    埃勒里似乎颇为重视管家的话。“表叙明确,只是稍稍有些啰嗦,安德希尔小姐。您认为卡莫迪小姐昨天一整天的精神状态如何?”

    “很糟,”管家答道。“不过,伯尼斯一直就是个喜怒无常、极其敏感的孩子。哦,我想起来了,昨天她似乎比往常更神经质些。她从家里溜出去时,脸色苍白,显得烦躁不安……”

    威弗突然一动身,像是要说什么。埃勒里向他投去警告的一瞥,示意管家接着说。

    “不一会儿,弗兰奇夫人也下来了,她是一身兜风的打扮。她问伯尼斯哪儿去了,我就把伯尼斯离开时的情形说了说,还把伯尼斯的话也转告了她。我当时以为她马上就要晕倒了——可怜的人——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那么苍白,就像突然生了病似的。她看上去像是变了个人。过了会儿,她像是缓了过来。她说:‘没事了,霍坦丝。让扬把车开回车库去。我不出去了……’接着她就回楼上去了。喔,对了!她上楼前确实告诉过我,说如果伯尼斯回来了,马上就告诉她……先生,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伯尼斯,几乎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弗兰奇夫人。因为那可怜的人整个下午都呆在自己屋里,只是在晚饭时下了趟楼,和玛丽安一起用了晚餐,吃完饭,她就又上去了。她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担心伯尼斯。有那么两次,她都已经向电话走去了,但似乎又改变了主意。不管怎样,晚上11点15分左右,她穿戴整齐下楼了——是的,先生,我知道你肯定要问的:棕色的小圆帽和饰有狐毛的外套——她说要出去。然后她就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可怜的弗兰奇夫人。”

    “她没要车?”

    “没有。”

    埃勒里在屋内转了一圈。“昨天一整天。玛丽安·弗兰奇小姐在哪儿?”他突然问了一句。威弗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噢!玛丽安小姐起得很早,她看上去容光焕发——这可爱的孩子向来起得很早——午饭后她就出去了,说是和一位朋友约好了去购物。她下午大概还去了卡内基礼堂吧.因为前一天她还让我看了看演奏会的票,是一个外国人办的钢琴演奏会。她是那么热爱音乐, 这孩子!直到5点30左右,她才到家。她和弗兰奇夫人一起用了晚餐,看到伯尼斯不在,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呢。晚饭后,她重新打扮了一下,就又出去了。”

    “玛丽安·弗兰奇小姐几点回来的?”

    “这我可说不准。11点30前,我就让佣人们都歇着了,我自己是11点30上的床。我没看到有人回来,而且,弗兰奇夫人也说过不用等她。”

    “这家的家规也不是很严谨吗,”埃勒里低声讥讽道。“安德希尔小姐,请您描述一下卡莫迪小姐离家时的衣着打扮——她出门时大约是2点30吧?”

    霍坦丝·安德希尔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女佣仍傻乎乎地看着埃勒里,目光中流露出胆怯。

    “我也只能说个大概,”管家说道。“伯尼斯当时戴着——让我想想——她那顶漂亮的蓝色毡帽,穿了件灰色的薄绸套裙,外罩一件灰色镶毛边外套,脚上是一双带水晶扣饰的黑色浅口无带皮鞋。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吧?”

    “正是,”埃勒里展露了一个颇具魅力的笑容。他把威弗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韦斯,知道我为什么要向这两位尊敬的女士讨教吗?”

    威弗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想了解些伯尼斯的情况……噢,埃勒里!你该不是在寻找表明伯尼斯昨夜在这儿的其他迹象吧?”他惊问道。

    埃勒里阴郁地点点头。“我们已经找到了三个明显的迹象,它们都表明,这位年轻的女士曾来过寓所。如果套用一句新闻界的行话,那就是:据说她曾来过寓所……但我觉得不该只有这三个。有些迹象也许我还没能发现。虽然管家——女佣,伯尼斯的贴身女佣——”话没说完,他就摇摇头,闭上了嘴,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很不满意。他转身面对着两个女人,她们正等着他发问。

    “多丽丝·基顿小姐。”女佣吓了一跳,眼中的恐惧暴露无遗。“别害怕,基顿小姐,”埃勒里和蔼地说道,“我不会咬人的……昨天午饭后,是您服侍伯尼斯小姐换衣服的吗?”

    女孩轻声答道:“是的,先生。”

    “如果您现在在这儿看到她的衣物,比如说,她昨天穿戴的东西,您能认出来吗?”

    “我——我想应该能吧,先生。”

    埃勒里走到距盥洗室最近的壁橱边,敞开了橱门——橱子里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长裙;门后钉着个装鞋的绸布袋;壁橱的顶层上搁着几个帽盒——他退后几步,说道:

    “您请便吧,基顿小姐。看看能找到些什么。”他就站在女孩身后,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当威弗站到他身边时,他都全然不知。管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她看上去就像一块细长的石板。

    女佣颤抖的手在长裙堆中翻找着。所有的衣服都看过一遍后,她胆怯地转向埃勒里,摇了摇头。他示意她继续找。

    她踮起脚尖,从架子上取下了三个帽盒。她逐一打开,匆匆地查看着。她犹豫不决地向埃勒里报告说,前两个盒子里的帽子是弗兰奇夫人的。霍坦丝·安德希尔冷冷地点了点头,算是予以确定。

    女佣打开了第三个盒子的盒盖。她低低地发出一声压抑住了的惊呼,向后倒退了几步,正撞在埃勒里身上。她像是被烫着了似的,一下子就跳开了,伸手在口袋里掏着手帕。

    “怎么了?”埃勒里柔声问道。

    “那是——那是伯尼斯小姐的帽子,”她紧张地咬着嘴唇,声音轻得如同耳语一般。“她昨天下午出门时,戴的就是这顶帽子!”

    埃勒里仔细地打量着盒中这顶帽檐朝下的帽子,浅蓝色的毡帽顶因为是朝上放着的,所以已经塌陷了下去。从他站着的位置,恰好能看到翻折式帽檐上别着的一枚亮晶晶的别针……女佣遵照埃勒里的吩咐从盒中取出帽子,递给他。他仔细地看了看,又默默地还给了女孩。女孩一声不吭地接过去,一只手伸入帽顶中,啪地一下将帽子倒翻了过来,然后娴熟地把它放回到盒中。埃勒里刚要转身,看到女佣的动作,不禁一怔。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女孩将三个帽盒放回到架子上。

    “请再看看鞋。”他说道。

    女佣顺从地俯下身去,开始查看门后吊着的绸布鞋架。她刚要挪动一双女式浅口无带皮鞋,埃勒里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让她别动。他转向管家,问道:“安德希尔小姐,您是否能看看,这是不是卡莫迪小姐的帽子?”

    他伸手取下那个装着蓝帽子的盒子,拿出帽子递给了霍坦丝。安德希尔。

    她粗略地看了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埃勒里已从壁橱旁走开,站到了盥洗室门边。

    “是她的,”管家说着,挑衅般地抬头看着埃勒里。“但我不明白,这能说明什么。”

    “这倒是实话。”埃勒里笑道。“能否请您把它搁回到架子上?”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管家对埃勒里的要求颇有些不屑。她一只手伸入帽中,托着帽顶将帽子倒了过来,然后将它倒放着搁回了盒中。她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回到架上,又小心翼翼地坐回到椅中……埃勒里突然咧嘴一笑。这一笑倒把威弗给笑懵了。

    接着,埃勒里干了件不可思议的事——屋内的其他三人个个目瞪口呆。他又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了那个帽盒!

    “喂,韦斯,我们来听听你这位男土的意见,”他欢快地说道。“这是伯尼斯·卡莫迪的帽子吗?”

    威弗诧异地看着他的朋友,机械地接过了帽子。他看看帽子,耸了耸肩。“看着挺眼熟的,埃勒里,但我不敢肯定。我不大注意女人的穿着打扮。”

    “噢。”埃勒里轻笑了一声。“把帽子搁回去,韦斯老兄。”威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抓起帽顶,将它搁回盒中,帽檐紧贴在了盒底。他笨拙地盖上盒盖,将盒子放回到架子上——五分钟内,这盒子被人来回折腾了三次。

    埃勒里突然转向女佣。“基顿,卡莫迪小姐在生活习惯上都有哪些讲究?”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先生。”

    “她常差遣你吗?她自己的东西一般都是亲自收拾吗?你的具体职责是什么?”

    “哦!”女佣再次看了看管家,似乎在寻求指点。接着,她又低头看着地毯。“先生,伯尼斯小姐过去——一直就很在意自己的衣物和东西。她外出回来时,几乎总是亲自把外套和帽子收好。我只是负责服侍她一为她梳头,替她把要穿的衣服拿出来,干些诸如此类的事。”

    “她是个非常细致的女孩,”安德希尔小姐冷冷地插了一句。“我总说,这可真少见,真是不同寻常。玛丽安和她一样。”

    “能听到您的意见,真是万分荣幸,”埃勒里一本正经地说道。“‘荣幸’这个词根本不足以表达我感激的心情……嗯嗬,基顿,鞋!”

    “呃?”女孩吓了一跳。

    “鞋——我是说,鞋。”

    鞋架上的各个小袋子里露出至少一打颜色、样式各异的鞋。每双鞋都是头朝下搁在袋里,鞋跟露在外面的,正挂在袋口上。

    女佣基顿开始了她的工作,她先扫了眼所有的鞋,然后抽出几双来仔细看了看。突然,她猛地从两个毗连的袋子里抽出了一双黑色浅口无带皮鞋。每只鞋上都镶着一枚又大又沉的水晶石饰扣。她将鞋递到了埃勒里面前。一束阳光照到鞋面上,水晶石闪闪生辉。

    “就是这双!就是这双鞋!”她喊道。“伯尼斯小姐昨天出去时就穿着它。”

    埃勒里从女佣颤抖的手中接过鞋,看了看,转身面对着威弗。

    “还有泥点呢,”他的话言简意赅。“这儿有一小块湿迹。看来是铁证如山了!”他把鞋递还给女佣,基顿哆哆嗦嗦地将它们搁回到袋中。……埃勒里立刻眯起了眼。尽管鞋架上的其他鞋都是跟朝上放着,但她在放鞋时却将鞋跟朝下放入了袋中。

    “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又从袋中取出了那双鞋。管家一脸愠怒,不情愿地站起身来。

    “是卡莫迪小姐的吗?”埃勒里递过鞋去,问道。

    她瞥了一眼。“是的。”

    “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埃勒里慢吞吞地说道,言语间透着些欢欣,“麻烦您把这双鞋搁回袋里。”

    她一声不吭地照办了。埃勒里观察得非常仔细:她重复女佣的全套动作。鞋放入袋中时鞋跟朝下,这样一来,鞋头与饰扣便从袋口探了出来。埃勒里暗自笑了笑。

    “韦斯特利!”他立刻喊了一声。威弗不耐烦地走了过来。他刚才一直站在窗边,忧郁地俯瞰着第五大街的车水马龙……看到埃勒里搁好了鞋,他便走过去,一把抓住鞋跟,将它们揪了出来,然后,鞋头朝下,猛地又将鞋塞了回去。

    “干嘛这样?”埃勒里问道。两个女人确信他真的生气了,便都惴惴不安地闪身躲开了壁橱。

    “怎么啦?”威弗反问道。

    埃勒里微微一笑。“别这么冲动,哈姆雷特(译注——埃勒里将威弗喻为莎翁笔下的哈姆雷特)……你为什么要这么放鞋呢?”

    威弗瞪着他。“怎么,它们不都是这么放着的嘛,”他淡淡地说道。“我又为什么要别出心裁呢?”

    “噢,”埃勒里说道,“有道理……安德希尔小姐,其他鞋子都是鞋跟前上,您为什么偏偏要让这双鞋鞋头朝上呢?”

    “这还用问嘛,”管家讥讽道。“这双黑皮鞋上有大扣子。您难道没看见吗?威弗先生将它们头朝下搁进去时,那些扣子都挂到袋子上了!”

    “非同寻常的女人!”埃勒里低声咕哝了一句。“其他鞋子显然都没有饰扣……”管家的目光肯定了他的猜想。

    他将三人丢在壁橱前,自己默默地在屋中踱起了步子。他噘着嘴,